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翰不明就里,也在一边劝:“就是,你尝尝,特别好吃。”

三人六只眼,都殷切地看着沈隽,他实在忍受不住这样的关注,只好把那口菜放进嘴里。

文瑾还做得是微辣口味的,沈隽依然受不了,可惜不能硬吞,他只好使劲咀嚼,一口下去,脸就红了,嘴里什么香味也感觉不到,只觉得跟着了火一般,他赶紧吃了一口凉拌山笋压了下。

石振宗见状暗喜,立刻又给他夹了一筷子,沈隽心里气得冒火,无奈文翰一脸期待,等着夸赞,只好又把肥肠放进嘴里。

他也是个狠角色,这次竟然忍住了辣,慢慢咀嚼了几下。

还真香啊,他长这么大,一直吃的比较清淡,这么浓郁的滋味,还是首次体验,越嚼,他越觉得好,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强忍着眼泪,给文翰举起大拇指。

石振宗刚开始还在看笑话,等看到沈隽一口接一口时,才知道坏了,可惜盘子里已经下去大半,他又吃了两口,便完了。

因为种类多,怕吃不完馊了,文瑾每盘菜的量都少。石振宗没想到,自己想害人,却没能满足口腹之欲,懊悔不已,好在文瑾的其它菜,也有滋有味,他最后摸了摸肚子,也吃的算满意。

见三个人都吃多了,文瑾便提议道:“要不要我带你们去石卫村转转?”

石振宗赶紧道:“我带他们去,你忙了一上午,肯定想歇会儿。”

沈隽却看了看文瑾:“不若你坐驴车,我们三个走路。”

文翰误会了:“沈兄没见过驴车的吧?”

“是啊!”沈隽将错就错。

四个人顺着石卫村南,从东往西走,景致也都差不多,石振宗很自豪他的那架大水车,领着几个人,上到石梁的顶上,指着给文翰和沈隽介绍。

沈隽特别感兴趣,问文翰:“这个水车,能不能自动车水?”因为池塘满着,刚好今天又不用灌溉,水车静止不动,谁也没想到沈隽竟然还懂这些。

“就是自动车水的,那里有个木搭子,接上,就自动车水,不接,它便停着不动。”石振宗炫耀地道。

“能过去看看不?”沈隽请求,“我在书里见过,可惜无论如何也看不懂那图,到底画的什么意思。”

“能,搭着木架子呢。”石振宗带头,两个紧跟,跑到河边上,文瑾累了,坐在石梁上没动,沈隽还回头看了她一眼:“我们会很快的。”

文翰一直对文瑾很体贴,不觉得什么,石振宗却有些不高兴,他也说不清为何,总觉得这个沈隽不对劲。

大概一刻多钟,三个人便退了回来。

“我还是没看清,下面水太浑浊了。”沈隽特别遗憾。

文翰拿手比划着,试图讲清楚,其实他自己,就有些说不清原理,当然越讲越糊涂。

文瑾忍不住技痒难耐,拿着块小石头,在地上画了个简单的轴测图,大概讲了两句。

沈隽蹲在简图前面,琢磨了又琢磨。

“这还不好懂吗?”石振宗有些不耐烦。

“你知道什么?文瑾兄弟这画图的法子,也是一绝呢。”

文瑾倏然而惊,暗暗责怪自己不够谨慎,还好沈隽就此打住了,文翰和石振宗都没怎么放在心里,这二位,对文瑾所有出格的行径,都不觉得奇怪,他们只是认为文瑾聪明过人,只有沈隽,这方面的书看得多,知道文瑾的与众不同之处。石振宗见溜肥肠没有报复了沈隽,让文瑾下一天做麻辣鱼锅,他亲自跑了一趟韦家湾,从那里捞了两条大草鱼回来,暗暗给文瑾说,多放些辣子。

...

第九十三章 深藏不露

文瑾见文翰也馋这个,便打起精神好好做了一锅,为了照顾沈隽,她配了几个口味比较淡的凉菜。

沈隽适应能力还真强,竟然和文翰、石振宗吃的一样多。三个人对着又热又辣的鱼锅,满脸是汗,还忍不住不停地往嘴里塞。

一顿饭毕,沈隽感慨:“这辣椒还真怪,明明让人辣的难受,却让人香的难舍,越吃越想。”

“哈哈,知道那是美味了吧?”

