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董夫人才不在乎小姑子的日子怎样呢,她遗憾的是另外的方面,“听说艳萍攒了一耳房的宝贝,也不说送到咱们这边存着,结果让王爷发现了,你说她…?”

董进才一听,就知道妹子对自己不信任了,他气哼哼地拍着桌子,发泄道:“这个笨蛋,她难道不明白,这个世上,只有咱们才是最想让她好过的人吗?”

“是啊,以前,我还提醒她过,让把弄到的宝贝带过来,她说什么:‘那些多是御赐的,在咱家里,摆又不能摆,卖又不敢卖,拿过来也没用。’瞧,不听话,出事了吧?”

“你怎么没给我说呢?”董进才黑着脸,阴测测地,非常不满地反问。

董夫人和小姑斗法,想从对方手里抠出钱财,这种事儿,如何敢给男人说?她刚才大意了,暴露了行迹,这会儿赶紧弥补道:“我只想着艳萍也是一时糊涂,过一阵子就想通了,谁知道王爷竟然,竟然就动手了。”

“你再打听打听,这事儿肯定是世子夫妇插手了,王爷那性子,做什么都拖泥带水的,怎么能如此迅捷,干脆利落就把事情办了,咱们这边,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好吧,不过,那边没人传信,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查清楚。”

“那个午妈,不是给你吹牛,王府里没有地方没他们的眼睛吗?”

“王爷,午妈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她是艳萍的陪嫁,仁亲王凭什么处置人?她的卖身契,还在你手里呢。”

“哦,对对,我明天就派人去接王府,午妈还有个姐姐,在庄子上荣养呢。”

“嗯,这才对,仁亲王平日里拖拖拉拉,不信他能把府里管理严丝合缝,奴才的亲戚相互探望都拦得住。”

董进才和夫人商量之后,便去了书房,女人立刻把事情安排下去。

钱轩大婚的第二天,仁亲王府还是一片忙乱,粗使的丫鬟婆子配合外院仆人拆除搭建的席棚帐篷,主子身边得力的仆从,则清点登记精致贵重的摆件,将它们装箱然后放入库房,做主子的,也要面对他们不停地请示和汇报,可以说,整个王府,没人闲着。

午妈的姐姐刘嬷嬷坐着一辆牛车,在王府的一个角门停下来,她四下看了看,然后在门上敲了几声。

王府正经客人,都是去正门旁边的侧门进出的,能来这个地方敲门的,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比如比较得脸的管事们的亲戚朋友。

“王妃有令,今天不许开门见客,外面是哪一位,请多包涵,若无急事,改日再来。”

刘嬷嬷愣了一下,她也曾来过几次,没少向妹妹打秋风,王府的门子,个个都是见钱眼开的主儿,她便按照以往的惯例,趴门缝上低声道:“守门的哥儿通融通融,老婆子是来探望妹子的,哦,就是董侧妃身边的午妈,回头,一定重重感谢。”

“少罗嗦,午妈早就出府,去跟女儿和女婿一道过日子去了。”

“什么?她去哪儿了?”

“庄子上。”

“哪个庄子?”

“不知道,你快走吧,若是让人举报,我平白吃挂落,快走。”门子说完,就不再搭理刘嬷嬷,她在外面又罗嗦了一会儿,见里面鸦雀无声,只好退后,又坐上牛车,回了董府。

董夫人见刘嬷嬷铩羽而归,只好另想办法,几天时间,派出好几拨人,四处打听,竟然没有什么收获。

董夫人见私下动作没作用,只好派了个管事,正式问仁亲王府要人。

娜仁王妃才从草原过来,那边的风俗和这边完全不同,她接手中匮,一时根本不知如何下手,仁亲王却早有安排,让景烟从宗人府挖来两个能干的老宫女,帮老婆管家。娜仁也是个聪明女人,她从两个女管家的汇报中,渐渐听出端倪,知道这样管家,的确是好办法,便放手让她二人施为,同时,遇到新问题,便依葫芦画瓢照着做,仁亲王府的家风,立刻就为之一变。

