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成天这么念叨着,谁也不知道到底还要等多久,这天文瑾早起,还在洗脸呢,便听到二伯母在大门口和谁说话。

古代对女人要求还真不是一般的苛刻,扫门口不能让人瞧见了,不然就是懒惰。韦氏每天卯时初便起床,夏天天长,她起的就更早了。

“文瑾,文翰,鸭子下蛋了。”韦氏的声音透着欢欣,从门洞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个藤编的小篮子,里面有五个蛋。“史大爷送来的。”

文瑾和文翰赶紧跑到鸭棚,史大爷正在清扫,文瑾赶紧也拿起扫把,文翰则拿了方头铁锨帮起了忙。

“明天,大概会更多吧。”文翰对着文瑾笑了一下,眼神满是期待。

“今天这几个鸭蛋,咱们就炒了吃吧。”文瑾提议刚说完,文翰就瞪了她一眼,他觉得,自从搬到山窝村,他家的饭食质量,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以前他小,吃什么记不清,可老焦氏那种人,肯定会把好的藏起来偷偷吃,饭桌上,怎么会丰盛呢?文瑾想也能想到文翰的意思,她抬起头:“咱一家这么努力,日子好过,首先就不能再苛待自己。人情,明天鸭蛋还会有,再送也不迟呀。再说,五个蛋,够给谁呀?”

“明天收了蛋,多煮些,给让史小峰捎给大山伯。”

“没问题。”

一家人都没想过,鸭蛋多了还有个销售的问题,一整天,小小院落一直沉浸在欢乐和幸福中。

“二伯也该回来了,他要知道的话,该多好呀。”文瑾说。

韦氏的眼睛里,便有些发亮,他们夫妻伉俪情深,男人一走好几个月,哪能不思念?不觉得遗憾呢?

第二天,史大爷送来的竟然有满满一小筐,足有十几个。

“史大爷说,他的篮子太小,鸭棚里还有呢,让你们去捡。”

文瑾和文翰一人提了个小篮子,转眼就不见了。果然,鸭棚里文瑾做好的窝里,甚至窝外面,这一个哪一个的,好多鸭蛋。

“用干草把鸭蛋擦干净,那不可以洗。”文瑾提醒文翰,鸭蛋洗了存放,特别容易坏。文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好些懒鸭子,把蛋下在便便里。

“哥,用干草蹭一蹭就干净了。”文瑾知道文翰嫌脏。

幸好文翰正是最兴奋的时候,也不那么讲究,很快便把鸭蛋弄干净捡了起来。

第一天,竟然有三十九个,史大爷收的十几个,果然是洗干净的,文瑾提醒他,今后不能洗,并且,还把鸭棚边上,做了好多个舒适的窝,希望能吸引更多鸭子去那里下蛋。

三十多个鸭蛋,全放进锅里煮了,史家爷孙一人俩,大山伯家人多,给了十个,王继善家六个,邻居家,以及和韦氏走得近的几个妇人家里,都是两个,文瑾他们却只剩一人一个了。

“不要紧,明天,我们会有更多。”文翰笑嘻嘻地啃着白水煮蛋,在这种生活环境里,吃白水蛋,都是很香的。

实际上,鸭子有时一天一个蛋,有的两天一个,还有三天两个的,一天收三十多个,就是一种常规,过几天会出现一次。

家里的鸭蛋,很快便摆满了一大箩筐。

“文瑾,赶紧想办法卖了去吧。”韦氏道,“问问王善人收不收。”

说曹操,曹操到。王善人自己上门了。

夏天,他不是很忙,虽然也收粮食,可林津周边,几乎都是人多地少,卖粮的不多。又没有山货,也少人去买东西,他妻子带着儿子,就足够应付。

“文瑾呀,这鸭蛋,打算怎么处理呢?”

“我想,附近有人买鲜蛋,那就卖掉,若是没呢,就腌起来,不光能腌咸鸭蛋,还能腌松花蛋,那个据说非常好吃。”

“你怎么知道?”王继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难不成也是书上写的?”

“嗯呀,《南海见闻》那篇文章里,说是用这种蛋煮粥,鲜美不可比拟。”

“书上说怎么做了吗?”

