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穿着从五品的官服,虽然背挺不直,但在王氏、刘氏、王小妹的眼里就是威风十足,几人都冲过去把他围起来。

胡老五几人狐疑不已,王成不是个喂马的吗,怎么穿上了官服。

楚令宣急急对陈名说道,“岳父,马上有传旨官员来传圣旨,快让人拿香案出来摆上。”

那一定是封王氏和刘氏诰命夫人的圣旨到了。陈名又是兴奋又是害怕,抖着双腿招呼山子,进屋拿出香案摆好。

楚令宣又过去低声跟王氏和刘氏讲了接圣旨的注意事项。

不大的功夫,来了几个官员进禄园。其中一个拿圣旨的官员高声喊道,“王氏听旨,”王氏赶紧跪了下来,其他的人都跪在她的后面。

传旨官员念了皇上封王氏为五品宜人的圣旨,又奉上诰命衣冠。

接着,又念了诰封刘氏为五品宜人及诰赠贺氏为五品宜人的圣旨,奉上诰命衣冠。

之后,楚令宣悄悄递给传旨官一个荷包,又把他们送了出去。楚令宣没有再来禄园,而是直接回了棠园。

那些人都走了后,禄园里的人还跪着发蒙。王成前些日子已经见惯了大场面,第一个站起来,笑道,“大姐,姐夫,小弟娘,你们起来吧,他们已经走了。”

陈名和王氏把圣旨恭恭敬敬供在香案上,等明天会把圣旨请入陈氏祠堂。王成跟王家已经不亲近,他准备在府城的家里建个小祠堂,到时把圣旨供奉进去。

王氏被封诰命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在响锣村里迅速传开,人们奔走相告,喜气洋洋。

王氏跟陈阿福受封又不同。陈阿福是楚家的媳妇,已经不是响锣村人,所有人又都知道她跟陈家不是血脉之亲。而王氏,才是响锣村的第一个诰命夫人。

几乎所有村人都派代表拎着东西来了禄园,关系好的全家都来了。陈老太和陈业也不端着了,领着一家都来了。陈九叔是陈氏家族的族长,都激动哭了,直说祖宗显灵。

王氏领着穆婶去做晚饭,招待来恭贺的村人。胡老五的媳妇和高里正的儿媳妇赶紧把她劝下,让年轻的媳妇姑娘去厨房帮着穆婶做饭。开玩笑,怎么能让诰命夫人给他们做饭吃。

由于没有那么多食材,王氏又让山子去棠园拿了许多肉和鱼过来。蔬菜有的是,去地里摘就是。

此时,楚令宣正在禅院跟了尘住院说话。他想说服了尘去府城家里,他让人在家里给她修个庵堂。

现在,荣昭已经被整得灰头土脸,根本顾及不到远离京城的定州。而且楚家也不怕荣昭和马淑妃了,便想让了尘在家里的庵堂修行,晚辈可以时时孝敬,也安全得多…

第451章 心思多

陈阿福带着花妈妈在小厨房忙碌,做楚令宣爱吃的素食,今晚楚令宣会陪着了尘吃斋饭。

晚上,大宝和楚令智先回劲院去了,只楚小姑娘还赖在燕香居不走。她在等爹爹,她已经有好久没见到爹爹了。本来,她下晌就想去禅院看爹爹,可娘亲不许,说爹爹和奶奶在谈重要的事情。

还差两刻钟到戌时,陈阿福笑道,“嫣儿,该回去睡了。等明天,你一过来就能看到爹爹了。”

楚含嫣打了个哈欠,还是嘟嘴说道,“爹爹天不亮就走了怎么办?”

