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管事早听罗方说过这事,说道,反正他们也要在广河镇吃晌饭,那里离老槐村不远,到时候等她们就是。

没过多久,楚令宣就抱着楚含嫣领着几个婆子、丫头从后院走过来,楚含嫣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号的燕子玩偶。

古代男人很少抱孩子,更何况是抱女儿。这位楚大人随时随地都抱着女儿,还真是位女儿奴,有些像前世米国那位爱女如命的贝帅。

七七和灰灰一看到楚含嫣就兴奋,扯着嗓门喊着“嫣儿妹妹、嫣儿妹妹”,陈大宝也大声招呼道,“楚大叔,嫣儿妹妹。”

楚令宣朝大宝和陈阿福微微点了一下头,唇角还勾了勾。

楚含嫣呆呆地看了两眼陈大宝和七七、灰灰,又把眼珠缓慢地转向陈阿福。

陈阿福的心里咯噔一下,默念着,别让我抱,千万别让抱…

结果,楚含嫣偏偏还是向她伸出了手,“啊”了一声,偏让她抱。

楚令宣想到当初的尴尬,低声说,“闺女,让爹爹抱。”

楚含嫣漂亮的大眼睛里立即涌上水雾,嘴也瘪上了,呆呆地看着陈阿福说道,“鸟鸟…飞了,鸟鸟…飞了,姨姨…”

楚令宣不知道女儿为何一见到这个女子就说“鸟鸟飞了”,但女儿能说这么多话,让他高兴异常。特别是会主动招呼她,跟她如此亲近,还知道叫她“姨姨”。

可看到女儿流了泪,又心痛得要命,几步走过去把楚含嫣向陈阿福递去。

陈阿福听着那糯糯的一声“姨姨”,心也软了。伸手接过孩子,好在这次孩子不是斜着的,而是立着的,自己的怀里也没有燕沉香。

楚含嫣进了陈阿福的怀抱,便抱着她的脖子把小脸和鼻子紧紧贴在她的肩膀上。

陈阿福才想起来,自己肩膀的那个地方正是金燕子早上蹭嘴巴的地方。她情不自禁地在心里给小姑娘点了个赞,小鼻子真是太好使了。

楚令宣看闺女没有再丢脸,心里松了一口气。让陈阿福带着两个孩子去坐第一辆马车。

那个女子的背影纤细袅娜,抱着一个拖着一个不急不缓地向前走着。嫣姐儿紧紧抱着她的脖子,整张小脸几乎都陷在她的颈窝里。大宝扯着她的裙子,边走边抬头望着她…

第108章 悄悄唱

楚令宣望着陈阿福的背影,对这个女子很有些好奇。她之前是个痴女,病好后美丽聪慧得让人测目。做的小点满口生香,做的盘扣和衣裳独特好看,做的玩偶更是标新立意。

她虽然有儿子,但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女。为什么对孩子们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她似乎很懂得嫣儿,嫣儿也极喜欢她。

特别是那次,一般的姑娘经历那样的突发事件,肯定会羞得方寸大乱。而她却是不同,虽然也羞红了脸,却磊落大方…

陈阿福抱着楚含嫣上了那辆最大的华盖马车,陈大宝也被魏氏抱了上来。车厢里宽敞华丽,还有小几,相当于前世劳斯莱斯加长型。随后又上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清秀妇人,魏氏说她是宋妈妈,是嫣姐儿身边新来的管事妈妈。

宋妈妈手里还拿了一个青花细瓷碗,里面装了糯米枣。她把碗放在几上,笑着拈起一颗枣子喂进楚含嫣的嘴里,又笑着给大宝喂了一颗。

不错的妇人。不管她是真心还是面子,至少没有看不起大宝。

不一会儿马车便跑了起来。这种马车好像安了减震装置,跑起来很平稳。七七和灰灰在车里呆了一会便不耐烦起来,从窗口飞上天空,在这队人马头顶盘旋着向前飞去。

楚含嫣爬在陈阿福的怀里,一直闻着她肩膀上的味道。等到那味道渐渐消失了,才抬起头呆呆地看了陈阿福两眼。闷闷说道,“鸟鸟…飞了…”

