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羽连连磕头,文谨的心情也被感动了:“你这是答应了?我可告诉你,春兰是二婚的。”

“娘娘快别说这话,你身边伺候的,几婚我都愿意的,谢谢王妃娘娘!”

“郑羽,我一向不在这事儿上强人所难,你不答应,等会儿出去,悄悄告诉王爷也行,我呢,还要问问我那丫鬟答应不答应,你回去听音吧。”

“是!”

郑羽行礼退了下去,文谨把在屏风后面藏着的春兰叫出来:“怎样?”

春兰脸儿红红的,对着文谨磕下头去:“全凭王妃做主!”这就是答应了,文谨不由得松口气,她最担心春兰被这个时代的礼法约束,来个“好女不嫁二夫”,那可就麻烦了。大概春兰对她原来的丈夫特别不满吧,心里也就没了守贞的意思,文谨见办妥了一件大事,禁不住心情好了许多。

钱隽也不会做让属下寒心的事情,安排了一个时机,让郑羽悄悄相了春兰,郑羽刚开始只是坚信主子对他一家好,绝不会让他不满意,等看到春兰,才明白为何从祖父母到父母叔叔对主子如此感恩戴德了,他看到的春兰,简直比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还要有气势,苗条漂亮,淑雅端庄,觉得自己站她身边,就跟个土坷垃一般。其实郑羽也不赖,这是一见钟情,心里患得患失的自然反应,看到郑羽笑傻了的样子,钱隽明白他的心意,伸手在他后脑勺上拍了拍:“王妃待春兰如自家孩子一般,你可不能打老婆。”“不打,不打,我怎么会做那样上不得台面的事儿?”

...

三百六十七章 刘王太妃的好日子

钱隽正色道:“但也不能因为她是王妃的人,犯了错就不指出来,要爱惜,但也不能纵容,该怎样就怎样,知道了吗?”

“知道了。”

“她很聪明的,你有事可以听听她的想法,我和王妃对你寄予厚望,你夫妻俩可别让我们觉得认错人了。”

“是,王爷,小人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臭小子,回家洗白白,等着新媳妇。”钱隽在他背上拍了拍,郑羽激动地浑身哆嗦,差点脚软得倒在地上。

春兰在身边伺候这多年,她体贴入微、慎言谨行,不知让文谨轻松了多少,一想到她要离去,文谨的心里就有浓浓地不舍。

“王妃娘娘,当年我们在身边伺候,你说撇下就撇下了。”

“可不是嘛,春兰出嫁,瞧瞧娘娘您,饭也不香,觉也不困,我们好伤心啊。”春明和夏阳假装吃醋,一唱一和地抱怨,希望主子能想开些。

文谨果然气恼而笑:“哟,你俩出息了,敢埋怨我了?”

“娘娘!”春明跺脚撒娇,“我是不是老胳膊老腿儿,伺候不动您了,您只看到春兰,看不到我们。”

王爷一家回京,她俩一直帮着处理外面的事情,就没在身边服侍,说这话也就是为了转移主子的心思的。

文谨果然不再难受春兰离去,而是问春明:“你和夏阳帮我办的事儿怎样了?”

“娘娘,奴婢这就是来给你说的。”夏阳嘴快,先回答。

“嗯!”

“娘娘,董太侧妃似乎想要算计二太太,我看她昨天派人给刘王太妃送礼物了。”

“继续盯着。”

“是!”

刘王太妃,就是一直想坑了继子钱隽的仁亲王妃刘彩琴,现在府里的人都说她傻了,文谨并不相信,刘彩琴这些年,只是眼睛瞎了,并没有中风或疯癫,怎么能伤害了神经系统,而傻了呢?她派春明夏阳安排人帮着打听,很快就有了结论。

当年娜仁王妃进府,刘彩琴还想闹腾的,她虽然明知丈夫的心已经偏了,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但还是抱着一线希望,以为仁亲王即使不爱自己,总有几分同情心,娜仁王太妃接掌中匮,她为了分得一点权力,还曾经拦住仁亲王哭诉了一回,谁知仁亲王是个标准的负心薄幸之人,他当场就发飙让下人把刘王太妃搀扶下去了,回头就把刘王太妃身边的下人全换了。

