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娘笑笑,随着她进了上房。厅房里弥漫着檀香味,摆设非常简洁,不像厅房,倒像禅房。正面最里是一个高几,上面供奉了一尊玉石观音像,前面一个供桌,桌上摆了个铜鼎香炉,两盘供果。再往前,两旁放了各四把圈椅,圈椅上搭着灰色绣云纹椅垫。

从右边的侧屋里,传来敲木鱼的声音。

罗大娘站在厅房外侧恭敬地候着。

大概一刻多钟,一个年近四十的尼姑从佛堂出来,她就是了尘住持。

了尘未施粉黛,皮肤白晰,柳眉杏眼。虽然眼角有细细的皱纹,依然能看出年青时的异常美貌。她坐在圈椅上,又示意罗大娘坐下。

罗大娘曲膝告了罪,从墙边端来一个锦凳坐下。自家主子虽然出了家,但她还是习惯性地对主子用俗礼。

了尘问道,“打听出来了吗?”

罗大娘笑道,“都打听出来了。那家的阿福当初比姐儿的病症严重多了,都治好了,姐儿定然也会好起来的。”便把王氏的话都说了,

了尘听了,激动地眼圈都红了。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嫣儿总算有希望了。贫尼不敢奢望她能像陈家阿福一样聪慧,只要能像个正常孩子,就满足了。”

罗大娘笑道,“住持太过谦了,姐儿的父亲那样聪明能干,若姐儿的病好了,定是冰雪聪明的。”

了尘道,“但愿如此。”

罗大娘又道,“那母女两人您还见过呢,至今那王氏还念着您的好。”

了尘一脸惊诧,“哦?”

罗大娘便又把王氏去影雪庵找了尘住持看病的事说了。

了尘想了想,笑道,“哦,贫尼记起来了。那个孩子,那时才几岁大,痴傻的厉害。但她的小模样长得极讨喜,特别是那双眼睛,虽然呆滞,却极其漂亮。贫尼不只怜惜她,还喜欢她。哎,她母亲请贫尼帮她看痴病,贫尼除了伤风头痛的小病能看看,哪里有那个本事。”又说,“陈家是良善之家,以后若有难处,你们能帮就帮帮。”

罗大娘点头应允。

了尘又问,“只不知王施主说的灵隐寺高僧是哪位。”

罗大娘说,“我问了王氏,她也不知道,只说那位高僧头发胡子全白,左眉心有一颗大痣。”

了尘点点头,说道,“贫尼知道是谁了,一定是无智大师。可惜,无智大师三年前便云游去了,到现在也未归寺。”她自从知道嫣儿患了痴病,就一直想请无智大师帮着看看。现在听了这个话,更坚定了这个心思。

又吩咐罗大娘道,“你们把王施主说的偏方都找来,再去给阿福看过病的那些医馆,把姐儿的症状说说,看他们开的药方跟姐儿现在吃的有什么不同…”顿了顿,又说,“再让罗肖跟宣儿说说,把嫣儿身边的人清理清理,至少许婆子绝对不妥当。不说嫣儿有病,就是没病,也只是一个四岁孩子,断不会束缚下人做欺压良民,甚至强买良民的事。更不要说,以后嫣儿的病若真的好了,被人带坏了去…”

罗肖就是罗管事。

罗大娘一愣,“您是说,那个人还会把手伸得这么远?”