陈阿福笑道,“明天不会,爹爹会在家里呆两天。”

小姑娘听了,才由罗梅牵着回怡然院。

送走小姑娘,红斐扶着陈阿福去了西厢房。小哥俩如今住在这里,羽哥儿住北屋,明哥儿住南层。厅屋里放了一张四周有围栏的小床,他们都醒了的时候,偶尔会坐在里面玩。

陈阿福先进北屋看看羽哥儿,又去南屋看看明哥儿。他们睡得很是香甜,都只穿了一个红色肚兜,小床四周罩着水青色绣翠竹的纱帐。两个妈妈还没歇息,坐在烛下做针线,时而会拿扇子给他们扇扇风。

看完他们,陈阿福回正房坐在罗汉床上发呆。

楚令宣亥时才回来,脸色不太好看。

陈阿福起身迎上前,问道,“婆婆不同意跟我们回家?”

楚令宣牵着她的一只手向卧房走去,答非所问地说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歇息?”

陈阿福说道,“你不回来,我睡不踏实。”

楚令宣嘴角上扬笑了笑,但想到母亲的固执,脸色又冷峻下来。拥着她在床边坐下,说道,“母亲不同意去家里,还非常坚持。说咱们在府城的家也被称作楚府,她是不会再进楚家的。”又叹道,“娘对爹的怨念犹深,虽然她知道这事怪不得爹,但她还是不愿意原谅爹。以后…哎,我再劝劝她吧。”

陈阿福劝道,“事情要一步一步来,婆婆这次在棠园住了一个多月,已经很不易了。”又笑道,“都是咱们的两个儿子有脸面,天天把奶奶缠得紧。一看见奶奶,就猴急地往上扑。”

楚令宣也笑道,“娘喜欢他们,一直夸着。”沉吟了一下,又说道,“既然娘舍不下他们,咱们就再想想办法,让儿子把娘吸引去定州府的家里。”

“不好。”陈阿福冲口而出。看楚令宣疑惑的目光,又解释道,“我觉得,让羽哥儿和明哥儿把婆婆的心留在尘世,让婆婆在尘世中享受亲情,让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多多孝顺她,已经尽到小哥俩的孝心了,却不能强人所难把婆婆硬往楚家带。他们把婆婆留在棠园,因为棠园是婆婆的地盘,婆婆也心甘情愿在棠园里跟孙子们亲近。但是,把婆婆带回楚家这种事,应该让公爹去做。毕竟是公爹把婆婆赶出楚家的,让婆婆在庵堂孤寂渡过了十几年,公爹应该用自己的真诚和爱把妻子迎回来。”

“矫情,妇人就是心思多。”楚令宣皱眉说道,“我爹很忙,咱们做晚辈的应该为他分忧,帮帮他。”

陈阿福固执地说道,“羽哥儿和明哥儿留住婆婆的亲情,已经是在帮公爹了,至少给他争取了时间。”又直起依偎在楚令宣怀里的身子,说道,“你们男人干大事,伤害的往往都是女人。婆婆伤心那么久,想让她重新住回楚家,当然应该由公爹用最大的诚意去感动她了。”

“你们女人的心思就是多。”

楚令宣一直弄不懂为何自己把嘴说干了,温柔的母亲这次却十分固执,就是不答应去家里修行,原因却被妻子说出来了。想让她回家,必须得让父亲亲自接。可父亲在京城忙,哪里顾得上这里。况且,母亲这么怨父亲,父亲即使想把她接回家,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劲。

楚令宣没有再争执,起身去净房洗漱。

两人躺上床,楚令宣用大手轻轻摸着陈阿福已经微微凸起的肚子,掩饰不住笑意。说道,“希望这次是一个,生两个太辛苦。”又道,“三婶听说你又怀孕了极高兴,盼望你能生闺女,还说最好这胎也能生两个。”

陈阿福笑道,“那三婶得失望了,大夫把过脉,这次是一个。不过,不管生几个闺女,我都舍不得给三婶。”又孩子气地说道,“若生了第二个闺女,我就不跟三婶说,反正定州离京城远。”

楚令宣低声说道,“说不定,等不到咱们生第二个闺女,就已经住去京城了…”

陈阿福觉得他的话中有话,转头看向他。璀璨的星光射进窗棂,透过薄薄的纱帐,朦胧中,他冷峻的五官多了几分柔和俊美。他们一家能够回京城,一定是扳倒了二皇子和三皇子,九皇子被封太子了吧?