刘王太妃是个瞎子,没有下人搀扶,在府里寸步难行,而新上来的仆人,眼看着娜仁王太妃得势,刘王太妃被仁亲王呵斥,谁没事自找难过,再带着她出去惹事?刘王太妃气得命人鞭笞不听话的下人,但连个行刑的都没有,谁肯为了她一个失势的瞎子而得罪人呢?指挥不动下人,发脾气也没人理,钱轩瘫痪,霍氏也不把她娘俩当回事,刘王太妃本就不是什么有大智慧的,她每天除了抱怨、咒骂,再也没有别的可做,时间长了,下人之间就传出她疯了的闲话,刘王太妃听到了流言,连骂人都不敢了,只能坐着发呆,她傻了的传言就这样出来了。

霍氏指挥人搬家,刘王妃听得一清二楚,到了新家,她知道自己眼瞎,不能主持中匮,但她竟然妄想指挥霍氏,这天,她瞎摸着把自己收拾打扮了一番,然后让伺候的人去请儿媳妇。

依然没人搭理,刘王太妃拿着拐杖,嘴里发狠道:“天杀的奴才,你们以为这里还是在王府里面,掌家的是我的仇人?现在,可是我的儿媳妇,我为嫡嫡亲的儿子娶回来的媳妇,别人害我,不信我的亲人也害我,都不理我,我找媳妇去,让她为我出气…”她摸索着拿着拐棍往外走,那些伺候的仆人都吓坏了,唯恐虐待了瞎子王太妃,被二太太责罚。

刘王太妃被人扶着,走到了前堂,把霍氏吓了一跳:“王太妃,您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好媳妇,来,咱们坐下说说话。”

霍氏和娜仁王妃前后脚进门,她所见的就是刘王太妃这个嫡亲婆婆,被府里的人嫌弃和厌憎,连带霍氏也在府里抬不起头,若说这个婆婆对她的另外一个影响,那就是娇惯纵容丈夫钱轩,甚至暗示他偷自己的嫁妆出去赌博。

钱轩再不好,霍氏那时才进门,对丈夫还抱有幻想和希望,但他被人打残,跟癞皮狗一般躺在床上,也令霍氏非常伤心,到了现在,霍氏依然没法忘记自己当时心如死灰,若不是身怀有孕,她都不想活了。所有的不幸,霍氏都归结到刘王太妃的身上,认为若不是她在家提议,仁亲王就不会跟父亲提亲,自己也不会陷入这个大泥潭,若不是刘王太妃教子不当,她也不会嫁给钱轩这样一个男人,落到守活寡的境地。

刘王太妃根本体察不到霍氏的心情,自顾自翻着白眼和儿媳妇说心里话:“霍氏呀,你下决心从府里搬出来,可真是太好了,自从我眼睛不好,府里那些个人一个个的变了脸,轩儿和你都受了不少委屈,搬出来,我们过自个儿的日子,真真最好不过。”

“是,太妃!”霍氏不知刘王太妃要说什么,勉强耐着性子应了一句。

“霍氏,你没进门之前,王府都是我打理的,这管家嘛,可是有经验的,今后,你要是什么不明白,只管去问我,有我帮衬着,管保咱们家的日子越过越好。”

“是,我知道了。”

听到霍氏乖巧的回答,刘王太妃忍不住轻轻笑了:“真是个好孩子,那样,明天你处理家务时,我便过来听着。”

“母妃身体不好,还是多歇着,日常小事,我还是可以的,若是遇到麻烦,再去请教您吧。”霍氏一听,这可不行,她好容易头上没有人压着,可不想弄个又笨又瞎的人来管束。

刘王太妃想起当年她掌王府中匮时,多么威风多么惬意,好容易现在能出头,自然不肯轻易放弃,她语气威严了些,对霍氏道:“过日子嘛,还不都是日常小事?就算有大事情,也是小事积累出来的,你没有管过家,我哪里能放心呢?这样吧,我就辛苦些,还是每天来听你处理事务吧。”

霍氏仗着刘王太妃看不见,气恨地瞪了她一样:“不用,太妃,你身体抱恙,我还让你这么操劳,旁人哪里明白是你爱护媳妇,不辞辛劳?肯定指责媳妇不孝的,你可千万别啊,不然媳妇还不被唾沫星子淹死了啊。”

刘王太妃一听,媳妇这是不肯听话了,不由得怒上心头,这个世界,孝字当头,哪有小辈敢忤逆长辈的?她虽然瞎了,但婆婆的身份摆在这儿呢,霍氏竟然敢拒绝。

“砰砰砰”,刘王太妃把拐杖在地上使劲地戳了几下,语气威严地道:“我看谁敢嚼这些淡没盐的废话!明天辰时,我便过来帮衬着你处理家务。”说完,她还“哦呒——”一声长出口气,向霍氏示威,表明她这个婆婆,已经很生气,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了。

