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急,让孩子歇着。”

“哦。”文瑾应了一声,松开手,钱隽把儿子抱到屋里去了,过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出来,示意奶娘进去守着,然后拉着泪眼婆娑的文瑾来的外面的厅房。

“别哭,孩子不要紧,就是有个孩子拿石块砸他,从头皮上扫过,划破了皮儿,太医瞧过,也上了药,你别太担心。”

“到底怎么回事?”

“别哭!”钱隽说着,把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抱到膝头,“宗学里有人说你坏话,金金就和他们干上了,那些都是***岁,还有过了十岁的孩子,金金一点也不怯他们,这孩子,像我,是个好样的。”

“你还夸,到底怎么回事?钱钱怎么说是钱浩捣鬼?”

“这次打架确实是钱浩引起的,宗学好些小学生供认,听钱浩说过你的坏话。”

“我,我,董侧妃到底安的什么心?难道我不好,她就可以好过?真是无知。”

“你别气了,金金早上和钱浩打了一架,一头把钱浩撞了个仰八叉,摔晕过去,我在太医那里,已经和董侧妃碰头了,估计她一会儿还会找上门来。

“金金才多小,怎么能撞倒他?还摔晕了,你别顾着得意自己儿子能干,这里面有阴谋。”“呵呵。”钱隽干笑,“让你听出来了?钱浩自认聪明,在宗学狂傲不可一世,好些孩子都讨厌他,金金撞他的时候,有人在背后伸脚拌了一下。”“那,他摔倒就不能怪金金,董侧妃,若是不找上门,我也不说什么,若是来了,我倒要问问,她十岁的儿子,怎么和六岁的侄子打起来的?就是官司打到大理寺,也不会说是咱金金仗势欺人。”

...

第二百六十五章 告状

钱浩就是董侧妃的命根子,被摔晕过去,董侧妃怎能不来找麻烦?文瑾的话才落音,就有下人传报:“董侧妃来了。”

不等文瑾答应,那边已经听到哭声,董侧妃的眼睛都肿了,怒气冲冲地上门来:“世子妃,哦,世子也在。”她见钱隽还是有些怕的,脸色不敢那么狰狞,强挤出一丝笑意,比哭都难看,继续道,“你俩都在,也好,想必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吧?朝阳这么小就欺负人,这怎么得了?世子,世子妃,你俩要给我一个说法。”

钱隽沉着脸看着董侧妃,文瑾淡淡地问了一句:“两人读书的地方不一起,朝晖如何就把小叔叔欺负了?还有啊,朝晖还不到钱浩胸口高,他除非疯了才主动招惹那么大的孩子。”

董侧妃被噎住了,一时接不上茬,她拿帕子沾了沾眼睛,强辩道:“世子妃,说一千道一万,朝晖把浩儿撞到在地,还摔晕了。”

“呵呵,侧妃,谁要打我的左脸,我肯定不会把右脸送上去,朝晖就算年龄小,被欺负了,也肯定会还击的,钱浩带着人在宗学的幼龄院门口拦住朝晖,所为何来?朝晖把他撞倒了?这样说你也信,哼,朝晖撞他是事实,但钱浩摔倒,那是有人背后使绊子。”

“不可——能。”董侧妃前半句还气粗得很,后半句自己都犹豫了,可惜儿子头晕,她没有深问,现在却被文瑾顶得无话说。

文瑾变了脸:“董侧妃,你还是回去好好照看钱浩吧,等他病好,过来给我解释一句,他去幼龄院做什么去了,还有,宗学好些孩子都听见他议论咱家人的言语了,我还要问问他,听谁说的,证据在哪?这事儿,我不会轻易算了的。

“欺负我了,背后议论我了,我权当听不见,可以忍过去。可谁要欺负我儿子,让他受委屈,豁出命去,我也要理出个是非曲直。”

董侧妃没想到文瑾发飙,浑身上下威势凛然。令她心慌不已,给儿子说文瑾坏话,让他在宗学里散播谣言,这本就是她教唆的,董侧妃慌乱地威胁了一句:“你敢动钱浩一指头,我,我,我要告王爷。”说完,狼狈地退了出去,走到院子里,她才略略清醒了,暗恨自己失了方寸,今天被文瑾的气势压住,今后,就很难翻身了。