第二天一早,从棠园里出来八辆马车,二十几个骑着马的壮汉。两辆马车和五个壮汉去了红林山方向,剩下的去了府城方向。

棠园主子来这里小住的几天,陈家二房得的好处可谓多多。

陈大宝带着七七、灰灰、追风去棠园不仅陪着楚含嫣玩耍,还吃了许多这辈子从来没吃过的好吃食。赚了许多用学习用品,够他和阿禄用好久的了。

家里又赚了小半箱子好缎子,虽然现在不敢都拿出来用,但总有用的时候。还意外地赚了一笔巨款,四十两银子。

更有未知的银子,就是“卖”十锦雀的钱,不知道那位楚大爷最终能给多少。

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跟棠园的罗管事拉上了关系,以后再想办法维系紧些。

所以他们刚走,陈大宝就又盼着他们回来了,就像盼金宝一样盼。

陈阿福一家的日子也恢复了正常。

早晨,陈阿福过旧院子做早饭,母子俩吃了饭就回新院。阿阿福打扫院子和家里的卫生,陈大宝喂鸟和鸡。之后,陈大宝进屋学习,陈阿福去挑水和浇菜地。

做完了这些,陈阿福回屋把靓蓝色和棕黄色的缎子拿出来。给大房裁了几块缎子下来,陈业一块靓蓝色的,陈老太和胡氏一人一块棕黄色的,陈大虎二尺靓蓝色的。

又咬牙给陈阿菊扯了二尺多棕黄色的缎子,只够做单件的,到时说只剩这么多了,她实在不愿意痛痛快快给陈阿菊那么多。本来还想给高氏扯一块,想想又算了,高氏保不住,很可能被胡氏要去孝敬娘家或是给陈阿菊。

又拿出海棠红的缎子扯了四尺半给陈阿兰。到时候说这是陈阿福母女做的东西讨了棠园主子的喜,赏了自己这块红缎子。

陈阿兰年底就要成亲,新娘子穿着这么亮丽喜气的衣裳,不仅漂亮,还很体面。

陈阿兰虽然跟陈阿福的关系并不算很亲近,但温柔,勤快,心地也好。她在胡氏那个娘的教导下,从来就没有欺负过小阿福,这已经很不错了。嫁人一生只有一次,陈阿福还是希望她做个漂亮新娘子,能够一辈子幸福。

跟娇嫩妩媚的海棠红缎子一比,适合给中老年妇人做衣裳的棕黄色缎子更显得老气横秋。

想到陈阿菊的自私又沉不住气,陈阿福坏笑了一下,但愿这块红缎子不辱使命。既能让陈阿兰将来当个漂亮新娘子,又能挑起陈阿菊的火气。

第67章 争缎子

有些人就是那么奇葩,看到的永远不是自己手里的东西,而是人家手中更好的东西。陈阿菊就是这样的人。

陈阿菊一闹起来,胡氏肯定沉不住气。

陈业不是好面子吗?就让他看看自己妻女的贪婪面目,臊臊他的脸。也让陈名和王氏看看这不是几块缎子的事,以后给不给的不要随口就说。

同时,自己也能更清楚地看看大房,哪些人值得交,哪些人要防着些。

不过,原定给大丫裁的绯色或者红色的缎子却不敢给了,连陈阿福自己目前都不敢做这种亮色缎子。

陈阿兰做衣裳若是能剩一块布头,让她给大丫做件小短比甲。小丫头那天被胡氏打得很可怜,哭叫声让陈阿福听得都心痛。

陈阿福又给自己和王氏各扯了一块棕黄色的,还给陈名、阿禄和大宝各扯了一块靓蓝色的。一人先只做一身。

其实陈阿福一点都不喜欢棕黄色的缎子,太老气。不过另几样缎子现在不好拿出来做,也只得先用它做件长裙。

除了给大宝和自己裁的两块缎子留在这边,其他的都拿去了老院子。

陈名看出来陈阿福不太高兴。叹着气说道,“爹娘也不想给胡氏…哎,看在你大伯的面子上,就给她一次吧。”

陈阿福嘟嘴道,“一次?若她再要咋办?”

陈名道,“咱就说没有缎子了。”

陈阿福又道,“因为她的贪心,咱们连自己挣的缎子都不敢穿,要一直压在箱底?以后,若我和我娘戴了根银簪或是金簪,她又来要,咋办?若咱家再有了好东西,再盖了大房子,她又让咱们给她盖更大的房子,咋办?”

这就是胡氏的作风。

陈名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咋办。过去是自家穷,没有胡氏看得上的东西。现在自家有钱了,也不可能一直把银子压在箱子底下。他家的箱子底下,已经埋了九十几两银子了,这么大的数目,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可他们现在就是不敢花。

他们即使现在不花,几年后阿禄娶媳妇肯定也要盖大房子。若胡氏死命要钱,自己该咋办?