“知道了,呵呵,也领教了。”

三个人吃过饭,依然是四处溜达,文瑾趁机好好休息了一下,这几天又是做饭,又是练武,还真有些累了。

晚上是他们几个练武的重头戏,毕竟白天,石振宗把石家武艺传外人,有些不好看。尽管那些,是他家祖传的,全部石卫村的人,都没资格有意见。

石振宗纠正了文翰的几个动作,让他在一边慢慢摸索,自己跑到沈隽那里:“沈兄弟,你的功夫,可比文翰兄弟的强多了,不若咱俩过过招?”

“我那三脚猫的两下子,哪敢班门弄斧?”沈隽懒洋洋地说着,趁石振宗不防,忽然飞脚就踢。石振宗肚子跟蛤蟆一样鼓了起来,沈隽觉得就跟踢到铁板一样,他换了部位,继续猛踢,石振宗不得不还手,两人顿时你来我往,只打的天昏地暗。

“石兄手下留情!”文翰急了,大喊了一声,两人人影猛然后撤,分了开来。

“见教了,石兄!”沈隽拱手行礼。

“不客气!”石振宗也回礼,他没想到,沈隽那么灵活。说不定是个重练轻功的门派弟子,他这么想,沈隽出手,处处留有余地,石振宗知他心存善意,就没提醒文翰。

第四天的饭菜,文瑾做得比较清淡,三个人便没有吃多,石家有事,耀宗来把哥哥叫回去了,沈隽趁机向文瑾请教:“你是怎么画那图的?让人一看十分明了。”

文瑾假装不解:“我就是随便画了画。”

沈隽立刻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瑾兄弟就给我说说吧,哪怕你再画一遍,让我瞧瞧都行。”

文瑾无奈,只好把水车的立体图又画了一遍。

沈隽很认真地跟着模仿,连画几遍,他终于露出笑容:“我知道了,这画方,就像个四方框子给压扁了一般,要是画圆,也一样画成扁的,关节在于,往哪个方向扁,一定要一致了,千万不能乱。”

“是吗?我就是凭感觉乱画的,没有你所说的这样自觉。”

“你可真聪明。”

“没有你聪明。”

两人都意识到在互相吹捧,忍不住相视而笑。

石振宗刚好急匆匆跑进来,看到这一幕,心都狠狠抽搐了一下。晚上和沈隽的切磋,便又激烈了一分,第二天,两人脸上都有点青痕。

不光是在现场的文翰,连文瑾都对沈隽的深藏不露吃惊。

石振宗不在的时候,沈隽小心翼翼地对文瑾和文翰解释了一句:“母亲早逝,被后母嫌弃,母亲的一个陪房悄悄给我请的师傅,平日里没人知道,不是我故意瞒你们。”一句话说的文翰和文瑾大为心酸,就差直接在脸上写上大大的“同情”二字。

“沈兄弟,难为你了。”文翰拉着沈隽的手。

“没事,若不是这样,我还没有武艺哩。”沈隽倒是很想得开。

“你舅舅知道吗?”

“知道,当年我小,闹着去从军,没少挨打。现在没事了,我不会去的,有人不想让我活着,那我要活得更旺才是。”

“对!”文瑾下意识地捏紧拳头,赞同道。

或许是知道了沈隽的秘密,接下来的日子,石振宗更是被摒弃到了三人圈子之外,把他郁闷得发狂。

眨眼八天过去,文翰和沈隽返回书院的日子就要到了,文瑾陪着他俩回了山窝,这天的饭,是韦氏做的,文瑾跑到地里,检查自己嫁接的果树生长情况,然后又看了新栽的莲苗,一切都好。

