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瑾拿出一个初稿:“这是我画的,总觉得有些不足,你看能不能改一改,尽快做出一条来,我要送礼。”

丹娘了然一笑:“我会尽快。”

文瑾这张图,是有一个深紫色的蛇皮,明山说,蛇不是这个颜色的,不知为何,晾干变成这样。

十分华贵的深紫,文瑾给配了金饰,虽然看着华丽,却有些显得呆板,文瑾曾三易其稿,依然没有突破,她只好放到一边,今天,刚好让周丹娘试试水。

周丹娘拿着石榴收拾的小包袱,告辞离开,文瑾则继续想她水果销售渠道的拓展。猕猴桃到了成熟期,这个问题已经迫在眉睫了。

沈百万这几天一直住在明湖城自己的别业里,还特地给文瑾了地址,他等得耐心几乎尽皆失去,也没有等来想要的人:“我就不信,她今年数万斤的猕猴桃,全部都做了果酱。”沈百万在屋里转圈,今年若是能把钱文瑾拿住,逼她签下代销合同,今后可就一劳永逸,只管数钱了。

“再去看看,可有人开始为她销售?”

“没有,只有一个叫孙燕平的小子,跑了几个中等人家,每天卖出的不到百十斤,根本不用担心。”长随低着头,恭顺地回答。

“我还不信了,钱文瑾能如此沉住气。”沈百万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十分沉重,万一这个钱文瑾就是个执拗性子呢?她宁肯豁出去不赚钱,也不肯被自己拿捏,他沈百万可就白白树了一个敌人,没有半文钱的好处了。

他有些心浮气躁,但此刻,谁先低头,谁就是失败者,沈百万不信,自己从十几岁就在商场摸爬滚打,竟然会败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萝卜头手下。

相对沈百万的焦急,文瑾肯定更难过,但急有用吗?

中秋前夕,文瑾去送节礼,路老夫人把她招进去见了一面。

文瑾还是外男身份,李嫣然自然得回避,前段时间李秀才就要接女儿回家待嫁,谁知竟然病了,而文翰又写信要推迟婚期,嫣然便只好在路府继续住着。

三个人在一起随意聊天,先是说了一会儿路灿和文翰在中江的话题,引发路夫人一再感慨人走茶凉,路灿前脚离开,明湖城的商贩后脚就变脸,她也有些始料未及。

“夫人莫气,有人和文瑾作对呢,这些商贩没了路大人撑腰,不敢招惹人家。”

“什么人还能一手遮天不成?”路老夫人怒道。

“呵呵,一个姓沈的,假借了沙溪沈家的名头。”

“哦?唉!想当初沈阁老多么清正廉洁,现在家族也有这样的子弟…”

“这不是阁老的后人,他们虽然也曾是沙溪沈家的旁支,但早就出了五服,并且在阁老生前,都搬到山阳了,现在不过是打着人家旗号而已,沈家两位嫡出的老爷,都在外地为官,而最小的老爷又喜欢游历,家里主事的这位,是个庶出的,眼界和心胸,都比不上那三位,被沈大官人用钱收买,默许他们这样招摇。”

“我说哪。”路老夫人松了一口气,看来她以前对沈阁老的印象极好,到了现在,也不愿沈家出现不好的事情。

文瑾拿出周丹娘做出的那个紫黑蛇皮腰带,她在文瑾设计的基础上,做了个修改,把她设计的样子断开,金饰包头,然后再用金链连接,腰带的前面,带扣处则挂了细细的同花色圆环链子呼应,整条腰带十分华贵,也只有长相特别俊逸的男子才能使用,那种膀大腰圆的满是富贵气象的男子,只能使腰带变得俗不可耐。

路夫老人和路老人看着,忍不住啧啧称赞。

“夫人肯定要给总督夫人送贺礼的吧?”

“嗯呀。”

“听说总督夫人最宠小儿子廖三公子,你帮我把这个腰带送给他,不知可行?”

