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南璋将他们送到门外,目送他们去了自家别墅,回身关上门,看着客厅的茶几上摆着的礼物盒子,拿出男人提着的那份,一拆开,果然是自己做的小点心。

本来就只是新住进来的邻居,送点心不觉得太贵重,也不太寒酸,自己做的就更觉得诚意满满,魏南璋坐在地板上,拈起一块绿豆糕,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是他做的。”

这种风格,这种花纹的选用……

魏南璋咬了一口,只觉得甜中带凉,一点不腻口。

他按住自己的胸口苦笑了一声,突然有些丧气,仰坐回沙发上,高高地抬起手,五指张开了压住自己的脸部,闭上眼睛。

单相思什么的,让他有些内伤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现在只琢磨着怎样才能回到写坑神后半本的那水平……掩面,好伤心。坑品一流,戳下面的图片进入时镜专栏,果断接受你的包养,破四百了,谢谢曾经雪中送炭的姑娘,欢迎锦上添花的孩子~

☆、16、夜戏

晚上从公司出来,颜天明开车回了家,一身疲惫还未洗去,推开门就看到江碧霄在收拾餐桌,他愣了一下,看着地上的碎玻璃,“怎么了?”

江碧霄脸色很难看,他脚边就是碎玻璃,一片一片映着灯光闪闪地,“我妈她……”

颜天明想起今天上午还跟章毓秀一起去所谓的新邻居“魏南璋那里看,怎么晚上就出事了?“她怎么了?”

男人问得有些急,上前了一步,随后又觉得自己是紧张过头了,连忙调整神情,“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江碧霄脸上的笑容早不知什么时候就挂不住了,他坐下来,手摸着餐桌布,有些茫然,“颜叔,你告诉我,我妈的病是不是很严重啊?”

颜天明心中一凛,明明心里难受得要死,却还强作欢颜,“你胡说什么呢?有什么事还能瞒着你不成?”

江碧霄果然是还不知道,只是他心中恐怕早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他说得再多又有什么作用?颜天明觉得自己背心发凉,“别问这个了,你说说你妈怎么了吧?”

“我妈她……”江碧霄有些怔怔,竟然朝着颜天明惨笑了一声,“我不知道。我下来的时候只看到她满头都是汗,一摸她的手竟然是冰的,如果不是看到她还对我笑,我几乎会以为她已经死了,那不是活着的人。”

被他森然悲凄的口吻所感染,颜天明想起江碧霄之前对自己的种种作为,竟然觉得都是情有可原,他本来不是什么睚眦必报的人,见江碧霄这样也忍不住心软,“你瞎说,你妈好着呢。你之前看不惯我,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我配不上你妈?”

“你本来就配不上。”江碧霄埋着头,按住自己的额头,又慢慢站了起来,不想解释什么,本来他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才应该抱有最尊崇的敬意,可是骤然之间这个男人取代了自己父亲的位置,无论是谁也受不了吧?江碧霄只是普通人而已。

颜天明看着他一步一步挪向厨房,一时站在原地,开始考虑自己答应章毓秀的建议是否正确的问题。可是想了一半他又觉得没意思,已经发生的事情,是对是错已经没有追究的意义了。

章毓秀,还等得到花开吗?

他神思恍惚地上楼去,站在章毓秀门前很久,里面压抑着隐约的咳嗽声,似乎是喝水呛着了,没一会儿便止了。

他的手抬起来,一手还挽着西服外套,本想敲门,可是苦笑了一声,还是转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躺在床上睁开着眼睛,揉着自己的脸颊,揉着自己的眼睛,看着窗外偶现的一丝亮光,又坐起来,掀开被子站到窗前拉开窗帘。

附近别墅一座接一座,有的还亮着灯,开了窗,那夜风就送来了隐约在空气里的舒缓音乐声。

谁这么晚了还放着钢琴曲?