钱先诚就有这点好处,做事特别认真,把文瑾的委托,他一条都没落下。

满意之余,文瑾计划将来石卫村一切顺利了,这边就都交给二伯,当然只是收入,产权绝不能放手,不然,还不知哪一天,就都变成大房的了。

文翰和父母“弟弟”依依惜别,坐在牛车上,去了怀津府。

沈隽一身布衣,竟然还是显出简陋牛车和他太不般配,文瑾怀疑他是个官家的孩子,不然这一身贵气,怎就这么重,简单的布衣都掩盖不住。

文瑾怕二伯母伤心,在山窝住了几天,才返回石卫村。那边捎信过来,说是来了个割漆工,愿意带着石头村的几十个青壮年上山。

看在韦成岚的面子上,韦家湾的青壮年也跟着进了山,夏至虽然还有几天,但他们得先练练手。反正山上多的是树,舍不得割漆树,他们就先在手感相似的树上划刀子,死了的树顺势砍伐,树干准备盖房,树枝弄回来当柴禾。

获得生漆是一件极其辛苦的过程,有“百里千刀一斤漆”的说法。也就是说,走一百里路,割上千刀,才能收集一斤漆,好在这个世界,还没有化工漆,那些达官贵人使用的油漆家具,都离不开漆树漆,生漆价格很不错。

割漆很讲究刀法,从夏至开始、一棵漆树在有生的20年中至少要遭受1000多刀,每个漆口最多流出2两漆。但漆树到了一定年龄,若是没有割漆,也会被树汁胀死,大自然就是用它惠顾人类的,不割漆,才是暴殄天物呢。

割漆师傅一句话,解决了漆树过敏的问题:“割漆之前生吞一口,可防过敏,还能杀蛔虫。”文瑾到这句话时,已经是夏至过后,跟着去割漆的都吃过生漆了。他们说,生漆有股子树木的清新味道,并不苦涩难咽,只是有人依然过敏,不得不退出这个行业,最后石卫村剩下的的只有二十几个人,韦家湾有三十个。韦家湾人口少,可石卫村多是老弱妇孺,这里的生活压力,比韦家湾大多了。

第九十四章 城狐社鼠

虽然割漆人少,但这些人就像种子,在他们收回生漆,卖了钱时,跟随的人便越来越多。

文瑾的漆行,也在这时应运而生。

这才刚开始,每天的产量还很小,文瑾不可能为了这点东西跑一趟省城,收来的生漆,转手卖给了府城的一家商户,利润很低,每天收入,才一百钱左右,为了解放出自己,文瑾把生漆生意,交给明山打理:“明山叔,我将来绝不会让你只是个一个月几百文的小掌柜。”

“我信你才来的。”明山说得坚决,文瑾便放心去了石卫村。

钱先诚现在,不光帮文瑾打理莲池、苗圃,还兼顾收药,他虽然坚决反对侄子经商,可文瑾真的忙不过来时,又不忍心袖手旁观,这人就是这样,做事没有原则。

文瑾感慨万分,真是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倚,所有的事情都有好坏两面,二伯的没原则,竟然也有好的时候。

文瑾的水渠修好了,池塘也挖到了位,韦成岚带着人,拉了好多胶泥铺在池底防渗,这一切做好,水车便把河水送了过来。

文瑾去年在省城,买了些菱角、荇菜等种子,小心翼翼种到水池边,她仔细想过,这么多地,想肥田,还得养猪养牛,这些水草,长得快,单产高,是解决饲料问题的最好办法。莲子不愁卖,可她真担心鸭蛋有一天会滞销。

石卫村东边有个东社村,这两年也跟其他河沿的人一样,面临艰苦的境地,但村里人一盘散沙,各打各的小算盘,现在依然种着没什么希望的荞麦。看着地里细瘦蔫吧的禾苗,没有人不着急的,他们也曾坐在一起商量过,可惜村子的人都是逃难落户在这里的,七八百人,有二十多个姓氏,同姓的还不是一个宗族,在一起商量,互不相让,都想让别人出力,自家沾光,里正不过是巴结上了黄乡吏,才坐上这个位子,在村里根本没威信,只会借着衙门的力量,硬生生的往下压,吵了两个月,见没有希望,有人打起别的心思。

和文瑾的地相邻的人家,有个叫高雷子的,提了一盒点心过来:“钱小哥,你池塘里的水,能不能让我浇地呀?一次我给你二十文钱。”

“不行,我的池塘,还不够自己浇灌的。”

“钱小哥,咱是邻居,所谓远亲不如近邻,你那水车哗啦哗啦一转,水就来了,不出一分力,还能有钱收,这样的好事,为何不答应呢?”