霍氏本性十分火爆,十年的压抑,让她改变了不少,但现在,头上的大山去掉了,她终于可以挺直腰杆活得痛快,便不想再忍,还是她身边的奶娘姚妈一把拉住了主子的胳膊,摇着头示意让她再忍忍。

霍氏明白奶娘的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顶撞了刘王太妃,消息一旦传出去,难免会被外人诟病说她不孝,她深吸一口气,脸色布上笑容,口气温婉地应道:“太妃所言甚是,明天,媳妇处理家务时,一定请你多多指教。”

刘王太妃高兴了,连声夸霍氏是个好孩子。

“母妃,媳妇要去家里查看查看,刚刚搬家过来,肯定有些物事安放不当,等我回头,再向母妃汇报。”

“哦,好啊,好啊。”

刘王太妃咧嘴笑了,她压抑了十年多,觉得现在终于出头了,说话走路都和以往大不相同,本来,她看不见,任由仆人搀扶着,走起来还会快一些,现在倒好,那些个仆人都觉得自己快要搀扶不住了,感觉不是她们扶着主子,而是主子拉着她们,一个瞎子,能带好路吗?结果,她们比来时,花了更多的时间才回到院子。

刘王太妃很累,坐下让人帮着敲背捶腿,歇了会儿,她又觉得饿了,便理直气壮地吩咐了一声:“王妈,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可口的点心,取一些过来。”

王妈应声出去,主子跟前有点心,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才能有机会尝尝滋味,十年了,刘王太妃有不错的吃喝,都是娜仁王太妃仁慈,至于花样百出的点心,可就别想了。王妈的脚步别提多欢快了,没多会儿,就提着食盒返回来,刘王太妃院子里的下人看到了,一个个脸色露出喜色,觉得她们终于熬出来了。或许很久没有吃这么好吃的点心,刘王太妃这天饭量有些过,晚上,她肚子胀得很,难受得没法入睡,翻腾了一夜,天亮时,刘王太妃吐了,还发起低烧,霍氏派人请了太医给她诊治,人前人后表现地非常孝顺。

...

三百六十八章 生意1

刘王太妃对霍氏很满意,可惜她没有精力爬起来,原来做着的重掌家事,再现昔日尊崇梦想,却没法实现了。

文谨当年设计让娜仁王太妃嫁到仁亲王府,就是要对付刘王太妃的,她不是狠心的人,要人性命的事儿做不出来,但想办法要刘王太妃活得憋屈难受,她倒是毫不犹豫便出手了。

霍氏带着一家人出去,文谨也派人打听那边的消息,传言说霍氏很孝顺,但刘王太妃三天两头的请太医,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不知道的人,相信那边传出的流言——刘王太妃现在傻了,吃东西不知节制,一个不好便吃着了,只有文谨明白,刘彩琴她好好的,至于如何吃着了,那是有人故意的。

“呵呵,这个霍氏,有点意思。”只要霍氏不愚孝,让刘王太妃日子过得滋润舒畅,文谨才不会管她如何虐待刘王太妃呢,她巴不得霍氏虐待更狠些呢。

霍氏让刘王太妃病了几次,外面的贤惠名声赚足了,便把她的院子封了起来,让刘王太妃又过上了昔日在亲王府被囚禁的日子,而且,霍氏比娜仁王太妃手段狠辣,刘王太妃的吃穿,远远比不上在王府的时候,刘王太妃至此才明白,可惜她又出不去,更没法见外人,就是天大的怨气,也没法申诉。

钱隽是个大气的人,对刘王太妃这样的人,连报复的心思都懒得去用,但文谨却不一样,她毕竟是内宅妇人,谁让她难过,让她亲爱的丈夫和儿子难过,哪怕时过境迁,她也要报复报复,以泄心中不快,当她把刘王太妃的处境告诉丈夫时,钱隽还愣了一下:“我差点以为她真傻了。”

“嘿嘿,傻了就太让我失望了,她当年如何害你,现在,我就让她如何痛苦,包括她最爱的钱轩。”

“钱轩被打,不会真是你的手笔吧?”

“不是,真不是,王爷,你不觉得这件事情也可以利用利用?”

“哈哈哈——”钱隽忍不住大笑。

“不会你已经利用那件事情挖好了坑?”

“十年了,霍连峰可真窝囊,竟然还没破案子。”

“王爷是不是帮他一把?”

