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进才大着胆子走到墙上挂的堪舆图前,指着大黑山附近:“这个大黑山马场,现在就掌握在冒顿手里,而它真正的主人,乃是来和亲的娜仁公主的,我们不如趁此机会,拿下马场,然后强留娜仁为人质,今后,何愁北疆和西疆大军缺马呢?”

永昌帝听了不由一喜,这也算是一个好办法,不仅解决了自己眼下的尴尬,还能彰扬国威:“董爱卿可有具体的谋略?”

“皇上且听微臣细说,北疆大营经过三年刻苦训练,新组建的快马营已经有了很强的实力,宝剑锋从磨砺出,快马营不拉出来实际演练,如何知道他们是不是能够打得了鞑子?我看,这一仗,就交给他们,具体指挥嘛,就让北疆元帅麾下的刘自力当,此人谋略过人,北疆军营中的将士,没有不佩服的。”

沈明熙说服了仁亲王,两人一起返回来,永昌帝已经被董进才蛊惑得心动不已,他忍不住盘算是不是让北疆军将出击一次,把大黑山马场抢回来。若是能够成功,不仅彻底灭了呼伦尔的威风,说不定从此以后,乖乖俯首称臣,成为巨荣藩国,连冒顿都深受打击,再也不敢和巨荣拼火。

永昌帝禁不住沉浸在自己的美妙幻想中拔不出来,沈明熙来了,和皇上没说几句话,就发现昔日的小伙伴又犯了异想天开的毛病:“皇上,实战演练的确是提高作战能力的最好方法,可是不是先打打小仗,让将士适应适应,然后再打这个打仗呢?何况,大黑山马场处在冒顿、呼伦尔和巨荣三国交界,防备本来就特别严密,守将也极为凶悍,只适合智取,不适合强攻,若是让钱隽带兵攻打,还勉强有几分获胜的可能,其他人,我很不看好。”

董进才哪里肯放过和沈明熙作对的机会,他给皇上说:“沈大人身处京城,连北疆到底是什么模样都没见过,哪有资格品这个评那个?”

沈明熙说话,从来不会给人留面子,并且,刻薄起来,那话说的,比刀子砍人还令人难受,他答道:“皇上,微臣是见识少,出的主意都是馊的,哪里没臣还好说,凡是臣插手的地方,日子没有好过的,比如说漕运,若不是宁大人帮着收拾烂摊子,咱巨荣这南北交通,早瘫痪了。”

前年冬天,大学士宁林提出改漕运为海运,董进才受几个漕运官员的蛊惑,似模似样地写了一篇很长的奏折,给皇上建议这个建议那个,结果照他的办法来,最后海运没改好,漕运却几近瘫痪,永昌帝大怒,把宁林发配去做漕运总督,宁林刚去那两个月,几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人瘦得都脱了形,才把漕运理顺了,去年冬天,宁林不动声色开始了漕运改海运,现在成效卓然,不知为朝廷节省了多少银子,朝廷上下,都背后议论董进才,说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听到沈明熙提起漕运的事儿,董进才的脸涨成猪肝色,牙齿咬得腮帮子筋肉冒出,饶是他脸皮厚,此刻也是掩不住的恼羞成怒。永昌帝不耐烦地摆摆手:“就事论事!”“皇上,你好像忘了咱北疆大军和鞑子打仗,总是凭人多取胜,一般是四、五个打一个,新建的快马营,才两三万的人,可对面防守的鞑子兵,也有近两万的,什么时候我们的兵这么厉害,可以二对一了?建这个快马营最初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防止鞑子突袭,是专门救援用的,现在让他们当尖刀,别折了才好。”

...

第三百章 辩驳

董进才气得:“你不懂别瞎掺和,乌鸦嘴,出师不利,都怪你。”

“我说话要是那么顶用,那就每天诅咒你三遍好了。”

“你——”

永昌帝脸黑下来,是的,他是去过西疆的,当时若没有钱隽神出鬼没的用兵,那一场战争,还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仁亲王带着二十万大军,对付的鞑子也才三万余人,巨荣的兵,死的那个惨烈,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动不动就要面临野狼的威胁,鞑子兵有多彪悍,他是清楚的,他内心,一直有个心结,希望巨荣朝兵强马壮,不再受那些鞑子的威胁。可这个,到现在也不过是他美好的心愿而已,刚才董进才的话,只是勾起了他昔日的梦想,沈明熙兜头一瓢凉水又把他泼醒了。还是议和的好,然后和呼伦尔合作,巨荣出钱出粮出地盘,呼伦尔出兵马出将士,拿到大黑山马场,两家利益均分,巨荣得马,给呼伦尔一些粮食。

董进才一心希望北疆打起来,他不相信钱隽会比久经沙场的老将更会打仗,觉得他的名气,都是被人吹出来的,可惜到现在为止,巨荣再也没有一场像样的战争,没能再出一个英雄,把令他厌憎的人名气盖下去。钱隽不倒,沈家兄弟就不会倒,他董进才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没法达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最高境界,他好恨!