文瑾都不知道这人的脑袋怎么长的,难道他的眼里,别人都是傻子吗?她不高兴地道:“我家的猪粪,都在池塘呢。”

“你那么大的池塘,才多点儿猪粪,你不会连这个都想收钱吧?”

文瑾被气笑了:“呵呵,我没打算收钱。”

“那你这是答应让我用水了?”

“我这是想要告诉你,提着你的点心回家去,看谁愿意做那样的好事,你找谁,我池塘里的水,还不够自己用呢,走吧。”

“你,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文瑾站起来:“我告诉你,别想打什么歪主意,我这里要是有一丝一毫的折损,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哼!”高雷子根本不把文瑾的威胁当回事。

自从文瑾开始拿豆秧喂猪,高雷子也去买了两个小猪,现在已经长到半大了,正是能吃的时候,文瑾靠东的那片豆子,都被糟践的不成样子了。

文瑾没能拿他怎么样,所以,现在的威胁,自然也没任何效力。

不给点厉害瞧瞧,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文瑾只是不够心狠,下不去手而已,这个高雷子,越发猖狂了,竟然敢上门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文瑾捏紧拳头。

高雷子不屑地看着文瑾:“钱小哥,我劝你还是识相些,远亲不如近邻。”

好吧,这句话本来是指邻居间互相帮助的,他倒好,成了互相威胁了。

“文瑾在家吗?”石振宗来了。

高雷子脸色大变,赶紧提起点心:“不愿意让我浇地就算了,走了。”

这种人,文瑾可不敢放下心,她送出大门,不是尊重和客气,而是——防备别丢了东西。东社村村风特别不好,全村人手脚都不干净,到了别人地头,看到瓜果蔬菜,逮着机会,便会“顺”手摘走。

这也是石卫村的人,很大方把两千亩地给文瑾的一个原因。

当然,现在和文瑾相处时间长了,石振宗懊悔,虽然是村里几个年纪大的人做的决定,他依然觉得没脸见文瑾。今天也是听说东社村的高雷子去了文瑾家,他便匆匆过来看究竟,没想到在门口,就碰上了。

高雷子和文瑾的脸色都不好,石振宗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高雷子,你要是敢动钱小哥一根汗毛,我就让你一辈子爬不起来。”

高雷子连连点头:“不会,我哪里会做那样的事情。”趁人不注意,赶紧溜了。

前几年,石振宗还小,武艺却有小成,父亲又不在,侯氏也不怎么能管得住,他天不怕地不怕,没让村里人少担心。

东社人偷东西的事儿,石振宗知道后,便常常带几个小伙伴,潜藏在这边地里,一旦抓住小贼,便往死里打。虽然没有打死人,甚至残废的都没有,但断胳膊断腿的还是有两个,东社村的人自己犯错在先,也不敢去告他,甚至连赔偿都不敢提。官府也不支持啊,这个时代,贼被打死,也不用承担责任的,何况仅仅受点伤?东社村没人不怕石振宗的。

现在听说这块地卖给了别人,东社村的人又蠢蠢欲动了。尤其是看到文瑾的豆子秧,比他们的荞麦苗,长得精神百倍之后。

文瑾早就想解决东边邻居这个麻烦,却一直没有合适的办法。

没想到祸不单行,一个更大的麻烦找上门来。

赵立托黄乡吏为中人,想让文瑾让出五百亩地给他。价格倒是还可以——五百两银子,条件是文瑾帮着打理,每年三七分成,他七,文瑾三。

这是明显的强买强卖,文瑾不答应能成吗?但她,很不想答应,也决不能答应。

今天答应了赵立,明天就得答应黄乡吏,后天,说不定孙主簿也来了,到了最后,她一亩地不留,还被困在这里,成了别人的打工仔。

文瑾还没想好对策,黄乡吏就又一次上门:“钱小哥,你考虑地怎样了?”

“黄乡吏,进屋坐,我刚炒的油茶,尝尝滋味怎么样?”

黄乡吏忍不住露出微笑,这种连吃带拿的好事,他怎能不欢喜?不过,文瑾这点小恩惠,他还没看上。

天气越发闷热,两人都没进屋,就在前廊的石头桌凳上坐下,文瑾端上凉茶:“莲心茶,有点苦,但能清热败火哦,黄乡吏每天忙得,肯定喝了有好处。”

黄乡吏更觉得文瑾这孩子不错,有眼色,会来事。

“钱小哥,我上次来,说得事情怎样了?”