“火候还未到啊。”

文谨不好意思了:“都怪我,在南海时,一心贪图太安逸,阻止了你的行动,让姓董的多蹦跶了这些年。”

“怎么能怪你呢?是为夫心慈手软了。”

文谨摇头,她心里清楚,非是他俩放过了董进才,而是皇上的行为,让钱隽伤心,他不想管朝廷的事情了,虽然钱钱说,上一世董进才和董太侧妃联手害了他们一家,但文谨和钱隽没有经历过,甚至都不是他俩这一世的灵魂,因此,也对董进才没那么大的仇恨,多年忙碌,到了南海时,他们真的觉得疲倦,想要歇息,便把一切烦心事都扔到了一边,只有现在回到京城,在看到董进才,又亲历他陷害自己的亲人,报仇的心思才再次兴起。

夫妻俩说着说着就跑题了,聊起了子夜在宗学的事儿,子夜打小就没有金金和钱钱要强,上宗学第一天,就让长公主的二小子赵祯给欺负了,不过,他也是不吃亏的性子,没有当场还回去,却成功让宗学里最为正直的张翰林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张翰林铁面无私地打了赵祯十手板,把长公主气得差点亲自去学校,找张翰林理论,好容易才让身边的嬷嬷劝住了。

“我最担心子夜,没想到他运气倒好,一上来就入了张翰林的眼,宗学里谁不怕这位铁面无私的老先生啊。”钱隽安慰妻子道。

文谨却摇头:“你这么看,可就有所不知了,子夜不是命好,而是,这家伙最会装柔弱,也最会搞阴谋诡计,记得他小的时候钱钱就这么说过。”

钱隽脸上的笑容敛了起来,文谨也一下子意兴阑珊,钱钱走了快十年,现在,应该是个高大英俊的帅小伙了,若是忽然出现在他们夫妻面前,估计两人都认不出儿子了。过了一会儿,钱隽先缓过来,他坐在文谨身边,轻轻拢她入怀:“岳父和钱钱说不定已经入道了,等我们鸡皮鹤发,老态龙钟时,他们依然神清气爽,岁月无痕。”

“嗯,父亲不是曾经来信过吗?说他们很好的。”

两人互相安慰,但谁也说服不了自己,思念是一种病,安慰却是一种无效的药物…

时光如梭,眨眼就到了年底,从仁亲王府搬出去的几家人,互相之间,还送了年礼,这不过上从左手倒右手的一个仪式,做给别人看的而已,谁都知道,他们彼此之间的亲情有几多。

董太侧妃和钱浩,送出的礼物是最寒碜的,这也不全怪他们小气,而是钱浩先拿家里的钱,接了一个饭庄——有人从中牵线,他买下了玉洁郡主手里的莲花坞,那里曾经是京城生意最好的饭庄,不提前十天八天,是订不到座位的,玉洁郡主放出风去,大总管韦成岚回老家了,她手下没有那么能干的主事,不得不忍痛割爱,以五万两银子转手。

京城里谁不知道莲花坞啊,环境美,菜味鲜,并且,总能适时推出新口味,最难得的是,特别体谅顾客的心思,服务热情周到,玉洁郡主的消息一出来,立刻就有好些商人前去洽谈,只是所有的人都觉得,五万两银子太贵了。

钱浩不顾董太侧妃的阻拦,坚持要把莲花坞盘下来:“侧妃,你知道吗?玉洁郡主虽然很得太后娘娘的宠爱,可太后并不可能给她金银资产,而钱家以前就是乡下的穷鬼,可自从有了这个饭店,他们就没有受过穷,据说,刚开的那几年,玉洁郡主每年到手的毛利有五六万,除了打点、重新整修、花重金征求新奇菜谱,还能留下一万多两银子花用。我们若是有这样一间店子,何愁不财源滚滚?”

董太侧妃也有她的道理:“若是真这么挣钱,玉洁郡主又不是傻子,能转手卖出吗?”

“她不是说了吗?总管事回老家了。”“这样蹩脚的理由你也肯信?她没人,你有人吗?”“母亲,我给大舅说了,他同意帮我找个能干的大管事。”

...