永昌帝看着站在一边的仁亲王,老王爷竟然有些羞涩地低下头,他猜想肯定是沈明熙又出什么损招儿了,便摆手让董进才退出:“董爱卿,沈爱卿说得对,我们对付鞑子,必须出奇招才行,不可以兵对兵将对将的硬打,就算我们快马营的兵将已经很厉害了,也不能和他们硬拼,你回去好好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好计策。”

知道是皇上要把自己支开,董进才十分气馁,他蔫蔫地行礼退了下去。

永昌帝看着沈明熙:“好了,下一步怎么办,你说吧。”

“微臣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最好呢,让王爷大人向娜仁高娃公主求亲,咱们这边是三媒六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草原上却是自己挑婆家的,她只要点头,没人敢说不字。”

“可是…”

“这么说吧,微臣悄悄放出风去,就说娜仁高娃公主本是议和特使,见到王爷大人之后,便夜不成寐,是她闹着要替代乌云其其格公主来和亲,因为她是草原之王完颜格的唯一的传人,呼伦尔也无可奈何,这样,就不存在呼伦尔欺君的问题,同时,娜仁高娃公主肩负冒顿杀敌篡位的深仇大恨,嫁给仁亲王,是被王爷的英雄气概折服,是希望王爷帮她带兵打冒顿,这样,就没人议论什么了。”

永昌帝有些不太满意,沉吟着不说话。

“皇上,这样吧,第一步先放出风,就说娜仁高娃公主父王驾崩,弟弟被害,丈夫也被冒顿杀了,她肩负深仇,四处流浪,现在求到皇上这里。”

“嗯。”

“先激起诸臣和百姓的同情心,然后再让仁亲王去求亲,皇上觉得这样的安排好不好?”

永昌帝自嘲地一笑,他就不该担心沈明熙做不好,尤其是这忽悠人的事儿,没见过比他更精的,刚才他是故意说得含混而已。永昌帝走过去,伸脚去踢沈明熙:“你就作吧,小心王爷回头给你小鞋穿。”

“这个嘛,皇上放心吧,王爷有了新王妃,家庭和美,感谢我还来不及,哪里舍得让我难受?万岁爷,你的眼睛比我亮,难道看不出,朝廷里像董进才这样卑鄙无耻的没有第二个,像老王爷这样厚道的,也没有第二个的吗?”一句话不仅打击了他的政敌,还顺道把旧日姐夫的马屁拍了一下,仁亲王心情不由大感舒爽,觉得这昔日小舅子可比现任的大舅子好多了,同时,也多少激起一丝内疚,觉得愧对前妻留下的儿子,回到家碰上儿子,都忍不住挤出笑脸来了个和颜悦色,把钱隽惊讶得以为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因为北疆的事情一时没有定局,钱隽和文瑾就不得不滞留京城,虽然关于钱钱的流言不再猖獗,但文瑾带孩子参加宗亲之间的交往时,依然免不了有人对孩子特别关注,甚至背后指指点点,连金金都感觉到了,悄悄给母亲道:“宗学里有人说钱钱坏话。”

“别搭理,有人在害钱钱,他们想害你父亲,一时没法下手,便拿了钱钱下手,钱钱小,容易伤害。”

“这些坏蛋!母亲,我要好好读书,跟着爹爹练武,谁要再敢说弟弟一句坏话,我就把他打翻在地,让他永远记住这个教训。”

“好的,金金。但是,你要先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明白,娘,你跟爹爹说的一样,不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呵呵,我儿好聪明。”

文瑾和钱隽仔细追查流言的起源,虽然最后没有确切的结果,但矛头却指向仁亲王妃和董侧妃。结合钱钱上一世带来的记忆,董侧妃的嫌疑最大。

显而易见,钱轩不成器,若是没了钱隽,金金又小,获益最大的自然非她莫属。另外,钱隽若是有了意外,沈明昭沈明熙兄弟也会受到极大的打击,董进才趁机落井下石,说不定真的就把沈家兄弟打压下去,他爬到首辅的位置上。文瑾把自己的推测告诉了丈夫,她并不认为自己疑神疑鬼,无端给丈夫树敌,董进才所作所为明摆着呢。钱隽告诉文瑾,他会小心对付,并让文瑾千万不可鲁莽,有事一定要告诉他:“董进才心狠手辣,你千万不要轻视了他,一定要谨慎。”“夫君,他不会把目光放到我的身上,你才是董进才想要加害的,世子,告诫我的时候,你有没告诫一下自己?若是没有你,我和孩子的日子,可就悲惨了,钱钱总做噩梦,就是回想起上一世的事儿。”

...

第三百零一章 对付

钱隽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严肃地拍拍文瑾的手:“我不知道上一世发生了什么,既然能重新来过,我一定不会让你们母子重蹈覆辙。”

“嗯,我信你!”

沈明熙从皇上那里出来,并没有发动什么人去散播谣言,那样会引起皇上的防备,虽然他现在,只是个五品的上书房行走,不算是什么正式的官员,和兄弟俩都在皇上身边,这是很容易让人抓住把柄攻击的。

沈三夫人在生了儿子之后,如愿又有了第二个儿子,现在夫妻和谐,家庭宁静幸福,她苦守十多年,也算是终成正果了。

沈三夫人对丈夫言听计从,但她却不是没有能力的人,沈明熙回到家,想好计策,便问妻子:“你过几天不是要参加刘夫人儿子的大婚宴吗?她家邀请的客人中,有没有这样的女人——泪点低容易被感动,爱说话,并且也有感染力,为人信誉也过得去的?”