听手下汇报说董府竟然来要一个下人,娜仁王妃微微一笑,她成亲以前,对丈夫既有王妃,还有侧妃顾忌多多,现在,小半年过去,知道了丈夫眼里只有自己,心里早就踏实下来,不把丈夫的那些旧人当回事了,她毫不在意地摆手:“通知庄子上,把人送到董府去。”

“是。”

午妈到董府是,已经奄奄一息,她女儿春娘马上临盆,挺着个大肚子,见到旧主,跪下哭得那个恓惶。

董夫人想要探知王府的消息,春娘什么也不知道,她想给主子诉说的,却是王大老婆如何泼悍,折磨地娘亲病重,还把她的腿打断了,董夫人根本就不想听,若不是寄希望春娘说不定还能想起什么有用的消息,董夫人都想把她送到董家的庄子上,让她娘俩自生自灭去了。

董夫人让管事的嬷嬷安排人伺候午妈:“无论如何把她救活了。”

于是,请大夫,用好药,再加上精心照顾,半个月后,午妈竟然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又活了。“夫人问你,怎么过到了这样的境况?”“呜呜,别提了,中了世子妃的诡计。”午妈哭诉,她女儿如何上当,被迫嫁给王大,结果王大的老婆又忽然出现,这个膀大腰圆泼悍还有几分愣气的女人,每天变着法子折磨女儿,她听说女儿腿被打伤,去庄子上探望,结果也被推倒,摔在地上,庄子上缺医少药,她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

...

第三百一十四章 暗通

“姑奶奶呢?你不会去,她也不过问?”替主子套问消息的罗妈惊讶道。

“唉,侧妃娘娘也是先被陷害了的。”午妈把王府查账,王爷又要登记各个院子里的贵重物品和家具的事儿说了一遍。

“这么说,姑奶奶想要把东西送回时,王府的门禁森严,已经不可能了?”

“是,老姐姐,你不知道世子妃又多狠,王爷把府里的对牌送过去,她假惺惺给送了回去,一副撇清不愿意惹事的模样,侧妃娘娘还当她是个聪明的,知道被王爷当枪使,便放松了戒备,谁知王爷又把对牌送过去,她一夜之间,就把府里的下人掉了个儿,尤其是门子,全都换了。诡诈呀,原来她退回对牌,不过是使了个障眼法,而利用那几天时间,趁机准备好了人手,把一府的女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啊?”罗妈惊讶,随后追问,“那侧妃娘娘如何被软禁了?”

“唉,王府内务的账册查出许多问题,令王爷大为吃惊,世子和世子妃又蛊惑他,把府里的家具和贵重物品重新登记一下,王爷竟然就任由他们折腾了。”

“重新登记?”

“是啊,侧妃娘娘手里可有不少的好东西,是十多年一点一点攒下来,为三爷准备的,她怕让人知道了,便想在院子里挖个坑,掩埋起来,没想到王爷半夜忽然去了…”

“你,是不是你出的馊主意?人家这就逼你们露出原形呢,你,你果然就上当了,不信王爷会带人亲自去登记?那些个下人过去,谁敢逼着主子打开库房?你呀——”罗妈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午妈训斥道。

“罗妈妈,你想错了,去登记的人,根本就不是王府的,而是世子从户部请了几个积年老吏,他们只看世子的面子,根本打不得马虎眼的,不然,侧妃娘娘也不会走那一步了,奴才糊涂,难道侧妃娘娘也糊涂了吗?”

罗妈被午妈一席话噎得没话说,她使劲眨巴着小眼睛,过了半天,才感慨一句:“王爷就允许世子这样胡闹?也不怕家丑外扬?”

“王爷刚开始根本不知情,他把对牌账册送给世子妃,过了几天才知道外人在查账,那时候他就是想叫停,世子和世子妃也不会答应的。”

两个奴仆心照不宣地接受了这个结论。王府是王爷的,但将来,那可是属于世子夫妇的,他们如何能允许董侧妃挖墙脚,为儿子钱浩谋划?