路夫人特别诧异,不明白文瑾为何想拉上这层关系:“督抚三公子不管庶务,也不结交商人,平日里除了读书,就是和几位贵公子游玩。”

“听说三公子特别俊逸,我的这条腰带没人能配上它啊,放家里也可惜了。”

“过几天,我派人给中江送节礼,顺便捎给你哥哥。”路夫人不愿肥水流入他人田,再说,文翰的气质,也和这条腰带般衬。

“哥哥和路大人忙于救灾,他不是写信来说那里的人饥寒交迫,十分困苦吗?如何敢用这样奢华的东西?”

“唔,也是。”

路夫人看着手里的腰带,觉得实在漂亮,见文瑾就这么送人,很有些舍不得,她男人也不在梁中省了,为何还要巴结都督府?

“夫人,听说廖三公子穿戴所用,是明湖城一干贵介子弟的表率,他若用上这条腰带,你说,我其他的腰带是不是就要供不应求了?”

两位夫人这才明白文瑾的用意,都忍不住拍了一下巴掌:“你这小鬼头,就是心眼多。”

周丹娘还用剩下的蛇皮,做了几个手链,有一款是和腰带配成一套的:蛇皮裁成拇指大的八方形,四面用压了花纹的纯金包了,用金链连接起来。

还有几个,和这款很像,只是金子换成了银的,还有一个结扣的地方镶了玛瑙。

“这个手链是送给振邦的,这个镶玛瑙石的,是送给李家姐姐的,哥哥不在这里,我们也不敢怠慢了。”除了手链,文瑾还备了两块衣料,一双来家出的大红缎子面儿小羊皮里子的靴子。

路老夫人命人拿进去给了侄孙女,过来一会儿,嫣然派贴身丫鬟过来,送了文瑾一对天青色花瓶做回礼。

文瑾从路府出来,回到家就碰上一件堵心的事儿:“公子,请恕小的无能,没能和榴花那边搭上关系。”

文瑾托了三个路子,想通过榴花商行出售自己的水果,到现在是全军覆没,连话都没能递出去。难不成,她今年真的就这么被人卡死了?

屈从沈百万,这一辈子都别想翻身,这个人有多狠,有多黑,文瑾已经领教了,她绝不会和沈百万打交道,哪怕今年的猕猴桃卖不出去。

哼,不到最后一刻,文瑾绝不会服输,但文瑾此刻,心中的烦闷,却是实实在在,难以遣怀:“石大叔,咱们出去转一转吧?”

“好!”石启旺答应道。

文瑾雇了一辆马车,一路往南走,穿过两条街,便是明湖。明湖与外面的河水相连,湖水便分外清澈,走在岸边,只有淡淡的水气,带给人舒爽的滋润感,湖岸绿柳招摇,湖里碧波荡漾,一眼望不到边的湖水,在阳光下微微泛起金光,就像那无数的鱼儿,一起翻来跃去,文瑾只在岸边这么一站,就禁不住心旷神怡,喜怒不惊,所有的烦恼烟消云散。

看到文瑾的脸上,涌出微笑,石启旺也高兴了,和文瑾相处时间越长,他就对这个年轻人越喜欢,他也知道文瑾的身份,知道自己少主对这个女子的心意,自然十分期望少主能心想事成,若是他们石卫村的人,能有这样的年轻人带领,何愁今后不能光宗耀祖,发扬光大?他对文瑾,恭敬中还带着爱护,内心里把她当成家族的晚辈一样对待。

“公子可是要游湖?”一个带着斗笠的艄公走过来,满脸堆笑,问文瑾道。

“大中午的,谁游湖啊。”石启旺拒绝。

“唉哟这位客官却是有所不知,这几天,就在前面的玉矶岛,红花坊和梅兰坊两艘花船打擂台,每天去蹭曲儿听的人多了,我们要早点去,才能找到好地方,晚了,地方可就让人占了,太远听不清楚呢。”

文瑾便有些动心,这个时代的娱乐,真的实在匮乏,乡下人也就自编自唱,自己给自己乐呵,文瑾就差塞了耳朵了。呕哑嘲哳难为听,并不是刻意的贬低,真的让文瑾很难接受,想起上一世,哪个人年轻时没自己的偶像啊,那些过了几十年依然有听众的经典歌曲,还不是老粉丝们捧红的?