自己肩膀上的味道吸引不了她,就应该跟她交流了。小姑娘最感兴趣的是金燕子,那么就从这方面着手。

陈阿福笑道,“是呢,鸟鸟飞了,它是飞去了南边。嫣姐儿还记得吗?陈姨跟你说过,那只鸟鸟是小燕子,名字叫金宝。小燕子每年秋年都会从北方飞去南方,因为北方冷了,没有它能吃的小虫子。等到冬天过去,春天来了,花开了,它喜欢吃的小虫子也出来了,它就又会飞回来…哟,嫣姐儿笑了,嫣姐儿喜欢小燕子飞回来,也喜欢美丽的花儿,对吗?嗯,是呢,凡是小娘子都爱美,都喜欢看漂亮的花儿,小燕子也喜欢,金宝更喜欢…”

陈阿福的语速很慢,轻轻地跟楚含嫣讲着,像柔柔的和风。

楚含嫣的眼睛多数时候是呆呆的,但偶尔也会看几眼陈阿福,很给面子地勾勾嘴唇,竟然还“啊”了几声。

宋妈妈见了,高兴地低声说道,“看,姐儿笑了,呀,姐儿真聪明。”

陈阿福看了宋妈妈一眼,声音温柔,眼里含着喜爱,真是位不错的管事妈妈。笑道,“嫣姐儿聪明得紧,以后宋妈妈多跟嫣姐儿说话,她就会对你笑,跟你说话了。”

宋妈妈和魏氏都无声地笑了笑,暗道,她们说了几箩筐的话,连姐儿的一个眼神都换不来,别说跟她们笑,或是说话了。

楚含嫣似乎不满陈阿福不跟她说鸟鸟了,发起了小脾气,张开嘴就哭了两声。

陈阿福又赶紧笑着跟楚含嫣说起了小燕子,说起了金宝。陈大宝也会说说他对金宝的思念,说它若看到这么多穿花衣的小燕子,不定得多高兴。

楚含嫣看着手里的燕子玩偶说,“鸟鸟…燕子…花衣裳。”

陈阿福高兴地举了举她拿小燕子玩偶的手说道,“哎呀,嫣姐儿真聪明,知道这只燕子穿了花衣裳。嗯,是呢,这花衣是陈姨做的。姐儿喜欢什么样的花衣裳,跟陈姨说说,陈姨做出来给它穿上。”

陈大宝赶紧说,“嫣儿妹妹,我娘会唱‘小燕子,穿花衣’的曲儿,可好听了。”又央求陈阿福说,“娘,快给嫣儿妹妹唱唱吧,嫣儿妹妹一准喜欢听。”

楚含嫣似乎对曲儿不感兴趣,也似乎不懂啥叫曲儿,茫然地看了陈大宝一眼,又低头看着手里的小燕子玩偶。

可怜的孩子,那个家里肯定没人跟她唱过歌,哪怕是催眠曲。

不过,陈阿福还是没唱,这是古代,咋能在马车里唱歌。她故意把食指放在嘴唇上说道,“这里咋能唱曲儿?咱们回去悄悄唱,只唱给嫣姐儿和大宝听。”

楚含嫣听了,又晃了晃手里的小燕子玩偶,说道,“悄…悄,鸟鸟,燕子,金宝听。”

陈阿福呵呵笑道,“是呐,嫣姐儿真好,还记得要给金宝听。陈姨差一点就把它忘了,金宝也喜欢听陈姨唱曲儿呢…”

骑着马的楚令宣跟在马车后面,嘴虽然是抿着的,但唇角却一直微微上勾着。听陈阿福说不能唱曲儿,心里莫名地有些失落。那声音不算清脆,却极是动听,不知道唱出来的曲儿是怎样的。会不会如她说话一般,轻柔得如拂过耳畔的和风,让人舒缓惬意?

可惜,她要“悄悄唱”。

不过,楚令宣很为自己的决定开怀。陈家娘子给嫣儿了当“针线师傅”,嫣儿肯定会快乐得多。

午时过,一行人马便到了广河镇,直接去了镇上的广河酒楼。楚家似乎经常在这里吃饭,掌柜一看他们来了,赶紧迎出来,把楚令宣往一间包间领。其他下人在大堂里吃饭,有四桌,男三桌女一桌。楚家已派人先来了这里,饭菜已经摆上桌了。

宋妈妈要抱着楚含嫣进包间,可楚含嫣抱着陈阿福的脖子不放,无奈只得让陈阿福抱着楚含嫣去包间。

从心里来讲,陈阿福不愿意跟“英雄”有过多的接触。实在是刚穿越来那天自己太狼狈,上次楚小姑娘又把自己弄得太尴尬。再说,这个人除了对楚小姑娘,对谁都是冷冰冰的,严肃得吓人。

