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青儿自然也注意到他们在吵架,她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年纪虽然小,可这搅屎棍一角,却很会做,“大哥,她都这样说你了,你还能忍着不发火,可真没用,镇上那些当官的,我也见过,可没一个像你这样的好脾气!”

赵修文气的脸色铁青,胸膛气伏的厉害,“木香,你闭嘴,再敢胡说,信不信我…”他手扬起来,做了个要打人的架势。

“信你什么?信你要打人吗?有种的你打一下试试?”木香也火了,他算哪根葱,还敢伸爪子要打人。

此时的木香,哪还有半点当初跟赵修文在一起时,温柔如水的小女娃模样,完全就是个泼妇。特别是跟苏秀一比,更让赵修文看的傻了眼,要不是皮相没变,他真的会怀疑这个木香是不是被人调包了。

大梅一看这木香真生气了,也不敢再跟着煽风点火,倒不是担心木香吃亏,是怕坏了木香的名声。这么大的女娃还跟人打架,说出去,是要笑死人的。

“木香,别跟他一般见识,你不是来找我的吗?走吧,咱们去我家,”大梅抱着木香的胳膊,就要往回拖。

木香用眼神狠狠的瞪着赵修文,心里那个气啊,如果她还是个杀手,那该多好,就算不能杀他,至少也可以把他暴揍一顿,出出气也好啊,省得他整天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喜欢他。

苏秀没敢吱声,她不是担心木香,她恨不得木香被人打呢!可她不想赵修文跟木香有过多的接触,防患于未然。

她抱住赵修文的胳膊,怯生生的安抚他,“修文哥,你别生气,木香一向如此,也就嘴皮子厉害,她没恶意,咱犯不着跟她一样,咱们是陪青儿妹妹出来的,你别吓着她。”

她这话,换来好几个人在心里鄙视。

最先鄙视她的,是邵青儿。她也不傻,相反的,看多了堂姐家那些孩子们争来争去的,耍心眼,斗心智,她懂的比同龄孩子都多。

说实话,她看不上苏秀,自作聪明,自以为是,还特喜欢扮白莲花,好像谁都能欺负她似的。

要是搁平时,她早蹦出来,把苏秀辱骂一通,可今儿她就是不吱声。能看着那个叫木香的吃瘪,她比谁都开心。

赵修文也深知此时不打架的时候,他深吸了口气,压下怒火,“看在苏秀的面子上,我今天不跟你计较,木香,虽然苏秀不是你亲妹妹,可她毕竟也是你的亲人,很快就是我娘子了,你要再敢欺负她,看我怎么收拾你!”

其实他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眼前的木香,虽然火爆的跟个小辣椒似的,但也正因为有了鲜艳的色彩,才使得她像个发光体,在不知不觉中,就能吸引别人的目光。可是,他更不喜欢木香用眼睛瞪他,弄的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木香冷笑,越发的看不起赵修文,就他这样的,还能做官?就是做了,也肯定是个贪官。

她嘲讽道:“我是不是还得谢谢您的法外开恩,要不要给您送面锦旗啊?见过脸皮厚的,就没见过像你这样脸皮厚的,真是受够了,我打你,还嫌脏了我的手呢,大梅,咱们走,看着他们俩个,我晌午饭都不用吃了,恶心死了!”刚穿过来时,她还想收敛自己的性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如今看来,这个愿望怕是难以实现了。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你再装弱,也不会有人同情,更不会有人因你是弱者,而刀下留人。

木香在心里感叹,她得抓紧着时间把以前学过的功夫都捡起来,虽然在内力上,可能比不上那些所谓的大侠,但以她的敏捷,配上速度,应该也不会太差。她的箭法还不错,可以多加利用。

这边,木香的心思早飞天边去了,可有些人就是不愿意善罢甘休。

邵青儿跨出一步,拦在木香跟大梅面前,分明就是不想让他们走,趾高气扬的吼道:“你这么着急走,是不是怕了呀?昨儿看你还挺牛的,不过我可告诉你,我堂兄今儿要来村子里玩,你现在给我道歉还来得及,要不然,到时候要你好看!”

赵修文眉心微微蹙起,难怪他今早起来,就没看见吴妈,敢情是邵青儿让她回去搬救兵了。

虽然他不喜欢木香现在的脾气,可再怎么不喜欢,也轮不到邵青儿的堂兄他们来指手划脚。以木香现在的脾气,要真闹起来,恐怕更加难以收场。

“青儿,你堂哥他们真的要来?”赵修文蹙眉问道。

“吴妈带话去了,我堂哥可是邵家酒坊的二少爷,他听说你们村子挺好玩的,当然要来瞧瞧了,”邵青儿像只骄傲的小孔雀,仰着下巴,挺着还没发育好的小胸脯,傲慢极了。

“邵青儿,你傻了吧,叫邵武来干啥,我家不欢迎他,你别叫他来,”赵修杰一手拎着鱼,从水塘里走过来,光着脚丫子,踩在岸上。

远远的就听见他们在吵吵,本来他不想过问的,可是一听见邵青儿居然叫了邵武过来,他就一肚子闷气,脸色也沉的厉害,好像随时都能下暴雨似的。

不光赵修杰过来了,原本在塘里逮鱼的王喜也朝他们看了过来。

木香只见过赵修杰几面,并不熟悉。她惦记着家里那位大爷,万一有事找她,又瞧不见她人,找到这里来,那可不太好。

她在大梅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大梅脸色微变,转身拉着她就走。

邵青儿正跟赵修杰争论什么,没注意到她俩已经悄悄离开了战场,等她跟赵修杰吵架告一段落,这才发现木香他们不见了。不过没关系,等他堂哥过来,准有她苦头吃的。

苏秀小鸟依人的站在赵修文身边,盯着木香拐向大梅家的方向,唇角扬起一抹胜利的微笑,很委屈的在赵修文耳朵说道:“修文哥,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木香姐也不会怨恨你,你要是放下木香姐,那…咱俩的事…就算了,我不想让你为难!”