“嗯,也有,我还没和哥哥参研呢。”

“好好好,哎呀,真是聪明的孩子。我在省城吃过一次,那饭店的掌柜说是他独家绝活,一盘蛋一两银子,把人吃的心疼的。你说的什么粥,我还没喝过,听你这么说,还不知多好喝。我今天来,本想让你腌成咸鸭蛋运去省城,十文四个,若是你会腌那什么松花蛋,那就不要做成咸鸭蛋了。”

“我就怕好多人吃不惯那个味儿,有人评《南海见闻》尽是胡说八道,说什么癞蛤蟆没见过大天,南海一个犄角旮旯,能有什么好吃的,还说松花蛋一股怪味儿,吃了犯呕。”文瑾早就馋皮蛋瘦肉粥了,这么说不过为自己打掩护而已。

“别听他的,你做好尝一尝就知道了。哦,对了,若是成功,赶紧通知我,我现在就回家给亲戚写信,看他能给多少钱。”王继善连忙劝文瑾,只怕她不肯试验。

送走来客,文翰和韦氏大眼加小眼地盯着文瑾:“你在哪里看过腌制松花蛋的?”

文瑾不慌不忙:“就是南海见闻的评语里呀,你们看,就在这里。”文瑾拿着文翰的书,在字里行间搜寻,很快找到了好几条,“把这几个对照一下,就可以总结出来了。”

第二十六章 水稻丰收

韦氏识字,数量有限,就是会背些列女传之类,她并不过来,只有文翰,拿着书研究半天,最后感慨:“我还是不如文瑾,他有时候字都不认识,却就是比我想得深,懂得也多,是他看书比我细,比我肯用心。”从那以后,文翰读书不只是看书上的解释,还用心去理解那个解释,他对论语理解掌握水平突飞猛进,不亚于天天在学堂,跟随先生念书的优秀孩子。

接下来的日子,文瑾和文翰试验了多次。文瑾是化学课上学来的,对步骤和用料,记得十分精准,可惜原材料不对,她又没法测定其纯度,只好一遍一遍的试,折腾了七八天,配料终于冒泡了。

她一共用了三个配方,把鸭蛋分缸腌制,七八天之后,腌制过程结束,文瑾亟不可待得抽了些试样磕开检查,有两缸成了,一缸坏掉。

文瑾把最好一缸的配方记下来,把另一缸的分给亲朋邻居吃了。然后,开始了大量的腌制。

石灰、草木灰和碱土,反应生成苛性碱,鸭蛋泡进去,碱液遇到蛋白质,发生化学变化,这就是腌制的原理。

六七天时间,化学反应就完成了,接下来,就是储藏和运输的问题。

用腌制的汤料和泥,把腌好的鸭蛋包上,然后再滚上麦衣。(书上是稻壳,文瑾没有,自作主张,换成麦衣)

没有橡胶手套,直接接触碱液和成的泥巴,双手的皮肤都被腐蚀烂了,又红又肿,疼得要命,大山来了,见到很心疼,回家让铁山把灰鼠皮的毛烧掉,给他们做了好几双皮手套,这才解决问题。

王继善亲自拿着变蛋样品,去了一趟省城。他记得是这个味儿的,可还是不确定,二十天便赶回来,还把亲戚带来了,看到文瑾时,两眼都能冒出星星来:“对的,就是那个味。”

“王伯伯,先别高兴,咱们再打开尝一尝,据说能存放半年的,可现在才存了一个月。”

“应该不会错的。”王继善商海老油条了,此刻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

“我半个月前尝过,都馋了。”文瑾一副忍不住的模样,王继善听了,自然明白什么意思,心里对文瑾评价更高了一层。

随便从缸里拿出一个松花蛋,剥开,看到墨绿有些发黑的蛋白,微微闪着光泽,王继善连连点头。文瑾又剥了几个,用凉开水冲洗干净,切了一盘,请王继善和他亲戚沈先生品尝。

沈先生穿戴很讲究,细布长衫,头上束发的玉冠莹润瑞泽,应该是上好的羊脂玉,身上没有更奢华的装饰,整个人显得大气又内敛。

韦氏和文翰,根本就看不出这人有钱,虽然三人都不懂玉,文瑾好歹还有点见识,那娘俩自然不识货,韦氏后来感慨过一句:“那种细布,不知怎么纺出的线呀。”原来她的重点,都放那个上面了。

沈先生亲自和文瑾讲价钱:“你只要答应只卖给我家,一个三十钱,我派人来运,每次现结。我会给你一些散钱,但不会很多,毕竟铜钱不好带,多的都是银子,可行?”