“老爷可是想要传开什么话吗?”

“嗯,这么回事。”

沈明熙把娜仁高娃的悲惨身世讲了一遍,他的口才,那首先把自己的夫人感动了,沈三夫人眼泪婆娑地道:“娜仁公主好可怜,也好有志气,一个女人家,到处奔波为丈夫和弟弟报仇,实在太不容易了。”

“是啊,所以,想让人帮她一把。”

沈三夫人想了想:“户部郭侍郎夫人可以试试,她是个好人,平日里朋友又多。”

户部就是后世的财政部,自然巴结的人多,郭夫人又是那样开朗热闹的性格,自然朋友多,沈明熙才不会让自己的夫人做枪呢,他追问:“这个郭夫人的朋友都有谁,说上几个。”

沈三夫人想了想,果然报出几个名字,沈明熙问清楚之后,便有了计划。

礼部尚书这天下朝,请工部秦侍郎吃饭,两人该说的说完,出来碰上了沈明熙和几个回京述职的同年,别人可以不理会,但没人不敢不把沈明熙当回事,于是一群人又重打鼓另开张,返回雅间,另叫了一桌酒席,两拨人遇上,各打各的算盘,回京述职的几个,官儿都不大,很想巴结上尚书大人和侍郎大人,而当着大家面儿,谁也都不敢开口,但都希望能多聊会儿,于是东拉西扯,各种不会引起别人反感但又能说嘴的事儿都被拉了出来,期间沈明熙状似无意地感慨了两句娜仁高娃公主乃女中丈夫,巴结他的人是最多的,于是就有人问到底什么意思,沈明熙便让礼部尚书给大家介绍,他已经定位为女中豪杰了,礼部尚书自然极尽可能地说娜仁高娃公主的好话,沈明熙偶尔补充两句,引导舆论导向,于是一群男人讲了半个时辰女人的故事。

秦侍郎当年是个穷举子,蒙岳父青眼,将女儿嫁给他,从物质到精神多方支持他科举,然后又一路提携,他才有今天成就,因而对夫人极好,他回家晚了,便自然而然地给夫人报告,遇到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娜仁高娃公主的事迹又是最容易赚取女人眼泪,引起她们共鸣的,于是在其后几天,秦侍郎夫人把故事讲给了郭侍郎夫人,郭侍郎夫人在刘家婚宴上又讲给了几个好朋友听,她的口才和影响力都比秦侍郎夫人强多了,于是,短短半个月时间,京城里的高门女子都知道了娜仁高娃公主的事迹,很多女人为她胆大包天竟然代替堂侄女来和亲捏一把汗,她们下意识地左右着丈夫的意识形态,等永昌帝真的在朝堂上召见鞑子和亲特使时,竟然多数人都对娜仁公主抱着同情和钦佩的心态,董进才纠集一帮门生跳起来横加指责,竟然没有几个人支持,沈明昭一句话都没有说,就把事情压下去了。

这天,在朝廷上正式论证此事,多数朝臣都持支持态度。

美云长公主的驸马出班奏对:“吾皇万岁,仁亲王妃失明已久,太医也束手无策,偌大府邸,不能没有女主人,不若皇上把娜仁高娃公主赐给仁亲王吧,和王妃并嫡,照顾老王爷的生活。”

钱先聪经过十多年的苦熬,现在也位列朝堂之上,他也往前一步,附和道:“正该如此。虽然我朝没有先例,但老王爷功高盖世,而王妃又有眼疾,不能掌控内庭,是该由皇家出面,为他解决这一问题。”

董进才这两天晚上几乎睡不着,但却怎么也想不出如何把这个提议压下去。虽然仁亲王再娶新妃,对世子钱隽没好处,但对他董进才,坏处却更大,妹妹这个侧妃,就再也没有出头的肯能,新仁亲王妃肯定会压制侧妃和瞎子王妃,那么,他的外甥钱浩,肯定也会深受打击的。钱浩在床上一躺就是小半年,现在虽然走路没有问题,但太医说了,绝对不可以劳累,更别提什么骑马射箭武术之类的训练了。妹妹不能掌控仁亲王府,他的发家计划便没法实施。

沈家把他盯得太死,董进才空有高高在上的权势,却没有发家致富的机会,他甚至还不如一个工部和漕运、盐道的实权官员来的富裕,仁亲王府那可是一座金库啊,他眼睁睁看着,却没法拿出来花费。

董进才坚决反对娜仁高娃公主嫁给仁亲王,他只能从鄙视娜仁的角度劝说皇上:“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娜仁高娃公主如此抛头露面,伤风败俗,怎能匹配仁亲王爷?不可!”