便问道,“九皇子现在很顺利?”想到二皇子是重生人,又迟疑着说道,“二皇子似乎有高人指点,能预知未来的一些事情。若他觉得自己没有希望了,很可能挺而走险,阻止某些事的发生。若有好的契机,最好一举拿下他,不能脱泥带水。”

楚令宣叹道,“一举拿下他,谈何容易!”又道,“放心,九皇子卧心藏胆十年,我们楚家也在暗中准备了十年,皇上依然初心未变…不过,自从折损杨庆几人后,二皇子和王国舅好像已经急切了…其实,我一直劝母亲去家里修行,就是怕二皇子狗急跳墙,派人去胁迫母亲。影雪庵太远,那里虽然有我的人在保护母亲,离灵隐寺也近,但还是怕有闪失。”

陈阿福心里一沉,说道,“事关母亲安危,还,还是把她接进家里好。”

楚令宣叹道,“这件事母亲特别固执,无论我怎样劝她都不听。还说,生死有命,若不幸被奸人胁持,她就自尽。哎,我再劝劝她吧。”

陈阿福也不敢矫情了,说道,“明天,我领着孩子们一起去劝劝她。”

第452章 难以了断

第二天,陈阿福还在梦中,就听到窗外楚小姑娘和楚令宣的说话声。

这才辰时初呐。陈阿福失笑,起了床。

今天大宝他们沐休,但因为楚令宣好久没回来了,他和楚令智也没睡懒觉,早早起床来了这里。

几个吃着早饭,大宝说道,“听小舅舅昨晚说,姥姥家今天要请流水宴,还要请戏班来唱戏,我和五叔叔要去禄园吃席。”

楚含嫣赶紧说道,“娘亲,我也要去。”

大宝是在村里野惯了的,现在他的危险又解除了。楚令智在边关长大,三夫人也放敞了养。陈阿福不会拘束他们,却没让楚小姑娘去。

说道,“嫣儿实在想玩,就去福园里玩吧。那里也能听到禄园里的热闹,让小妹小姨找几个小姑娘去园子里陪你玩。”

饭后,楚令宣又去禅院继续劝了尘,大宝和楚令智领着追风一家跑去了禄园。路过福园的时候,却看到旺财和元宝守在门口冲追风它们叫。元宝不喜欢人多,旺财非常贴心地把它领来福园玩。追风一家一看,就都进了福园。

大宝和楚令智来到禄园,看到除了帮忙做饭的人和陈业一家,其他客人还没到。大宝便跟王氏说了娘亲不让妹妹来的遗憾。

王氏穿着枣色绣花褙子,头戴碧玉长簪,仿佛一下子年青了好几岁。她笑道,“今天人多,村里的男女老少都要来。嫣姐儿是侯府家的千金小姐,不能让人冲撞了。你娘也不方便,不好来这里。回去给你娘说,姥姥会让人送两桌席去福园,请老亲家、你爹娘妹妹在那里吃,也算跟我们一起热闹了。”

大宝觉得是好主意,又让小路子回家告诉自己娘亲。

大概午时初,了尘坚持回了影雪庵。无论楚令宣怎样挽留,后来陈阿福又把三个孩子领过来,齐齐给她跪下,说愿意在棠园住着陪她,她还是执意走了。

楚令宣十分后悔,若是自己不说服母亲去家里修行,母亲还会在棠园多住一阵子吧?