“行!”文瑾点头,她估计一个变蛋,大概能卖一百钱,虽然对方拿走了大多数的利润,可给他的也十分可观,可观到了以前让他做梦也没想到的地步。

王继善这人,还真不错,若是他只说比咸鸭蛋贵一倍,那就是六文,文瑾也会痛快卖出的,这都比他预想的多了呀。

沈先生也不错,运输、储藏过程,会有损耗,也很费钱,他们担负着商品流通过程中,风险最大的一环,但却并没有对文瑾这边多么苛刻。

文瑾很满意。

文翰和韦氏,简直是狂喜了。

沈先生见文瑾答应很爽快,却很平静,连惊讶的眼神都没有,看文瑾的眼光,略微沉了一下,就那么一闪,就过去了。

腌制好的五百来个鸭蛋,随沈先生一起走,沈先生给了文瑾两个五两的银锞子,上面打着,整个河东人最信赖的“恒信”字样,光那两个字,都不是普通人所为,文翰立刻就临摹上了,文瑾也觉得,肯定是真的。

这个时候的假货,非常少。何况王继善也跑不了,划不来为了十两银子骗人。

剩下的是一个锯开的银锞子,目测不会少于二两半,王继善又给了两贯半铜钱。

“哎呀,文瑾,我听贱内说你给村里人尝了那鸭蛋。”王继善忽然想起来。

文瑾懊恼地一拍脑袋,转眼就笑了:“我给人说是腌坏了,别人再问起,我就说不小心打翻了石灰桶,再也配不出来了。”

“哦,好,就这么说。”

文瑾和王继善的对话,落在沈先生的眼里,他一直很平静,只有在王继善懊恼时,眉毛很轻地抖了一下。

这人可真深沉,绝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

万幸此人是友非敌,还很诚信,也比较君子。

送走沈先生,就该收稻子了。文瑾和文翰的手还没恢复,便打算请人收割,王大山来了。

“文瑾,我们能帮着你收稻子不?”

“行!”文翰很痛快地回答,“虽然只有不到三亩,我估计能收上千斤,我们就三人,哪里吃得完那么多,大山伯,分你一半。”

“不不,我不是这意思。”大山的脸又红得厉害,“文瑾,我家人多地少,我本不愿意来,老爹爹病了,明山,还没娶媳妇…”他语无伦次,说了半天,也没让人听明白。

“大山伯,你不会明年也想种水稻吧?”

一句话让王大山的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

“咱们两家关系这么好了,你竟然对我还难说出口。我本来就打算这稻子留两百斤来吃,其余都育秧,明年谁愿意种,随便来买,我负责教怎么插。不过,不管丰收,若是半路出了岔子,可不许找我。”

“不找,不找。”王大山的脸,简直不知该怎么笑了,“文瑾呀,哪里找你这么好个娃呀。”

“可是大山伯,种水稻要有水源保证的,得随时可以浇水,既不能旱了,也不能涝了,地皮得看着湿的发亮,但还不能见明水,你家的地有这么方便的条件不?”

“有,有,我家有块地,就离这溪流很近,嘿嘿,水从你家地旁流过去,拐两个弯儿,就到我家地边了。”

“这就好,你可以照着我这个水车样子做一个,到时浇地也方便。”

王大山脸上的感激,不知该怎么形容,只有一个劲地点头。

“明山怎么不来了?”文瑾打岔道。

“你想他来?”