仁亲王病已经好了,现在每天早起,会在校场走走,然后回来在外书房读书,今天刚好外出办事,不然宗学那边,肯定会亲自去的,孙子把儿子打得晕倒,他又是爷爷又是父亲,自然是第一处理人。

董侧妃派人去外院探看,得知男人回来,立刻便由午妈搀扶着,一路哭得东倒西歪,去告状。

文瑾闻讯,也让人抬着儿子,红着眼圈,去找公公。

仁亲王刚刚听董侧妃说了几句,还奇怪那么小的孙子,如何能打过这么大的儿子,媳妇也哭哭啼啼地到了,他很不耐烦地训斥报信的下人:“吵吵什么,都给我下去!”

“呜呜呜,王爷,你可不能不管浩儿,他都晕过去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文瑾刚好进门,噗通就跪倒在仁亲王面前:“父王,媳妇带朝晖来,给小叔叔赔礼道歉来了。”

仁亲王大惊:“朝晖真的把浩儿撞到了?”

文瑾摇头:“若是那样,咱家可要出个大力士了。朝晖去冬才开始扎马步练气,现在只是比同龄孩子壮实些,哪里有那么大力气?至于钱浩为何摔倒,王爷还要问问他自己,以及宗学其他孩子。”

仁亲王没了好奇,脸色立刻阴沉下来,训斥道:“你们是怎么教孩子的?亲叔侄打起来了,丢不丢人?”

“王爷切莫发火,你是不是看一看孩子的伤势再说?”

“伤?谁受伤了?重不重?”仁亲王被文瑾一提示,还是想起孙子来,他立刻就跑到文瑾身后的门板边上,揭开金金头顶盖着的棉布单子,“谁打的?”

文瑾看了一眼董侧妃,道:“朝晖早上去书房,在幼龄院门口被人拦住,打成重伤。”

“谁把他拦住的?”仁亲王见文瑾的眼光不停地看董侧妃,又气又羞,子不教父之过,儿子跑去打孙子,可真丢人。

“呜呜呜,王爷呀,浩儿是个乖孩子的,为何去幼龄院呀?你问问,你问呀,还不是朝晖骂他吗?骂他是贱人养的,呜呜,这让浩儿如何见人呀,呜呜”

“说反了吧,是钱浩骂我是贱人才对。”文瑾揭露道,“王爷,钱浩读书一向比较用功,但是去年冬天,忽然一反常态,在同窗中议论我和贱籍女人交往等等,他一个小孩子,如何知道这些的?孩子再这么教下去,好好的一根苗儿,都要长歪了。”

仁亲王果然狠狠瞪了董侧妃一眼:“都回去,等我查清事实,谁敢有一言不实,小心点。”

文瑾抹了一把眼泪:“王爷,不管你最后如何处置此事,我今天把话放到这里,今后,谁敢欺负朝晖和朝阳,我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她!”

仁亲王没想到媳妇敢当面发飙,脸皮都气得直抽抽,但他看到长子就在不远站着,显然是给媳妇撑腰来的,只好压下一肚子的怒火。钱隽的脾气他知道,今天不是占足了理,是不会这么咄咄逼人的,他气恼地一捶桌子:“丢人呀,仁亲王府的人,都让你们这些败家的丢尽了。”

董侧妃哇一声大哭起来,仁亲王猛然想起儿子还被摔晕了,急忙往后院而去,董侧妃起身跟着,由午妈搀扶,又哭着回去。钱浩早就醒了,躺在床上,还一肚子的气。他出生时,仁亲王妃眼睛还看不清着呢,就一直跟着董侧妃,仁亲王错过了前面两个儿子的童年期,对这个小的十分宠爱,钱浩也十分乖巧,仁亲王更多了几分用心。仁亲王印象里,钱隽又犟又淘,钱轩却很懒,又馋,读书也不灵光,曾一度有让钱浩继承衣钵的心思,只有去年钱隽回来之后,他对钱浩才不那么看重,但在他印象里,这个儿子很聪明、很上进,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