一下子出来十几个大臣,反对董进才的观点:“娜仁高娃公主怎能是不守妇道的女子?她为国家为丈夫将自身安危置之度外,多少男儿都做不到这一步啊,虽然是异族女子,我们也该加以旌扬才是,现在经常有人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不是我朝官员百姓真的道德败坏,而是我们对这方面的人和事旌扬不够,普通百姓没有效仿的范例。”

永昌帝深以为然,虽然他并没有最后下结论,但表情和行为,表明他是支持的,是喜闻乐见的。

董进才很不甘心,他再提反对的理由:“娜仁高娃父母兄弟全都横死,乃是不祥之人,她会把厄运带进仁亲王府的。”

“闭嘴!”皇上怒了,“娜仁公主明明是被冒顿害惨了,什么不祥之人,不祥的人能出生在王族之家吗?此事休要再提。”永昌帝害怕仁亲王不肯娶娜仁高娃,他后面的安排就没法进行下去了。

董进才当着满朝文武,被训得灰头土脸,这人丢得实在太大了,他不敢再说什么,朝廷上跟随他的人,也都闭上了嘴巴,永昌帝在七嘴八舌的支持声中,满意地露出笑容。退朝回宫,他歇了午觉起来,宗正大人求见,他就站在朝堂上,早朝发生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对娜仁高娃公主是赞赏的,同时,也觉得让她联姻,好过给皇上身边,再塞一个异族女人要好。好歹梅贵妃还有汉人血统,她的孩子又是皇上唯一的子嗣,将来继承皇位也勉强可以接受,但鞑子女人就不一样了,是绝不可以在宫里给予很高的地位的。

这个想法宗正大人当然不能说出来,若是娜仁嫁给仁亲王,和亲就算完成了,皇帝便没有理由非娶一个鞑子女人。

“皇上,娜仁高娃公主在北疆女扮男装签署了和平协议,和老王爷有一面之缘,皇上也该考虑这方面的因素,对这样刚烈能干的女子,多一份包容和庇护吧,若她嫁给仁亲王,谁还敢说一句抛头露面之类的话呢?这事儿于朝廷于个人,都是有好处的。”

“宗正大人所言极是。”永昌帝颌首表示赞同。呼伦尔送给他的两个舞姬,现在正得宠,皇帝唯恐外面的人知道,御史上书说东道西,因此,尽量让娜仁高娃公主吸引了多数人的目光,他才能暗度陈仓,不动声色地将两个绝色美人安置下来。这两个鞑子女人,并不是普通舞姬,一个是冒顿篡位前右贤王之女,父亲被冒顿杀了,一个是呼伦尔王妃兄弟的女儿,她们恨冒顿,希望和亲成功,对永昌帝也特别崇敬,觉得他是比她们的大汗还要有能耐的博格达汗,永昌帝每次看到她们崇拜到如敬神一般的目光,男人的虚荣心里就得到大大的满足,现在对这两个女子特别好。

有沈明熙暗中推动,朝臣上下都接受了娜仁高娃公主,永昌帝见时机成熟时,下旨让仁亲王和娜仁高娃公主成亲。

董侧妃见兄长没能顶住压力,竟然让这件事情做成了,非常失望,也非常伤心,仁亲王现在又有了一个正妃,那她就再也没什么戏唱了,别说将来能被扶正,就连眼下主持中匮的权利,也保留不下。杨侧妃见事情对她很不利,果断掉头抱文瑾的大腿,好歹男人活着,还能庇护一二,等男人死了,仁亲王府的正经女主便是世子妃,她一直拉拢示好,不信将来容不下自己一年几百两银子吃饭穿衣带丫鬟婆子伺候的费用。这一回仁亲王特别清醒,当宗正来问婚事谁负责时,毫不犹豫地说是世子妃,宗正一走,他就让王妃交权,家里的中匮,无论大小事务,全部由世子妃负责。他知道儿媳妇能干,也知道儿媳妇和自己的几个女人不和,仁亲王猜测,世子妃会趁此机会,反攻倒算,借口整顿内院,肯定会清理一遍账目和库房,这样,等新王妃进来时,世子妃该得罪的人都得罪过了,该整理的内务也整理好了,他心仪的女人就能顺顺当当坐享其成,并且还能和现有的几个女人和平相处。

...

第三百零二章 连锁反应

文瑾当时设计时,钱隽把呼伦尔家族的女子挨个研究了一番,从年龄到长相以及性格和经历,最后挑出娜仁高娃,她人长得美,性格刚强,但该低头时,也懂得以柔克刚,父亲弟弟丈夫这些都是她人生中的依仗,一夜之间,都没了,她穿着男仆的服装潜逃出来,投奔呼伦尔,在这里,她一面积极配合呼伦尔,说服父亲的旧部反对冒顿,一面又能够一切围绕着呼伦尔转,放弃自己乃是草原最高贵的身份。文瑾觉得,她为了收回封地,消灭冒顿,肯定愿意来和亲,并且,她是个聪明女人,也肯定愿意委屈自己,迎合仁亲王,嫁到巨荣来,获得这边的支持,完成她的报仇大业。

事情果然如此,仁亲王代皇帝去北疆见呼伦尔的特使,娜仁高娃果然听从安排,先是女扮男装和仁亲王接触了一下,随即便对这个老男人十分满意,仁亲王虽然年纪大,但他不像其他贵族男子,整天声色犬马酒池肉林,而是坚持锻炼,生活也比较节制,到了现在,依然身板挺直,风度不减,反而因为年龄,使他显得更加成熟稳重、威风凛凛,这样的男人,才是女人心目中可依赖的对象。

娜仁高娃公主这才以女性面目和仁亲王接触,并且不放弃任何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很快,她的美丽热情、刚柔并济、狡黠可爱、风流体贴,给仁亲王留下很深的印象,把仁亲王迷得不知今夕何夕。

