她握紧自己的右手心,又悄悄张开,怕汗渍会一不小心就浸化那一行浅浅的墨迹,待会儿就要消失不见。

晚上洗漱的时候,她始终很小心的不让右手沾上一滴水。

这行字,像一个魔咒,令她看了整晚,“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

林尧很尽职,每天来S大,教了她整整三天。练到第四天的时候,连沈子言自己都相信,打进女子组八强的目标应该不会很难。

“你今天下午就要走了吧?”明天该上课了,春假放到星期三为止,她们学校如此,想来B大也是一样。

“我哥昨天给我买好票了。”他漫不经心回答,将球拍爱惜的擦拭干净,装入球套。

早就已经预知的答案,心中还是不可避免一沉,她的嘴角微颤,想对他微笑,张了几次,都没有能够笑得出来。

“耽误了你在上海玩的时间,很过意不去。”她客气的道谢。

他的眼神很平静,“我哥还在上海,下次还有机会。”

她默默无言低下头去,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终于绽开了笑颜,“好啊,你下次来,我一定好好尽一次地主之谊!”

他微笑着点头,把球拍递给她,“这只球拍送给你吧,比赛的时候可能会顺手点。”

“那你呢?”她有些惊讶,忍不住问。

“当初买的就是一对球拍。”他唇角凝着一点笑,“我还有一只。”

瞬时她的心肠温柔宛转,摩挲着球套,手指来回抚触,久久不能放开。

“你们学校是存心不想让我请你看电影啊。”他的眼神落在她抚触球套的手指上,晶亮而灿然,连话语里也存了一点欣悦的意思,“居然直到今晚才放映恐怖片,很不给面子。”

她有点想苦笑,温柔的风吹动后颈的几丝碎发,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他站得这样近,仿佛一触手就可及,空气里氤氲着将要离别的气氛,却依旧是阳光温暖,白云如絮,一切还都这样安静恬美。

时间流逝得近乎无声,短短几天功夫,很多话都没来得及问,很多话都没来得及说,但是什么都已不必说。也许太长的时间已经把某些东西浇铸成了不能触碰的隔阂与隐痛,然而只要和他在一起,这些东西就都会浑然忘却在脑后,只顾得上慢慢咀嚼,慢慢回味,这短暂而静好的滋味。

遥听弦管暗看花(3)想送到校门口,却被他婉言谢绝了,“不用了,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

她极安静的看了他一眼,便微笑着答应,很利落的回转身,朝宿舍走去。

宿舍林荫道上落满了树叶,光的影子从头顶绿荫的罅隙中水银般倾泄下来,有谁的手在心上柔软的抚摸过。她很想哭,却实在哭不出来;很想回头,却无论如何回不过头去。

早已经习惯承受,习惯被动,她没有勇气,在对方没有暗示的情形下,回转身扑过去,扑进他怀里说,能不能留下来?哪怕这个人,是她心心念念的一个人,是她刻在心扉上痛彻心扉的一个名字。

心里不是没有波澜的,然而那又怎样,终究是她一个人的惊涛骇浪。

躺在上铺,看着天花板发了许久的呆。

黄昏时分的落日是橘色的,澄澄的橘红,叫人想起某些酸甜的滋味,仿佛一掐便要沁出汁水来。此刻,在上海站的广场面前,他是不是也在同时回眸,凝视挂在天空的这一轮落日?

吃过晚饭,子言拎着一瓶刚打的开水慢慢走回宿舍楼。

“沈子言!”有人在叫她。

她回过头去,仿佛头顶骤然亮起无数霓虹,照得四周一片明亮璀璨,她呆了一下,才意识到,原来是路灯亮了,温暖的光滟滟披洒下来,像场金粉色的小雨,淅淅沥沥落在头发上、肩上。

那人站在花圃的缺口处,远远的看着她。

子言觉得手里的热水瓶忽然沉重得像要坠下地去,她把热水瓶一扔,几乎是小跑着过去,短短的十几米距离,居然很不争气的有些气喘。

“你,你怎么还没走?”问出这话时,她有点磕巴。

林尧像个孩子一样笑起来,他仿佛一直都很喜欢看她出糗的样子,从小学到现在,只要她一露出窘迫的模样,他的脸上就会露出这种浅浅讪笑的表情,也许不见得真是嘲笑,子言却觉得,此刻哪怕真的被他嘲笑,也是值得的。

“说好了要请你看电影的,”他还在笑,“临时买票还来得及吗?”