第二百六十六章 定亲

钱浩这段时间变化很大,也跟父亲对他态度大变有关,小孩子是最敏感的,以前,他就是父亲的骄傲,家族未来的希望,虽然是庶出,宗学里也没人敢惹,可自从钱隽回来,这一切都变了,好像那些小同窗忽然意识到他是庶出的一样,被家族赋予厚望的嫡长孩子都不和他玩儿了,平时说话的口气,也没有以前仰视的味道,甚至连起码的尊重都没了。

就在这时,董侧妃开始唠叨世子妃的坏话,他一下子就听进去了,觉得只有踩下他们,自己才能出头,他身边的庶子越来越多,行事也与以前大相径庭,功课都落下不少,先生的失望,加重了他心思的变化,令他更加敏感、更加伤心。

董侧妃见男人径直往自己住的屋子而来,心里这才好受些,加快脚步追上去,仁亲王已经进了儿子的房间。

见儿子躺在床上,仁亲王心中一紧:“浩儿,头还晕不?”

“父王——”钱浩泪如雨下。

“乖,别哭,好好休养,太医开的药吃了么?”

“吃了,父王,头已经不太晕了。”

“那就好,你好好养着。”仁亲王伸手,轻轻在儿子头上摩挲,小儿子大孙子,他对这个小儿子的疼爱,还是排第一的。

钱浩幸福地流下眼泪,觉得昔日的幸福生活,又回到了身边。

仁亲王一连三天陪着钱浩,把董侧妃幸福得无以复加,每天指使厨房做这做那为男人和儿子调养,进进出出神气活现,把王妃和杨侧妃气得要死,暗地里不知道绞碎了几多丝帕。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杨侧妃和仁亲王妃忽然又站到了一条战线,她挑唆道:“小孩子哪有不摔跤的,这不活蹦乱跳好好的吗?二爷的腿,王爷都没有这样用心。”

一句话令仁亲王妃泪水涟涟:“董侧妃还好意思出来见人?钱浩多大了,竟然和朝晖打架,以大欺小,丢人不尽,还被朝晖撞倒了,真没用。”

“可不是嘛。”两人背后嘀咕了一通,散开不提。

仁亲王终于想起二儿子了,过来看了一眼,王妃好容易逮着机会,一肚子嫉妒的话语都发泄了出来:“王爷,那两个打架到底为什么呀?府里这几天人来人往的,都是看望孩子的,几个太长公主直问呢,我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仁亲王一下子就沉了脸,他派人去宗学问清楚了,钱浩这段时间果然退步得厉害,而朝晖的确是有理的一方。

“王爷,一个巴掌拍不响,打架肯定是两个人都有问题。”仁亲王妃继续泼油,还嫌男人不够火大。

仁亲王哼了一声,走了,仁亲王妃还没过瘾呢,气得跺脚,结果,第二天她就听到了好消息,仁亲王让钱浩搬到外院去住了,还把他的小厮和丫鬟全都换了。

王爷放出话来,要亲自教导儿子,董侧妃又高兴又伤心,这是王爷重视儿子啊,一个庶出的孩子,有了这样的名声,将来的道路会好走许多,但,仁亲王妃和杨侧妃幸灾乐祸的笑脸又提醒她,王爷显然不满意她的教育,嫌弃她了。

十年辛苦,就这么被完全抹杀,董侧妃又委屈地哭了。

钱浩跟着父王,重新拾回自信,没两天就被父亲狠狠训了一通,他终于明白,父王最忌讳窝里斗,别说这回输了,就是赢了,也没好果子吃,尤其是他以大欺小,先失了风范,打这以后,董侧妃偶尔挑唆他和陶然居那边的人对着干,钱浩都会回一句:“侧妃还是暂且忍耐些个,等儿子长大,比他有出息,你想怎么出气,儿子就怎样为你出气。”

董侧妃就蔫吧了,儿子,怎能比钱隽更有出息?人家光那不世之功,就不是轻易能立下的,那需要智慧、机缘,还要有能人鼎力帮助。

随即,她想到兄长,便又像鼓足了气的皮球,咬牙切齿:“钱隽,你有舅舅,我儿也有,你的舅舅能干,我儿的也一样。”她开始全力支持儿子读书,暂时不利用这一块生事,金金在学堂的日子,立刻安宁了许多。

