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说我娘,她比你娘尊贵一百倍。”金金的话,刚好戳到了钱浩的软肋,他气得脸色铁青,一脚朝侄子踢过来。

金金灵活地躲了开来,两人你一下我一下地打起来。

钱钱在一边看到了,很替哥哥担心,毕竟七八岁的孩子和十三四的实力悬殊太大了,他大声训斥一边站着的小厮:“你们愣着干嘛,还不快点把主子拉开?”

小厮一拥而上,钱浩的小厮自然年纪也大,好在钱隽自从金金和钱浩打架,就给了他一个十五岁的跟班蒋磊,他人机灵,也懂拳脚,虽然不敢打钱浩,却能把金金从人群里救出来。

金金的脸上挨了两下,眼眶青了,嘴角也破了,钱钱气得要命,骂钱浩道:“你无耻,无耻之尤,只会欺负弱小,都是大人了,却骑我哥哥的小马驹,你有种,敢骑我爹爹的红鬃烈马吗?你敢摸它一下,今后,我们俩都唯你马首是瞻,绝不说个不字。”

钱浩被这么小的孩子指着鼻子骂,也觉得颜面无存,他气愤地指着钱钱:“三寸丁你再说一句!”

“我就再说一句怎么了?你能把我吃了不成?有种,你去摸摸红鬃马,你敢摸一下吗?就知道你是个孬种,只敢欺负弱小。”

钱浩听钱隽说过红鬃马性子烈,但再烈的马,不就一样被人骑?他毕竟见识少,不知道轻重,暗忖自己今天就摸一下马,今后就可以任意欺负这两个小侄子,便指着钱钱和金金:“你两个说的,我摸一下红鬃马,你们今后就得听我的?”

钱钱给金金使了个眼色,两兄弟齐齐点头:“是,你敢摸我爹爹的红鬃马一下,我们就听你调遣。”

马厩本来就离主院较远,又是下人吃饭的时间,这边的吵闹,并没多少人知道,老李头见金金受伤,唯恐牵连自己,也偷偷溜走,却没想到三个孩子敢打开马厩的门,去了这里最危险的地方。

钱隽这次带回来的,不仅有给儿子的礼物,还有两匹野马,其中一匹是纯白色的,是一匹牝马,性子还好,现在已经代替了那匹受了伤的大黑马,成了他的坐骑,还有一匹,是栗色的,但背上的鬓毛,却是枣红色,尤其是在阳光下,毛色几近大红,异常鲜亮,而野马的鬓毛,又比家养马更长些,它甩动头颅,毛发飞扬,非常神骏,府里的男人,没有不心生喜爱之意,连仁亲王都感慨他老了,不然把这匹马驯出来作为坐骑。

红鬃烈马是大白马的爱侣,钱隽把白马带了回来,它一路尾随,但却不许人碰他,当时在草原上,七八个汉子全力施为,才给它套上嚼子和笼头,但到现在依然没人驯服它。

钱浩走进马厩,红鬃马回头看了一眼,那充满野性和敌意的眼神,就让他禁不住停止了脚步。

“哼!”钱钱在身后不屑地讥笑,钱浩瞬间连脖子都红了,但他却不敢再往前一步,又放不下面子,也不肯退回。

红鬃马不屑地扭过头,轻轻喷了一下鼻子,钱浩趁这个功夫,迅速上前,摸向马尾巴。动物对来自身后的挑战更敏感,回击也更狠,钱浩的手还没到,红鬃马的蹄子已经抬起来。

钱浩练了一年,身手已经相当敏捷,他见情势不好,迅速向后跃起,可惜,动作还是慢了一步,红鬃马的蹄子已经到了,重重踢在他的胸口,只见钱浩的身子,像一片秋风里的败叶,飘摆着飞起,砸在墙上,然后落下。

“来人呐——,来人啦——,三爷被马踢了——”跟随的小厮吓得大叫,起码有两个尿了裤子。

金金也害怕了,拉着钱钱,一路小跑回到院子,看到娘亲探寻地目光,他哇一声哭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谁打的?”文瑾一看到儿子这个模样,当时也急了:“谁欺负你了?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你们出府了?不是给娘说,骑马去了?”