“嗯呀。”

“他也这么说,爹爹非要说他引得你走歪道儿,不许呢,这回收稻子,我就带上他。”

“好呀。”

韦氏热情留大山吃饭,丈夫不在家,可是儿子和侄儿人虽小,却能顶起门户,她并没有女人在家不方便的感觉,反正是儿子陪客人。

大山拒绝了,能看出他急着回家,韦氏只好随他的意思,变蛋一个都没了,文瑾只好装了一藤篮的咸鸭蛋和新鲜鸭蛋,算是礼物,王大山见不肯带上,钱家人一脸的过意不去,红着脸接了。

文翰看着他走出村子,满脸喜悦,高兴地一拍巴掌:“哎呀,总算帮了大山伯一回,我这心里呀,好歹安宁了些。”

他还真是个经不起人情压力的。

背过韦氏,文瑾找文翰谈话:“哥哥,你若是想考试科举,就不能有这么重的报恩思想,你要有原则。”文瑾很严肃,文翰嘴动了动,却答不出来,最后,没点头,也没说不。

“报恩的方法很多,但若关乎原则,就不能有一点儿的退让,哪怕担一个忘恩负义的恶名。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好你坏,不是一件事一两天能看出来的。你要有自己的底线,否则,就和我在家种田吧。”

文翰很吃惊文瑾会这么说,但文瑾的话,更让他震动,眼睛都瞪圆了,他从来也没想过,想要科举入仕,除了现在得努力学习,其他方面竟然也得学习和努力。

官场里尔虞我诈,文瑾必须早早开始为堂哥打预防针,不然,将来怎么死都不知道。

文瑾把她观察到的那个沈先生的情况说了一遍,她也顾不得管文翰会不会怀疑自己什么了,反正,从现在开始,她要让这位堂哥早点成熟起来。

文翰第二天收水稻时,还时时发愣,让大山以为他病了呢。

大山这人,也没收过水稻,竟然把堂兄弟也带来了,三亩不到,六个棒劳力,一天便收割完了。

文瑾借了邻居魏叔叔的打麦场,用自制的脱粒机,就是圆木滚子上,钉了很多钉子,用脚踩着转圈,把稻子穗子放上面拍打来脱粒。可惜脱粒机太小,最多一人踩,两人脱,王家的人非要帮着干,大山和明山,以及保山和林山,两班换着,一班脱粒,一班摊开晾晒,晴好的天气也来凑趣,忙了几天,收割翻晒,全部完工。

竟然有一千三百斤,亩产四百多。

不光是山窝村,林津镇的人都知道了。没有好的种子,没有化肥,没有机械化的耕作手段,这个产量很让人吃惊了

第二十七章 怕啥来啥

钱先诚终于又有了假期,回到家里。这一回,依然有幸如数拿到了月钱,他非常高兴。

“翰他娘,看我拿什么回来。”

文瑾探头,是两截莲菜。

“二伯,哪里买的?”

“东家给的,东家养了好大一池子莲,夏天红花白花的,可漂亮了,现在,还又收莲子又收藕的。”

“现在收藕吗?”

“不是,东家少爷想吃了,太太便命人挖了些,赏我了两截。”

“爹,就是说,你在东家那里,很受尊重了?”文翰问。

“嗯!”钱先诚的脸上,涌出自信和满足。

韦氏在一边听见了,也忍不住微笑起来,虽然她手里的活儿,一直没有停下来。

家里的经济好转,韦氏便不纺线织布了,而是把文瑾拿回来的山鼠皮,一片一片对起来,准备给家人做几个皮马褂。

条件好了,谁不愿意让男人儿子穿戴体面呢?

文瑾不知道上一世的机械化和自动化是怎么完成这样的工作的,山鼠皮子很小,一片一片,还得注意绒毛的方向,以及尽可能不要裁剪,缝出一件皮衣,真的太费功夫了。

韦氏的手巧,没干多久,她就可以做到在正面,几乎看不出对缝的痕迹,巧夺天工,就是形容她这样的巧手的吧。

韦氏把手里的一根线缝完了,这才站起来,从屋里拿出个包袱:“他爹,你看,文瑾去年冬天,抓了很多山鼠,把皮子熟了,我给你做了个褂子。”

钱先诚接到手里,摩挲了一下,眼里闪出一丝泪光:“还是小时候家里日子好过,娘那时候身体也好,给我们兄弟做皮袍子。”睹物思情,他想起早逝的母亲了,院子里一时寂静无声。

“二伯,伯祖母没给你做过皮袍子吗?”文瑾明知故问。

“没有,你伯祖母不会做衣服,祖母过世,我们的衣服都是梁裁缝做的。”

“那她说辛苦把你们养大,怎么辛苦了?衣服不是她做的,以前家里做饭又是纪婆婆,她辛苦什么了?”