钱轩终于可以下地走路了,真的成了地不平,一条腿长,一条腿短,他气得把屋里的摆设全砸了,关上门一天一晚,连饭都不吃,给钱轩接腿的太医借口年纪大了,已经辞了六品太医的官职,回家养老去了,仁亲王另请了个太医来,看钱轩的腿为何一条长一条短,那太医仔细检查,结果让人哭笑不得——钱轩的伤腿蜷缩时间长了,筋缩回去,他是腿没伸直,太医让仁亲王安排两个有力气的随从,每天替钱轩抻腿。

钱轩疼得哭爹喊娘,仁亲王妃就坐那里心肝儿肉地哭泣,咒骂打断钱轩腿的凶手,等一个月钱轩的腿终于全好了,仁亲王妃的眼泪也哭干了,看东西模模糊糊的,仁亲王没法子,又请了太医过来医治,却一时不见效果。

仁亲王大概被后院的几个女人惹烦了,自己出门找乐子,没多久竟然又准备纳一房妾室。

仁亲王妃暴怒了,在男人跟前大哭,变相指责仁亲王:“儿子媳妇都没了,你还有心只顾自己乐呵。”

仁亲王大概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很快就给钱轩定下一门亲事——西疆元帅贺铸堂弟、关西大将贺林的小女儿贺玉莲,贺玉莲一直跟着祖母在乡下,没在京城住,谁也不知道性情如何,仁亲王妃去相亲,回来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说女孩子贤淑端庄,美貌无双。

钱轩偷偷去相亲,回来也颇觉满意,两家很快走完所有的过程,四个月就成了亲。文瑾觉得这里有问题——女孩为何这么大了没定亲?钱轩在京城臭名昭著,贺家只要打听一下就会明白,为何明知是坑,还要跳呢?钱隽笑文瑾:“你想那么多干什么?这一家有几个傻的?肯定各有各的打算呗,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贺家或许觉得钱轩成亲了,就变好了呗。”

...

第二百六十七章 偏心

“哼,狼走千里吃肉,狗走千里吃屎,能改吗?”

“哈哈哈,或许吧。”

“钱轩的腿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知情呢?”

“唉——”钱隽低头叹气。

“怎么了?”文瑾关切地问。

“娶个聪明老婆就这一条不好,什么都瞒不过你。”

“说什么呢?”文瑾轻轻推了丈夫一下。

“不是我动的手,但和我有关,我有一回和他们喝酒,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哦——”文瑾知道了,大概是郑再新或者别的钱隽的手下替主子分忧的。

“毕竟是你弟弟,他们就不怕——”

“你猜错了,他们谁也不怕。”

“只忠于你的死士?”

“别问了。”

“好!”

钱轩成亲一个月时,太后薨了,文瑾她们都得进宫哭灵,贺玉莲乖巧地跟着她这个嫂子,两妯娌走在一起,都是绝色美女,引来贵妇们无数的目光,有人暗叹玉莲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有人嫉妒仁亲王妃,儿子不咋地,媳妇却恁出色。

仁亲王妃别提多得意了,只是她的眼疾更严重,太医也束手无策,文瑾看她的眼珠上,就跟蒙了一层塑料膜一般,心里暗暗高兴——那是白内障,这个世界,只能等着失明,谁要她那么爱哭呢?这就是代价。

仁亲王妃大概见自己视力下降很快,也有所准备,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做什么都把媳妇带着,她在仁亲王府的势力和人脉,统统交给了媳妇。

因为不能有任何娱乐活动,钱轩刚好有新媳妇可守,倒也没有出什么幺蛾子,一时间,外面的人都传言钱轩浪子回头,也有人说是贺氏贤淑,把男人劝好了。

文瑾知道这是仁亲王妃放出的烟幕弹,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一个人一辈子,不是一年半载的事情,是包子总会露馅的。