“唉,侧妃还是打错了算盘,她动手脚弄到的那点儿家产,还不是王府的九牛一毛?有老爷在帮她谋划,将来王府都是她的呀。”

午妈没说话,虽然董进才和董夫人一再这么说,从来都是从妹子手里往走的拿,根本没有给予过,董侧妃那不也是被逼无奈吗?至于,弄死世子和钱轩,让整个王府都成钱浩的,这个计划虽然宏伟诱人,可董侧妃看到她的哥哥屡败屡战,屡战屡败,一次也没有胜利过,实在对那个不敢抱太大希望。

罗妈弄清事情经过,急着向主子汇报,她假意劝慰午妈:“午妈妈你好好休息,王府那边的事儿,还能想起什么,尽快给我说,早一天让侧妃娘娘翻身,你也早一天有好日子过。”

“谢谢罗妈妈。”午妈挣扎着起身,目送姓罗的出去,心里却沉甸甸的,董侧妃被软禁不久,她就听到消息,说是女儿被王大老婆打断了腿,她当时也是急昏了头,这明显就是把她往外调的圈套,她想也不想,就急匆匆钻了进去,到了农庄,便被春娘绊住,再也脱不开身。王大老婆是个二货,是个愣子,敢打自己和春娘,这尚可解释,可她哪里来的胆子,敢和男人对打?显然是背后有人撑腰啊。午妈现在回想起来,气得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我怎么这么笨呢,当时就该想办法带春娘离开那里,没的和那个二愣子没日没夜的消耗。”随即她又悲哀地意识到,董侧妃也大势已去,没人撑腰,她如何能带走女儿?再说,王大老婆还捏着她的把柄——二少爷是灾星的谣言就是她散播的,这若是让人知道了,世子夫妇就敢公开杖毙了她,还敢和董侧妃叫板,要她难看,连仁亲王都不能庇护。

过了两天,午妈勉强能下地走路,罗妈又来了:“午妈妈,你当时在王府安插的人手,还有没有剩下的?”

“我这阵子在庄子上住,不知道府里有什么变化,不过,有些人手,应该是不会变的。”

“夫人想要知道王府那边的事儿,好歹搭救姑奶奶一把,这全靠午妈妈你了。”

“请转告夫人,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为侧妃娘娘做点什么。”

“就知道你是好样的,夫人对你才这样好的。”

“我还没好利索,不敢过了病气给夫人,还请你代我表达谢意。”

“午妈妈不必这么客气,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

午妈知道自己能活下来,全靠肚子里这点秘密了,她斟酌一番,不吐出些,肯定过不去,全说了,自己今后的日子可想而知,春娘马上就要生了,她还要全力以赴,为女儿打拼呢,只要女儿活着,留下这个孩子重新嫁人,就还有希望,她这把老骨头,死了才安心。

见午妈眼珠子乱转,罗妈妈气得心里直骂,但脸上还不敢有任何显露。

“杨侧妃身边有个妈妈姓王,是个二等仆妇,奴婢手里捏着她的短处,夫人可派人去,就说我找她有事。”

“谢谢午妈妈,我这就给夫人回话。”

“慢着,罗妈妈,请转告夫人,不要让咱府上的人直接去找,小心世子妃,那边虽然是新王妃当家,可下人都是世子妃的,有个风吹草动,她肯定立刻就觉察了。”这个建议太宝贵了,罗妈妈立刻满脸堆笑,安抚道:“哎,好,午妈妈,你忠心事主,夫人回头肯定重重有赏。”午妈一脸笑容,送走了罗妈妈,转身坐到热炕上,问伺候她的小丫鬟:“今儿你去看春儿了吗?”

...

第三百一十五章 诡计

“春姐姐一切都好,夫人安排了张妈和她在一起呢。”张妈会接生,府里的下人多请她帮忙,午妈闻言,放下心来。

董夫人有午妈帮助,很快弄清了王府里发生的事情,但她想要插手干涉或者捣什么鬼,却是束手无策。

那个王妈给董夫人道:“非是奴婢不肯帮忙,实在是新王妃让下人之间相互监视,谁要是把比自己地位高的人搂下来,谁就可以升上去,若是没能耐,那就换奖金,根据贡献大小,厨房的粗使婆子姜妈让自己的小儿子跟踪才买的王管事,最后证实他贪污,买的贱报的贵,王管事被卖到煤窑,姜妈一家,得了二十两银子的赏赐,还成了平民。”

“这有什么好?离开王府他们凭啥活着?”