钱先诚无语,韦氏看了文瑾一眼,眼神复杂,似乎怕男人生气,那眼神有提醒,还有些戒备和无奈。

文瑾只好换了话题:“二伯,这一回你去东家那里,我也想跟着去。”

“你去做什么?”

“咱家也有水塘的,东家那里能不能卖给咱一些藕种呀,明年,咱就可以吃上自己的莲藕了。”

“你就不用去了,我问清楚,买回来就行。”

“那好,二伯,但你买了怎么运回来呢?最好,你给东家说说,咱们出运费,他派人送货,最好派个会种的,帮咱把莲藕种好,多少钱咱们付给他就是。”

“那得多少钱?”钱先诚吓了一跳。

“他爹,我们现在有钱了。”韦氏有些羞涩地道,“两个孩子从书上学来腌鸭蛋的法子,好吃得不得了,王掌柜给了高价,两个月卖了二十两银子。”

钱先诚吓了一跳:“什么东西,比肉还贵?”

“二伯,物以稀为贵呀,那边让我们一个月只准做二百个,多的都不收了,他们就是为了抬价钱。”

“还有,卖了两口大猪,一百多只公?鸭子,应该够种藕的钱了。”

“好,好啊。”钱先诚又是欣慰,又是感慨,神情十分复杂,“我买回的那本册子,竟然有那么多东西?”

“嗯!爹,只是腌鸭蛋的法子,写得十分含混,我和文瑾费了老大的劲儿,才试出来,不然,也不会卖出高价了。”

“好孩子,你和文瑾都是好孩子。”他曾经翻看过那本书的,一个书呆子,那里能发现其中的契机?何况写书的人,一味卖弄文笔,也十分难以看懂,钱先诚根本不可能有收获。因此,看到两个孩子有出息,他特别的欣慰。

池塘里的鱼已经大了,文瑾用自制的网去捞了三条,史大爷帮着杀好,文瑾洗净了,给那爷俩留一条,提回两个来,放了盐,放锅里清蒸了一下。韦氏把莲菜洗净,切成薄片,在水里焯熟,凉拌,又炒了一盘鸭蛋,切了几个松花蛋,蒸了锅白米饭,午饭做好了。

钱先诚看到如此丰盛,目瞪口呆:“这,这,这都赶上我们东家吃的了。”

“他爹,我们平日也不会这么吃的,这还是你回来才做的。再说,你也尝尝吧,米就是咱家地里种的,蛋是孩子腌出来的,鱼也是自己家池塘捞的。”

“哦,好!”钱先诚没想到,半年多点,自己家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面对一桌丰盛的菜肴,感慨万千。

“二伯,来尝尝这鱼。”文瑾喜欢鱼蒸好了,在上面细细洒一层辣椒面,然后热了油,一小勺一小勺地均匀泼在上面,油泼辣子和鱼香混在一起,那鲜美简直没法形容,前世生活条件那么好,她做出的鱼,同事和家人无不称赞,就别说这一世了。

钱先诚吃相非常文雅,他非常注意礼仪,时间长了,自然形成这样的风度,根本看不出,曾经家里缺衣少穿,是那么的落魄。

“好吃!”钱先诚吃一个,夸一个,韦氏的脸溢满欢欣,文翰也喜滋滋的。

中秋节钱先诚没法回来,他提了些鸭蛋和大米,去老焦氏那里转了一圈,以尽晚辈的礼仪,文瑾没法阻拦,在文翰跟前抱怨:“那样的亲戚,有还不如没有呢,或许还想不起过来搜刮,二伯这简直是勾引人家去了。”