但仁亲王妃却异常得意,甚至让贺氏开始跟着她主持中匮。这令仁亲王府的人都不禁侧目,董侧妃第一不舒服,贺氏蚕食的是她的地盘,贺氏比仁亲王妃年轻,精力好,董侧妃浑水摸鱼就难了些,她憋了没多久,抓住机会,在仁亲王面前进谗言:“王爷,王妃这事儿做得可不怎么好看,咱府上,王妃身体不好了,主持中匮的也该是世子妃才是。”

仁亲王妃也料定有人会反对,她一抓住机会,就在丈夫跟前把儿媳妇一夸再夸。仁亲王见二儿子变好了,对这个媳妇观感也很好,任由董侧妃嘀咕,也不为所动。

仁亲王妃为贺氏争取了极大的福利,不仅没让她站过规矩,还想方设法从男人这里淘东西给她,贺氏很快就学会了王妃的做派,有一次无意间说喜欢紫檀的浮雕屏风,仁亲王当即大方地让人从库房里找出一个,给她送了过去。

此后不久,仁亲王妃又给丈夫说,儿子和媳妇想要有点正经事情做,想要点产业,仁亲王考虑了两天,便把城东一个小梨园给了他们。

上京的白梨皮薄肉细,水分大糖分足,就是会养的人少,那个梨园占地上百亩,一年收成最少七八百两银子,虽然名义上是让儿子和媳妇学着打理产业的,但谁都明白,这份收入,可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了。

“又没有分家,算怎么回事?梨园产出,算家里的呢,还是算二爷的?董侧妃和杨侧妃见仁亲王妃和儿媳妇联手瓜分府里的财产,非常嫉妒,两人再也忍不住,都着忙起来。只要有一丁点针对贺氏的动作,仁亲王妃就先冲了上来,护短护得令人瞠目结舌。

“这个贺氏,好像和仁亲王妃不是婆媳,而是母女一般,真令人愤慨。”

文瑾请求动用钱隽的消息网,很快就有了回音,这贺铸的堂弟——贺林老婆竟然是王妃刘彩琴的表妹,她的外婆,和刘彩琴的外婆是一母同胞的姊妹。

既然是亲戚,为何以前没有想起联姻呢?还有,这门亲事,是王妃悄悄经营的,仁亲王不知情呢,还是两人合谋的,或者,是误打误撞碰上了,才发现原来是亲戚呢?一表八百里,有的表亲早就不来往了,或许也不知道对方的行踪,这也是有可能的。不管怎么说,仁亲王妃现在和亲亲儿媳妇联起手来,想要控制王府的内院了。文瑾不和他们一起吃饭,打交道的时候就特别少,但她经过一年时间,在家里下人中布下几个眼线,返回的信息令她觉得很不舒服——仁亲王妃带着贺氏,在高门贵妇中频繁走动,介绍她认识了好些人,这个贺氏也很会来事,现在,京城里夸她的人很多,贬低文瑾的同时也在迅速增加,文瑾年初的努力成果,渐渐又被抹掉了。

杨侧妃看到这些,以为时机成熟,到文瑾这里来,希望挑唆她出头,阻止王妃和贺氏的动作。

她谨慎地问文瑾:“世子妃,王爷把梨园给二爷了,你知道吗?”

“哦,不知道,王爷是怎么说的呢?”文瑾心里清楚,但嘴上却不肯承认自己知晓,反而向杨侧妃打听。

“说是让二爷学着管家的。世子不需要一份产业管家吗?”

“肯定是需要的啦,世子的责任,比二爷还要大,不是吗?”文瑾顺着杨侧妃的意思说道。

“那你俩怎不说话呢?你看事情都过去十多天了呢。”

“我们俩不知道呀。”

“世子妃,要不要我帮着给王爷提一提呢?”