子言轻轻嗯了一声,心里便满满的开出花来。

他们进场的时候,电影差不多已经开演,食堂顶棚的大灯已经全熄了,子言躬着身子在最后一排长桌上铺报纸,极力想捂住耳朵不听那有些阴森的电影音乐。

林尧扯了一扯她,“就害怕了?”

她毫不作伪的点点头,他脸部的轮廓在黑暗中有一条淡灰色的光影,能让她看得这样清楚,这样肆无忌惮。

“谁让你不早点来,结果坐最后一排,我觉得后背都有点凉飕飕的。”她老老实实的抱怨。

他“嗤”的一声轻笑,“你们女生就是胆小。”说归说,还是脱下了随身的外套,盖在她的膝盖上,“如果害怕就用这个挡住眼睛。”

是一部港产的搞笑恐怖片,其实还是带了几分喜剧色彩的,可是看到吴镇宇夸张的把眼睛瞪圆,配上幽怨的昆曲做背景音乐的一刹那,子言还是吓得浑身一震,立刻把林尧的外套往头上一罩!

黑暗中有谁轻轻扯了一下那件外套,她觉得毛骨悚然,几乎要失声惊叫起来,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嘘”。

她疑问的看向他,他仿佛也有几分狼狈,极其尴尬的松了手,“你别把衣服全扯过去,多少也给我留一点…”

子言瞪着他,闷在胸腔里的笑被掐成两段,震得胸口有些疼。

林尧恨恨的看着她的笑,轻声咕哝了一句:“有什么好笑?”

她笑容可掬的揶揄他,“我以为你胆大包天呢,原来也只是个银样蜡枪头。”

“做人太完美了也不行,总得给别人留点出路不是?”他的嘴角抿出一丝笑,“否则有人就该绝望了。”

于是整场电影都在一件外套的拉来扯去中结束掉了。

走出放映厅的大门,子言还是忍不住想发笑,整部电影,她差点忍笑到忍出内伤,好生一部恐怖片,被当作喜剧片看完全场,也算是生平头一遭的经历。

林尧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手臂,“你听,有汽笛声。”

“是呀,从我们宿舍的窗口可以看得见杨浦大桥,浦江上夜航的船只差不多每晚都要鸣响汽笛的。”子言说,“刚开始还觉得很新鲜,后来就习惯了。”

林尧回头望了一眼五栋宿舍楼的某个窗口。

一种孩子般的冲动涌上来,她拉一拉他的袖子,“还有一个地方可以看到杨浦大桥,想不想看?”

S大最高的教学楼天台,空旷的平台,四周围着灰色的水泥栏杆,仰头就能看见一方深墨色的天空,如同上好的天鹅绒,镶嵌着几粒奢华的水钻,并不显眼,却无声的矜持。

没有月亮,夜色四合,整个S大的建筑群都只余下一片模糊的黑影,凝重而深沉。不远处就是蜿蜒流淌的黄浦江,从天台望过去,杨浦大桥斜拉索的桥身坠满了耀目的灯光,一点点闪烁不定,桥上的灯火倒映在浦江里,反衬出夜空的安详寂静,倒比天上零散的几颗星要亮得多。