钱钱也哭,嚷嚷道:“哥哥被三叔打的,三叔去摸红鬃马,被踢了。”

“什么?”文瑾大惊,一面让夏阳拿来清水,先给儿子清洁,然后为他涂药膏,一面让钱钱讲事情的经过。

“春兰,让外院的人快点通知世子,就说出大事了,让他立刻回来。”文瑾不用想都知道,仁亲王和董侧妃不会善罢甘休,金金今天没有一点儿错,钱钱人小鬼大,激将钱浩,但钱浩十三岁半,钱钱三岁半,他愿意把智商降低到三四岁的水平,怎能怪钱钱呢?

钱隽从皇宫出来,看到自家的下人在马车边上焦急地转圈,就感到大事不好,他急忙走过去:“高浩,出了何事?”

“三爷带着两个少爷去了红鬃马的马厩,三爷被马踢伤。”

“两个少爷呢?”钱隽问话的时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很担心两个儿子也遇到什么意外。

“两个少爷好着呢。哦,不,大少爷让三爷打了,脸上都青了。”

“可要紧?”

“眼圈青了,嘴唇也破了。”下人哪敢说要紧不要紧的?只能描述看到的情景。

钱隽没听说有生命之忧,略松口气,但也不敢拖延,坐进马车,让车夫快点回去。家里有多乱,妻子此刻会面临多大的压力,钱隽哪里想不到呢?

董侧妃听到消息时,仁亲王已经让人把儿子放在平板上抬到外院的大厅里,钱浩已经昏了过去。

“浩儿——”董侧妃一看儿子浑身是土,衣服折皱,脸色发青,一下子慌了神,大叫一声扑上去,仁亲王一把捞住:“别动他,腿伤着了。”

“王爷,你一定要给浩儿做主啊,可怜他才多大点儿,竟然受这样的罪呀——”董侧妃一张嘴,就把儿子受伤的事情,归结为被人伤害,仁亲王嘴角抽动,心疼地差点流下泪来,钱浩比小时间倔强孤僻的钱隽可爱,更比的贪玩不驯的钱轩聪慧乖巧,经过一年多的相处,他和这个儿子有了很深的感情,虽然是庶出,但仁亲王最爱他。

董侧妃靠在仁亲王的臂膀上,哭得肝肠寸断,泪眼中看到儿子的脚,以一种诡异地角度翻向外侧,更是心疼难忍:“王爷,浩儿的脚——”

“太医来了,不用通传,立刻带过来。”

“是!”有人躬身答应,一溜烟地跑出去传话,没一会儿太医就来了。莫说五六十岁的老大夫,生死见得太多了,就连身后跟着的几个中年大夫,都一个个神情淡定,不管这边的人多么心焦,依然斯条慢理。

老医正先给钱浩把脉:“性命无忧,脏腑受到震动,但却没有内伤。”

仁亲王轻轻松口气。

医正看了一眼仁亲王:“下官要给三爷查身体,女眷回避吧。”

董侧妃哭着不依,却被男人拉了出去,仁亲王在西疆战场,什么样的伤没有见过?大夫是如何救治骨折伤患的,他也知道,那些场面,女人是绝不能见到的,不然,心疼都能要了她的命,摆手让人搀扶董侧妃回了内院,仁亲王一个人站在外院等着。

厅房的门关上了,大夫是怕伤着受风着凉,足足查了有两刻钟,房门才打开,一个小点的太医给仁亲王道:“请把三爷送到疗养的房间去,一旦接完骨,两三个月都不可以移动的。”

“很重吗?”