“哎哟董夫人,姜妈的小儿子聪明过人,大儿子和男人都是木匠,靠着这个手艺一家人生活无虞,小儿子或许就可以读书了。”

“哼,供一个读书人很容易吗?再说了,三年考一回,一次才中几个进士?”董夫人不屑地撇嘴,“异想天开。”

“夫人你是不知道,听说姜妈的儿子跟了三爷两年多,竟然靠站在窗外听先生讲学,都会写诗了呢,还会背《论语》,姜妈这才下了决心,还求了王爷恩典,允许她儿子这一代就可以去考试,王爷特地给写了手札。”

“胡闹,你们王爷做事,也太胡闹了。”

“王爷听了姜妈儿子背书了,然后还送他文房四宝,让他好好读书,将来成为国之栋梁,为朝廷分忧呢。”

董夫人半晌不语,她坚信这个姜家小儿资质一般,王爷这么做,主要就是为了给阖府下人看的,是为新王妃的管家方法助威的。仁亲王对自己喜欢的女人上心,甘愿为她们做任何事,以前,不知被董家利用多少次,现在,新王妃也利用了这个性格,刚好遏制了董家的小动作。

“没想到这个新王妃,还挺有心计的。”董夫人感慨了一句,打发王妈走了,晚上男人回来,她又忍不住大发感慨,为没法拯救小姑找借口。

“一个鞑子女人,生长于蛮荒之中,哪有这样的本事?没听说王爷从宗室那边,要了两个老宫女吗?”董进才不高兴地斥责女人,“你可以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从这两个女人身上下手,你不是常进宫吗?总认识几个老人吧?”

“哦,对对,妾身怎么忘了这一茬了。”

董夫人派人打听了一下,很快知道进仁亲王府的两个老宫女,乃是以前太后跟前的,她曾经使尽手段,也没能笼络住,董夫人恨恨地想:“两个老东西,总是摆出一副清高模样,还以为你们不爱钱呢,现在老了老了,还不得照样低头哈腰当奴才?若是肯归顺我,现在怎么也给你们足够的钱财,让你们衣食无忧了。”

董进才见老婆诉苦说无能为力,真有些烦了:“你不是夸海口说自己多能干吗?怎的现在处处一筹莫展的?”

“妾身以前说过,太后和贵妃跟前有那么两三个,软硬不吃的,现在,仁亲王府的这两个,就是妾身没有买通的。”

“既然这么硬气,如何又去为奴做婢?这个你好好打听一下。”

“是,老爷。”

这一回董夫人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探出来,自己却忽然灵光一闪想出来了,董进才下朝回来,就看到老婆一脸惊惧,他屏退下人,问道:“到底什么事,瞧把你吓得。”

“老爷,妾身想起来了,仁亲王府那两个老宫女,和玉洁郡主交好,太后去世之前,把她们送出宫,就是去了钱府荣养的,根本不是什么宗人府的。”

“你记得清楚?是去了钱府?哪又如何到了仁亲王府?”

“老爷,这正是妾身担心的,那玉洁郡主乃是世子妃的义母呀,并且,关系和非同一般,小姑回来说过的,玉洁郡主还为了世子妃,在太后那里告过仁亲王妃的状呢。”

董进才也紧张起来:“你是说,仁亲王府现在其实控制在世子妃手里?”

“很可能。”

董进才半天都没有说话,董夫人急了,追问男人:“老爷,世子夫妇是不是觉察到什么了?”