他乱糟糟的思绪忽然就开始散开了,不再纠结于一处。

就在颜天明对面的那栋别墅里,魏南璋丢下手里的光盘,摔下那墨水都快写尽的签字笔,端了一杯烈酒,站到阳台上去。

然后就那样轻轻地一抬眼,又看到了窗户后面愣愣站着的男人。

这别墅区,别墅与别墅之间的距离,似乎不够远。

颜天明也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了,也许是复杂成一片,也许是什么也没有。

他需要烦心的事情太多,可是很多时候他不应该烦心这些与他本没有关系却不知怎样就强扯上的关系。

魏南璋就住在他隔壁,这是一个极其糟糕的消息,颜天明自觉自己像是森林里不断狂奔的猎物,而他是端着猎枪的猎人。

魏南璋怔怔看了颜天明很久,忽然回身走了,颜天明那僵硬的身体终于恢复了正常,他松了一口气,这才反应过来要将窗户关上。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新买的手机响了。

颜天明接过电话,是个陌生号码,“我是颜天……”

“颜大师,晚上好。”

是他!

颜天明本来已经背对着窗站立,听到这话一下惊讶地回头,不——不只是惊讶,甚至是惊恐了,“你——”

魏南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又出来了,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握着手机,夜色里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觉得是在笑,魏南璋穿着宽松的睡袍,就倚在栏杆边,慵懒得很。

“怎么?颜大师很惊讶?”魏南璋自然知道他在惊讶什么,不过他觉得自己心里的恶作剧因子又开始膨胀,他不调戏这个男人就觉得心里不舒服,“钱经理是我在你们晋初的卧底,所以你的消息,我都知道的。我们之间的关系,姓钱的也不会不长眼不懂事地传出去的,放心好了~”

他愣了一下,魏南璋那年轻的声音经过无线信号的过滤显得有几分沧桑的感觉,这话的信息量似乎过大,颜天明有些承受不来。

“姓钱的是你在晋初的眼线?!”

“嗬,是吗?我有说过?”

魏南璋又开始假装自己刚刚没有说过那句话,他隔着别墅与别墅之间的花园草地朝颜天明晃了晃酒杯,“颜大师,来我这里喝一杯吧。”

蠢男人,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没意识到自己给他设的语言陷阱,他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就是个陷阱,他们之间,到目前为止,关系还很正常呢。

颜天明,有时候挺傻。

魏南璋想到这里,又轻笑了一声,可是在电话那边颜天明听来就是嘲讽了。

他暗咒了一声,抬手就要搁电话,不想魏南璋下一句话将他完全定住了,“你敢挂我电话,我就敢马上对着你那边大喊我喜欢你。”

……

这男人!无耻!

颜天明气得又要摔电话,可是手指握紧了几下,依旧克制住了,他极力瞪着对面,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想怎样?”

“我?我魏南璋就是犯|贱地喜欢上你了,你嫁给我,我就不缠着你了。”说得一派自然闲散,魏南璋果然是很“犯|贱”。

深呼吸……

深呼吸……

深呼吸……

“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魏南璋那边几乎能够听到他愤怒的声音,不过他很是愉悦,一时又觉得自己上午时候的那些纠结情绪都是多余的,谁要把谁逼疯了呢?

“我脑子要是没毛病能喜欢上你?”魏南璋又不是自虐狂。

他对着电话,觉得能够跟男人这样对话也挺有意思,没有太多的火药味儿,反而让他觉得离这个男人更近了。

他虽扬言要让他后悔,但他更怕自己先后悔。

假如颜天明能够先喜欢上他该多好?不过这也只能想想而已,魏南璋从来不敢奢望。

他说的一切,男人都只当他是在开玩笑。

事实也是如此,颜天明从来都觉得这是魏南璋的蓄意报复,他从来没有考虑过魏南璋是真心实意地喜欢自己的这个可能。

“魏总,那算我求你了成么?你回去吃药吧!”

啧,风度全无的颜天明。

“颜大师,注意自己的形象,你的外在可是很冷静的呢。”尽管内心很奔放。

魏南璋能够看到男人那边穿得很单薄,他唇边的笑容淡了一点,“颜大师,你穿得还真是挺少。”

啪嗒——

颜天明那根理智的弦终于绷断了,他一下按了挂断,觉得胸腔里全是怒火,几乎要将他给烧没了顶。

该死的魏南璋!

他回头狠狠瞪着,尽管觉得自己没这么幼稚过的时候,但是他依旧决定幼稚这么一回,有种魏南璋你就给老子喊!

魏南璋估计男人那边也是恼羞成怒了,不禁一笑,端着杯子喝了几口酒,看着那边颜天明忽然拉上了窗帘,在冷风里站了很久他才进去。

颜天明这边等了很久,没听见想象中那可怕的声音,这才放下心来,重新躺进被窝里的时候,只觉得一片冰凉,已经是冷透了。

他睁着眼,自己之前这半辈子就没被人告白过,现在人都老了,竟然有个小白脸跟自己告白,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魏南璋出现以来的种种事端一件件全在他心里,像是烙印下来了一样。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窗户外面,对面的阳台上,那个小白脸,为了什么搬到这里来呢?