“是,断了两根肋骨,髋骨也裂了,摸不出来,但外面的皮肉是肿的,应该有问题,小腿骨断了,还错了位,需要接骨。”

“会有——”仁亲王说不下去了,这么可爱的儿子,今后得一瘸一拐地走路,那景象他根本不敢想,心跟撕裂一般地难受。

太医摇摇头:“不好说,王爷心里要有准备。”他是不敢说呀。

钱浩被移到了内院,几个太医忙到半夜,把他从头到脚绑得跟个粽子一般,这才抹着额头的汗,走出房间。

仁亲王实在听不得儿子剧痛时的惨叫,早就让人扶着来到了外书房,钱隽在这里等着呢:“三弟怎样了?”

“孽子,你干得好事!”

钱隽心想,若不是我在,这一句就该是文瑾承担了,凭什么呀,钱浩被马踢了,又不是他踢的好不好?出离愤怒,钱隽反而发不出火来,他平静地坐着,问:“到底怎么回事?我刚从皇上那里来。”

仁亲王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问呢。钱隽也不理父亲,让随从把钱浩的几个小厮叫了来。当着钱隽的面,几个小厮哪里敢把事情赖到金金和钱钱头上?虽然他们对打金金的事情说得轻描淡写,钱隽依然气愤地捏紧了拳头,在世子怒火熊熊中,几个小厮战战兢兢,好歹把事实基本公正地说了一遍。

...

第二百八十二章 撑腰

金金的小厮也来了,他们年纪小,胆子也小,只有蒋磊痛哭道:“三爷把马累得浑身是汗,还用鞭子抽,大少爷心疼地很,说了他一句,三爷就把大少爷打了,打得鼻青脸肿的。”

几个钱浩的小厮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唯恐钱隽发怒,拿他们撒气。

“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就钱浩一个,怎么能把马骑到出汗了?钱隽的问话没人回答,他扫视了一眼,指着一个个头比较大的:“你讲。”

“是、是、是三爷的几个同窗骑的。”

“是钱浩把同窗邀请到家里,还是他私下把小红马拉出了府?让很多人骑,还有人用鞭子抽?”

“…”

“说!”

“是在外面骑的!”

“谁让他把马带到外面的?我不是不允许金金把马牵出去吗?”

“不是大少爷,是,是三爷牵的。”

“大少爷呢?大少爷让三爷牵的吗?”

“咳咳”仁亲王不高兴地瞪了儿子一眼,不就一匹马吗?难不成做叔叔的,都不能碰一下侄子的东西?

几个小厮偷偷看了仁亲王一眼,略略胆大了些:“是三爷自己牵的。”

“马厩的头儿不管吗?他这是第一次吗?”

“骑过六七次,马厩的管事第一次说了一句,但没挡住,后来,见三爷每次来,都和大少爷错开,他也就不管了。”

“大少爷的马让人多次骑乘,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是谁让你们瞒着我的?”钱隽伸脚就往那个小厮身上踢:“你们几个胆大包天的狗奴才,是不是你们撺掇的?”他虽然狂怒,但脚下却并没有使出全力,不然,这些小厮还不都得当场毙命?听到骨骼断裂的咔嚓声,屋里的人没有不变色的,仁亲王更是气得要死,儿子这不是在打小厮,是在扇他的耳光,是在指责他管家不严、教子不当。

“不是我们撺掇的呀,世子爷饶命——”有人大哭起来。

“真不怪我们,三爷喜欢小红马,已经好久了…”

“住口,都滚出去,到任大管家那里领受家法!”仁亲王怒火填膺,哆嗦着双手,身边人急忙服侍他喝下药丸。

钱隽看了父亲一眼,心里苦涩难忍,这是他的生身父亲,对他却没有一丝的爱护,甚至连同他的儿子——他嫡亲的大孙子都没有爱意,他当年的孺幕,奋不顾身为他远赴西疆,不足二十岁,浴血奋战在酷寒又危机四伏的战场上,作为父亲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为何就暖不热呢?