整条江,像嵌了珠宝的上好丝绸,缓慢而平静的在眼前滑过,时有时无的汽笛声,偶尔打破这孤寂,夜风很大,却并不觉得冷。

“很美。”林尧很久才说,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微芒。

“北京也一定很美。”她望着夜色里的浦江,喃喃说。

他深吸一口气,猛然回过头来,声音里有一丝颤音:“沈子言,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她用梦游一般的声音回答。

“当初为什么会到上海来?”他问的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这问题尖锐得像利刃插入旧疮,在时隔一年后的今天,有些话她还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的说出口。

他明明看过那封信,却还要装作不明白,还要逼着她先把话说出口!虽然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彼此都已经昭然若揭,可她已经没有了任何坦然承认的勇气,因为她承受不起再次被他伤害的结局!

他心里如果不爱她,如果不像她爱他一样爱她,她就永远不会——不会把自己的底牌全盘掀开在对方眼皮底下,绝对不会让自己愚蠢到彻底没有了退路,这样的傻事,她沈子言不会做。

“上海有什么不好吗?”她尽量保持声音的平稳。

他的眼睛里积聚了太多汹涌的漩涡,像无数情绪将要宣泄奔涌,那眼神令子言有些害怕,又有些作冷。

一阵风吹来,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林尧无声叹气,走过来将外套披在她身上,“这里冷,回去吧。”

楼梯间的灯不知被谁顺手关灭了,刚从天台下来便沉入这漆黑一片的楼道,子言的视线很久都没有适应过来。刚刚转过拐角,她的脚下便一崴,林尧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因为太过用力,她整个人都向后一跌。

“要不要紧?”他揽住她,急促的问。

她揉一揉手臂,勉强站起来,一抬头,额头便碰上一片温软,轻轻一扫。

她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那是林尧的嘴唇。

行云归北又归南(1)楼道里异常安静,没有半点人声。

她发了一会儿呆,便意识到,林尧也没有回过神来,站在原地,一动没有动。四下里静得只听得见他的呼吸声,有些急促,胸脯仿佛有些起伏,虽然没有月亮,他的眼睛里却有着灼灼的光。

子言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她一紧张就要开始咬下唇,一咬就是一个牙印。

林尧的声音在黑暗中有些不真切:“沈子言,把你欠的那次补上——我饿了。”

她忽地松了一口气,笑着回答:“食堂早关门了,只有到外面去吃了。”

S大侧门对街的转角,有个小小的农贸市场,白天卖菜蔬,晚上就开大排挡,烧烤水煮麻辣烫,一应俱全。

林尧很善解人意的说:“像上次一样,请我吃两串丸子就好了。”他含着笑,加重了语气,“一定要蘸酱。”

春天的夜晚,凉风如水,触面轻柔,她拿着一串丸子,陪着林尧往公交站台的方向走过去,林尧买的是第二天上午的票,最早也要后天凌晨才能返回北京,所以,翘一天课已经是难免的事了。

“春假期间的火车票真难买,今天的票居然会脱销!”她没话找话,“你要旷课了吧?”

“那下次坐飞机好了。”他似笑非笑地说。

她心里一动,正想得有些出神,一辆汽车忽然从身边呼啸擦过,林尧反应敏捷的拖着她一闪,力道有点大,一直退让到学校大门偏东的长途电话亭边才勉强收住脚。

“你们学校的大门也开的太不是地方了,正对着大马路,车来车往的很不安全。”林尧皱着眉说。

子言点头:确实不太安全,已经出过好几次交通意外了。所幸出事的学生都只是受了点轻伤,也就没有引起什么□澜,学校也在右侧立了一块警示牌,提醒学生出入小心。

他们站的这个位置是个死角,背面是学校大门的水泥圆柱,圆弧型的电话亭像交警值班的岗哨亭,三面都是玻璃,此刻黑漆漆的,亭门早已上了锁,只余一点幽暗的反光映射出来。

很暗很安静,子言背靠着电话亭的玻璃,只觉得心仆仆直跳,大概是被刚才的汽车给吓住了,还没缓过来。这里安全得像个寂静的避风港,只偶尔听得见林尧身后的马路上有汽车喇叭声响起,很遥远的声音。

林尧就站在她面前,即使在黑暗中,他的脸还是那样轮廓清晰,她能清楚的看见他眼睛里的光。

她察觉到林尧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丸子上,不由好笑,伸手递到他嘴边,“你怎么吃这么快,这可是最后一串了!”