三百六十九章 折腾

董太侧妃还是攥紧钱袋,不肯答应,钱浩只好去找董进才,让他帮忙说服娘亲。

董进才把钱浩骂了一顿:“不好好读书,一天净想些邪门歪道,你有管理饭店的经验吗?懂得怎么经营吗?给我老实些。”

钱浩灰溜溜地返回家,越想越窝囊,觉得自己已经二十多岁了,两个孩子的爹,却跟个穷书生没什么区别,什么都干不了,他郁闷了两天,竟然憋出火来,嘴唇上长了一溜水泡,疼得饭都吃不下去,董侧妃心疼极了,又跑去找大哥求助,董进才烦了,派了手下一个谋士章琛,帮妹妹处理这个问题。

章琛找了几个和钱先聪关系不错,又投在董进才麾下的京官,问明莲花坞的生意确实很好,而且,还亲自装成顾客,去了几次莲花坞,那里生意也是一等一的好,最少得提前五天定位子,不然根本不让进,无论是饭菜滋味、还是环境和服务,的确没的说,尤其是价格,十分高企,让人一看就觉得利润丰厚。

章琛悄悄给朋友感慨,他是没钱,不然一定把这个饭店盘下来:“简直是一本万利。”

董进才听了章琛的汇报,忍不住下了决心,派人给妹妹回话,让她盘下饭店,并且,还通过钱先聪的上级荣王爷给玉洁郡主施加压力,让她把价钱减半。

玉洁郡主很生气,第二天便把饭店以三万三千两银子卖给了别人,谁知买家走出莲花坞,马车后面就跟了几个泼皮混混,拿刀弄杖地威胁他,那人越走越害怕,最后调转马头,竟然宁愿赔三千两银子,也不肯接手饭店,玉洁郡主无可奈何,只好两万五千两银子卖给了钱浩。

钱浩真心希望饭店生意好,他也没有贸贸然胡乱改动,头一个月生意的确非常好,净利润一千四百多两银子,账目一出来,连董进才都心动不已,后悔没有出点钱参股,谁知第二个月还没过半,饭店的生意忽然急转而下,一半的上座率都没有,而且,顾客去了,排场摆得很大,却消费很少,到了第三个月,饭店更是门庭冷落,入不敷出,钱浩面对这样的情况,一筹莫展,董太侧妃急了,逼着儿子把饭店卖了,莲花坞短时间内连续被转让,外面的人立刻觉察出不对劲,除了有捡便宜的,想要一万两左右的银子接手,竟然没有一个人肯出高价,事情这样拖下来,到了年前,一个月竟然只有几个顾客,钱浩一怒之下,不给厨师和伙计开资,那些人惹不起他,只好自认倒霉,舍下一个月的月钱,偷偷跑路。

饭店没人了,钱浩只能关门大吉,这一折腾,把那娘俩手头的活钱全砸进去了,连过年都十分拮据。

钱浩越想越气,这天,在钱先聪下衙的路上,把他拦住,想把饭庄退回去,没想到钱先聪这个老实头,也并不是傻的,他给钱浩提了几个条件:“第一,饭庄原来有个评弹名角杨先生,你把她请回来。”

杨先生的月钱,多达一百多两,钱浩觉得那是浪费,饭店生意变差,他便要降低到五十两银子,杨先生气不过,提出辞职,钱浩觉得杨先生来来回回就那么几部戏,毫不犹豫答应了,杨先生现在投到了长公主府里,钱浩再狗仗人势,董进才也惹不起长公主的爹永昌帝,这个条件,他无论如何也没法答应。

“每个月起码有三分之一的人,是冲着杨先生去的,你把他不收回来,我就没法收回饭店。”

钱浩知道钱先聪在胡搅蛮缠,但他没法达成条件,只能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

钱先聪的第二个条件,也是钱浩没法达成的:“我饭店交给你的时候,天天满员,预约到了五天后,你现在只要让它重新有人预约,哪怕有七八成的上座率,三个月后我加五百两银子买回去。”

京城的达官贵人,全都去了二公主开的樱花街吃饭去了,钱浩哪里找那么多大款,让饭店撑上三个月?

“第三,这个也很重要,店里原来的厨师、伙计,你都想办法找回来,那些都是用熟了的人手,你现在给我一个空壳子,还想要两万多两银子,凭什么?我卖给你时,是那样的吗?”

钱浩听着钱先聪一条一条地和他理论,只觉得头大如斗,一想起两万五千两银子,他买回来一个只值七八千两银子的庭院,钱浩简直能吐血,他知道自己上当了,做了冤大头,但当时想买这个饭店的,也不止他一个,玉洁郡主又没有逼着他购买,现在,人家如何能允许他反悔?