“聒噪,让我好好想想。”

董夫人委屈地看着男人,眨巴着眼睛,希望听到合理的解释,结果却看到男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于阴沉中,还有一丝灰败,她唯恐男人一时想不通,钻了牛角,忍不住安慰道:“老爷,就算世子妃掌控王府,那也是暂时的,我们想办法在鞑子女人身边渗入些人手,只要告诉她,上了世子妃的当,不信鞑子女人不生气。”

“嗯,这倒是办法,你试着看能不能找到下口的地方。”

“是,老爷。”董夫人说完,看着男人,却见他脸色依然没有好转,不由得疑惑地问,“老爷,你还担心什么吗?”

“就怕这个鞑子女人都是仁亲王世子弄去的。”董进才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却忽然停了下来,看了老婆一眼道,“说你也不懂,该做什么做什么吧。”说完,他就去了书房。

这一晚,董进才几乎彻夜无寐,他在老婆说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异常,若是世子妃连人都备好,在这里等着仁亲王的新王妃就位,那仁亲王会有这样的一个新王妃,就是夫妻俩安排的了,那么,从仁亲王代替皇帝去北疆,以及呼伦尔部派出娜仁高娃公主,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了?那,他董进才对仁亲王府所做的一切,是不是也被他们发现了呢?想到仁亲王世子的能耐,董进才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真有些担心起来,害怕哪一天,忽然飞来一只暗箭,他就那么不明不白见了阎王,或者他被仁亲王世子抓住把柄,在皇上跟前告上一状,他身首异处不说,这一家大小都跟着受了连累。

“他们到底对自己的行踪,知道多少呢?下一步,自己该如何是好?”董进才念叨着,思考着,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接下来几天,董进才一改往日在朝廷上爱说话的习惯,忽然学起了沈明昭,每天眉头紧皱,沉默不语,甚至精神状态都有些不济,不光朝臣看出他有些不对劲,连永昌帝都问了一句:“董爱卿最近有何心事吗?”

“皇上,臣前两天着风了,有些头疼。”

“请太医了吗?”

“请了,没什么事,歇一歇就好了。”

“那你明天休息一天吧,若是还不得好,那就再歇息一天。”

“谢万岁隆恩!”董进才这几天一宿一宿地难以入眠,真的很想请假好好睡一觉,可又怕自己不在,沈明昭耍什么手段,现在皇上金口谕旨,他也没别的可想,果然连着两天没上朝,但问题没解决,他在家还是睡不着,都快把自己逼疯了,也没想出钱隽到底知道他多少秘密,这仁亲王再婚,是巧合,还是仁亲王世子刻意安排的。

这天,董进才实在扛不住,坐在书房迷糊着了,忽听外面,跟随他的仆人小声咳嗽一声:“老爷,有人送信来了。”

“谁,拿进来。”

“一个年轻人,说是你看了信就知道了。”

仁亲王看信封上,十字和交叉的两条线相叠加,不由心头一震,立刻接了信,让仆人出去,这才小心拆开,里面只有一张信纸,上面只简简单单几个字:“照老办法,彻底去了祸根,则一劳永逸矣。”

“哎哟!”董进才猛然一拍自己脑门,“我也是糊涂了,管他知道不知道,想法子除掉,我还何忧之有?”

董进才终于好好睡了一觉,然后,脑子也够用了,很快就有了一个好办法,他按照约定,写了一封密信,让人送到城外的三仙观的神像下面。

又过了两天,董进才又收到了一封无名信,里面依然是一页纸,上面画了个猫,张嘴挤眼在叫唤。

“嘿嘿嘿。”董进才高兴了,这是合作伙伴夸赞他呢,那猫张嘴大叫,不就是个“妙”吗?

董进才又接连熬夜,费尽心思写了一份奏折,卖力蛊惑永昌帝,让尽快和冒顿开战,把大黑山马场拿下来。这一回,董进才的运气超好,永昌帝拿到奏折,非常高兴,立刻召集得力大臣,在上书房商议此事。

当时,让娜仁嫁给仁亲王的目的,就是这个大黑山马场,可仁亲王的大婚结束后,却没人再提此事,令永昌帝郁闷不已,现在,董进才跳了出来,给了皇帝一个借口。

钱隽也被叫进了宫,没办法,但凡北疆的事情,他都逃不脱。

“皇上,一年马上要结束了,鞑子知道咱们要过节,以前最喜欢这时候挑衅生事,今年,不若我们主动出击。”“嗯,董爱卿可有妙招?”“皇上,以前咱们计划借道给呼伦尔,虽然这样取胜的把握大了些,但马场却不好让我们拿回来,呼伦尔愿意,他臣属的些个藩王能愿意吗?就算我们一时占了上风,后面还是会纠纷不断的,不如我们自己来打这一仗,出其不意,说不定就能取胜。”

...