刘彩琴瞎了之后,仁亲王就再也不爱她,只是需要这样一个傀儡而已,现在,他的一腔爱意终于有了着落,就是回到京城,还对娜仁高娃念念不忘,只是苦于没法给皇上说明,只好压抑一肚子的爱恋,躲在王府自怨自艾,这时,沈明熙让礼部的官员和仁亲王接触,趁机蛊惑他去皇上那里,一是为娜仁高娃说情,二,也是为自己争取。现在,一切都随了他的心愿,仁亲王高兴地走路都轻飘飘的。

仁亲王自己满意了,却把麻烦一股脑扔给了世子妃萧文瑾,钱隽闻讯去找王爷要帮老婆说声拒绝,内院的女人已经和文瑾杠上了——王妃是第一个去找文瑾的,这个瞎子,还不接受教训,依然用她的眼泪攻势对付文瑾,她当然不会像对付仁亲王那样未语泪先流,而是坐在文瑾的花厅,先是责问,然后就是嚎啕。

“王妃,你这眼疾,就是眼泪流的太多了,太医不是一再告诫让你别哭吗?”文瑾连心情都不用隐瞒,满脸的讥讽,冷冷地道。

仁亲王妃果然抽噎了一声,停下了。

“王妃呀,我一向对管理中匮的事儿不感兴趣,并且现在也不想从你手里接什么账目,关于这个问题,我劝你最好去找王爷,把账簿都给他算了,至于府里迎娶新王妃的事儿,那也是有宗室那边管着,我没必要操那么多心,你也别在我这里哭哭啼啼,瞧,把子夜都吓哭了。”

“你别说得这么好听,若不是你在王爷跟前蛊惑,他能让我交出中匮吗?”

文瑾烦了,不客气地道:“王爷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我若是想要管中匮,也容不得你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一直攥着这个权力。我是不屑和你争,不要以为谁都是好欺负的,春兰,送客!”

“你,你,你敢把我赶出去?”仁亲王妃气得跺脚,喋喋不休地指责文瑾不孝,却听见脚步声和小孩子依依呀呀学语的声音从身边经过,一路去了外面,世子妃这是懒得搭理她,仁亲王妃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就这么气死过去。

“走,去王爷那里。”她还当自己是当年那个花容月貌娇媚无比的年轻小女人呢,一路上由老妈子搀扶着,哭哭啼啼去找王爷,仁亲王身边的太监景烟却早早就拦在半路上:“王爷有国事要忙,不管是谁,都暂且回去,切勿打扰。”

“不行,我要你立刻给我通传,我要见王爷。”

景烟懒得和她一个蛮不讲理的瞎子罗嗦,叮咛手下几个小太监:“挡在这里,若是放了谁过去打搅了王爷处理大事,板子伺候。”说完一甩袖子走了,仁亲王妃被几个小太监死死挡着,无论威胁利诱还是撒泼耍赖,对方都是一副极其耐心的解释:“王妃请体谅小的,王爷发的话,小的哪有敢违背的?”

仁亲王妃也哭累了,闹也闹乏了,最后灰溜溜返了回去,她知道,在这个富丽堂皇的王府里,她的好日子将要一去不复返了。

最焦急的要数董侧妃了,她听到消息,就去了娘家,董进才正在家气恼呢,他没想到自己的如意安排,就这么轻易被对手搅黄:“仁亲王个老匹夫,都多大年纪了,还要娶妻子,全国上下,没你这么不要脸的,几百年没有第二例——并嫡,亏你想得出来。”他是后悔啊,当时为何自己没想出这一招儿,让妹妹早点坐上王妃的宝座呢?为何傻傻地只知道等待仁亲王妃自己去阎王那里报到,腾出空位给妹妹?他又气恼,为何给仁亲王妃下的是慢性的毒药,最少要一年才会发病,半年后才会死亡?若是用急一些的毒药,现在问题不就已经解决了?还有这个仁亲王妃,动不动便请什么太医,害得他不得不小心谨慎,唯恐有一丝的疏忽,露出狐狸尾巴来。两年来,妹妹做小伏低地与她虚与委蛇,这些委屈竟然都白受了。董夫人面对哭哭啼啼的小姑子,心里十分厌烦,当年她被选入宫,因为丈夫的官位不够,按道理只能做宫女,可消息过来,说是被太后看中,留在慈宁宫,全家人别提多高兴了,谁不知道皇上至孝,而且后宫空虚,原以为美丽绝伦的董艳萍,会和皇上不期而遇,然后成功吸引了陛下的注意,再然后,一步一步升上来,成为皇上的嫔妃,那时候的董家人孤陋寡闻,以为董艳萍已经是人间绝色,他们翘首以待,满腔希望她能迷住皇上,董家也弄个皇亲国舅过过瘾,谁想美梦还没来得及做出来,一瓢凉水便倾泻而下——董艳萍被太后赐给了仁亲王,还是个侧妃,虽然还挂了个妃字,可这亲王侧妃和皇帝的嫔妃,差距岂止天和地?为了培养小姑子,丈夫和她节衣缩食,请了最好的女先生教读书识字,还有从宫里出来的老嬷嬷教她规矩,董夫人节衣缩食,没想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就在她心灰意冷时,男人先想通了:“亲王的侧妃,好歹也是妃,总好过给太后做宫女吧?我打听了,宫女只能升为女官,要想成为皇上的女人,还有好大的距离。”

...