“这个…,谢谢杨侧妃,还是我们自己来吧。”

杨侧妃笑了笑,回去等着,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却一点消息也没有,她背后和跟前的心腹议论:“呿,世子和世子妃也是个没能耐的,王妃这么明目张胆地把家产往儿子跟前抠,他们却眼睁睁地看着,毫无办法。”

文瑾和钱隽的确不在乎一个小梨园,但他们却不喜欢王妃这样的小动作,尤其是贺氏,表面好像很无辜的一个小白兔,背后却是个张牙舞爪的大恶狼。

过了几天,杨侧妃又跑来报了一通消息:贺氏看上了一副头面,定金就两千两银子,总共下来,得四五千两。

“她刚刚成亲的小媳妇,就算有点压箱银,也架不住这样折腾,王妃手头的银子并不多,她也不敢把府里的东西就那么卖了,二太太肯定踅摸王爷手里的钱呢。”

文瑾摇摇头:“王爷愿意给,我也没法子。”

“你,唉,怎么说你呢,这王府将来都是你的。”

文瑾继续摇头:“我要那么多钱做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钱太多了,还招祸呢,够用就行。”

“啧啧,怎么说你呢,什么叫够用就行?比如身上的衣服吧,你穿羽纱,人家穿云锦,这能一样吗?你看看,二太太光缂丝的衣裳,都一做好几件。”

“缂丝夏天穿着热得很。”

杨侧妃挑唆不下去了,气狠狠地瞪了文瑾一眼:“世子妃呀世子妃,让我怎么说你呢,人家都踩到你头上来了,你还在这儿云淡风轻呢。”

文瑾还是淡淡地笑容:“怎么这么说呢?二爷也是帮王爷打理产业的,梨园并不能算是他的,何必太在意呢?”

“你,唉!”杨侧妃走了,回去想办法如何往自己怀里扒拉东西去了。

在文瑾的概念里,只有自己挣的钱,才是自己的,她认为,仁亲王的钱,那就是他的,他愿意给谁就给谁,文瑾从来不觊觎,也不嫉妒。

贺氏,只要不招惹到自己,她爱干嘛干嘛。

但是没人能理解文瑾的心思,贺氏刚开始对文瑾是忌惮的,她是小的,男人又不是原配嫡出的王妃所出,还超级纨绔没有能耐,这些条件明摆着,贺氏事事都不敢压着文瑾,转眼就是大半年,文瑾对她越来越胆大放肆的言行举止和行为动作,不闻不问不声不响,贺氏便开始在家宴上说些压制文瑾的话,并且,越来越肆无忌惮,有一回,她吃饭前,扶着头,哼哼叽叽的,仁亲王妃和她唱双簧,明知故问:“好儿媳妇呀,你这是怎么了?”

“哎呀王妃,没什么,没什么,昨晚盘账盘累了。”

“哎哟,咱府上事儿多,你可要抻着点儿。”

董侧妃趁机道:“二太太,不如我帮你如何?”

仁亲王妃立刻阻拦:“一事不烦二主,贺氏可以的。”然后又给仁亲王邀功,“王爷,轩儿媳妇真是好样的,帮我把家里打理得妥妥帖帖。”

仁亲王很高兴地:“嗯。”了一声。

钱钱不愿意了,他笑嘻嘻地对着贺氏刮刮小脸蛋:“二婶娘好没羞,我娘过年的时候,看那么多账簿,从来都不用熬夜。”

贺氏当时脸红得能滴下血来,她狡辩道:“我这也就一回。”

“才第一次为家里做事就显摆?”钱钱三岁,小嘴巴更利落,脑子反应也很快,把贺氏堵得直咽气:“小朝晖莫胡说,我哪有显摆?”文瑾抱起儿子:“朝晖呀,你还小,要学着深沉,万言万当,不如一默。”“好,娘,我记住了。”钱钱说完,举起小手要文瑾抱,娘俩也不管贺氏尴尬得想寻地缝钻进去的模样,就那么扬长而去。

...