若看在大哥原来的情份上,他甚至愿意拿出几十两银子让大哥以后享清福,少劳累些。但他不敢,只要他拿出这个钱,胡氏就会认为他手里或许有更多的钱,会想法子无休止讨要。

陈名无奈叹了口气说道,“你和大宝日子好过了,还是能买自己喜欢的东西,买些田地,再修个大瓦房,毕竟你们已经分出去另立门户了。你大伯娘有脸皮要我的,却要不了我另立门户的闺女的。这些缎子她要了就要了,不是什么大物。那些大物,她从你手里是要不走的,爹也做不了你的主不是。至于爹娘…哎,就先暂时这样过吧。”

陈阿福又说,“我觉得尊重大伯,也不意味着纵容胡氏,她想要什么就要她给什么。”

陈名又张了张嘴,没说话。他也知道这个理儿,他也不想给胡氏。但是,事情总是发展到他不给也得给。想想陈实那么精明的人,还不是被胡氏吓得不敢回村了。

陈阿福看了一眼纠结的陈名,没有再往下说。话先点到这里,有些观念是慢慢改变的。再说,话语权掌握在有实力的人手里,他们二房,现在还是弱了些。

这天晚上,陈名和王氏一起去大房送缎子,陈老太的留在二房,王氏会给她做。他们走之前,陈阿福又是一通嘱咐。

听陈名和王氏从大房回来后说,陈阿菊一看到缎子就撂了脸,说咋不多给些,二尺半的缎子不够做一身衣裙,只够做件比甲,或是衣衫或长裙。况且,这种颜色偏老气,不适合小娘子做衣裳。

她看到高氏手里的二尺靓蓝色缎子,这是给大虎的。她就想要过去,说能做件袄子,小孩子穿缎子衣裳可惜了。

陈阿贵沉了脸,高氏把缎子抓得更紧。陈业和陈老太骂了她几句,才没敢继续讨要。

当她看到给陈阿兰的海棠红缎子,更不得了了,伸手就过去抓。

阿兰吓得赶紧躲开,以最快的速度把缎子锁进箱子里。她别的都可以谦让妹妹,但这块红缎子绝对不会谦让,她也极喜欢。想到新婚第二天,自己穿着这么华丽漂亮的衣裙同俊俏的夫君一起去上房拜见公婆、亲戚,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陈阿菊看到陈阿兰把漂亮缎子锁进了小箱子,大哭了起来,说道,“我喜欢那块红缎子,我比大姐长得白净,穿着肯定比大姐好看。”

胡氏见小闺女哭了,不高兴地问王氏道,“棠园主子就只赏了这么多?阿福就没有留下几尺?”

王氏严格按照陈阿福教的话说,“没了。棠园主子只赏了阿福那么几尺,阿福想着阿兰快出嫁了,就都给了阿兰,她连根布条儿都没留。”

胡氏平时疼小闺女多些,又说着阿兰,“就给你妹子分二尺,你们一人做件小袄。”

陈阿兰一听也流泪了。她很是委屈,自己要出嫁了,就这么几尺好布,妹子不懂事跟自己争,连老娘都跟着要。

陈老太不高兴了,说道,“阿兰就要出嫁了,新妇打扮漂亮些,女婿也会喜欢。好不容易堂妹送了块好看的料子,亲妹子不懂事去争,当娘的还纵着。”

陈名也沉脸叱道,“你还是亲妹子,连阿福都比不上。阿福知道阿兰出嫁,宁可自己不穿都让给你姐,你还好意思去跟你姐争。真是被你娘宠坏了。”

陈阿菊看看手里的缎子,怎么瞧怎么觉得没有红缎子好看,大哭起来,“我就喜欢那块红缎子。大姐太自私了,她都定了人家,还穿那么好看作甚?”

陈阿兰委屈得不行,哭道,“我从小什么都让着你,我还自私了?你说话可要讲良心。”

陈阿菊喊道,“你不自私,就把那块缎子给我啊。”看到陈阿兰没动,又说,“哼,明明自私,偏说的好听。”

陈阿兰更觉得委屈,哭声也更大了。

陈业立起眼睛吼了陈阿菊一声,“那缎子是给你姐姐的,不许再去争。再闹腾,老子大鞋底子抽你。”

陈阿菊平时一看陈名生气,便不敢再吵闹。但今天她实在是太想要那块缎子了,况且她还跟胡翠翠吹了牛,说至少能做两身漂亮衣裳。现在不止没有两身,连最漂亮的缎子都没弄到,她不甘心。也不顾陈名的骂声,跳着脚地哭闹。

陈业气得不行,脱下鞋子抽了陈阿菊几下,被陈阿贵和胡氏拉开。

陈阿菊挨了打,更不得了,跑到一边跺着脚大哭。

胡氏看到小闺女如此,极心疼,对王氏说道,“弟妹,就再给阿菊扯几尺缎子吧。我家阿菊现在正是说亲的时候,打扮漂亮了,也容易找到好人家。”