这样的家庭,他还有什么留恋的。

仁亲王好容易喘过气来,却在一边黯然神伤,不是因为长子钱隽,而是因为三子钱浩。他把一腔爱意,都倾注在这个小儿子身上,对他百依百顺、有求必应,钱浩竟然还是这么上不得台面,觊觎小侄子的马匹。难道他说一声喜欢小马驹,以自己的能耐,难道满足不了吗?别说一匹乖巧漂亮的小马驹,就是一个马场,他都能为他弄过来。

钱浩在王爷面前,处处装出勤奋好学的模样,从不敢提物质要求,这董侧妃教的,董侧妃一再告诫儿子:“你想要什么,给娘说,不要让你父王看轻了你。”

但对钱浩想要小马的要求,董侧妃却是断然拒绝:“小马驹性子野,容易出危险,你有一匹稳稳当当的好马,为何非要要个那个?不要眼皮子那么浅,东院的孩子有什么,你就要有什么吗?他们有病,你要不要?”

钱浩不敢再说,却想出了偷金金马骑的下三主意。

仁亲王感慨自己对钱浩可以说是掏心掏肺,可这个孩子,还是和他有隔阂,没有把他当最亲近的人。他很后悔自己不该让董侧妃把儿子养到这么大,觉得她就是个只配做妾的人,不大气,连教出的孩子都是这样。

父子俩谁也不说话,金金的几个小厮出去之后,房间里一时寂静下来,仁亲王自我感伤了半天,刚刚缓过劲儿,就听见董侧妃哭哭啼啼过来了,还没进书房的门,她就哭喊着:“王爷,你要给浩儿做主呀,若没有人别有用心,他一个小孩子,如何会做那样的事情,呜呜——”

董侧妃身边的午妈一推门,看到脸色黑沉地钱隽,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想要提醒一下主子,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董侧妃头也不抬,一路哭着进来:“王爷,你要给我做主啊,呜呜——”

“够了!”仁亲王在儿子跟前这样丢人,面子实在挂不住,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

“额——”董侧妃这才一抬头,看到钱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很快垂下眼皮,遮掩自己的愤怒,她抽抽噎噎地跪下,“妾身恳请王爷,问清楚浩儿受伤的事情,一定严惩作恶的奴才。”她认定是金金和钱钱害了钱浩,因而对奴才二字,咬的特别狠。

“知道了,你下去!”仁亲王更是没脸,明明小儿子没有理,他现在还不知道如何面对大儿子,侧妃这么哭哭啼啼胡搅蛮缠,就是想偏袒,他也没法做手脚呀。

董侧妃更是委屈,一边由丫鬟婆子搀扶着往外走,一边大声嚎啕:“我的儿啊——”

仁亲王觉得心里直抽抽,他一转头,就看到儿子微含讥讽地目光:“父亲,咱们府上还真是有意思,金金是您的嫡长孙,王府未来的掌门人,让人打得鼻青脸肿,没有一个人问一声,一个庶子受伤,却闹得天翻地覆,连我这个世子都受到质疑,我们竟然不如一个庶子有面子。”

仁亲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低下头不敢看儿子的眼睛。

钱隽看着这样的父亲,到了现在依然不肯有一丝悔改,连顾及面子,问一声孙子伤势都不肯,心里别提多难过了,他难道喜欢故意让父亲难堪吗?可是,这样的父亲,让人如何敬爱、如何孝顺?

“父王,孩儿告辞,你也早点歇了。”说完行了礼,退了两步转身就走了。钱隽回到院子里,看到屋里闪烁的灯光,心里越发难过,他觉得自己太对不起妻子和儿子了。尤其是妻子,若不是自己强把她拖进他家这个泥潭,她不管是嫁给石耀宗还是什么高门贵公子,都肯定比和自己过日子来得平顺,来得幸福。

...