第二百六十八章 踩低

贺氏被文瑾讽刺肤浅,好几天在家逗不自在,老实了半个多月呢,但接下来的日子,文瑾依然那么淡漠,贺氏禁不住又蠢蠢欲动起来。

仁亲王妃眼睛已经完全看不见了,账簿都是贺氏看的,家务也多数都贺氏安排,她觉得这是自己的大好机会,一旦世子妃接手,她这一辈子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趁此机会,给手边攒点东西。

也是有件事儿,让他这样急迫地想挣钱,想拥有很多钱。那是大长公主的小女儿喜儿出嫁,陪着仁亲王妃和世子妃去走亲戚,一圈的贵妇都在给喜欢添妆,文瑾这个世子妃,是堂婶子,关系不远也不近,这样的亲戚,她都是给一对成色中等的羊脂玉镯,或者一个镶宝石的金簪子等等,宗室的亲戚太多了,彼此之间要是都出厚礼,谁也受不了。仁亲王妃一般比她略略高个档次,婆媳两虽然不对脾气,但在这事情上,却非常默契。

可是这个默契,因为贺氏的到来,被打破了。经过一年的搜刮,贺氏自认手头有钱了,可以和世子妃叫板,她和婆婆商量了一下,或者是仁亲王妃先提议的,反正两人决定要让文瑾丢一回脸。她准备的是一套质地上好金头面,贺氏则出一件整块玉雕的白菜,足有半尺长,换成现代的尺寸,要有二十多公分长,十二三公分高,她俩这风头一出来,满屋的贵妇都有些受不住了,纷纷从头上拔簪子,或者从手腕卸镯子,为的是不丢份儿。

文瑾当时也愣了,她平日本就不爱显摆,身上头上的首饰并不多,一时让她哪里找东西去?还是钱钱帮了大忙,他那天戴了一个翡翠吊坠的金项圈,还戴了一串珊瑚珠的项链,这幅项链的坠子,是个指头蛋大的红宝石,品相不是十分纯净,但胜在色泽明艳,红灿灿的,一看就不是个俗物。他悄悄示意文瑾,把他这串项链摘下来。

文瑾此刻,怀疑儿子不是穿越的,而是重生的,不然,他为何闹着戴两串饰品呢?

钱钱这串珊瑚珠红宝石吊坠的项链,绝对比贺氏的玉白菜档次高,仁亲王妃和贺氏都愣住了,她们只注意文瑾身上没东西,却没注意小孩子,两人没达到压住文瑾的目的,还让所有赴宴的贵妇背后恼恨,连大长公主都很不高兴,她承了这么大的人情,都是要还回去的,今后,是只给一家送一次好礼呢,还是一直坚持送下去?一直送,谁也受不了,只送一次,说不定就把人惹了,毕竟好些喜事,是不重复的,送给哥哥家,没有给弟弟家,这是结仇,不是送礼。

仁亲王妃和贺氏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但宗族里之间的行礼,从此便上了一个台阶,让好多只有空架子却并不富裕的人家,叫苦不迭。贺氏和仁亲王妃也渐渐受不了了。

仁亲王府有钱,但都是仁亲王手上,他知道老婆糊涂,每月的份例是定死的,最多有什么特殊事儿,会多拨些钱给内院,陡然升高的礼金,仁亲王并不知道,仁亲王妃提醒了好几次,他依然故我,该给多少,就给多少,而王府公中的东西,那是上了账册的,仁亲王妃和贺氏,若是拿出去送礼,必须得通过仁亲王。

内院每年,要给外院交账的,仁亲王宠老婆,却更持家,有些事情上,他是很认真的。这要归功于太皇太后,他爱儿子,看出刘彩琴糊涂,早早提醒儿子一个家一定要有规矩,可惜老太后只帮儿子订好了经济方面的规矩,便老糊涂了,不然,仁亲王府可就不是现在这样一团乱麻。

贺氏和仁亲王妃没想到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把自己装进去了,还好宗亲之间行礼的奢华风,还是在大长公主的手里被叫停,这一回,是她媳妇生下小孙孙,她让人放出风声,谁要给厚礼,就乱棒打出去,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

仁亲王妃和贺氏手边,已经相当窘迫了,当年钱轩纨绔,把仁亲王妃的私房掏空了,贺氏掌家捞的那些,也架不起一次百儿八十的往外送。

贺氏就是奇怪,不管是送豪礼,还是送平礼,世子妃都是那个样子,不紧不慢不慌不忙不骄不躁,她难道很有钱吗?她曾经向婆婆打探,仁亲王妃没好气地道:“你当呢,她有钱得很。”