钱浩不放弃最后希望地说了一句:“钱大人,你贵为郡马,府里金天银地,也不在乎这点钱,若是肯退一步,我舅舅肯定不会忘了这份情谊的。”这是威胁钱先聪,若不答应,小心董进才给你穿小鞋。

钱先聪淡淡地笑了一下:“其实,我和你还是拐弯亲戚呢,南海亲王妃乃是我的义女,你该叫我一声表叔,呵呵,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饭店生意不好了,你可以去我府上,问问几个管事,看如何调整调整,说不定能起死回生呢。”

想到当时购买,他一抬出大舅,对方立刻就服软,可现在,他把大舅挂在嘴上,钱府的人也睬也不睬他,还搬出钱隽这面大神,钱浩就是猪脑子,也能想明白,人家坑的就是他,他当时还洋洋得意地认为,玉洁郡主依仗的老太后薨天,她硬气不起来了,原来人家这是扮猪吃老虎呢。

事情当然是文谨一手安排的,那次玉洁郡主带着韦家姐妹看望文谨,文谨劝她把饭店出手了:“郡主娘娘,你的饭店再好,开了二十年,那些达官贵人都看腻味了,以前是没有更好的去处,只好去你那里捧场,我听说二公主的驸马遇到一个能人,他准备开一家高级的大酒店,投资七万两银子,装潢十分奢华大气,你的顾客快留不住了,而我们重新装修,和二公主比拼,实在没这个必要,干脆,你卖出去吧。”

“好啊,瑾儿说怎么好,就怎么好。”玉洁郡主其实很舍不得,曾有一度,她靠这个饭店支持着家里的多半用度,后来,她把手头攒的银子,买了两个收益很好的农庄,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她不是贪婪的人,而且又非常明白道理,她知道文谨肯定是为她好,所以一句多余的都没有,就答应下来。

文谨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小用心思,狂妄不可一世的钱浩就自动钻了进来。

钱浩上了当,被董太侧妃骂得狗血喷头,他又羞又恼,猜测是中了钱隽的计谋,有心想报复,他还没那么大能耐,但没钱的他,如何会善罢甘休?斗不过钱隽,他的眼光转向了最弱势的钱轩。

钱轩早就被霍氏给关到家里最偏最小最差的院子里,每天和他的瞎子老娘大眼瞪小眼,他们刚开始还呼喝咒骂,妄图以此威胁霍氏,把他们放出来,后来闹得疲累不堪,霍氏连去看一眼都没有,才明白这个女人心狠手辣有主见,以前在王府里,被人盯着,不得不低头,现在,谁还把他母子当回事?

钱轩和刘王太妃呼喝怒骂,霍氏理也不理,这里没了人监督,那些仆人也懈怠起来,他们每天吃不好穿不好,还得干又又脏又累的活儿,心中自然非常不满,先是懈怠,后来偶尔还会虐待主子,没多久钱轩就得了褥疮,身上的皮肤溃烂了好几处,疼得他哭天喊地的。

一个瘫子,十几年下不了床,现在又吃不好,再加上褥疮,钱轩发起烧来,这一回,那些仆人不得不请人传话出去,霍氏听了,和奶娘嘀咕了一句:“哼,早知道有今天,当时就该收敛些,他以为纨绔就那么好当。”

奶娘有些惧怕地劝霍氏:“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的,王府那边追究了怎么办?”

霍氏想了想,有些不甘心地道:“过两天我去看一眼,那些个偷懒懈怠的狗奴才,一个也不轻饶。”

奶娘的眼皮一跳,霍氏这是找借口杀人灭口了,便急忙提醒:“太太且莫着忙,那个院子的人还得活着,不然太过了容易招人口舌。”

“好,我这就过去一趟。”

霍氏去了,命人把伺候钱轩的仆人打了一顿,尤其是曾经和钱轩有勾搭的一个大丫鬟,打得差点断了气,一院子的仆人都吓坏了,不得不打起精神好好干活。霍氏不敢请大夫,只派人去买了些治疗褥疮的药物给男人敷上,钱轩这条烂命还真的很顽强,身体竟然渐渐痊愈,又活了过来。霍氏这边出的事情,不但文谨知道,董太侧妃和钱浩也知道,他俩本来就眼红霍氏分得的家产多,这会儿更是忍不住打起了小九九。苍蝇不叮无缝之蛋,霍氏还是缺乏管家经验,家仆中被别人安插了耳目也不自知,虽然有她父母帮衬,她自己的事情处理得漏洞百出,如何不吃亏上当?

...