第二百八十三章 维护

难怪别的宗室近亲女眷,出门都满身绫罗,珠光宝气,唯独她从不炫耀,唉,就凭摊上这样的公公和婆婆,她还有什么可炫耀的呢?瑾儿是那样的自尊,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事情,她是绝不会做的。

文瑾起身出来,准备去看一眼金金,刚才他睡的时候,脸颊已经略略下去了一些,孩子也说不太疼了,但做娘的心,哪怕儿子是被针尖扎了都会记挂着,看什么时候能好,更别说金金那张脸,青一块紫一块,她当时心都抽疼了。

看到妻子映照在门帘上的身影,钱隽以为她是发现了自己,出来迎接的,便迈步向前,轻轻唤了一声:“瑾儿!”

“回来怎的不进屋?”文瑾知道丈夫心情不好,十分怜惜地道。

“瑾儿——”钱隽又走了两步,伸手把妻子抱在怀里,“是我不好,连带你们母子跟着吃苦!”

文瑾顿时泪如雨下,夫妻默默相抱,心下恻然,他们经历那么多的灾难,多么希望能有个温馨的家园好好生活啊,可有的人,为何就不肯停下来呢?

“瑾儿,我决定了,等你生产后,养好身子,咱俩就上南疆,过快乐的日子去。”

“可是朝廷这边——”

“没有我,自然有能人。”钱隽忽然想通了姚光远、董进才之流,为何能只手遮天呼风唤雨了,为何自己在前面冲锋陷阵抛头颅洒热血,他们在后方兴风作怪,抢了别人的功劳,还要灭了这人的威风,逼着人家在他们面前低头弯腰。

只因为姚光远、董进才的背后,有皇帝的支持。他们是皇帝豢养的恶犬,专门监视、看守、牵制他和舅舅这样的忠臣的。

这样的皇帝,和他无情无义的父亲,有何区别呢?

接下来的日子,钱隽找各种借口推脱皇帝的犒赏,连朝廷事务,也极力往外推,没想到他心灰意冷之举,反而合了皇上的脾胃,钱隽处理北疆事务,太过经典高明,而他本身,从西疆战事开始,到拥立之功,再到北疆事务,功劳越来越大,皇帝对他赏无可赏,升又没法升,已经到了开始忌讳的地步,这就是功高盖主哇,犯了为臣子的大忌。

永昌帝这些天,几乎所有的军国大事,都得请钱隽过去商量,一是,他的确认为钱隽聪明,处理问题方法精到,再一个,他怕不这么捧着钱隽,会让人背后议论他: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北疆事务一了,他立刻恨不能钱隽怀孕生孩子去,在家坐一百天的月子,让群臣和百姓,忘掉他的丰功伟绩。

接下来的日子里,钱隽一心想在家陪即将分娩的妻子,皇上巴不得他不要在外面招摇,两人各怀心思却不谋而合,文瑾最后的三个月,每天由丈夫陪着散步聊天吃吃喝喝,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再说那天晚上,董侧妃派人盯着这边,钱隽刚刚拐上去自己院子的小路,她就又哭着过来了,仁亲王听到声音,不等她走到屋里,便起身迎了出去,他往内院走,董侧妃自然哭着在后面紧跟。

钱浩吃了太医的药,已经睡着了,浑身上下,被夹棍绑得严严实实,只能仰面躺着,仁亲王看见心中十分不忍。

“王爷,世子的心也太狠了,不就一匹小马驹嘛,他竟然能下此狠手,浩儿她好可怜哪,呜呜——”

仁亲王不语,今天几个小厮交代的整个过程,和钱隽没有任何关系,好像钱浩是中了小朝晖的激将法,但仁亲王根本不信那么小的孩子会有那样的心计,他猜想是文瑾教唆的,钱浩已经骑了好几次小马,文瑾肯定是早有准备,今天特别把两个儿子派过去的。

其实,文瑾的肚子越来越大,她只控制着不要人害了她们母子几个就好,根本没精力连马厩的事情都要管。虽然前世看到的穿越里,在马车上做手脚的事情不少,她也只是每次出门,都要人仔细检查车辆,确保安全无误而已。

钱浩受伤的消息,连夜送到了董府,董进才大吃一惊,他还指望妹妹搅乱仁亲王府,给钱隽添堵,进而打击沈明昭呢。钱隽能三入虎穴,安然脱身,本就够让他恼恨自己时运不济,上天太过厚待对手,现在,外甥竟然遇到这样的麻烦,很有可能会残疾,董进才顿时就没了睡意,坐在书房思索起来,他下一步该如何安排呢?