她在楚含嫣耳边说,“姐儿乖啊,你跟宋妈妈去吃饭,吃了饭后再跟陈姨玩。”

楚含嫣可不会讲道理,瘪嘴就哭了起来。

走在前面的楚令宣停下,回过头来说,“陈师傅就带着姐儿一起去包间吃吧,大宝也来。”顿了顿又说,“罗叔已经跟我说了你要去办事。无碍,等姐儿午歇的时候,你就跟罗叔一起去办,我们会在这里等你们。”

声音虽然依旧冷清,但面部表情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冷峻了。

第109章 情感表达

陈阿福道了谢,跟着他向包间走去。大宝一手拎着装七七和灰灰的篮子,一手拉着陈阿福的衣裳,跟着进了包间。

包间的中间有一张大方桌,上面已经摆了许多菜,还有陈实送的一些卤味。

楚令宣坐在桌前,觉得陈阿福不是下人,跟自己一桌喂嫣姐儿吃饭不妥。便让宋妈妈和魏氏把桌上的几盘菜拿去靠墙的几上,让陈阿福和楚含嫣在那里吃。又指指陈大宝说道,“你是男人,跟我一桌。”

陈大宝听楚大叔把自己归到男人的队伍,极是高兴。马上坐去桌前笑道,“楚大叔喝酒吗,小子给你斟酒。那天在楚府,楚太爷爷说我斟酒很是像回事,还奖励给我渴了一点酒呢…”

一高兴把偷喝酒的事情当着娘亲的面说出来,大宝吓得赶紧把小嘴捂上,扭头看了陈阿福一眼。

见娘亲抬头嗔了他一眼,他赶紧臭屁地说道,“娘放心,楚太爷爷只用筷子醮了一点让我舔,不会把儿子的脑袋醉傻。”

这话成功地把楚令宣逗得笑起来,在一旁服侍的罗管事和长随楚怀也无声地笑了。

站在椅子上的灰灰扑棱着翅膀叫起来,“小子,来一口。”

这个声音陈阿福听来很陌生,有些南腔北调。楚令宣等人却再熟悉不过,又大笑起来。

陈阿福是第一次看到楚令宣这么畅快的笑,竟然发现他还有酒窝。怪不得嫣姐儿也有一对小梨窝,是像他了。

罗管事笑道,“这鹦鹉,都成精了,跟老候爷没呆多久,就把他老人家的口音学得十成十。”

灰灰见把人都逗笑了,又再接再励,冲着楚令宣叫道,“那甜枣只那么点,你都吃了,老子还吃啥,忒大个男人还那么嘴馋。”

话音一落,众人赶紧把笑都憋了回去。

楚令宣的笑意倒是更浓,摇头笑道,“怪不得老爷子稀罕这两只鹦鹉,还真逗。”

七七或许见人表扬灰灰了,又伸长脖子叫起来,“鸟鸟…飞了,鸟鸟…飞了…飞了…”声音跟楚含嫣的一样。

众人又笑起来,看了七七又向楚含嫣看去。楚含嫣也瞪大眼睛看了七七两眼,眼里透出的澄澈和不知所措,像初生的婴儿。

陈阿福爱极了小妮子的这个样子,竟然情不自禁地亲了亲她。亲完才后知后觉,自己再怎样也只是比下人高一点的“师傅”,众目睦睦下这样对嫣姐儿,怕会惹怒楚令宣。毕竟这个世界的等级是严苛的,古人对这种亲热也不习惯。

她快速瞥了一眼楚令宣,见他也有些愣神,或许没想到她会有这种举动。

一旁的宋妈妈和魏氏则又吃惊又害怕。

而楚含嫣却令人意外地笑起来,美丽的小嘴如被微风吹开的三月桃花,就如第一次在红林山遇到她,她看见金燕子的笑。

这抹笑,不仅美丽、纯真,更让陈阿福提起的心放了下来,柔成了一滩水。美丽的小天使,陈阿福默念着抑制住了想再亲亲她小脸的冲动,轻轻叫了声,“嫣姐儿。”

楚含嫣睁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望着她,“啊”了一声,眼神里似有祈盼。见没有得到想要的,又渐渐呆滞起来,转向别处。