第三百零三章 挑唆

“可是,我们的一番心血,不就白费了吗?”

“不妨,听说仁亲王对自己的女人很好的,而皇上对他又很好,咱们不如找个借口,多去亲近亲近。”

当时仁亲王妃眼睛看不见,钱隽失踪,钱轩不成器,仁亲王在多重打击下,过得特别颓废,王府的规矩也讲究不起来,董进才厚着脸皮频频造访仁亲王府,在王爷面前卖弄本事,又指点妹妹邀宠卖好,终于哄得王爷对他们青眼有加,在仁亲王的关心下,董进才的官儿顺溜溜就升了上来,董侧妃怀孕后,杨侧妃莫名其妙得了一场大病,差点去了阎王殿报到,虽然最后活了过来,太医却断言她再也不会生育,董侧妃生下儿子,在王府的地位,一度超过仁亲王妃,俨然是女主人了。

仁亲王妃忽然眼疾好了,在刘家的帮助下拿回中匮,董侧妃不得不暂时蛰伏,等待时机。

董夫人觉得小姑子实在笨蛋,好几次绝好的机会她都没能抓住,不然,仁亲王府现在还不依然在她的手里呢?

“老爷为了你,不知花了多少心血,你怎么搞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把大好局面变成这样的被动,哎哟现在又哭什么呀,我说,这都是你的命,你就是做侧妃的命。”

董侧妃目瞪口呆地看着言辞刻薄一脸嫌弃的嫂子,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夫人,这可怎么办呐?我什么都没了,都没了呀——”

董进才在书房想了又想,终于安定心神,这才走了进来,他安慰妹妹:“虽然这王妃之位你得不到了,可自古女人都是母凭子贵,你有钱浩这样出息的儿子,何愁今后没有好日子过?”

“可是浩儿,浩儿将来最多有个三品四品的爵位就到头了,我能有什么好日子?”

“傻瓜,娜仁高娃虽然能占据王妃之位,可她难道还能为王爷生出儿子不成?她二十三岁生了孩子之后,一直到现在都再也不育,可见是身体已经不行了。”

“这,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董侧妃一时想不明白。

董夫人不高兴地瞪了小姑一眼:“你们府里世子之位若是空出来,钱浩还是很有希望的,不是吗?”

“哦,对呀。”一句话让董侧妃立刻破涕为笑,可遂即便再次沉下脸来,“北疆都不打仗了,哥哥的计谋,还能实现吗?”

董进才一瞪眼:“错,谁说不打仗?今后的北疆,不仅还要打仗,而且还要有大仗打,有更难更苦更艰巨的仗打呢,我不信他真能长命百岁。”

董侧妃用帕子沾沾眼睛:“哥哥,真的吗?”

董夫人不高兴地道:“老爷说的话,什么时候不是真的?只有你,还要加把劲,把老爷叮咛的事儿做好。”

“是,哥哥!”

见妹子心情好了,董进才和老婆又开始面授机宜,让董侧妃如此这般,三人商量好了,觉得这个计策实在高明,忍不住面对面笑起来,三个声音,一个阴沉,一个奸诈,还有一个,二者兼有另带了一丝傻气,让外面伺候的下人都禁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他们抬眼看看天,骄阳似火啊,实在想不通,刚才那股阴风,是从哪里刮来的。

董侧妃从娘家回来,刚好听说仁亲王妃在男人那里碰了钉子,董侧妃的心不由得一沉,在她印象里,仁亲王是个难找的好男人,对女人是有求必应,而且呵护有加,尤其是对王妃,眼睛瞎了还能主持中匮,这在京城,乃至全巨荣朝,估计都是独一份的。

哥哥打听到的,娜仁高娃在北疆就和王爷见过,估计她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打了王爷的主意,有意勾引了,不然,王爷如何现在处处为她考虑呢?

“世子妃在做什么?接手中匮了没?”董侧妃问打听消息的午妈。

“王爷已经命人把对牌箱子和账目送去了,世子妃没什么动作,只是让人把几个大库房封起来了。”

“哼,就知道她是这样的货色,果然以为从此以后大权在握了,笨蛋,也不想想,娜仁高娃进门,人家是堂堂公主,还占了长辈的身份,这中匮,怎么能让一个小辈来掌着?”

“是啊,世子妃蛰伏了三年,终于抓住了机会,肯定不会轻易罢手。”午妈随声附和。

“严密盯着那边,把守库房的几个奴才打点好,她哪怕拿出一根针,都要悄悄记下来。”

“是!”

第二天,午妈便一条一条消息报到了董侧妃跟前:“世子妃派人把所有的库房都封了,贴了封条。”

董侧妃一愣,随即讽刺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她想阻拦王爷大婚不成?”

“她就是有那个的胆子,可也要有那样的本事。”午妈回答,“奴婢猜想,她大概是要查库房。”

“果然,她就是一头猪,难道不知道这样做,白白好过了那个鞑子?”董侧妃气得拍桌子,心跳地却像擂鼓,她这两年,可没少贪污,假账虽然做了,可听说世子妃看帐水平极高,手下的掌柜的没一个敢糊弄,也没一个能糊弄过去的,她若是趁机报复,把自己查出来怎么办?