他是要完全地闯进他的生活,掠夺他本已稀少的一切吗?

颜天明真觉得自己想去掐死那个男人,不争气!

他按住自己心脏的位置,让自己的心跳渐渐平复,呼吸也稳了,不一会儿竟然就睡着了。

他本来满腹的愁苦,被魏南璋这贱|货一闹,竟然就都丢到了月球去,头一沾枕头,几乎立时就沉睡了。

也许,魏南璋最大的作用是治疗失眠。

而对面,那个男人却又陷入了纠结。

半夜睡不着,去冲了个凉水澡,又精神抖擞地起来工作了……

颜天明不是安眠药,那得是兴奋剂啊! 作者有话要说:此文已全面崩坏!!!下本老子还是走二逼路线吧,纯文艺不适合老子这种本来很欢脱的文艺青年,远目,看文的都记得带好避雷针,接下来的情节可能稍凶残……(喂喂!你又准备坑爹了是吧?!!!)

☆、17、男人生日

颜照越来越孤僻了。

男人一边下楼,一边想着什么时候找自己儿子好好解释解释,可是还没走下去,就看到厨房里颜照跟江碧霄对峙着,彼此看着对方,互不相让。

“你们在干什么?”

江碧霄手里还拿着包饺子的面皮,见他来了,立刻就灿烂地笑了,“颜叔,你今天起得还真早。”

颜天明嘴角抽了一下,颇觉无言,碧霄,你真不觉得自己这个话题转移得很生硬吗?他转眼看向颜照,颜照平时在家也会自己做一些东西,今天……似乎这是他跟江碧霄都尽了厨房?发生了什么?

对了,是章毓秀病倒了。

他们家的饭菜,向来是几个人轮流负责的。

颜照还拿着筷子,一手手心里僵硬地摊着面皮,见颜天明看过来,他有些别扭,又觉得尴尬,他跟这个男人之间的父子亲情,什么时候已经显得淡薄了呢?

“只是凑在一起包饺子而已。”

很短暂的解释……

可是——你依旧没有告诉他你们刚刚那是怎么回事啊!

这两个孩子肯定有事瞒着自己。颜天明打量了这两人半天,还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罢了,你们两个别闹出事来啊,我先去车库那边拿点东西。”

“放心吧,颜叔,能闹出什么事来啊,兄弟要友爱,阿照你说是吧?”江碧霄一边将饺子皮的边捏在一起,一边假模假样地问颜照。

颜照那手指指骨都突出来了,面色僵冷,眼角余光瞥见男人正在看他,不由得点了点头。

这两个……怎么提然就统一战线了?

颜天明出门的时候还觉得奇怪,莫非这是打着闹着就闹出感情来了?不对,肯定是时间久了,又在一个学校,所以两个人互相之间了解了吧?

于是颜天明心情挺好地拉开了门就要走出去。

背后江碧霄得意地弯着唇角,举起手中包好的饺子,“嘁……你还不是怕你爸,还真是有孝心的孩子,记得自己父亲的生日,我看那男人自己都忘记了……”

“闭嘴!”颜照眼神里带着厉色,有一种被人戳穿的恼恨,不过当他的眼光落到江碧霄手里的饺子上的时候,立刻就平静了,他低下眼,不紧不慢地在饺子皮里填入饺子馅儿,淡淡地说道,“你的饺子,没装饺子馅儿。”

……

僵硬,安静,无语。

江碧霄脸上第一次有这样神奇的表情,他看着自己手中的饺子,看着那捏好的花边,眼睛一眯,“颜照,你……”

“我怎么?”颜照冷笑了一声,“你能欺骗我爸,我就不能欺骗你?别以为只有自己什么都知道,你不过就是个傻瓜。”

连自己母亲的病情都不知道,江碧霄何其可怜?

“你说什么?”最讨厌别人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尤其是现在。

江碧霄手里握着筷子,笑容浅浅地。

“我说——你干什么?“

颜照眼前突然就出现了一片白色的烟雾,却是江碧霄那手里的筷子不小心挑出了面粉盆里的面粉,雪白得粉末撒了半空。

江碧霄看似纯良而无辜地笑了笑,“啊,失误,真对不起,阿照你没事吧?”