楚令宣、陈阿福领着楚含嫣和小哥俩把了尘送出棠园大门。

小哥俩天天跟了尘一起玩耍,而这个时刻正是他们在福园玩的时候。他们先就不自在,看奶奶一人抱了抱他们,又亲了两下,没有继续跟他们一起玩,而是坐着马车走了,都大哭起来。

了尘住持坐的车都走了一段路了,还能听到兄弟两个的嚎叫声。她的眼泪也流了出来,她舍不得他们,舍不得儿子、媳妇还有孙女。但是她却不能去楚家的庵堂,那样,她算什么呢?也不能一直让儿媳孙子住在棠园陪自己,她不能这样自私。

她觉得自己很没用。原来她放不下尘事,一心想儿子闺女能平安。想着等儿子闺女平安了,她就能了却尘事一心向佛了。可等儿子闺女平安了,又想孙女平安,想儿子有后。现在孙女平安了,儿子也有后了,两个孙子又这么可爱,她却依然不能静心。

了尘,当初起这个法号的时候,就是希望自己能了断一切尘事,可这么多年了,她却难以了断…

送走了尘,陈阿福几人去了福园,情绪都比较低落。特别是楚小姑娘和小哥俩,都是眼泪汪汪的。

老侯爷重重地叹了几口气,眼神望向远方,变得幽深起来,说道,“唉,应该快了吧?那样,咱们一大家人就能聚在一起,永远不分开了。”

说完,就起身去逗廊下的鸟。

正房、东厢、西厢,每个廊下都挂了许多鸟笼,一共有五十几个,里面装的鸟儿有近百只,都是金燕子带回来的。这些鸟儿似乎更愿意住在这里,平时能吃饱,偶而又会跟着鸟大王去山里松松筋骨,日子过得惬意和快乐。

福园俨然成了小鸟的福地。得了陈阿福的吩咐,曾老头一个人呆在福园又孤寂,所以他对鸟儿十分好,不仅会养着鸟笼里的鸟,其它鸟儿来寻食,他也会喂。

除了七七和灰灰,还有最开始的锦儿,陈阿福只带了几只小鸟去府城的家里养。其余的鸟都留在福园,还有少数在棠园和禄园。现在大顺朝的百姓几乎都知道荣昭被群鸟攻击的事,她不愿意让人看出自家跟鸟儿有特别的关系。

这些鸟会认人,除了一直喂养它们的曾老头,它们还认识陈阿福一家,以及禄园的人。

见老爷子来逗它们了,更高兴了,都可着劲的叫。能让金燕子带进福园的,不是长得特别俊的,就是歌声特别婉转动听的,所以它们叫起来一点不觉得聒噪,还能让人的心情欢快起来。

可是今天,他们几人无论如何也欢快不起来。陈阿福看到楚令宣紧皱的眉头和紧抿的薄唇,悄声问道,“婆婆不同意跟我们回家,又离得这样远,怎么办呢?”

楚令宣低声说道,“只得在定州府外修个庵堂,把母亲接去那里修行。”

这时,王小妹领着陈大丫和几个乡民的小女孩来了福园,陈阿福便让罗梅领着楚含嫣跟那些女孩去后院玩,再让林妈妈和江妈妈把哭闹着的小哥俩也抱过去。

晌午时,禄园送来了两桌席过来,几个主子一桌,罗管事和曾老头一桌。

正吃着,听到禄园那边更热闹了,还有哭嚎声,曾老头赶紧起身去了禄园。不大的功夫,他回来说,是亲家夫人的爹带着王财和小妾伍氏来了。说儿子当了官,他要跟着儿子去任上享福。还说闺女当上诰命夫人了,也要涨养老银子。

陈名怕流水宴被王老汉搅和了,已经让胡老五带着老头三人去后院吃饭。说不管什么事,都吃了饭再解决。

陈阿福一听那死老头,头皮就发麻。也忒不要脸了,当初由着丁氏把儿子卖去火坑,把闺女卖两次。现在儿子当官了,闺女出息了,又想跟着去享福,想涨养老银子。只不过,他再不要脸,王氏和王成也不能不管他。就像陈世英的老娘,族人那么逼迫,陈世英还是要想办法不让她被休弃。