见文瑾和石启旺动心,老艄公脸上的笑纹,弯成一缕缕花瓣:“不是小老儿吹牛,我能找到一个好地方,绝对听得最清楚,还不会让花船的人发现了,要赶我们走。”

文瑾和石启旺两人登上船,老艄公竹篙一点,便开了船。

“为何两个花船打起擂台了呢?”文瑾很奇怪,坐在船头,好奇地问。

“总督府开堂会,去年请的牡丹姑娘,今年,好几个姑娘都想挣头牌,红花坊的红娇和梅兰坊的白兰,各说各的好,两家争执不下,便打起了擂台,希望能引起总督府的注意,能进去露个脸。”

“总督府的夫人生日,影响竟然会这么大?”

“去的人多啊,全城有面子的官家夫人,还有一些富户的太太,都会去拜寿,若能在那里露了脸,这一年的堂会就不会少了,这两家姑娘还小,全凭嗓子吃饭呢。”

“哦,这样啊。”

船行到湖中,果然看到一个小岛,方圆不过五百米,四面栽着柳树,岛上虽然是秋季,依然有野花盛开,还有些树叶,已经变红变黄,虽然不及花之娇艳,但整整一树都是这样的颜色,便从气势上占了上风,令小小一岛,风光无限。

见文瑾着迷地欣赏美景,老艄公十分自豪,似乎这是他家花园一般,他把船沿着小岛缓缓划动,直到一块突出的大石旁边。

那大石一侧往下凹陷,就像一个大大的圆弧面,文瑾估计了一下,小船所停的位置,就是圆弧面的中心,难怪老艄公会说这里听得最清楚,原来是这个原因。

“等一会儿,等一会儿花船就来了。”老艄公下了锚,殷勤地给文瑾笑了笑:“公子想吃点什么点心?小老儿帮你买去。”

“还有卖点心的?”

“嗯呀。”老艄公又是一脸自豪的样子,“王家的盐水花生最好吃,公子若是喜欢吃甜的,还有炸麻团的,糖炒栗子。”

“每样都来点。”

文瑾给了一串钱,艄公笑眯眯地接过去,颠颠地走了。

确实是来得太早了,老艄公的点心都买了好长时间,先送过来的是盐水花生,过了一会儿,是一碟子麻团,四个,热的烫嘴。

文瑾和石启旺没吃午饭,这时候都有些饿了,文瑾吃了一个,那三个都给了石启旺。

老艄公跑来跑去,无非想多赚些打赏,文瑾也不吝啬,老艄公送了盘子,用食盒提回来两碗鸡蛋醪糟。

文瑾乐得直笑:“这又吃又喝的,幸好我们没吃午饭,不然可撑着了。”

“公子若是觉得那个好吃,小老儿这就再去买,花船已经来了,马上就要开始了。”

小岛周围,有不少蹭曲儿的,文瑾也不说破,花船,起码要到夕阳西下时,才会开始,她们都是黑白颠倒的夜虫,怎么能下午就开唱呢?谁知她这个想法刚冒出头,就听见乐器响,是乐师在调弦、定调,这个时候也才未时末,看来,竟然真的大白天就开唱呢。

后来文瑾才知道,原来这天都督府的一个管事来了,要听一听,回去给管家汇报呢。

又等了半个时辰,终于开唱了,红娇的嗓子十分高亢,唱到高音处,声如裂帛,细若游丝,这个时代的歌曲,全都是拼高音的,虽然她对歌曲处理十分粗糙,花船上的人也轰然叫好,连外面偷听的也禁不住鼓气掌来。