“我不会卖地的。”

黄乡吏的脸立刻便拉了下来,他这么屁颠屁颠,本就是等赵立破了钱文瑾的壁垒,好分一杯羹的。

“黄乡吏,你是高人,聪明绝顶,怎不劝劝赵大人,不要把眼光局限在我这小小的一亩三分地?”

不等黄乡吏说话,文瑾往东边指了指:“听说,黄乡吏一直对那边的治安头疼的紧,为何不想想办法呢?我虽然不能卖地,可帮你们打理,还是不会推辞的。”

黄乡吏眉头皱起来,想了一下,忽然明白文瑾的意思,嘿嘿地冷笑两声:“钱小哥没看出来啊,还是个高人呢。”

“黄乡吏,可别挖苦我,一直不长个子,我都愁死了,你还这么说笑话——”

“哈哈哈…”黄乡吏大笑,“我可不是说你个子高。”

他站起来:“好啦,只要答应帮着照看,我就先谢谢你的这份好意了。”

文瑾的豆子地,靠近东社那边,已经让人割了好几亩的豆苗,她不用查都知道,高雷子的小儿子居功甚伟。

自从文瑾拒绝了高雷子的请求,这家伙又见她没有任何动作,越发胆大妄为,他干脆去集市,又买来三头小猪,每天的饲料,就是文瑾的豆秧,很快,文瑾靠近高雷子地块,就出现了半径足有三、四丈的地面。

刚开始还有人让高雷子收敛些,可看到高雷子猪圈里的猪,越来越大,文瑾也只能干生气没办法,东社村靠近文瑾地块的人家,都忍不住动心了,家家买猪崽。

文瑾地块东边,很快就出现了从南到北,近七八丈的空地。

文瑾气得都不去查看了,石振宗听说后,带着人过去查看,抓住了高雷子的侄子,暴打一顿,送了回去。

东社村的人忽然安宁下来,不过,文瑾的空地,依然每天两三尺的幅度增加,贼子改成后半夜动手了。这天,文瑾在家摆弄竹器,黄乡吏带着几个人过来。“你报告说有**害豆子地,现在还是那样吗?”

...

第九十五章 被迫

“是啊,黄乡吏,文瑾可就盼星星盼月亮的,等你老人家过来助一臂之力呢。”

“呵呵,前几天忙,我这不来了吗?”

黄乡吏安排人日夜巡查,东社村的人一下子老实下来,三天时间,他们就急的团团转了——猪圈的猪,都没吃的啦。

这天,黄乡吏带人准备走了:“钱文瑾,你说有人偷你豆秧,我们查了三天了,根本没那么回事,我们回了,你好自为之,不要再告刁状。”

“黄乡吏,我说的是真的,你也看见了,我的豆子地,起码有二十几亩都被**害了。”

黄乡吏根本不搭理文瑾,带着几个丁壮,扬长而去。

石振宗安慰文瑾:“你几千亩地呢,二三十亩不算啥,没了就没了呗,唉,碰上那样的邻居,还真让人生气。“

文瑾瞪了石振宗一眼,掉头就回去了。

这天晚上,猪圈里的猪,叫得东社人实在坐不住,后半夜,村头便出现了一群黑影,低头哈腰,蹑手蹑脚往西走。

这些人也太过分了,进了文瑾的豆子地,竟然拿着镰刀,跟割麦子一样,很快就是一片豆苗。

见割的差不多够一担了,高雷子咳嗽一声,停了下来,这些人便赶紧把豆秧打捆,扁担插进去,跳起来往外走。

他们来时,从地里过来,走的时候负重,便走小路了,不然,脚下土地很虚软,走起来不得劲。

忽然“啪“得一声,夹杂一个人的惨叫,接着,噼里啪啦声音不断。原来文瑾在这里下了好多竹弓箭,最前端这个,有绳子拉着,它一触发,后面的都跟着发动,竹箭力量不大,仅能造成一些疼痛,但这伙贼人一时不知出了什么事,难免手忙脚乱,黄乡吏一声令下,埋伏的人,不光他带的几个捕快,还有石振宗带的石卫村人,都一拥而上。