她或许之前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情感表达,她喜欢,她想再要。

但陈阿福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亲她的小脸了。

在现代,她每次看到同事或同学的小孩子可爱,都会亲亲,捏捏,逗逗,三十岁以后更甚。孩子的父母知道这是她喜欢自己孩子的一种表达方式,不仅不会怪罪,还非常高兴,毕竟现代人对孩子的喜爱都是这样表达的。

可这是在“守礼”的古代。

看到小姑娘的眼神由祈盼到呆滞,陈阿福心里也不忍,但只能默默说抱歉。

楚令宣也看到了闺女的笑,看到闺女由祈盼到呆滞,知道闺女喜欢陈阿福的亲近。但他也看到了陈阿福眼里的那丝惶恐,看到她不敢再那样亲近自己的闺女。

他心里还是希望陈阿福亲近女儿的。

只得低下头,说了一句,“吃吧。”又让罗管事也坐下吃。

陈大宝很懂事地给他斟了一杯酒,又拿了一个大碗装了些七七和灰灰喜欢吃的饭菜放在地上,让它们吃,还说,“你们学舌有功,奖励你们吃好东西。”

之后,众人才开始吃饭。

陈阿福不知道楚含嫣的口味,她抱着楚含嫣,宋妈妈在一旁喂楚含嫣的饭。楚含嫣在车上吃了一些糯米枣,吃了一小碗饭就饱了。晌午,她只要吃饱就想睡觉,眼睛也惺忪起来。魏氏把那个装料的大燕子玩偶塞进她怀里,她抱着燕子玩偶很快进入了梦乡。

已经吃过饭的魏氏把楚含嫣接过去抱在怀里让她睡,陈阿福才抽出空吃饭。

陈阿福快速吃了一碗饭,便同吃过饭的罗管事一起去老槐村。因王氏要照顾阿禄,又要抱着已经困倦了的大宝,便没有去。

老槐村离广河镇很近,陈阿福和罗管事坐马车走了不到两刻钟就到了。那几家佃户已经等在村口,几人去里正家。陈阿福又给里正送上两包点心和在镇上买的两条肉,由里正作见证,签了租佃合约。

之后,陈阿福和罗管事回了广河镇。楚含嫣和陈大宝还没醒,由魏氏和陈阿福抱着坐上马车,一行人马向棠园方向驶去。

走了半个时辰,下午申时初,便到了棠园。

两个孩子还没醒,陈阿福抱着大宝下车,和从另一辆车里下来的王氏一起,去跟楚令宣和罗管事道了谢。

罗管事让陈阿福明天休整休整,明天巳时去棠园教嫣姐儿做针线。

之后,上了王氏和陈阿禄坐的马车,这辆车里的东西都是陈家的,车夫要直接把他们送去响锣村东北边的陈家。

马车跑在小蜿蜒的小路上,比之前颠簸得多。望着窗外熟悉的风景,还有隐隐的那一片村落,陈阿福激动起来。虽然才穿越过来半年多,但那两栋草房子让她已经有了家的归属感。

第110章 路该怎么走

突然,一直在他们马车顶上盘旋的七七和灰灰“嘎嘎”叫着往前俯冲过去,又隐约能听到追风的嚎叫声。

睡在陈阿福怀里的大宝一下子睁开眼睛,喊道,“追风,我听到追风的声音了。”然后坐起来,脑袋伸出车窗,大叫着,“追风,我们回来了。”

追风一溜烟地跑过来,来到马车旁就要往马车上跳,马夫赶紧拉着马僵停了车。追风跳上马车,钻进车厢,伸出舌头舔着大宝、陈阿福、阿禄。它眼里似有泪光,嘴里也呜咽着,似在诉说离别之情。它跟王氏没那么亲热,舔那几人的同时,还是用身子蹭了蹭她的腿。

七七和灰灰跟着追风也钻进了车厢,见他(它)们亲热够了,才伸长脖子学起了狗嚎,表达着它们的欢喜。看到追风又望着它们一脸懵懂的样子,几人都笑起来。傻狗子,这么多次了,还没搞懂那声音是怎么发出来的。

马车到了篱笆墙外,陈名已经站在那里等了。这天,他从晌午时就开始站在院子里向东边眺望。当他看见追风突然挣命地冲出院子,往东边跑去,隐约又看见一辆马车往村里驶来,便知道是妻子儿女回来了。