文瑾微微撇嘴,经过前世那样盛况空前的各种声乐的表现形式,她什么没听过呢?回到这种曲调呆板的时代来,自然没法引起心中的共鸣。

一边的石启旺却听得发痴,手里拿着个盐水花生,都忘了往嘴里放。

白兰的嗓子和红娇的完全不一样,柔和亲切,悠扬婉转,尾音又脆又甜,穿透性也特别好,声音一起,就像有个小手,在拨动听众的心弦,令人禁不住凝神屏气,忘乎所以。

可惜,她失败在选曲上,这样的声音,若是能翻唱邓丽君的歌曲,肯定会一下子征服所有的听众,但她和红娇比高亢、比嘹亮,失败便是注定的了。

两人一人一曲,唱了足足半个时辰,都累了,便歇了下来,各船换了别的来唱,和这两人相差甚大,蹭曲儿的都索然无味,渐渐离开。

文瑾示意船老大往回走,脑子里还是刚才白兰的声音,前世,她也是歌唱爱好者,读书的时候,每年学生会组织的晚会,都少不了她的身影,文瑾最擅长的,就是模仿邓丽君,但她为天资所限,只能唱出邓丽君歌曲的五六分韵味,这让她十分遗憾。

“喂,听了曲子,就这么一走了之吗?”一个蛮横的声音,打断了文瑾的遐思,她抬起头来,看到一艘小木筏挡住了去路,老艄公紧张地搓着手,满脸虚汗,是他把人吆喝来的,现在,让人抓包了,实在太丢人了。

文瑾走上前:“怎么,你们是街头卖唱的吗?就是卖唱的,也是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不是人人必须付钱的。”

拦路的人没想到文瑾这么犀利,一通言语,就把他噎得半死,周遭有不少看热闹的,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文瑾轻蔑的看了对方一眼:“你是哪个花船的,怎的连规矩都不懂?你们在外面公开打擂台,无非就是让人来评判,好为你们扬名,城里有哪家唱堂会,好请了你们过去的,现在怎么又不想让人听了?不想让人听,关了门在屋里练去,跑出来得瑟什么劲儿?”

老艄公见文瑾一席话,把对面的人说得哑口无言、讪讪地站着发愣,立刻来了精神,把竹篙往前一点,让船退后一步,想要绕过去。

那边花船又来了一个小筏子,仗着船小体轻,速度快的特点,三下两下就挡在了前面,船上站了一个打扮的花里胡哨的女子,约有二十来岁,三角丹凤眼,柳叶吊梢眉,只是眼珠子瞪得太厉害,成了鼓出的金鱼眼,更增加了难看的凶煞之气,令人望而生厌,只听她尖着嗓子道:“我们在外面打擂台,也不是请你来听的,你是请得起堂会,还是哪个大家的管家,能提主子跑腿办事的?凑什么热闹。”

文瑾四下看了看,对方这是专门堵着自己,心里暗暗奇怪,她什么时候,得罪过花船的人?又来了一个小筏子,筏子上的女人,却有四十岁了,也是穿得花不愣登的:“哎唷我说酸姐儿妹妹,我们在外面打擂台,巴不得请人来听曲儿,你这是做什么?想坏了我家的行情吗?你要拦人,也先打出旗号,说出是红花坊的,不要干扰了我梅兰坊做生意。”梅兰坊赛歌输了,这会儿正晦气呢,看红花坊的老鸨和gui公,哪儿哪儿都不顺眼,她也未必就喜欢有人蹭听,但此刻,心里怎么想是次要的,关键就是要和红花坊的唱对台戏,找借口吵一架,出口恶气再说。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另辟蹊径(一)

“梅兰你个老不要脸的,我叫选洁,不叫酸姐儿,会说话说话,不会说话闭嘴一边站着。”

梅兰坊老鸨拿着帕子捂着嘴巴:“你不叫酸姐儿,为何说话这么气味大?这明湖大了,谁不能来?凭你还想做衙门的事儿?想封湖还是怎得?”