午妈看着主子的脸色,自然能猜出她在担心什么,她小心翼翼地安慰道:“奴婢估计,她先要查王妃的帐吧?您又没有打压她,平日里还和颜悦色的,她要动手,也不该先轮到侧妃。”

董侧妃没言声,心里却犯嘀咕,去年王妃和贺氏上当,她跑到文瑾那里威胁了一通,王妃再打压,也没这个对世子妃的触动大,若是世子妃报复,肯定先拿她开刀的。

午妈小心翼翼站在一边,心里很快也想到了这一茬,她紧张得很,万一主子遇到事儿,自己也少不了会吃挂落,自从被董家送到仁亲王府,她跟着董侧妃还真过上了好日子,享福久了,真不习惯重新回到以前那种苦日子里去,何况,她为了女儿春娘,还得多多弄点钱,不然,王大和他那夯货老婆,都容不得春娘好过。午妈拼命眨巴着小眼睛,为主子想计策,很快还真找到了一个下口的地方:“侧妃娘娘,贺氏,贺氏前年可没少贪污呢。”

董侧妃和午妈对视一眼,立刻就知道她什么意思了,忍不住高兴地一拍巴掌:“对呀,让她去闹。”她奸笑了一下,一个有羊羔疯的大肚子女人,就是没人招惹她,自己说不定都会躺倒在地,不信她不给那边添麻烦。”

午妈心领神会,行礼退出后,找人撺掇贺氏,让她先冲到最前面。

贺氏进门头一年,可谓春风得意,得公公婆婆喜爱,受男人宠溺,连娘家那边的人,对她都高看起来,原本没人搭理被送到乡下,忽然倍受关注不少的人围着巴结,令她一时忘乎所以犯下大错,甚至被人挖出有癫痫病的旧事,一下子从云端跌到地狱,又回到了过去无人理会的境地,还好她怀了身孕,奶娘顺妈妈一再劝她忍耐,有儿万事足,不管受了多大委屈,先保养好身子,生下儿子。

贺氏真的怕自己再犯病,不仅关门闭户忍气吞声,还定期招太医来把脉,吃药针灸地调养身子,现在即将临盆,她的心里充满期待,希望能一举得男,今后不管怎样,只要仁亲王府不倒,她就能过安稳日子。

贺氏身边的老秦夫妇被仁亲王发落了,现在最得信任的,是她的奶娘,奶娘是个稳妥的人,知道主子有病,凡是都忍着让着,委曲求全,她这样劝贺氏,因而快一年时间,这个院儿一直安宁得很。

仁亲王妃身边的冯嬷嬷拿着个盒子过来:“王妃让奴婢送根人参来,二太太这不快到点了,王妃行动不便,心里可是惦记着呢。”

“谢王妃的赏赐。”贺氏激动地眼冒泪花,她以为过了这段日子,王妃终于不生她的气了,或者说,看在即将抱孙子的份上,原谅她了。

冯嬷嬷接过顺妈妈给的一小块银子,假装欣喜地行礼道:“谢二太太赏赐,瞧二太太这身形,肯定会是个男孩的。”

“是吗?冯嬷嬷还懂看这个?”贺氏不由高兴万分,她这段时间被人踩,连肚子里的胎儿,也有人指指点点说是女儿,这让贺氏有些担心,闻听冯嬷嬷这么说,立刻示意顺妈给她搬椅子,想请她坐下好好相看相看自己。

冯嬷嬷胡诌了一通,把贺氏主仆忽悠的找不到北,还拿了贺氏打赏的大红包,心里一边鄙夷贺氏真是个猪,难怪会拖累王妃上当,嘴里却依然不停地说些奉承的话,然后,似乎不经意地说了一句:“王爷让世子妃掌家,二太太可知道?”贺氏现在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养胎生儿子,听到冯嬷嬷的话不由一愣:“她掌家怎么了?”“世子妃却封了所有的库房,这是要清查账目了,哼,二太太,别看她一天不声不响的,这心思呀,毒着呢,是要寻大家的难看了。”

...

第三百零四章 不理

贺氏淡淡地说了一句:“她心思毒不毒,跟我没关系。”

“哎哟,二太太,你可不能这么说。”冯嬷嬷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贺氏,然后起身告辞。

贺氏被那一眼看得心中一颤,她想起自己帮着王妃管家一年多,可没少做手脚。顺妈看到主子脸色大变,连忙安慰道:“二太太别怕,你也不过是辅佐王妃管家,这账目出问题,谁能说清楚是哪个做错的?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您只管安心养胎,这个节骨眼,可不能出差错,不信世子妃敢这时候找你晦气。”

贺氏一想,顿时心下大宽:“对呀,料她不敢动我一指头。”说着抚摸了一下高挺的肚子,离预产期只有十来天了,她随时都会发动,谁不要命了要惹她?惹一下试试。

顺妈笑着走上前:“二太太,我扶你在院子走几步。”

“好!”…

董侧妃在屋里左等右等,却没有听到她希望的好消息,派人一打听,贺氏根本院子门都没出,她叫午妈去问冯嬷嬷,确定把消息送过去了。

“午妈你打听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贺氏管理奴仆并不是多高明,午妈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果然给主子带回了原因:“是顺妈劝住了贺氏。”