第三百一十六章 战事

高廷峰讽刺地一笑:“说不定?打仗的事儿,如何能用这个词?一个部署不当,不知多少巨荣男儿人头落地,朝廷损兵折将,惨遭灭顶之灾,这责任,你负得起吗?”

永昌帝对高廷峰摆摆手:“这一仗还是能打的,关键是要怎么打,董大人是外行,还要仁亲王世子来说一说。”

屋子里的十多个人全都转头看着钱隽,他却老僧入定一般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永昌帝很生气,刚刚抬手想要发作几句,钱隽忽然抬眼:“皇上,此刻不宜打仗。”

董进才立刻表示反对:“世子这话什么意思?为什么?难不成到了夏天,大黑山上冰雪融化,山谷泥泞难行,才是适合打仗的日子?”

沈明昭看了一眼董进才:“你好像很懂一般,那,你给皇上出一份进兵计划,从哪一条路进兵,什么时候开打,如何安排兵力,谁做统帅,那个是先锋…”

不等对方的话落音,董进才就被蝎子蛰了一般跳起来:“我来就我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我再不会打仗,准备了两年,也不是对北疆事务一无所知。”说着,他就从怀里抽出一份折子,双手举过头顶,跪在永昌帝面前。

小太监把折子转给皇帝,退到一边,永昌帝拿起看起来,最后什么也没说,放在了身边的案台上。上书房里所有的人,都对董进才投过一个复杂的眼神。有讽刺的,有不屑的,还有三五道,是同情。

董进才知道自己的出兵计划,皇帝根本看不上,当着众人的面不说出来,只是给他留面子而已,但一屋子里的人,个个都是人精,皇帝的动作表示什么意思,哪个猜不出来?与其这样给他面子,还不如训斥两声,让董进才好过,大冬天,虽然上书房地龙烧得不错,但那也没热到那种出汗的程度。

众人看到董进才额头一片明亮,心里一片了然,钱隽嘴角微微挑了一下,暗道你还知道羞!

永昌帝兴冲冲召集众人,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气愤地一挥手:“散了,都给我散了。”

众大臣纷纷惶恐地跪倒在地:“皇上息怒!”

“都下去,仁亲王世子留下。”这是皇上要和仁亲王世子秘谈了,众人也不再惹厌,都乖乖行礼退了出去。

钱隽知道今天不能善了,他一撩衣袍,跪倒在地:“皇上容禀。”

“别来这一套,起来说。”永昌帝知道不是给钱隽发脾气的时候,他有些后悔,在拿到董进才奏折时,应该先和钱隽商量一下再说的。

“谢皇上。”钱隽也不啰嗦,立刻站起来,顺手接过永昌帝给过来的奏折,随手翻了翻。

“如何?”

“也不能说完全不行,只要用兵得当,董大人这个办法,还是可行的。”

“如何个用兵得当?”

“董大人推荐的这个梁炳旺,微臣有些陌生,没打过交道,若他真的名副其实,倒是个好人选。”

钱隽这话把他完全摘了出来,计谋和人选,都不是他出的,若是最后失败,那他的责任也不大。永昌帝一见他最倚重的拼命三郎,现在也懂得自保,忍不住涌出几丝苦涩,同时更多的,却是愤怒,所有的臣子,都要围着他转,为了完成他的心愿,完成朝廷重任,献出生命都是应该的,尤其是仁亲王父子,他们比皇帝的几个兄弟得到的荣耀、权势都要多得多,但在用人之际,钱隽却惜命起来,耍滑头推诿塞则,皇帝如何不气?在他的眼里,君要臣死,臣都不敢有怨言的。