“酸姐儿”气得浑身乱抖:“老东西,不是整日吹嘘白兰的嗓子天下难找吗?比不过我们红娇,还不赶紧认输,滚出明湖,在这里丢什么乖露什么丑?莫不是看上这个小白脸,也不怕老皮巴拉的,把人家的嫩肉夹破了。”

“啊?哈哈哈——”红花坊的大船已经移了过来,船上的人觉得自己主子说得俏皮,都尖着嗓子大笑起来。”

梅兰坊的老鸨气得脸色通红,“你,你,你”的接不上话茬。

文瑾可不想这么被人埋汰了,她大声地咳嗽一下,吸引了众人的注目,这才冷冷说道:“就红娇那只会扯着嗓子干嚎的样子能叫会唱歌?别说的这么丢人了,白兰若是找了高手好好调教,你在明湖城连洗碗水都喝不上!哼,我不过今儿有些烦闷,才在这边走一遭,没想到脏了耳朵不说,还碰上个满嘴嚼蛆、张嘴便吠的。今天,若不给你点厉害瞧瞧,恐你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文瑾从老艄公手里拿过竹篙,猛力往后一撑,就算她不会驾船,这一下也使足了力气,两只船只有二尺之遥,她的船打了个转儿,便“砰”的一声,撞上了红花坊老鸨的小筏子,文瑾这边的船剧烈摇晃了几下,那边的筏子一偏,“酸姐儿”立刻就进了水。

红花坊的人慌了手脚,大喊大叫着让救人,老艄公趁机接过竹竿,使劲撑船,没几下就突出重围,直奔岸边。

石启旺见惹了麻烦,一直提着心,上了岸,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这才松口气。

文瑾给艄公了一串铜钱:“这两天就不要出来了,小心红花坊的打手和你过不去。”

“公子,小老儿给你惹麻烦了,这钱就算了,我躲几天就是。”

“拿着吧,一家老小还等着吃喝呢。”

老艄公这才接了钱,对文瑾打拱致谢。

雇了牛车往回走,石启旺坐在牛车的副驾位置,文瑾在车棚里百思不解,她怎么能和花楼的人结仇?今天的事情明摆着,也绝不会是有人授意,她是随性而至,碰上艄公才去听曲儿的,就算是诸葛亮也没法料到她今天的行程,显然那老鸨也是看到她才临时起意,故意和她过不去的。

“石伯伯,派人帮我打听一下这个红花坊吧,能知道多少算多少。”

满香园开在码头,三教九流的顾客最多,只要让小二多留意,肯定不会一无所获。

过了两天,果然有消息说,都督府选中了红娇。

文瑾没说什么,心里却对白兰略有些遗憾,她的声线真的很特别,很好听,这几天文瑾的耳旁,都回荡这白兰的声音,为她遗憾不已,倒是冲淡了自己的猕猴桃难以出手带来的焦灼。

文瑾又去拜访路夫人,寒暄过后,便直奔主题。

“都督府的堂会,影响有这么大?竟然能决定花坊一年的生意。”

“可不是怎的,大户人家的女人,几乎不出门,好容易想听一下曲子,谁还刻意打听啊,自然在总督府听着好听,回家便也跟着那么叫来了。”

“哦,这样啊,那若是出了个比总督府还要好听的,是不是也不敢叫上门?不敢压过总督府啊。”

“自己在家听听无所谓,若是客人很多,恐怕也有顾虑的。”

“有没人家敢捋虎须的?”

“也不是什么捋不捋虎须的,那些商人就比较随便,总督府也不会和他们计较。”

文瑾了然,总督府根本就不把商人看在眼里,不管做什么,他们都不屑一顾,自然不计较,谁在乎连多看一眼都没心情的人家,在做什么呢?