第三百七十章 骗子(1)

钱浩十二岁时,刘王太妃和钱轩的前妻贺氏被文谨摆了一道,损失数万银子,现在他自己又平白被玉洁郡主套走了一万多两银子,他又气又恨还无可奈何,这些经历,让钱浩也产生了行骗的想法,目标便是霍氏,他想了后一个多月,终于布置了一张大网,只等霍氏上当了。

霍氏并不善于经营,霍都督便让她把手头的资金,都买成门面房子出租或者买成土地,霍氏还真的运气不坏,分家没多久,就碰上了一个合适的机会,在京城外一百里左右的远郊,买到了三百多亩一个小农庄,虽然不算大,但农庄的土地上,有一眼甘泉,一年四季水流汩汩,无论多旱的天气都没有断流过,北方的土地,十年九旱,有了这眼泉水,农庄的收益相当不错,霍氏花了八千两银子拿到地契,别提多得意了,她给京城里好几家的经纪行打招呼,希望再收购些土地。

这天,一个叫福禄天的经纪行派人通知霍氏,他们手头接了一项委托,有人想卖掉一个果园,七百亩地,果树有梨子、枣子、海棠,问霍氏要不要。

霍氏十分欣喜地答应下来,立刻便派了个管事,跟着经纪人去实地查看,果然那是一片上好的果园,距离京城一百一十里,紧靠官道,海棠是才挂果两三年的小树,梨子和枣子却都是碗口粗的老树,正值春信,满园子的果树上繁花似锦,香气扑鼻,有管事指挥农人忙着施肥浇灌。

管事回来给霍氏汇报:“原主要价三万两银子,留下二十四个善于侍弄果子的园丁,园子里有七口井,水质甘冽,确实是上品的果园子。”

“三万两银子?有些贵了,你去看看,对方还能不能让点价。”

“太太,有人已经出价到两万六千两银子了,那边不是不肯加价,而是实在拿不出来,奴才估计,降不了多少价儿。”

“你再去跑一趟,能讲下来多少是多少。”

霍氏的人跑了五六趟,那边才降下来两千两,她本来还想再扳一扳,谁知这天,管事一脸急惶地跑回来:“太太,福禄天的人太坏了,他们又找到一家买主,已经带着看过园子了,我听那人说,他们主子不在乎钱,只要能买到好园子。”

霍氏闻言也慌了,她很中意这个果园,便急忙吩咐道:“你去福禄天,让他们务必把果园留给我,就照说好的两万八价格。”

“是!”管事答应了,却没有走开,霍氏知道,口说无凭,肯定得立字据、交定金,她拿出一张五百两面额的银票,给了管事,同时让他带了一把碎银,打赏福禄天的经纪,管事跑出去,很快又回来,对方要一成的定金,就是两千八百两,霍氏命人取来,给了管事,事情十分顺利,没多久管事就带着收据回来了,霍氏很得意,看着天色将晚,知道父亲肯定下衙了,她便带着儿子去了娘家。

霍都督看着字据,听女儿讲述,觉得没什么问题,但他是个老江湖了,自己不亲手过一遍,还是不放心,便让霍氏:“找借口推后两天付账,我再让人查一查。”

“父亲,那园子很好的。”

“好不好我看了就知道。”

霍氏还有些不服气,觉得父亲太谨慎,但她知道爹娘也是为她好,便没说什么,和儿子一起回家了。

霍都督安排手下一个得力的小将李涛,第二天骑马出去,查看果园。

李涛照着字据上所写的地址,找到果园,当时就呆住了,这是一个小土丘,满山荒草,期间稀拉拉长着些小树苗,根本没有霍氏描述的那种聚宝盆一般的果园,他为了保险起见,还把地址对了好几遍,又问了附近的百姓,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才打马狂奔,回来报给主子知道。

霍都督一听竟然有人骗到自己的女儿头上,当时气得暴跳如雷,命人给东城兵马司打了个招呼,便亲自带入去抄了那家福禄天,谁知他气势汹汹到了地方,福禄天的经纪们早就人影也没一个。

看到屋子里一片狼藉,显然是听到消息匆匆逃跑的,霍都督当即下令,让人通知其他几个同僚,帮着缉拿骗子。

五城兵马司的人上上下下忙乎了十八天,满京城都贴的骗子画像,最后却人影儿也没再见着,霍都督又按图索骥,查看那个荒山丘的原主,竟然根本不是私人所有,土地还在官府手里呢,山上的树苗,都是野生的。

平白损失了近三千两银子,霍氏气得病了一场,霍都督爱女心切,发誓一定要抓住骗子,为女儿报仇。

霍夫人也觉得非常窝火,她讽刺男人:“你行了啦,当年女婿被人打残,你也发了重誓,结果呢?还不是让贼人逍遥法外十余年,到现在你也没找到行凶的正主儿。”

“那个坏蛋跑出去再也没有回京城,我的能耐,也只在京城啊,一国这么大,能躲人的地方多了…”霍氏彪悍,都是随了她娘,霍都督对老婆就有些怕呢,他嘟嘟囔囔辩解半天,霍夫人哼了一声,兀自气愤难平。

霍都督手下这个李涛,还真有几分能耐,竟然查到了骗子的本名和籍贯,霍都督拿着一看,脸都绿了,竟然和十多年前打残钱轩的贼人,是本家兄弟。

“这绝不是巧合,有人针对咱艳儿呢。”

霍夫人大惊失色:“什么人?老爷可有眉目?”