可是,没有钱隽点头,永昌帝忽然心里特别没底,这一场战争,他就不敢发动起来。遣走钱隽,永昌帝心情十分郁闷,他什么时候,对钱隽如此倚重了?竟然跟个拐棍一般,离不开了。

就在永昌帝犹豫之际,北疆八百里加急,送来急报——冒顿部因为被呼伦尔烧了粮草,已经难以为继,趁着巨荣这边准备过年之际,忽然发起猛攻,边关一度失守,鞑子冲进来一通抢劫,损失惨重,现在虽然鞑子退了,但北疆形式,更加严峻——冒顿尝到甜头,如何肯善罢甘休?

“快马营呢?谁把它调开的?”永昌帝接到军报,气得摔在案台上,沈明昭董进才钱隽等人,被立刻招进宫来,连夜商量对策。

钱隽不吭声,沈明昭一贯少言语,董进才极力推销他的主张,他和兵部尚书一唱一和,讨论再三,竟然把他的出兵计划,补充完整,成了一份可行性很强的战术报告,到了最后,在场的大臣,除了钱隽和沈明昭,都表示了赞同的意见,连最爱攻击别人的高廷峰,都挑不出一丝毛病。

永昌帝最后盯着钱隽:“你说这个可以不?”

“不可以。”

“可以不可以,你都要给我推荐一个主帅。”

董进才一听,非常不满,他费了这么大力气,怎容钱隽伸手摘走桃子?他抢上前禀告道:“皇上,北疆兵马是元帅向进军一手操练的,这临阵换帅,于理不合,也不利于战事。”

“你懂什么?”永昌帝非常不高兴地打断董进才的话,可钱隽却行礼说了一句:“董大人所言,是有道理的,这个时候换将帅,兵将不和,也不利于战事。”

永昌帝狠狠瞪了钱隽一眼,两年前,钱隽给他说过,向进军不善排兵布阵,不是好元帅,建议让萧逸的前手下林立虎接手,但永昌帝却认为林立虎忠心不够,没有采纳,所以,现在钱隽自然也没话可说,除非他自己亲自前往。从董进才挑起北疆战事的话题开始,文瑾和钱钱便每天忧心忡忡,钱隽心疼难忍,便无论如何,也不肯以身犯险,谁提出打仗,谁打去,他绝对不参与。其实攻取大黑山马场,钱隽一直放在心上,他说过时机不成熟,永昌帝不听,那就别怪他不肯出力了。

...

第三百一十七章 离京

兵部尚书虽然是文人,但一直有战争情节,他自诩诸葛周瑜一般的人物,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儒将,可惜当上兵部尚书三年多,一场正儿八经的战事都没有,他常常觉得自己屈才,一身的本事无用武之地,现在,有董进才煽风点火,他的自负高度膨胀,每天和董进才一唱一和,极力鼓吹,想让永昌帝下定决心。

以往,过了腊月二十三,朝廷就要封印,朝臣出了留人值班,全都放假过年,今年因为北疆事务,到了腊月二十五,还有多数的大臣每天都要到官衙点卯,这时,北疆再次传来战报,虽然冒顿兵马没有攻进来,但他一再挑衅,终于激怒了皇帝,他最后的一丝犹豫,也在怒火中燃烧殆尽。

朝廷要打仗,所有的官员都忙碌起来,好在北疆那边准备特别充分,粮草被服弓箭马匹,全都准备十分充分,皇上一声令下,那边就迅雷不及掩耳地迅速出击。

冒顿果然没想到,一开始手忙脚乱,巨荣大军行进十分顺利,朝堂上,所有的人都露出笑容,只有钱隽一双眉头紧紧皱起,永昌帝看到了,心里便忍不住一再地往下沉,这天下朝,他使人叫来钱隽,君臣遣出所有的下人,在上书房密谈。

“你似乎对这场战事很不看好。”

“皇上,兵凶战危,未战先言败,能取胜则罢,不能取胜,也能有妥善的全身而退的策略,这才是取胜的关键。”

“嗯,这一回,大家对这个讨论再三,朕认为是妥贴的。”

钱隽不再和皇上在这上面纠缠,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个话题:“去年腊月,皇上就答应微臣,同意让我带一家人去一趟南疆。”

永昌帝大怒,抓起案头的一叠子奏折砸过去:“你滚,现在就滚!”