火把很快点了起来,离开小路,指望从地里突出重围的几个小贼,也都被抓住了。

黄乡吏把一张张贼脸瞧清楚,心里乐得开了花。他想算计的人,除了一家姓李的,其余全都在。

东社村的十几户人家,见男人孩子一晚没回来,天亮时,立刻跑出来打听消息。闻知昨晚抓了十多个,一下子就乱套了。

有人跑到文瑾这里求情,他们还以为是文瑾让人抓的,这种事情,只要苦主不追究,官府一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这回事。

文瑾的大门紧闭,帮忙喂牲口的韦十三从不远的饲养场过来,给来人说:“小东家回家去了,没在。”

“那,我们家的人哪儿去了?”几个妇孺,哭哭啼啼,吵得人耳蜗疼。

“听说衙门的捕快,昨儿在这里抓贼了,连夜带到县衙去了。”

柳全汉听说这些贼,竟然用别人的豆秧喂猪,祸害了二三十亩地,早上升堂,问清楚是人赃并获,现场抓捕的,当即下令,每人先打了二十大板,然后才判了监禁三年。

晚上跑出来做贼的,都是家里的精壮劳力,跑得快,又有劲儿,等东社的人,扶老携幼到了县城,消息都出来了,这伙人一下子就懵了,曾经偷了这么多年,一直平平安安,他们早就忘了,做贼原来是要付出代价的。

巨荣朝的规矩,监禁、流放等罪行,都可以用钱赎买,可东社村人,家里哪能拿出那么多银子?

文瑾终于知道为何有人敢那么肆无忌惮地做贼,东社的人,现在都不知道什么叫厚颜无耻了。

她为了躲麻烦,在黄乡吏发动的这天傍晚,赶回了山窝,准备住上十来天,帮着韦氏和王氏把这一茬莲蓬采完再回去,没想到竟然有东社村的人,过来求情。

来人是一对婆媳,还带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哭哭啼啼的。

“实在过不下去了,才拔了你几棵豆秧的,钱小哥你高抬贵手,饶了我家贵儿——”婆婆哭着道。

“这事儿现在求我是没用的,人不是我抓的,刑也不是我判的,现在不管是监狱,还是你拿钱赎人,都不是我能左右的,我哪里能放了人?”

“钱小哥你去县太爷那里说说情吧,呜呜,当年石振宗都是你救的。”

还有这么不要脸的,文瑾气笑了:“我替偷我的贼求情?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是傻子?现在知道哭了,你们家的男人去做贼的时候,怎不拦着点?”

“我们不知道!”

“你们家的猪,吃的什么,我不信你们不知道,滚!”听文瑾喊出来,一直在边上看热闹的汪陈氏,拿起大扫帚就拍了过来:“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贼婆子,打死…”

那婆子领头往外跑,媳妇也不顾儿子,很快就跑到婆婆前面,小孩子吓得哇哇大哭,汪陈氏还不解气,拉着那孩子,瞪圆了眼睛道:“小贼孩,你记着,怎样都能活下去,就是不要去当贼,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孩子吓得连声答应,哭都忘了。

有人能求到文瑾跟前,黄乡吏赵立那里,更是不乏上门的。

刚开始这俩还嘴巴很紧,说什么也不管,大概憋了十多天,见火候差不多了,赵立的一个堂兄弟透出了口风,他哥那边,可以帮点小忙,就是能说服县太爷,拿钱赎罪。

东社的人一听就傻眼了,说来说去,还不一样?他们要是有钱,还用四处求情?

事情胶着了一段时间,大概一个月后,有个叫李黑娃的,他爹下决心把地全都卖了,赎出儿子,一家人投奔梁宁府的舅舅,从那以后,再也没回来过。

这也算一条出路,有人心动,开始想着卖地。津河滩的地,已经跟个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就差下决心了。黄乡吏和赵立,让自己家的亲戚出面,威逼利诱,把关进监狱的十几家人的地,全都收了下来。当年津河改道,这片地都没主儿,逃荒来的人,能占多少是多少,后来有了收成,给官府交了银子,地就登记在自己名下,因此,这里的土地,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地块大,一家人常常一块地,动辄上百亩。

第九十六章 冤家聚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