这一夜,董进才眼睛都熬红了,脑袋也快想破了,把自己以前定的计划,修改又修改,东方破晓,他才心满意足地躺在书房的矮榻上睡了一会儿,就赶紧起来,做了一番布置,上朝去了。

董侧妃不管如何给世子夫妇上眼药,哪怕她撺掇男人杀了世子,也对钱浩的伤势没有任何补益。第一天受伤,钱浩已经疼昏了,还不知道疼痛,这第二天一醒来,只觉得全身上下,无数的小刀子在戳,他忍不住叫喊起来:“娘,我疼——”

一声声惨呼令董侧妃如坐针毡,她恨不能把那些痛苦,都转移到自己身上。就在这时,董府来人。董侧妃勉强忍住伤心,把大嫂身边的得力妈妈何妈带进内室,让心腹午妈在门口把风。

“我兄长可有什么办法?伤子之仇,我若不报,誓不为人。”

何妈沉吟一下:“侧妃稍安勿躁,大人昨晚几乎彻夜不眠,就是为你考虑的,大人以前曾告诫过,你在王府最大的对手,是世子夫妇,你还不信,现在明白了吧?王妃就是个糊涂虫,无非借着王爷的宠爱,耍点小脾气、装腔作势摆摆威风罢了,并不能真的伤及你什么,可世子就不同了,他如何会让表少爷露脸,盖过他的风头?肯定会千方百计地打压和迫害的。”

“呜呜,何妈,大哥和大嫂的确思虑深远,不是我内宅女子眼光所能及其的,请你回去转告我的话,我对不起大哥和大嫂,以后,一定会好好照他们吩咐的来办。”

“娘娘莫哭,伤了自己个儿的身体可怎么好?表少爷还在养病,全靠你照看呢,娘娘可千万不能倒下呀。”

“唔,呜呜,我听见浩儿痛苦难忍,呻吟惨嚎,就心如针扎,恨不能把那两个小崽子千刀万剐,把那个背后撺掇的人碎尸万段才能解心头之恨。”

“侧妃切莫着急,大人已有妙计,你只要如此这般,就可以了。”

董侧妃听完,想了想,不确定地道:“这行得通吗?那边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儿,大哥如何能够离间得了?”

“侧妃莫急,这事儿当然不能一蹴而就,需要水磨工夫,一点儿一点儿的慢慢来。你呢,却要和大人反着来,动作尽可能快些,你越早做好,大人那边就越容易办成。”

“我知道了。”

送走何妈,董侧妃思索半天,又和午妈商量了一番,这才布置下去,秋菊被世子妃除去,她们在那边又安插了一个耳目,可惜只是个三等小丫鬟,平日根本没有机会接近那个院子的核心人物,也打听不到什么要紧消息,但一些外围的消息,日积月累,董侧妃还是捕捉到了一个苗头——世子的二儿子,特别能做噩梦,以至于世子妃常常亲自带儿子入睡,为此,世子曾经悄悄请过道士。

“哼,敢害我的儿,我也要让你知道知道,你的儿被架火上烧,是什么滋味。”

没几天,王府的下人中,就穿起了一股谣言:“二少爷是三星童,是天上的煞星附体,这样的孩子,会给阖府上下的人带来灾难,尤其会伤及长辈。”

文瑾乍一听这样的传言,当时都惊呆了:“什么人这么恶毒!”