钱隽狼狈地退了出去,站在上书房门口,给皇上行了个大礼:“皇上,微臣这就去了。”

第二天,朝臣都听说了此事,董进才暗暗高兴,沈明昭眉头紧锁,钱隽这一回,也不管什么天冷天热了,回家就让文瑾收拾东西,准备过了正月二十就动身。

“离了刘屠夫,难道就得吃带毛猪?不信仁亲王世子不出头,北疆那边就不敢动手。”董进才发狠,可事实却是,皇上忽然宣布封印,北疆战事,暂时搁置下来,把董进才气得跟个癞蛤蟆似的,肚子差点没涨破。

眨眼就过了年,你来我往地走亲戚,把还把人累得要死,钱钱的大黑眼睛,天天盯着父亲母亲,掰着小指头数日子,终于过了灯节,母亲屋里的东西几乎都入了库,连谁跟着走,谁留下看门,都定好了。正月十九,开印的前一日,文瑾和钱隽依礼去辞行,仁亲王和娜仁在上房,不知在说什么,正兴高采烈呢,被打扰很有些不耐烦,他只点点头,说了一句:“路上小心。”就没词了。

娜仁王妃有些看不过去,她虽然和钱隽、文瑾不熟,还是把想到的问题都叮咛了几句,最后羞涩地笑了一下:“我说的也不一定对,反正我们那边就是这样的,出门在外,多加小心。”

文瑾一点也不觉得娜仁啰嗦,反而对她本性善良大有好感,她曲腿福了福:“谢谢王妃娘娘,我会注意的。”

现在,娜仁王妃住进了仁亲王府的主院的第二进,刘王妃是续弦,身份没有娜仁高,再加上眼睛又瞎了,便被仁亲王安排住到了第三进。美名其曰那里安静,有利于她静养,谁都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刘彩琴,娘家式微,没人撑腰,又失去了王爷的欢心,后半生,估计都要在寂寞中度过了。

伺候仁亲王妃的下人,曾经是王府内院人人羡慕的对象,现在,她们就像一群只配钻在角落里的老鼠,出来时都躲躲藏藏的,文瑾不管多不愿意,还得去给刘彩琴辞行,谁知她刚刚退出来,仁亲王就追着上来:“刘王妃那里就不用去了,没得打扰她静养。”

得,瞌睡了送个枕头,这话正中文瑾下怀,她虚情假意地来了一句:“这行吗?”

仁亲王很不高兴地说了一句:“有什么不行的,难道我的话不顶用吗?”

“是。”文瑾答应一句,行礼,便跟着钱隽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娜仁高娃站在王爷身后,见丈夫这么抬举自己,心里特别高兴,同时,又有些内疚,她得知和仁亲王妃并嫡,不是没有犹豫过,后来听说王妃瞎了,这才松口气,但依然没有想到,王爷对她会有这么好,两人每天耳鬓厮磨、卿卿我我,王府其他人,王爷根本都不放在眼里,王妃足不出户,杨侧妃和陈夫人偶尔过来请安,其余时间,王爷都是她的,简直比她原来的丈夫对她还要好,好太多了。俗话说,女人爱前夫,男人爱小妾,这话也不尽然,仁亲王这样对待娜仁高娃,娜仁高娃已经感动地就差涕泪交加了,对仁亲王也十分维护。

文瑾才不管身后王爷和他的新王妃如何恩爱,她只觉得脚下生风,恨不能立刻飞回自己的院子,早点动身。这一回,钱隽还要回一趟怀津府,去祭奠入云书院的老院长,顺道也去山阳县,去看看舍命保护她的临津镇乡亲。

文瑾虽然一再精简行李,可因为是冬天,人们穿得多,自然行李就多,连奴仆的马车,竟然有十辆之多,一路上招摇过市,全城的人,都知道他们要去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