“不要叫我的名字!”颜照怒视着江碧霄,这王八蛋,卑鄙小人!

空气里电光火花闪闪而出,这春天的早晨,真是格外热闹。

颜天明进门的时候还在感叹外面阳光挺灿烂,进了门却发现“白雪”飘飞,他仔细一看,颜照跟江碧霄依旧在厨房里包饺子,不过……他出去了一趟他们这包饺子的速度还真是慢,几乎就没多几个饺子啊。

颜照跟江碧霄各自绷着脸,头发花白花白地,身上也沾着面粉,看上去滑稽极了,可是这两人却偏偏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认真地盯着饺子。

“你们……这面粉是怎么了?”

“刚刚不小心翻了。”解释的依旧是江碧霄,跟颜照比起来,他算是十分健谈了。

不小心翻了?

颜天明看着江碧霄跟颜照脸上的面粉,不觉就笑出声来,“你们啊,先擦擦自己的脸吧!”

颜照抬起眼看了男人一眼,又低头看自己满身的面粉,眼光寒了一下。

江碧霄,不是好货。

而江碧霄将自己与对方一打量,依旧笑若春风,“颜叔你说得对。”

这句话就是万能膏药,用在哪里哪里合适。

颜天明一下就找不到话说了,他提着文件袋上了楼,“你们忙吧,我先上楼去了。”

于是厨房里只剩下颜照与江碧霄。

颜照默默放下手里捏着的一把面粉,而江碧霄将刚刚才藏起来的面粉盆推出来,两个人相对无言。

“颜照,你真知道你父亲是什么人吗?”江碧霄不准备跟颜照再闹下去了,他看着自己包的饺子,问得很是轻松,意味却很明显甚至露骨。

颜照继续包饺子,只说道:“他是我父亲,一个好人。”

于是颜天明就这样被自己儿子发了好人卡……

江碧霄几乎立刻就要笑出来,他轻蔑地看了颜照一眼,就像是在看一个傻瓜,“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说的。”

颜照不理会他了,他知道,江碧霄也有一天会知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的。

颜天明回回车上取的是昨天未完成的设计图,他已经决定参加国内这次和在华国际知名服装品牌举行的时装大奖赛了,他需要用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让自己被近来的事情全部占满,他始终还是一名时装设计师。

去工作间待了一会儿,再下去的时候看到了章毓秀,颜照一脸不情愿地在江碧霄的注视之下端了一碗饺子给章毓秀。

颜天明站在楼梯上就看愣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小感动,“阿照……”

颜照抿了抿唇,“吃饭。”

江碧霄坐在一边,被颜照华丽地无视了,他朝章毓秀一摊手一耸肩,自己去端饺子了,这待遇果然是不一样啊。

章毓秀脸上没有多少血色,露出来的一节手腕只看得见那嶙嶙的瘦骨,颜照偶然看向她的目光中都带着隐晦的怜悯。

她奇怪这个孩子的转变,却不好说什么,看着那碗饺子倒是淡淡笑了笑颜天明接过颜照递过来的另外一碗饺子,道了声谢,那眼睛里一下就暖融融全是水光了。

阿照……他不生他气了吗?

颜照看着那明显被自己感动到的男人,想开口说什么,可是话在嘴边,一看到江碧霄那看戏一样的眼神,就突然说不出来了,他僵硬地看了男人一眼,自己坐下来埋头就吃饺子去了。

男人眼神复杂地看着手里这碗饺子,双手捧着坐下来,觉得自己眼眶有些湿,“阿照……”

“吃饺子。”颜照有些烦躁地打断男人的话,也不抬头看他一眼。

男人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夹起一块饺子放进嘴里,有些小心地看自己儿子,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是他总有一种对不起颜照的感觉,也就没法理直气壮地看他。

香菇馅儿的饺子,是他最爱。

颜天明也不知为什么就觉得那饺子哽在了喉间,咽不下去,似一块儿石头,非要将他的泪给逼出来一般,狠辣地呛着他。

章毓秀看了江碧霄一眼,有些疑惑。

而江碧霄只是突然很复杂,手指握紧了筷子,勉强笑了一下。

那个男人,还真是挺感动的啊。可惜——他江碧霄已经没有父亲了,即便呀还清楚地记得那个男人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