第453章 家丑外扬

吃完饭,陈阿福几人回了棠园。她没去管王老汉那事,王成当了官,胡老五和罗源也都在那里,事情应该会圆满解决。

下晌,罗源和大宝一起来了燕香阁。罗源说,吃完流水宴后,陈名、王成、胡老五和罗源,跟王老汉和王财以及伍氏关着门商量了很久。王成答应一次性给王老汉五十两银子,再每个月给五两养老银子。但是,不许姐姐王氏再给他养老银子,因为王氏已经嫁去了陈家,是陈家妇。若王老汉一定让王氏给钱,那么他就把五两养老银子降成二两…王老汉和伍氏不想答应,他们想跟去府城享福,但王财答应得痛快。胡老五就把伍氏叫去一旁,瞪着眼睛一通吓唬,伍氏被迫答应下来,又劝着王老汉答应了。

等罗源走了,大宝挤进陈阿福的怀里说道,“娘亲,你和姥姥、姥爷真好,当初家里那么艰难,也没想着把我卖了换银子。”

陈阿福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前额的汗,笑道,“那说明儿子是有大福之人,才落在了我们这种良善人家。”

大宝又一本正经地说道,“娘亲,儿子会好好发奋考功名,你们不会白养我的。”

“好,我们等着享儿子的福。”陈阿福道。

第二天,也就是七月一日,楚令宣带着一家人回府城,一同回去的还有王成一家。陈名要忙农事,要暂时住在乡下。

走之前,陈老太和陈业居然来了棠园,送了陈阿福一些山货,陈老太还不住地感谢陈阿福对陈家的帮助。听王成说,他们又让王成帮着带了一些新鲜菜蔬和山货给陈实。

他们这么快就想通了?陈阿福不缺山货,但还是笑着表示感谢。

他们走的时候,不仅陈名等人来送行,连旺财和元宝都来了。

旺财和远宝十分不舍他(它)们,汪汪叫着,特别是元宝,都流泪了。元宝比旺财聪明得多,十分会表达自己的心思。虽然它来禄园不久,几乎讨了所有人的喜欢。

王氏安慰道,“等九月中旬,我们把地里的活计忙完,就带你们去府城住。”

陈阿福一家和动物之家也舍不得它们,陈大宝说道,“等你们来了,就去我家住几天。”

下晌,楚令宣一行人马进了定州府,楚令宣直接去了衙门,陈阿福等人回了参将府——不,现在要称之为副总兵府了。

打发孩子们回屋歇息,陈阿福就让人给宋氏送了贴子,让他们一家来府里吃晚饭。

自从楚老侯爷来了定州府,宋氏隔几天就会带着文哥儿来给老爷子请安,楚令奇休沐无事都会来老爷子跟前敬孝。

宋氏母子两个是在酉时初来的。陈阿福累着了,才起床没多久。

宋氏一来,就对陈阿福说,“大嫂,老何家出事了。”

陈阿福知道她嘴里的老何家是指何林生家,问道,“他家不是快进京了吗,还能出什么事?”

宋氏说道,“何家过几天就要进京,昨天请了一些关系相好的人家去吃饭,也请了付大人一家。今儿上午付大奶奶来了我家里一趟…”

楚令宣把何副总兵——不,现在应该称之为何参领,把何参领挤走后,老何家是把楚令宣恨了个透,还连着陈世英一起恨上了。他们觉得,陈世英肯定知道这件事,却没有跟自家说。这个亲家结的,真是没有一点用。

所以连这种告别宴都没有请亲家陈家,倒是请了八面玲珑的付总兵一家。

听付大奶奶说,何家的主子都出来侍客了,独独少了何二奶奶陈氏,也就是陈雨晖。何夫人的说辞是,陈氏小感风寒,歇着呐。

她们正喝茶说笑的时候,何二奶奶突然来了厅房。她的两个眼圈是青的,鼻子是肿的,走路是瘸的,还穿着丫头的衣裳。

她一进来,就大声哭道,“我这一身伤都是被何林生打的,请各位在场的夫人奶奶们做个见证,若是哪天我突然暴毙,不是我得病死了,而是被何家人整死的…”