第68章 不辱使命

王氏红着脸说,“蓝缎子给大伯和大虎扯完后,勉强给我当家的和阿禄、大宝各扯了一块,没多的了。黄缎子给你们扯了一身后,我扯了一身,只剩下二尺多,也只够给阿福做件秋衫或是比甲。”

这话也是陈阿福教她说的,就是让胡氏知道二房也要一人做一身,没道理自家的东西只能给大房做。

胡氏又说,“不是还有白色缎子吗?扯几尺给我们阿菊做中衣中裤,正好跟黄色比甲配套。”

陈阿菊又有了希望,忙回头挂着泪珠说,“还可以做百褶裙,绣上花好看得紧。我去县城就看到有钱人家的小姐穿这样的裙子。”

王氏又摇头说,“白色缎子用的多,只剩了两块小布头,不够做衣裳和裙子。”

陈名听见妻子这么说,脸红地低下了头,这些话都是他们走前阿福交待的。那个丫头,她咋知道胡氏和阿菊会这么做?

陈阿菊本来有了一丝希望,听说没有了,又转过脸去继续哭。

胡氏心疼闺女,又厚着脸皮说道,“阿福立了女户,也不急着说亲,就把她的那几尺给我们阿菊吧。”

陈阿贵早臊红了脸,大声喝道,“娘,妹妹爱好,人家阿福也是姑娘家,也爱好,凭啥人家不穿,都给你闺女穿啊。人家已经给了咱家这么多,我都不好意思了,你咋还能要。再说,你不能再这么宠着小妹了,不然她以后可是要吃亏。”

陈阿贵闷性子,话很少,今天实在忍不住当众说了自己的老娘。

陈业的脸早就臊得像只大红虾,可以说已经震惊地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能猜到自己的媳妇会暗示二房三房,让他们不要忘了哥嫂当初的付出,该孝敬的时候要孝敬。在他想来,那也只限于暗示。但绝没想到她会这么不要脸面地要,而且步步紧逼。二房已经说了没有多余的,她竟然还舔着脸想要把人家仅剩的缎子要过来。太过分!

他觉得自己的脸面已经丢尽了,气得眼睛瞪多大,起身就把胡氏掀了个趔趄,甩了她几巴掌。陈阿贵赶紧把他拦了下来,陈名也去把他拉着坐下。

陈业坐在炕上指着胡氏大骂,“你闺女那么想要,你就把你自己的缎子给她。你这贪心的臭娘们,要了人家那么多还不知足,还想把人家的都要过来。眼皮子浅的东西,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说完又想起身去打人,被陈名死命拉住。

胡氏刚才被小闺女闹得心慌,当着丈夫儿子的面忘了掩饰。见丈夫生气了,儿子也说了话,吓得不敢再闹腾。便坐下抹起了眼泪,又开始唠叨她一嫁过来就如何操持家务,孝顺老人,服侍小叔,委屈得不行。

陈老太瞪了一眼胡氏说道,“你少在那里哭天抹泪的,操持家务、孝顺老人、照顾小叔是你当媳妇的本分,哪家媳妇都是这么做的。我大儿说的对,你闺女想要,你咋不把自己的缎子给她,凭啥要人家阿福的?闺女都被你教坏了。”又威胁道,“我还告诉你,不许再打老二家那几块缎子的主意。若你再敢去要,我知道了可不答应,还会告诉我大儿。”

老太太的话让陈业又红了脸,瞪着眼睛对胡氏吼道,“娘的话听到没有?若你敢背着我做不要脸面的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胡氏委屈道,“我什么时候私下向二叔家要过东西了?真是冤枉。我这也是第一次不顾脸面,都是阿菊把我的心哭乱了,想着小娘子爱美…当家的快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不做这样的事了。”

陈名冷哼道,“这话你要给我记住了。”看小闺女还在哭闹,皱眉道,“阿菊要好生教教,都十二岁了,还这么不懂事,啥啥都争。不就一块缎子嘛,把我的那块拿去。我一个下地的庄稼汉,穿着缎子也是糟蹋了。”

陈老太不赞成地说道,“大儿不能这么纵着她们。给你的你就自己穿,你这么大岁数了,又这么辛苦,也该做件缎子衣裳穿。阿菊做一件比甲或是裙子也够了,她还小,以后有穿缎子衣裳的时候。”