马车停下,几人下车,大宝跑过去把陈名抱住,阿禄笑着叫了“爹”。王氏和陈阿福把马车上的东西都拿下来,又送了车夫一包点心,把他送走。

几人把东西拿进屋收拾好,叙了一阵话,陈名就让大宝拿了几包糖果点心送去三爷爷等几家族亲及小石头家。再去大房请陈老太和陈业、陈阿贵晚上来吃饭,兼拿东西。

追风屁颠屁颠地跟着大宝跑出去,而七七和灰灰则冲向空中,往西飞去。

之后,王氏就把那一张一百亩水田的契书交给陈名,又说了陈阿福如何挣的钱。

陈阿福道,“那些银子是在府城挣下的,这些田地是女儿孝敬爹娘的,爹放心收下就是。若爹想跟大伯和奶说,就说吧,反正三叔一家也都知道。如今,咱们家也不怕别人惦记了。”

陈名拿着那张写了自己名字的契书感慨道,“谢谢阿福了,自从你病好以后,家里的日子就越过越好,现在爹连地主都当上了。”又沮丧地说道,“哎,百无一用是书生。爹除了读书,竟然什么也不会。既不善农事,又不懂生意。身体不好的时候,是你娘供着我。身体好了,也没本事挣钱,又让闺女供着我。爹汗颜哪。”

王氏嗔道,“看当家的说些什么呀。不管你身子骨好不好,因为有你在,这个家才像个家。”

陈阿福笑道,“爹不是不会做。只不过身体好的时候年岁还小,只顾读书了。而后来因为身子不好,就没有精力再学一计之长。现在家里买了这么多田,以后还会买更多的田和地,我和娘是女人,弟弟和大宝又小,以后还得靠爹看顾这些家当。爹连童生都考上了,这些东西只要爹肯放下身段学,肯定学得会。”

陈名的身体慢慢好了,现在除了不能干体力活,不能走远路,其他的基本跟常人无异。必须要给他树立信心,让他学会生存之道,扛起一个成年男人该扛的责任。

陈名以后的路到底该怎么走,陈阿福想了很久。他十四岁之前一直在读书,十四岁得了肺病就开始卧床休息,直到现在。可以这么说,十八岁之前是陈业养着他,十八岁以后是王氏养着他。

虽然他心地良善心胸宽阔,但于生存上来说,的确是“百无一用”。除了会念“之乎者也”的酸文,只会编草篮子和草鞋。

看陈名沉思着,陈阿福又故意试探道,“要不,爹爹再继续读书?”

陈阿福从心底不希望陈名继续学习,去考什么举人进士。

曾经他只是个童生,丢掉书本这么多年,现在也已经三十几岁,还不是陈举人那样的学霸。他再继续读书,也不可能中举人。就是退一万步说,像范进一样五十几岁中个举人,根本不值得。

陈阿福觉得古代最奇葩之一的就是“白发考生”,他们“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但那是用几代人的艰辛去成全他们虚无飘渺的“状元梦”,是最最自私的寄生虫。

毕竟陈名已经三十多岁,他不应该为了自己未知的前程而把生计推给妻子儿女。何况妻子为了给他治病、为了担负起这个家已经快把眼睛绣瞎了,他也心知肚名陈阿福不是他的亲生骨肉。

若他真的选择了这条路,那么自己孝敬他一百亩,再孝敬他一个大房子也就够了,最多每个月给些生活费。这样既报答了他庇护小阿福的恩情,也能让他们一家人衣食无忧地生活,让小阿禄好好求学。

若是陈名能够正视家里的现状,愿意自立,愿意为妻子儿女扛起生活的重担,那陈阿福极其愿意带着他一起发家致富。

当然,能力有大小,也不可能让四十瓦的灯泡发一百瓦的光。

若是陈名立起来了,像陈实那么能干,许多台前的事情就交给他去办。毕竟这个时代女人抛头露面多了不好,她在家里或是幕后坐镇即可。

若是他没有那么能干,只要肯学,再买个懂庶务的人教他或是带着他一起干就是了。

或许王氏也怕陈名选择继续读书,紧张地手都有些抖,根本不敢抬头看陈名,怕健康的夫君真的让闺女继续养活他。

陈名沉吟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坚定地说道,“虽然我到目前为止,似乎做得最好的就是读书。但是,我却不能再继续读了。这么大岁数,读也读不出来。考举人进士的梦想,就让阿禄和大宝去实现吧。我健健康康正值壮年,不能再让妻子儿女养活我。哎,因为我生病,已经太委屈娟娘、阿福、阿禄,还有大宝了,我不能再继续委屈你们。”