“暂时没有,这个骗子十多年前跟着逃出京城,前不久忽然悄悄潜入,租房开铺子,就骗了咱艳儿一个,前后不过两个月时间。”

“两个月?开铺子哪能来得及,肯定京城有帮手。”霍夫人断定。霍都督让人去东城兵马司查看这个铺子是何人所开,回答是根本就没有办执照,霍都督悄悄把巡街的衙役拘捕过去,秘密审讯。“霍大人,他们说很快就会在衙门补办契照的,让小人行个方便,小人也不知道他们是要行骗啊,大人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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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 骗子(2)

“说,谁给你做的保人?没人打招呼,你能这么好说话?”

“没,真没人做保,小人接了十两银子的好处费。”

毕竟不是自己手下,霍都督不敢用刑,他逼问再三,这个巡街小吏始终都是那些话,霍都督只好教训了几句,把人放了。

霍夫人气得在家直骂男人太无能,霍都督阴沉着脸儿没说话,暗地里,却让自己辖区的一个混混悄悄盯上了那个小吏,看有什么人和他接触。

霍家这边闹得乌烟瘴气,钱浩却在家大发雷霆:“你们真是一群蠢货,为何要写真地址?不然,我们得手的可不是两千多两银子,而是两万多。”

跪在地上的人哆哆嗦嗦地辩解道:“好三爷啊,霍都督哪里是好糊弄的?他随便派人查一下,就知道那果园子是周家的,就算皇后不得势,皇上也绝不会看着让人欺负,霍都督肯定不会买下来,他若不带人去查封铺子,我们也不会跑路,说不定就让人全抓了,三老爷,霍家,和当年的刘王太妃以及贺氏不一样,那俩都是内宅妇人,什么也不懂,好糊弄。”

“狡辩,你们只会狡辩,都给我滚出去,今天晚上不许吃饭。”

几个人不敢再说话,垂头丧气地走出去,回了居住的小院子,他们还要在府里躲避几个月,等风声小了再偷偷出城。

钱浩坐在椅子上,气哼哼地喘粗气,心说萧氏骗人,怎就一骗一个准,然后还让人抓不到把柄,自己怎就这么背,明明天衣无缝,偏偏就让这几个狗奴才给搞砸了,想起两万多的银子才到手不到三千两,他就一阵恼火。

傍晚,钱隽踩着霞光回到怡心苑,这里不愧是皇家别院,假山流泉,柳堤凝翠,一湾溪水,从汉白玉的拱桥下潺潺流过,高雅的白鹤,在水湾成的小池边嬉戏,水池边的芦苇,已经长出了一尺高的绿苗,在微风里飒飒作响。

文谨带着两个女儿,就在不远处迎接家人,子夜已经从宗学回来,正和两个妹妹追逐嬉戏,看到父王,一起欢叫着跑过去。

斯情斯景,令钱隽十分舒心,一身的疲累,都抛到了爪哇国,他展开双臂,接住两个女儿,然后一个胳膊一个,把她们抱起来。

“父王,你出去做事,很辛苦吧?你把我们放下来,我和妹妹跟着你走就行。”芒果一张圆圆的苹果脸红扑扑的,扑扇着黑幽幽的大眼,十分乖巧体贴地对父亲说话。

“父王不累。”

“父王,我和姐姐牵着你的手,好不?”桂圆虽然不多话,但总能说到人心坎上,她还挣扎着要下地。

文谨赶紧接过芒果,和丈夫一人抱一个,子夜走在父亲身侧,一家人在微薄的晚霞中,往宴息室而去。

“我好像开了个坏头。”文谨笑着对丈夫道。

钱隽有些不解,微微挑起眉头,表示疑惑。

“钱浩把霍氏骗了,**裸地行骗,他派人盯着霍都督,看到老头气冲冲带着人往福禄天的方向而去,立刻放了报警的烟花,让他的人都逃脱了。”

“霍氏那边,损失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