钱隽却非常直接:“不管什么人想搞风搞雨,我先宰了她的爪子再说。去打听一下,看这消息是从哪里传出的,都有谁听到。”

传出消息的到底是谁,很难打听到,但有谁在传播,却很容易就能打听出来,这天,厨房的粗使婆子老郑家的正神秘地给几个一起洗菜的婆子说叨此事,钱隽忽然出现在她们面前。

“把她带走!妖言惑众,妄议主子是非,罪该万死!”

几个婆子当时就吓傻了,钱隽警告她们:“若是我再听到有人说此事,那就是你们几个传出的。”

“我们绝不会往外传,可是别的人传,我们也挡不住呀,我们冤枉。”

“好吧,你们若是听见有人传,悄悄告诉我一声,可以免你们不死。”

老郑家地已经吓得尿了一裤子,听到此话,赶紧跪下道:“饶了我吧,我知道谁传的,是外院洒扫的王大家的,她是马厩老李的大女儿。”

出了钱浩受伤的事儿,仁亲王一怒之下,把老李杖毙了,这老李的女儿,听午妈说是世子的主意,便甘心当了人家手里的枪。

没人注意家里一个粗使婆子忽然就不见了,只有董侧妃,听了午妈汇报,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你是说,世子亲自动手的?”“嗯!”董侧妃气得把手里的杯子摔在地上:“一个大男人,怎的跟个娘们一样,管起了东家长西家短?恁的没出息。”她把消息送回到娘家,董进才也气得要命。

...

第二百八十四章 吃酒

“仁亲王世子真的不上朝了?”董夫人担忧地道,“老爷想参他挟功欺主,借皇上的手清理…”

“闭嘴!”董进才恼怒地一拍桌子,董夫人吓得一缩脖子,跟个泥胎一样瞪着眼睛不敢有所动作。

董进才前些天,刚刚在皇上面前挑唆了几句,效果十分如意,皇上果然对钱隽忌惮起来,谁知道他还没更进一步呢,钱隽忽然急流勇退,连朝堂都很少去了,他让手下悄悄放出闲话,说世子为人太娘气,几辈子没娶过媳妇一般,唯老婆的命令是从,把家务事看得比朝廷大事还要重要,他本来是想挑唆世子夫妇感情,同时,让钱隽在朝廷事务上,更加上心,使得皇上越发忌惮于他。

谁知钱隽听了这话,竟然给皇上说什么:“母亲就是生臣的时候得了病,早早撒手人寰,父王又忙于国事,微臣小小年纪,便孤苦伶仃,没人疼爱,现在朝廷大事既定,皇上身边人才济济,这是皇上之福,也是微臣之福,微臣恳请皇上准予假期,使臣有时间照顾妻子娇儿。”

永昌帝巴不得钱隽这样,但嘴上却不肯露出来,他笑骂了一句:“你要什么假期?又不是你去生孩子?”

“皇上,微臣性子散漫惯了,每日这么侍立朝堂,看那些文臣掉书袋,酸也酸死了,你就给臣几天假吧,微臣就是皇上手里的一把刀,一柄剑,不用的时候,是不是该放进刀鞘里,挂起来呢?天天放在外面,会生锈的。”

“呵呵,就你一天怪话多。”

“皇上——”钱隽祈求道。

“好了,好了,真拿你没办法。不过,你不上朝,却不可掉以轻心,有些事情,朕可是全权托付给你处理的。”

“臣惶恐,皇上,臣为了朝廷,一定尽心尽力,可是,全权的话,还是,还是承受不起的。”

“这么说,你不肯尽力了?”

“皇上,臣冤枉,臣,臣何时不曾尽力呢?”钱隽立刻委屈地差点没哭出来。

永昌帝的心立刻就软了,钱隽对巨荣朝,可以说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他强让自己不动声色,语气却缓和下来:“好了好了,你瞧你,还准备挤出猫尿来了,你不愿上朝那就不上朝呗,就是一条,北疆的事情,一定为朕盯好了。”

“是!”