王氏回来后还在生气,说道,“咱们去送礼,还要看那母女两个哭哭涕涕,好像我们强要了他家东西一样,真是让人生气。阿菊被大嫂教的,跟她一个德性。”又道,“弄不好,大伯的那块缎子真有可能给阿菊或者老胡家。到时候,大嫂又会当着咱们的面为大伯叫屈,弟弟都穿上缎子衣裳了,累死累活的大哥却还没穿上。你说咱多冤枉啊。”

陈名摇头叹道,“大哥那么好的人,咋媳妇和闺女…还好阿贵和阿兰不错。”

陈阿福暗乐不已,那块红缎子果真不辱使命。说道,“爹看见了吧?大伯娘和陈阿菊就是这么贪心。我和娘挣的东西,给了她们那么多还嫌不够,还想全要了去,甚至不给我们留一根小布条儿。”又坏坏地说道,“爹,你看大伯多纵着他的媳妇闺女啊。只要大伯娘一服弱,陈阿菊一闹腾,就什么都给他们。爹总不能为了全大伯的情面,让你的妻儿眼睁睁看着大伯的妻儿过好日子,自己却穿不上衣吃不上肉吧?大伯的恩情我们都记着,也会报答,却不是这么纵容大伯娘和陈阿菊。”

陈名叹了口气,点点头。

老院子里的枣子熟了。往年这些枣子是二房一笔不菲的收入,而今年也不需要再卖钱了,送了些给亲戚朋友,剩下的晒干,自己吃。

这天下晌,陈家人都在东屋里边吃枣子边说笑,王氏赶着做手里的活计。

明天是八月十三,王氏去县城交绣活的同时,要再拿些活回来做。还要买些月饼和水果,中秋节吃。月饼是这个家从来没有买过的奢侈品,阿禄和大宝听了,高兴得欢呼起来。

陈阿福也想去县城一趟,她想把做的小鸡玩偶和老虎玩偶、小狗玩偶拿去绣楼看看。若是他们看上了,也能卖点小钱。

王氏建议道,“下个月初九,阿禄在千金医馆接骨就满两个月了,大夫让我们那时候去复查。阿福不如跟着我们去府城,府城的绣坊或许价钱还能高些。我们绣坊的掌柜有些抠,我又不敢跟他说价。”

第69章 说媒

陈阿福听了一喜,她早就想去府城看看,顺便再卖点空间里的珠宝。

偷金大盗没有再继续作案,风声已经小了许多。她就想着把金燕子原来偷的珠宝卖几颗套现,买些田地,当个米虫小地主。

陈阿福看了陈名一眼,问道,“我也走了,爹咋办?”

陈名笑道,“爹的身子骨已经大好,能够自己做饭。只让阿贵隔几天帮我挑两趟水,浇浇菜地就成。”

陈大宝听了,也闹着要去玩。

陈名又笑道,“好,大宝也跟着去,只不过这些天要辛苦辛苦,多捡些柴火放家里。”

大宝抱着阿禄直乐。

陈阿福又建议道,“娘后天再去县城吧,我明天多做些桂花糯米枣,给罗管事家送些,娘再给喜乐酒楼的少东家杨超和杨茜拿些去。这小点又甜又香,孩子们肯定爱吃。”

她早就在想该如何跟罗管事家把关系维系的更好,再跟杨家把关系搞好。自家势弱,以后买了田地,修了大房子,怕有人惦记,得有倚仗才行。

她想了半天,他们两家都有孩子,就决定做这道小点哄哄孩子们的胃。

这是她前世非常爱吃的东西,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不管有没有,她觉得自己做的应该有自己的特色,况且她家的水缸里可是泡着燕沉香的木头渣。最关键的是,做这道小点的食材便宜,好找,做起来也简单。

王氏惊诧道,“那是什么小点,阿福怎么会做?”

陈阿福笑道,“是我这些天琢磨出来的,想着肯定好吃。”

陈名现在非常相信陈阿福,呵呵笑道,“阿福说好吃,就肯定好吃。”

正说着,突然听到外面一个妇人的大嗓门,“陈二兄弟,陈家弟妹,你们在家吗?”