王氏感动的眼圈都有些红了,抬头说道,“当家的,只要你身子骨好了,我们再辛苦,都值。”

第111章 传言

陈名笑笑,又说道,“我虽然什么也不会,但可以学。阿福说得对,只要我肯学,就没有学不会的。以后,我要学怎么侍弄田地,虽然家里的田地是赁给别人种的,但自己学会了总不怕被蒙骗。我还要学怎么做生意,这行当比种地来钱快,以后钱多了,就投些在生意上…”说到后面,他眼里放着光,很是踌躇满志的样子。

哪怕他说豪言壮语都是一副温吞的样子,但他的豪迈之情还是感染了王氏和陈阿福,都笑起来,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陈阿福拍着马屁道,“爹到底是童生,考虑的就是长远。有爹谋划了,以后咱们不止要当大地主,还要当大财主。”

说得几人大笑起来。

商量完,陈阿福就回了自己的院子,把房里打扫了一遍。又出去把在外面找食吃的鸡叫回了后院,关起来,抓了几把糙米喂了鸡和笼子里的小鸟。

回屋把衣裳换了,坐在炕上歇息。听着窗外那两只百灵鸟唧唧的叫声,再看看四周简陋的摆设,跃过窗户,看到隐隐的红林山,斜阳已滑落到山尖,觉得还是自己的家好。

没多久,大宝就翘着嘴进来了。

陈阿福看他严肃的样子,问道,“怎么,是胡氏或陈阿菊给你气受了?”

大宝摇摇头,闷闷地说道,“没有,我是直接去地里跟大姥爷说的。”

陈阿福问,“那你为啥不开心啊?”

大宝爬到陈阿福的腿上坐下,把头埋在她怀里,翘着嘴说道,“娘,四喜子告诉我,说陈举人当了知府大人,好大的官呢,比县太爷的官还大。咱们村的高里正,咱们,都得归他管。”

到底传过来了。

陈阿福说道,“陈举人别说当了知府大人,就是当了首辅大人,也跟咱们老百姓无关呀。咱过咱的日子,管他那么多干啥。”

大宝的眉毛都拧成了一股,扭着着小胖指头说道,“还有人问我,问姥姥哭了没有,后悔没有,姥爷生气没有,打没打姥姥…他们咋说姥姥不贤才被赶出来呢?他们好讨厌。”

什么叫不贤才被赶出陈家?陈大宝学得不甚清楚,陈阿福也不知道内情具体是怎么回事。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悠悠众口,咱们是堵不住的,也不可能去解释。有些事,越解释,人家说得越起劲。先不理他们,希望日子久了能慢慢平息下来。”

听大宝“嗯”了一声,陈阿福又轻声说,“记着,这些话不要当着姥姥和姥爷的面说。”

“哦,儿子没有那么傻”大宝答道,又问,“知府大人那么大的官,不会把姥姥抓进大牢吧?若这样,我就找楚大叔帮忙。”

陈阿福皱眉道,“当然不会。姥姥没有不贤,也没有做错什么,不要听那些人胡说八道。”

只是,没有什么娱乐的古代农村人民八卦起来,其危害力也是很吓人的。

陈世英这件事既然村里都传遍了,又传得这么不堪,陈名肯定已经知道了。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对王氏和自己依然如以前一样温和。还表态要振作起来,让妻子儿女过好日子。不管他做不做得到,但这个心胸已经令陈阿福肃然起敬了。

这个男人,真不错,比那个伪君子陈举人强多了。

不过,这件事还是由陈名跟王氏说好得多。毕竟要把多年前的伤口翻出来,王氏肯定会难过,更会难堪。陈名性情温和,又对王氏很好,他会劝解王氏的。

只是,响锣村离赵家村的距离还不到十里,若是村里有人见过陈世英,或许自己的身世就会被怀疑了。

又想着怀疑就怀疑,反正自己和王氏不认就是了。那个陈家不认王氏,定然也不会认她。古代的乡下人都怕官,即使怀疑,事关知府大人的清誉,也不敢胡乱说出来,除非脑袋缺根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