林尧压低了声音说,“不如你也尝尝看,我觉得还不错。”

她直觉的摇头。

“不骗你!”林尧的话语里仿佛有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她将信将疑,浅尝了一口。

味道一般,没有他说的那么好,不过酱倒是货真价实的辣,让人有点想家。

林尧的目光霎时燃起晶亮的星芒,唇角浮起若有若无的浅笑,“沈子言,你吃东西的样子还真像个小孩…”他用一根手指虚点一下她的嘴角,“这里总要留一点。”

子言大窘:果然又着了他的道!

她低头去包里找纸巾,那样着急,却翻来覆去找不到。

“沈子言。”他轻轻叫她。

“嗯?”她抬起头来。

“再给我半个奖励好不好?”

眼前蓦然一黑,有一双手按定了她的肩,将她紧紧抵在那扇玻璃上。有些浑噩,辨不清方向,面颊滚烫起来,心惶惶的跳动,一下,又一下。

他的嘴唇是冰凉的,有些颤抖,蜻蜓点水般扫过她的嘴角,她大气也不敢透,浑身绷得像一张紧致到极处的弓。他的手也在微微发抖,按住她肩膀的手指一径在用力,按得她有些生疼,她忍不住轻轻呻吟了一声。

他仿佛察觉过来,手终于一松,声音微哑,喘息不匀,却说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这酱好甜…”

子言一怔,来不及反应过来,林尧已经再度垂下头。他的嘴唇那样柔软,滚烫的直接烙印在她唇上,唇齿相接的刹那,有虚无的麻痹感流遍四肢,整个人就此陷入无边的昏甜,几乎将她湮没。什么都不记得,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他,只是紧紧的,将手蜷握成了团。

感觉他的舌尖一直徘徊在她的唇齿间无法深入,最后竟然重重在她的下唇咬了一口,她傻傻地紧咬牙关,思维极度混乱间并不觉得疼痛,却在昏乱中似乎听见他嘶哑的声音:“小西…”

她下意识“嗯”一声,他因此得以深入。一触到他的舌尖,她整个人便开始颤抖,这样温柔的亲吻与深入,唇舌间仿佛有辣酱的鲜香,有不知名水果的甘甜,有白玉兰花的馥郁芬芳,还有他身上淡淡的清爽气息。持续了一分钟,两分钟,还是三分钟,谁都不晓得。

他的嘴唇彷佛着了火,要连同她一起点燃,洪水海啸,火山飓风,都能将天地万物摧枯拉朽,而他只用了一个亲吻,便将她的世界整个颠覆!

埋藏在心底几近荒芜的爱意,无法遏制的滋生蔓延起来,漫天席地的欢喜与疼痛纠缠在一起,如同他一寸寸掰开她的手指,再一根根扣紧,扣得彼此的手指都酸痛发涩,两只掌心都渗满了细密的汗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深深喘一口气,慢慢离开她的唇,他的瞳仁微微收缩,璀璨的星光倏然凝聚在眼底,睫毛斜斜微翘,不住抖动,脸廓分明清俊得令人侧目。

这一晚的夜空并没有月色,零乱的几颗星子散布在远空,刚刚发生的这一切,像一场太过绮丽迷乱的青春大梦,梦里她如同发高烧一般浑身筛糠,四肢绵软。

这样亲密的缠绵,令她垂着头无言以对,她试着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紧紧握住,最后她羞怯地鼓足勇气看他一眼,忽然发现他眼里隐隐的不安与歉疚,“对不起,我太冲动了。”