“唉!”文翰苦笑,他认为爹爹是对的,要怨,也怨大房太贪婪。

两天转眼就过去了,钱先诚这一次去,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韦氏便把做好的棉衣、鞋子准备打了包袱,都给他带上了。

“爹爹,这是鞋油,你开始穿了,每天都得用刷子给鞋打油,然后用布擦得亮亮的,不仅体面,鞋子也不容易坏。”

“哦!”钱先诚摸着皮靴里面的皮毛,“这肯定特别暖和。”

“那当然,王善人一双靴子出五两银子的价码呢。”文翰随口道。

“啥?五两银子?不不,那,这靴子还是卖了吧,我不穿了,去年那双还好着,我穿那个就行。”

钱先诚把靴子从包袱里往外拿。

人和人就是不一样啊,若是换成老焦氏,不给她还不依呢。

“二伯,这是铁山叔和来大叔刚开始学着做的,还不够漂亮,若是便宜给王善人,后面好的就没法高价卖出去,干脆给大家穿了。你看这皮子,染的颜色深的深浅的浅。”

钱先诚将信将疑。

文瑾跑进屋里,掂出自己的:“瞧,我和哥哥也有呢,还比你的鞋腰高。”

“这得多少钱——”钱先诚十分心疼。

文瑾没办法:“二伯,里面带毛的皮子是我和大山伯捉的山鼠皮,外面是猪皮,不怎么值钱,我帮了铁山叔很多忙,他就便宜些给我,你就别纠结了,不会沾人便宜的。”

“他爹,这是孩子的心意,你这两年的脚,总是冻得烂了,今年就穿厚点吧。”韦氏也急的帮腔。

“好吧。”钱先诚十分感动,深深地看了文瑾和文翰一眼。

这天,王继善刚把家里的鸭蛋全部收走,在大门口碰上迎面来的焦氏和钱串串。

“瞧见了没有?把这些都卖了,这是不想让咱们吃一口呀,钻钱眼里了。”焦氏对着钱串串小声嘀咕,可那声音,却清晰地让站在门口送客的几个人听见。

韦氏张口结舌,声如蚊讷地叫了一声:“大姐!嫂子!”

焦氏和钱串串脸儿板的平平的,昂首进了院子,韦氏在后面跟着,急急地走到前面,收起梧桐树下摆着的茶盅茶壶:“大姐、嫂子且坐,我给你们泡茶去。”

“嗯哼,都喝上茶了,去年王主簿那么尊贵的人来,还是研了些芝麻沫子煮了哄过去的。骗人说那叫‘芝麻糊’。”

焦氏一来,便是这样一幅嘴脸,韦氏立刻躬身低头,一幅小媳妇状,把文瑾看得十分生气。

韦氏这是,被人压迫惯了,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堂堂正正的做人,才更应该直起腰杆吗?

对韦氏的一声不吭,文瑾固然气愤不已,焦氏在一边也是焦躁得很,她没想到钱串串那么弱智,竟然真的派男人来翻地,也不想想,若是容易,钱文瑾能那么痛快说出来吗?经过一年的碰撞,焦氏已经知道这个小家伙非常不好惹,几乎没有在她手上沾过便宜。

文瑾也佩服韦氏的忍功,她就是不吭声,任凭焦氏在那里不断地挑衅。

“老二家的,你这茶,是不是刚才的剩茶?”

“不是的,我重新泡的。”

“骗谁?你有多小气,当我不知道?”

“真的,文瑾想腌茶叶蛋买的。”

钱串串一听,立刻喜笑颜开:“腌好的蛋呢?”

“晚上鸭子才下呢,刚才王善人把鸭蛋都运走了,一个也没剩。”

“我不信。”钱串串站起来,这原来是她的家啊,她很快把几个屋子走了一遍,连后院都走了。没找到鸭蛋,却把心情给找坏了。她现在住草屋,看这里的砖瓦大房,心如火焚般难过。

第二十八章 不追究?

她原来把屋里堆放得乱七八糟,看着并不温馨的房屋,现在重新收拾,白是白青是青,处处井井有条,整洁舒爽,让她越看心里越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