几人往窗外一看,篱笆门外站着一个穿红戴绿的中年妇人。尽管离老远,就能看到她的脸抹得像才从面缸里钻出来,大嘴也涂得通红。

阿禄道,“是李媒婆。”说完,就看了陈阿福一眼。

陈名和王氏还是希望陈阿福能够招个好女婿,把女儿的门户顶起来。见来了媒婆,都高兴地起身迎出去,还把陈阿福和大宝、阿禄往新院子那边撵。阿禄想听壁角,拄着拐往自己的西屋去了。

这个场合,陈阿福也不愿意待在这里。只低声说,“爹娘不要随意给我定亲事,要问了我再做决定。”然后,牵着大宝回了新院。

王氏喜上眉梢地跑去开了门,笑道,“李大嫂,你还是第一次登我家门。快,请进。”

陈名站在房檐下难得大着嗓门说话,“哟,李大嫂,请进,快请进。”

李媒婆掏出怀中的红帕子一甩,大着嗓门笑道,“陈二兄弟,陈家弟妹,恭喜你们,贺喜你们,有人家托我给阿福说亲来了。他们若成了,哎哟哟,真真是一对男才女貌的碧人。”

陈名和王氏听了,更高兴了,打着哈哈把李媒婆请进东屋。请她坐上炕,又倒茶,拿出糖和花生招待她。

等李媒婆把后生的名字一说,陈名和王氏对视一眼,刚才兴奋的心情跌入谷底,脸色也不好起来。

几个人进屋不到半刻钟,就出来了,而且都沉着脸。

站在院子里,李媒婆还在说,“陈二兄弟,陈家弟妹,想找好女婿也要看看自家闺女的条件不是。正所谓锣鼓配铛铛,西葫芦配南瓜,谁和谁正好配对我们媒婆看得最准。你家阿福虽然长得俊,病也好了。但原来是个傻的,那些年她最痴傻最丑的样子咱们村里的人都看到了。现在又立了女户,还带个拖油瓶。俊俏又有家底的好后生谁看得上她?即使看上了,谁又愿意上门?汪应俊不错了,刚刚二十五岁,人白净,勤快,脑子好使,又节俭,还自己置下了二亩地,多好的后生。他说他愿意带着二亩地进阿福的门,以后也会对阿福和大宝好。阿福和汪应俊真的非常般配,他们正好取长补短,真成了,小两口的日子肯定越过越红火。”

西屋里的阿禄早憋不住了,把脑袋伸出窗户大声说道,“李媒婆,你走吧,我姐姐就是一辈子不成亲,也不会看上他。那汪应俊长得那么寒碜,还死抠,脸都脏得看不出什么颜色了,也只有你才说他白净。哼,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李媒婆气道,“汪应俊不爱干净,那是因为他从小没有娘帮着打理。等他成了亲,媳妇给他打理干净些,不就俊俏了?”

陈名制止阿禄道,“阿禄,小孩子胡说八道什么?不能这么说人家。”又向李媒婆道了歉,说道,“小孩子信口雌黄,李大嫂别介意。我们也知道应俊那孩子不错,勤快,聪明,小小年纪死了爹娘,却靠自己双手买了田地。但是,我家阿福现在还不急着找相公,以后再说。”

王氏也说,“谢谢李大嫂了,这桩事确实不成,以后再请李大嫂帮忙。”

李媒婆本以为能拿到手的谢媒钱也没拿到,只得不高兴地走了。

老院子里几人的话传到新院子。

坐在西屋窗边的陈阿福有些发蒙,能把阿禄那么斯文的孩子气得说出那些话,也不知道汪应俊是哪号人。问大宝道,“汪应俊是谁?”

陈大宝的脸也气红了,翘着嘴说道,“那个汪应俊只比小舅舅高一点,腿有些跛,还特别脏,离老远就能闻到他身上一股酸臭味,比那个刘二牛还招人烦。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一见他,都躲得老远,生怕被他臭到。听说,他从小没吃的,长大又舍不得吃,所以才不长个儿。他还为自己的个子高兴,说做衣裳省布…”

巴拉巴拉,又拉拉杂杂说了一些他抠门的事,死命的挣钱,挣了钱又舍不得用。一年别说吃一两肉,就是连个蛋都舍不得吃。那身衣裳也是缝了一年又一年,还不愿意洗,说洗多了布容易破…

陈阿福知道是谁了,这个人也经常会在自家菜地周围转悠。他大概只有一米五多点,特别脏,身上的味道极不好闻。他来陈阿福跟前说话,陈阿福都是屏住呼吸的。

原来他就叫汪应俊。

第70章 女主和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