眼睛里渐渐弥漫雾气,原来,你只是一时冲动!她别转脸去,尽量让语气显得风轻云淡:“没关系,我不介意。”

他的右手倏然握紧,像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白玉兰的香气沉入夜色,随着微凉的晚风无孔不入,这香气并不强烈,却呛得她嗓子有点发紧。

他终于缓缓松开手,“那好,我回去了,你早点回宿舍,不用送我了。”

前一刻还以为已经触手可得的幸福,在下一秒已坠入了遥不可及的五里云雾,她心里苦涩,脸上却依然维持着淡淡的笑容,“那,祝你一路顺风了。”

“就这样?”他注视着她的眼睛。

“路上要小心。”她忍不住补充了一句。

他终于露出笑容,在暗夜里如同春风拂过心扉,抚慰了她内心淡淡的忧伤与惆怅。

行云归北又归南(2)那天晚上,子言没有睡好,模模糊糊翻了好几次身。她在上铺,这一翻身不打紧,搅得下铺的秦静仪被吵醒了好几次。

夜半仿佛听到下雨的声音,一声声,敲打着玻璃,清脆的响,她爬起来一次,便再也睡不着。

黑暗中她用指尖抚过自己的嘴唇,被他咬过的那个印记已经消失,却还清晰记得在哪个位置。唇上的那个位置有灼人的热度,一点点升温起来。

她傻傻的笑,凌晨两点半,红了脸,一遍遍描摹他眼睛和嘴唇的形状。

那是一双在她心中独一无二的眼睛,眼角的睫毛蜷曲着斜上去,瞳仁里有清澈如水的光泽;他的嘴唇弧线分明,唇角微微上翘,纹理细腻。他微笑,凝神,沉静,认真,骄傲,调侃,抑郁,焦虑,受伤,生气,无论哪一种表情,都深刻优美如工笔描绘在她心上,林尧的一颦一笑,对于沈子言来说,都无以伦比。

第二天早晨去大食堂的路上,天色阴阴的,地面却还是湿漉漉的,秦静仪看着一地的落叶感叹说:“昨晚雨下得可真大。”

“嗯。”子言心不在焉应了一句,有些怔怔的出神,想着林尧现在应该在火车上。

“你昨晚是不是失眠了?”秦静仪接着说,“一晚上翻了好几次身,害我没睡好。”

“啊,”子言回过神来,“你没睡好怨我呀?是不是你自己从北京回来给兴奋的,好好找找自身的原因啊。”

秦静仪抿着嘴做神往状:“也是,北京真是个好地方,我都不想回来了。”

“北京真有这么好玩?”子言回想了一下,“我还从来没去过呢。”

秦静仪兴奋的建议,“放暑假你去玩玩呗,反正你不是有同学在北京吗?”

她心里一动,有点微微的涟漪。

学校的白玉兰树经过一夜大雨的洗礼,树干下零乱的落满了玉兰花,莹莹的一片白,如同积了薄薄一层雪,林荫道上的彩砖有些凹凸不平,积满了一小洼一小洼的积水,映着阴阴的天,有明晃晃的反光,眼看春天就要过去,夏天就要来了。

上货币银行课的时候,子言感觉后背被谁轻轻捅了一下,她回过头。

赵鸣含笑递给她一封信,“小舟又逃课了,让我替他带信,这是你的。”

小舟是班里的生活委员,专管信件的收发,她道了谢,接过来随口问了一句,“你跟小舟很熟?”

“我们是一个寝室的。”赵鸣加重语气回答。

子言看一眼信封,是季南琛的字迹,她有些怔仲。

从寒假里的那一幕之后,开学近一个半月,她都没有再收到季南琛的只字片言,自然,她也没有再主动提过笔。她本来想,也许,季南琛跟她再也不会有什么交情了。

然而他毕竟还是写信来了,还是先于她,作了一种让步的姿态。这姿态,让她如此惊喜,又如此小心翼翼,仿佛有些什么东西失而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