陈雨晖话没说完,何夫人就说她发高热热迷糊了,让人赶紧把她“扶”回去。

陈雨晖死命摆脱下人的抓扯,冲过去跪下抱住付夫人的腿哭道,“付夫人,付大人可是我们的大媒,求你救救我,何家要打死人了…”

别人可以置身事外,付夫人却不能,她男人可是人家的大媒。付夫人把陈雨晖拉起来问道,“哎哟,可怜见儿的,怎么会被打成这样?谁打的?”她这是明知故问。

何夫人赶紧说道,“老二媳妇,你人不好,就回去歇着罢,那些事咱们私下里说。”

陈雨晖从来没有家丑不外扬的觉悟。再不当众说出来,她被打死了怎么办?何家最怕说什么,她就是要说什么。趁现在还在定州,必须让何家知道自己的厉害。若何家欺人太甚,她敢豁出脸皮,她敢破釜沉舟,只有这样才能自保…

她死死拉着付夫人的胳膊哭道,“我是被何林生打的,他天天宠着那些小妖精强压我一头,我都忍了。可是,公爹被调去京城卫军,关我什么事啊,他却拿我撒气,说公爹是我娘家大姐夫和我爹联手害的…天呐,我真是冤枉啊,我爹再有本事手也伸不进军里啊。那楚家…”

何夫人拦了多次都拦不下她的话,付夫人听到这里也不好再往下听了,赶紧说道,“何二奶奶,那些话快莫说了,说了…”更得挨打。

后面的话她不好意思说出来。

付夫人看何夫人气得脸都涨紫了,用帕子帮陈雨晖擦了擦眼泪,说道,“听话,回去好好歇着吧。小两口,床头打架床尾和,家家都如此。我会请我家老爷说说林生,让他给你陪不是,不兴再这样打媳妇了。媳妇是用来疼的,可不是用来打的。”

何夫人也只得说道,“哎哟,那混小子打你了?我竟然不知道。老二媳妇放心,我定会让他老子捶他的皮,他再不敢了。还有那些什么联手的话,定是老二黄汤喝多了,说着玩的,老二媳妇快莫说了。”

第454章 战斗力强

两个婆子来扶陈雨晖回去,陈雨晖走之前,还高声说道,“若我哪天死了,定是被何林生打死的,你们都是见证,让我爹去告他们…”

陈雨晖的模样本来就长得一般,再加上脸被打得有些变形,泪流满面,看着就更普通和狰狞。屋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暗叹,俊俏无双、人品高洁的陈探花怎么生了这样一个女儿。那位狠戾暴躁的何林生和这位不要脸面的二奶奶,还真是绝配。

一个跟何家关系最好的卫夫人忙打圆场笑道,“看何二奶奶这话说的,何小将军怎么会打死你呢?后生小子年青,血气方刚,都有几分气性,你温柔小意些,他别说打你,疼还疼不过来呢。”

陈雨晖还待说,就被婆子半扶半架地拉走了…

陈阿福暗道,陈雨晖歹毒,自私,泼辣,胆子大,还舍得下脸皮和自尊,这事的确干得出来。

若何家把她当成能随意拿捏的软柿子,何林生想打就打,那就大错特错了。

看似陈雨晖是女人,又陷在林家的后宅中,只有受欺负的份儿。但陈雨晖可不是简单的女人,她是金刚女汉子,在陈家就练就了“突出重围”的战斗力和脸皮硬如铁的功力。

在陈家时,陈世英对她疼爱有加,江氏对她也是仁至义尽,她都不满足,她怎么可能受何家的鸟气。

陈雨晖闹了这一出,让何家和陈家都成了笑柄,却不会白闹。因为陈世英不可能不管她,为了政治,楚令宣或许也会帮帮她。

陈阿福能原谅陈雨晖跟自己吵架,甚至她的自私,泼辣,暗中惦记楚令宣,但决不会原谅她同陈老太婆和唐姨娘共同商量找人奸杀自己的事。那个死丫头,是坏到芯里了。

所以,听了陈雨晖的事后,还有些暗爽。陈雨晖不是死活要嫁过去吗?这就是报应!只不过,可怜的陈雨晴小姑娘的名声更不好了,姻缘也会更艰难。

陈阿福并没有表现出多吃惊和同情的样子,淡淡说道,“我会回娘家跟我爹说,我爹会出面跟何家讨公道。”