董侧妃气得后牙直咬:“这个顺妈,看着不起眼,没想到还挺狡猾的。”她过了一会儿冷静下来,很快就想出了新的办法。

仁亲王府的女人,几乎都有小厨房,只有贺氏,手头没钱,每天还在大厨房去取饭食。午时,小丫鬟提着食盒,战战兢兢地交给顺妈:“今天大厨房不知怎么失火了,虽然没有出什么事,可是来不及做饭了。”

顺妈打开食盒,只有一份白米饭,一碟凉拌莴笋,不由得怒火填膺,她气呼呼地叮咛小丫鬟:“在这里守着,我去去就来。再来不及,还炒不了一盘鸡蛋吗?这伙子贱坯子,过几天不训斥训斥,就皮紧了。”

她提着食盒急匆匆走了,贺氏身边的丫鬟花儿急忙跟了上来,花儿很馋,去厨房无非是顺手牵羊拿些好点的吃食,她的主子没钱,一院子的人都跟着受苦,平日里吃的寡淡无味,令她肚子里馋虫直挠。

厨房果然一片狼藉,一群婆子都还在忙着清扫、擦洗,她们一边干活,一边叽叽喳喳说话:“孙妈,听说了吗?王爷把中匮交给世子妃了。”

“呿,早就知道了。世子妃都开始查账了呢,昨个儿把库房全封了。”

一个面生的小丫鬟提着食盒站在一边,怯怯的模样让人生怜。

“你是哪个院子的?”

“舒云园。”

“等会,马上就好。”一个婆子闲话还没说够,她凑到旁边女人的耳根:“听说了吗?世子妃忒不地道,第一个便查的是二太太,柿子捡软的捏呢,别的院儿的人,她惹不起。”

“真的?”

“可不是怎的?”

顺妈只觉得心往下沉,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呢?整个王府,可不就数她的主子没钱没势没人撑腰嘛。她差点掉头回去,和主子商量商量对策,随即又改变了主意,该来的躲不掉,主子贪污在前,再商量也抹杀不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咬死口把事儿都推到王妃头上算了。

厨房的人倒是给顺妈几分面子,匆匆炒了个芹菜瘦肉、虎皮豆腐、还做了虾仁鸡蛋紫菜汤,顺妈才心满意足地往回走,却没留意跟她来的花儿早就跑回去报信去了。

贺氏听完花儿的话,大惊失色,又怒火中烧:“她就是能欺负我,哪怕我马上就要生孩儿,也不肯放过,去年董侧妃就说过,我上当就是她设的局,平白拿了我和王妃三万两银子,现在还要害我,呜呜,我和她拼了。”

“二太太仔细些,我扶你走。”花儿赶紧上前搀扶,贺氏迈着鸭子步,走得实在有些慢,把花儿着急的,恨不能背着主子走路。

贺氏住在主院的一个小套院里,文瑾住在直通外院的一个偏院,距离着实有些远,平日里,伺候主子来回走动的软轿、清油车停得到处都是,可今天特别邪门,贺氏走得腿酸,也没看到一个,她好容易走出主院,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两腿发软。

“花儿我在这里歇会儿,你去找个软轿。”

“好!”花儿答应一声,急忙跑了。贺氏站的累了,四下看了看,不远处有个石墩,她蹒跚着走过去,也不知哪个院子里不长眼的小丫鬟,风一般地跑过去,撞了贺氏一下,她虽然不至于摔倒,但却趔趄一下,惊出一身冷汗。贺氏还没坐下,花儿就找到了人,抬着肩舆过来了。

贺氏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人也疲乏的很,想返回去,花儿劝道:“还有几步路就到了,太太今儿若不说清楚,明天说不定就来不及了。”

“也好!”贺氏咬着牙上了轿子,两个粗壮的婆子抬着她一路往世子住的院子而来。

文瑾刚刚接到通传,说是王爷有请,她昨天把账簿全部退了回去,里面没有一本是真的,全是假账,仁亲王肯定是要询问这方面的问题了,说不定还会无端责怪她做的不好,文瑾心情很不爽,坐在带着遮阳棚的小马车上,前拥后呼地往那边而去,她和贺氏走的不是一条道儿,但却相隔不远,透过路边的花草树木,贺氏还是看到了她。

“花儿,快去拦住世子妃,她一定是去告我的状了。”贺氏焦急地指挥道,她心中焦急,直觉得肚子绷得紧紧的,一阵阵抽疼传来,这令她十分暴躁,“花儿你还杵着做什么?快去把人给我叫回来,我要见世子妃!”文瑾怎可能为她停下来?春兰停下来告诉花儿:“王爷叫世子妃去前院,二太太有什么事儿,回头再说吧。”文瑾觉得这贺氏真是一头猪,别人怎么耍,她就怎么来,跟没长脑子一般,她懒得和这样的人淘神,便理也不理地扬长而去。

...

第三百零五章 死了

贺氏看到文瑾连停也没停一下,气得七窍生烟,只觉得周身发硬,她知道自己要犯病,可已经来不及了。

花儿猛然听到主子嘴里发出:“咩咩”的声音,吓坏了,愣了愣,才急忙命令抬轿的婆子:“返回,快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