这天下午,周丹娘脸上挂了幕帘,往家走,忽然一个女人紧走几步拦在身前:“牡丹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你认错人了。”

丹娘冷冷地让了一步,想要绕开,却不想那个女人扑过来,抓住她的胳膊:“求求你了,老身并不白让姑娘出力,一定会给你报偿的。”

“放开,我说你认错人,就是认错人。”

这个时代真没娱乐,竟然有几个路人对这边指指点点的,丹娘心急,四下一看,发现文瑾的牛车就在一边。

“石大叔——”

石启旺走过去,护着周丹娘:“请坐在牛车边上,我送周大嫂回家。”

牛车带着周丹娘走了,四下的人也散了,但那个中年女人,却急急钻进附近的一个小胡同,绕道周丹娘的家门口,跪在那里。

还好这个小胡同只有两户人家,这时候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文瑾的牛车进不来,走到路口停下了,准备放丹娘回家,她也就返回,却看到牛车跟前跪着的人。

“你这是干什么?有这么强人所难的不?”

“求求你姑娘,我们白兰的嗓子,和你最像,求你指点她两句,不然,我们这一家子可怎么活呀?”

“全死干净才好呢,让开!”周丹娘刚开始就被卖在花船上,出了名才上岸,她对这些老鸨逼良为娼特别愤恨,说话就不留一丝情面。

文瑾这才发现地上跪的人,是梅兰坊的老鸨。

她猛一拍额头,计上心来。

“这位妈妈,可是想让人调教姑娘的?”

“是的。”

“那你不会去花楼找人,怎能打扰一个良家妇女的安静生活?让开吧。”

“花楼的人怎肯教人?求求姑娘行行好,就教一两个曲子,让我们勉强能开张,不然,十几口子吃什么?”

“你且让开,明天换上朴素衣服,带着白兰来“香满园”饭店吧。”

“谢谢,谢谢!”地上的若人一骨碌就爬了起来,让出了道路。

周丹娘奇怪地看了文瑾一眼,不明白她为何揽下这麻烦事儿。

文瑾也不解释,让石启旺赶着牛车回家。

第二天,梅兰坊的老鸨带着白兰,刚刚在满香园下了牛车,就来了一个汉子,把她俩带进旁边一个小巷子里,进了一家四合院。

这是文瑾刚刚买的,见房子还好,就粉刷干净搬了进来。

老鸨见是那天和红花坊吵架的,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行了礼,对方并不回礼,坐着就开始问话:“请问,这红花坊的“酸姐儿”,可和满香园有仇?”

梅兰坊老鸨眼珠子转了转:“酸姐儿是年初才入行的,她以前本是红翠楼的,后来让人赎出从良,谁知年初又官卖到红花坊,现在还成了红花坊的东家,我也弄不清怎么回事。”

“今年春天才官卖的?”文瑾脑子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你可知当年给她赎身的人姓什么?”

“姓孙。”

“是不是叫孙良?”

“正是!”

这些和文瑾打听到的消息互补一下,她就明白酸姐儿为何与自己过不去了。原来酸姐儿正是孙良最得宠的小妾,她本来自花楼,明白男人对女人根本就没什么真情感,于是背着孙良攒了不少私房,她把这些钱投资买了个花船,让一位过气的小姐妹帮着照管。没想到她又被卖回贱籍,那小姐妹就出钱把她买了,现在两人共同经营红花坊。红莲就是那个小姐妹的女儿,她们见红莲嗓音洪亮,便着力培养,想捧出一个红牌花姐。那天她在花船看到文瑾,一时兴起,便派gui公去羞臊文瑾,没想到被文瑾撞到了水里面。

见文瑾沉思不语,梅兰坊的老鸨焦躁起来,她以为这个少年,能说服牡丹姑娘帮她们呢,现在看来,是没这个意思了,她叫自己来,竟然只是打听消息的。

一股怒意涌上心头,老梅兰却能隐忍不发,她那天就是听这个青年说,白兰的嗓子好,只是缺乏调教,想必人家是个懂行的,她还要再等等,小不忍则乱大谋,万一人家有别的招儿呢?

文瑾觉察到了老梅兰的不耐烦,她抬眼看了看,微微一笑:“你手下的姑娘,显然高音不行,你安排的歌曲,都是女高音,这不是打灯笼拾粪,找死(屎)的吗?”