打这天开始,钱隽就在朝臣的视野中淡出,人们听说他每天带孩子骑马,陪妻子赏梅,很少和朝廷上的大臣来往,甚至和沈家的两个舅舅都很少接触。

这让董进才如何再弹劾钱隽凭借功劳,骄狂不可一世?如何在皇上面前,再进谗言,要皇上忌惮钱隽的话语?

这就是董夫人刚刚说个开头,董进才就气得大发雷霆的原因,他精心策划,筹备已久的一步好棋,还没下出来,就胎死腹中,董进才这个窝火,就别提了,他现在满腔希望妹妹能在仁亲王府搞出动静,从那个方面,打击钱隽。

董侧妃按照哥嫂的安排,果然谣言鼎盛,她的心情这才略略好了些:“哼,敢伤了我儿的身子,我要你儿子的命。”

这天,午妈忽然进来,一下子就给董侧妃跪下了:“娘娘救救我的春娘。”

“怎么回事?你不是让我给你女儿指婚吗?我已经给舅老爷说了,让她回董家去。”

“娘娘,呜呜——”

仁亲王妃管家无方,家里的奴仆也没有其他王侯世家的行止有度,还好有仁亲王对外院的约束比较严,不然家里还不知道要出多少丑闻呢。

文瑾听闻说钱钱的坏话,可能是午妈散播的,便笑着给丈夫道:“听说午妈的女儿春娘长相不错,外院男人觊觎的很多,常常给她买些好吃好喝的献殷勤。”

钱隽呵呵笑:“午妈的这个女儿,就要坏事到馋嘴的毛病上了。”

“嘻嘻,我还告诉你一件事,这个春娘还好赌呢。”

“小坏蛋,我知道怎么做了。哼,谁敢针对我搞三搞四,那他就别想过安宁日子。”

“都说护崽的母老虎最厉害,我看,公老虎若是护起崽子,你母老虎更难惹。”

“敢说我公老虎?呜啊,看我不吃了你——”钱隽作势扑过来,文瑾还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呢,逗得咯咯直笑,家里终于又有了欢声笑语。

过了几天,春娘和几个丫鬟婆子玩牌,狠赢了一把,提着沉甸甸的钱袋,她笑得嘴都合不拢。

“春娘,赢了这么多,你得请我们吃酒。”一个叫小枝的丫鬟不服气的道,“我一个月都白干了,全都给了你,你还不肯让我们过一下嘴瘾啊。”

春娘看看钱袋,有些舍不得:“这么晚了,哪有吃的卖呀?”

“哎,对了,正院的小厨房晚上好像做了好多菜,王妃和二爷生气,根本就没动,你给上点儿好处费,可以把那些弄过来,反正,这么晚了,王妃绝不会起来吃饭的。”

春娘一听,正院小厨房和她娘关系不错,花不了多少钱,那些人还承她的情呢,便高兴地答应了。

饭菜弄来了,小厨房的人还巴结地给了一坛子米酒,这是王府自酿的,也没什么劲儿,几个女人高兴地大吃大喝,好不快活。

春娘心里高兴,不知不觉就喝多了,觉得头晕晕的,她想散场,几个人不答应,大家最后,把一坛子酒吃了个一干二净,这才算完。

春娘东倒西歪往自己的住处走,小枝有点内急:“春娘,春娘,陪我去外面的净室去。”

“回咱们院子解决。”

“不行,不行,我要尿裤子了。”小枝不由分说,拉着她钻过一个小角门,就来到一个净室,春娘在外面等着,她麻溜地钻了进去。半夜风凉,春娘被吹得有些难受,恶心想吐,小枝却随手关了门,她轻轻敲了敲,小枝哼哼叽叽说她再等会,春娘忍不住,想着半夜三更的,旁边男净室应该没人,便奔进去大吐特吐起来,米酒的后劲大,这会儿酒劲儿涌上来,特别难受,她扶着净室的墙壁,腿上直发软,连路都走不成了。“咦,你谁呀,怎么是个女的?”忽然一个男人的声音,把春娘下了一跳,她转身就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