宋氏看出来陈阿福跟陈雨晖的关系不好,但没想到陈阿福听了这事能这么平静。她笑了笑,又说道,“付大奶奶在我家发了半天牢骚,说她公婆气得不行,还发誓以后再不敢胡乱做媒了。媒做好了,人家会感激。可做不好,不仅招恨,还会时不时拉去调解矛盾,闹心。”之后便把话题扯到别的地方去了。

楚令宣没有回来吃晚饭,他是在亥时末回来的。

原来,他是被陈世英拉去何家讲理了,同去的还有江氏,以及付总兵夫妇。

的确如陈阿福所料,陈世英再气陈雨晖,也不能不管她。江氏都把陈雨晖恨毒了,但陈世英要管,她也只得跟着管。

而楚令宣为了给何家父子添堵,非常乐意地参与其中。他可不希望何家把陈雨晖折腾死,或是折腾残,他还等着陈雨晖多给何家添添堵呢。

当陈世英看到鼻青脸肿又瘸腿的女儿,又气又心疼。本来想劝女儿同何林生合离,这样的人家不能托付终身。但看看妻子眼里的愁容,还是忍下了。

他知道自己在很多事上都委屈了妻子和儿女,若家里再多一个合离过的女儿,晴儿就更不好嫁人了。

陈世英义正言辞地怒斥何大人众子行凶,谋害妻子,说要进京面圣告御状。又大骂何林生心狠手辣,没有人性,居然能如此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付总兵也说何林生不象话,怎么能把媳妇打成这样。

何林生心里很不服气,若陈氏是弱女子,她怎么可能突破重围,乔装改扮,跑去客人面前臊何家的脸。那个悍妇,不仅貌丑,善妒,不贤,他打她的时候她居然敢还手。特别是她爹,不仅不是自家的一个助力,还完全站在楚家一条线上整他们何家。太可气了。

何大人也气得不行,虽然知道自己儿子脾气不好,但那个陈氏绝对不是什么弱女子。不过,儿子把陈氏打成那样已经被外人看到,这是不争的事实,自家唯有低姿态些,快些把这事圆过去。

他当众狠踹了何林生几脚,大骂了他一顿。同何夫人一起向陈世英和江氏赔礼道歉,保证以后会善待陈雨晖,不会再让儿子打她。

何林生早得了他爹的嘱咐,不敢多言语,给陈世英夫妇跪下磕了头,说再不会动手打媳妇,会对她好,云云。

又给陈雨晖长揖及地,说以后会敬重她。心里却想,等着进京以后再收拾这个悍妇。那时,哼哼,看谁再给你撑腰。

陈阿世又教训了陈雨晖几句,让她要贞静贤淑,敬爱夫君,孝敬公婆…

陈雨晖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打过,都痛死了。她孤注一掷把事情闹出来,就是让何家有个怕字,别以为她好欺负。现在父亲来跟她撑腰,连楚令宣都来了,她既感动,又欣喜,楚令宣到底没有忘记自己的。她知道楚家的势大,老何家以后定不敢欺负自己了。

何大人是草根出身,仗着当年在王国舅手下会溜须拍马,一步步升上去,最后被王家安插到定州当副总兵。

有王家做后盾,何大人不算太怕陈世英及江氏娘家。陈世英鞭长莫及,江大人是文官,陈氏到底不是江氏的亲闺女。但他怕楚令宣,不止因为京城有楚三老爷,还因为何大人所在的左卫营,统领正是瑞王妃的父亲林大人。

楚令宣略讲了陈阿福跟瑞王妃十分交好,在京城两人经常相聚的事。还说会给林统领写信,让林统领多多关照何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