老梅兰低下头,她年轻时不过靠着长相还好,攒了点钱,老了弄了个花船,混口饭吃。这两年花船歌女行情看好,她才挤上这条路,哪里还懂得这些?因为赛歌失败,她的花坊客人骤然减少,连常堂会的价格,都被砍了一半,她好容易找到从了良的牡丹,豁出去想请人指点指点。

若是牡丹姑娘肯施以援手,她的花船还不财源滚滚?

文瑾在观察老鸨身后的白兰,她的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亮亮的,连小小的嘴巴都圆圆的,给人一种微微嘟嘴的感觉,大概才入行,没有风尘气,像邻家女孩一样甜美可爱。

正是模仿邓丽君的最好气质。

老梅兰姓楚,文瑾看她实在不耐,这才开口:“楚妈妈,我有个亲戚,是个懂行的,可以帮到你。”

老鸨一听惊喜万分。

“只是这…”

这是要报酬了,老梅兰赶紧走上前:“公子,明人不说暗话,你想要多少钱?”

“我要你们帮我办一件事。”

“…”老梅兰有些为难,唯恐把自己套进去,虽然经营花坊是下九流,好歹自己挣自己吃,但偷抢骗人,却会进班房的。

文瑾继续道:“不是多么难为你们的,就是在唱堂会时,要演唱一个曲子,是夸我的果子好吃的,榴花的掌柜太清高,我求见多次都碰了钉子,一园子几万斤的果子,现在卖不出去,不得不求助白兰姑娘。”

“好说,好说!”

“可我亲戚把曲子教给你们了之后,你们不肯替我传唱怎么办?”

“你说!”

“你们必须有抵押,比如,立个字据,押金一百两银子,若是你们履行诺言,我不仅退还押金,还给你们酬金,若是你们说话不算话,这也算是惩罚。”

“这个,押金是不是可以少一点?”

文瑾立刻皱起眉头,一副不想谈下去的表情。

老梅兰心里着忙,想到反正是押金,多点就多点,自己只要做好了事儿,不愁拿不回来,便连忙点头:“行,行!”

“那好,你拿钱来,我再请个中人,咱们签个契书。”

老鸨犹豫。

“这只是押金,若是楚妈妈觉得不满意,咱们立刻一拍两散,押金立刻退还,有字据在呢,你怕什么?”

老鸨咬咬牙:“行!”

做中人的还是王大胡子,他不明白文瑾为何要和花船的人打交道,见文瑾不解释,他自然也不会问。

花坊收入低,唱一次堂会,多的时候才一二十两银子,少的时候,一个琴师带着个歌女,一二两就能打发了。文瑾非要一百两押金,令老梅兰为难不已,她没有这么厚的家底,最后,竟然把花船押上了。

文瑾就是要拿捏她不得不帮自己办事,也不管花船值不值那些钱。

签了契约,老鸨把银子押到了王大胡子手里,文瑾和老梅兰约了时间地点,让她下午过去。

老鸨比文瑾着急多了,榴花商行老太君生日在即,若是白兰真的能唱好,她豁出去不挣钱,也一定让白兰去那个大院走一遭。只要出了名,以后的日子可就好过了。

文瑾租住着一个二进的小院,她带着小红住内院,石启旺等住外院,她把老梅兰约在这里,自己换了女装,并画了妆。平日她把眉毛描地很粗,这会儿反其道而行,自己照了镜子,觉得不会被认出来,才安心下来。

未时刚到,老梅兰就带着白兰过来了,她看到文瑾一身素淡,摸不清她的身份,也不敢乱说话,只是中规中矩地行了个礼:“见过,嗯,大姐儿!”

“不必多礼,我会几只曲子,很是适合白兰姑娘,这就唱给你听听。”

文瑾唱了一首邓丽君的《相见欢无言独上西楼》。

老鸨从没听过这样的旋律,没想到歌曲还可以这样唱,惊讶地瞪大眼睛,听得如痴如醉。

“楚妈妈觉得这曲子唱出去,能出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