贺氏以为婆婆嫌弃自己嫁妆少,尬尴地闭上了嘴巴,回到屋里,悄悄让贴身的丫鬟在外面打听。

午妈一直在贺氏身边转悠,寻找一切机会为主子服务,她瞧破贺氏心思,抓住一次机会,给贺氏透露:“咱府上,谁也比不过世子妃有钱,二奶奶,你知道吗?世子妃在乡下的时候,栽了两千亩的桃子,这一项,一年的收入就是两万两银子。”

贺氏最讨厌有人在她面前提“乡下”,后来听说世子妃也是乡下长大的,还是乡下的穷人家长的,据说最穷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这才心里平衡了。

“不是说她那时候很穷吗?布衣服都穿不上。”

“可能是最落魄的时候是那样的吧,反正,后来发达了,买了两千亩的地,全都载了果树,现在,银子跟流水一样送过来。”

贺氏心中酸涩,这才知道自己走了一步大昏招——和世子妃比富,没有贬低了别人,却恶心了自己。

“二奶奶,世子妃可会赚钱了,听说过吗?那个周丹娘,刚开始一个月才一两银子的月俸,世子妃那个铺子,一年不过百十两进项,现在呢?几千两,连周丹娘那个做掌柜的,都在京城住大宅子。”

“不是说那大宅子是大公主给的吗?和她男人换戏班的。”

“哪里,大公主是给了些银子,但那座宅子,周丹娘起码掏了一半的钱。”

贺氏的眼都直了,惊讶无比,她心里暗暗盘算也开个铺子做生意。

不和妯娌斗富,贺氏又想在其它方面把文瑾压下去,仁亲王府这个中匮,现在虽然在她手里,但是名不正言不顺,世子妃随时都可以要过去,她想败坏妯娌的名声,让她永远抬不起头,这样,她这个管家的权利便能坚持得久一些。

皇室已经历经五代,宗亲人家特别多,一年到头,走不完的亲戚,有些血缘远一些的,文瑾礼到人不到,也没人说,但近亲,可就逃不脱了,比如,大公主十月怀胎,生下个小郡主,这是皇帝的头一个隔辈人,宗亲中的人,哪个敢不奉承?大公主府的流水席,整整摆了三天,才把所有送礼的客人都招待了。

文瑾是第一天去的,大公主府的外院、花园空地,全都搭了帐子摆上宴席,外院是男人的地方,花园全都是女人,年龄大大小小,一个个穿戴得花团锦簇,这不是走亲戚,简直是炫富会。

赴宴之前,文瑾问钱钱:“钱钱觉得娘穿什么好呢?”

钱钱歪着头想了想:“娘要穿最好的衣服。”

文瑾不喜欢大红大绿,便穿了一身雪青衣裙,外罩鹅黄绣牡丹花的褙子。

钱钱见了,非常不满,一个劲儿地推着文瑾回去:“娘,把你过年那件大红花儿的衣服穿上。”

文瑾被逗得大笑:“那是棉袍,你想热死娘亲吗?”

“这不好看。”文瑾无语,这已经是她衣服里颜色最鲜亮的了,最后,她想到用饰品点缀一下,便加了一件珍珠衫。

钱钱拍手大笑:“娘好漂亮,最漂亮了。”这就是通过了。

果然在宴席上,文瑾这一身并不显得奢华,若不是钱钱,她这一回,肯定出风头了——过于素净,让人瞧不起的风头。

文瑾的品位还是很高的,坐席,是上席中的上等位置,贺氏紧紧跟着她,排席的人为难了一下,便让她坐到文瑾那桌的席底——就是上菜的地方。

文瑾的身边的贵妇,年龄都比较大,大家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闲话,文瑾也就敷衍地点头应答,宴席的气氛很是融洽,有个和仁亲王妃年纪差不多的侯夫人,也不知哪根筋抽的,忽然冒出一句话:“世子妃,仁亲王妃的眼睛是不是有麻烦?”

“嗯,婆母眼疾已有一年多,现在视物不清,行动都得人搀扶着。”

贺氏接话:“王妃年纪还轻啊,就得了这个病,心情很不好,我是品阶太低,没法和她老人家坐一桌,在家可是形影不离地伺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