她低下头,眼睛盯着自己的鞋面,一副懂事忍耐的乖巧模样,看的赵修文很是心疼,“尽说傻话,现在的木香已经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她这样的脾气,怎能做我的娘子,能做我娘子的人,只有你,用不了多久咱俩就定亲了,年前把婚事一办,我便要上京,等我在京城安定下来,就回来接你过去。”

苏秀听着他许下的承诺,心里更是美坏了。木香那个傻妞,放过赵修文这条大鱼,有她后悔的时候。不过,以木香现在的名声,能有人要就不错了。

木香拉着大梅回到大梅家,家里门锁着,长栓跟她爹都不在,只有她家养的一条大花狗,在大梅开门的同时,扑了出来。

这狗比木香家的黑宝大了两号,头一抬,快及木香的腰了。要是站起来,怕是有人高。

以前木香来大梅家时,这条狗是栓着的,今儿突然放出来,直直的就朝木香扑了过来,大概是看见大梅回来兴奋的。

它兴奋了,木香可是吓的半死。

大梅难得看见木香一脸的无措,乐的她呵呵直笑,不过还是故意压低了声音,呵斥大花狗,“大花,别捣乱,过去,到边上玩去!”大花狗原本没有名字,大梅更没那心思要给它娶名字,就随便唤作大花,简单省事。

大花感觉到主子的怒意,悻悻的收起爪子,摇了摇尾巴,走到大门口,爬在门边,百无聊赖的看着外面,不动弹了。

木香拍拍心口,后怕的说道:“哎哟,你家的狗咋不栓着,这都要到年底了,你也不怕叫人给偷了。”

“大花老了,算起来,都快十一岁了,这样老的狗,谁没事来偷,”大梅进屋给她端了小板凳,又去厨房倒了杯茶水给她,顺手拿起廊檐下,搁着的装针线的竹扁,一边跟她唠嗑,一边做针线活,两不耽误。

“十一岁了?”木香又看向趴在那一动不动的大花,之前都没细看,原来大花在掉毛,那些掉下的斑秃形状,远远的看上去,就好像颜色不一样而已。冬季下乡的打狗人,都不喜欢打掉毛的老狗,用他们这里的话说,那是晦气。

大梅点头,“那有啥奇怪的,村里上年头的老狗多的是,我爹说,等大花死了,就埋我们家地头,也算是给它养老送终了。”

按着大花的年纪,算起来,它也是陪着大梅长大的,感情自然是不一般,就好比木香家的黑宝,等再过十年,黑宝也老了,到那时,木朗就长大了,黑宝也是木朗小时的玩伴。

大梅见她不说话,纳着鞋底,忍不住问她,“刚才不是是讲有王喜哥的事要说吗?现在咋又不说了,你该不是诓我呢嘛!”

木香收起心思,就知道一遇上王喜的事,大梅就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于是微笑着道:“我咋会诓你呢,来找你,自然是有要紧的事,昨儿王阿婆带着王喜她大姨到我家去了。”

大梅听到这,心里咯噔一下,脸色有些难看,半响,闷闷的应了声,“哦!”

木香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想歪了,也不逗她了,直接把她跟王阿婆说的情况都讲给大梅听。

说完了王阿婆的意思,木香也把自己的想法跟她讲了,“大梅,别去管别人怎么说,我是觉得你跟王喜很相配,再说,感情这种事,得相处,相处的久了,日久生情又不是没可能,王喜性子温和,要是你俩能成,我相信日后他肯定会对你好,你要是不抓紧,万一碰上个比你性子还直的女娃,把他抢了去,到时你连哭的机会都没的了!”

大梅听的很心动,可她也有她的犹豫。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可骨子里,她还是很保守的。

她一直都知道王喜看上的人是木香,她羡慕,但是不会妒忌。又没人规定,王喜必须喜欢谁,心是他的,他要喜欢谁,那也是他自己的决定,怪不得旁人。

可当她瞧出木香的心思,并不在王喜身上之后,那颗沉寂的心又活了过来。

毕竟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遇上自己喜欢的人,当然想的复杂了。

大梅想了一会,忽然想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抬头看着木香问道:“王阿婆之前不是不喜欢我吗?你跟她说我的事,她能同意?”

木香笑了笑说:“你想多了,王阿婆从来也没说过不喜欢你,当然了,她也没有多喜欢你,她就王喜一个儿子,当然想他娶个好媳妇,只要儿子高兴了,她能说个不字吗?”

木香说的是实话,也没刻意替王阿婆掩饰,大梅自然也清楚,她咬着唇,有些为难的道:“说实话,我爹不想我嫁到别村去,我也不想,嫁的近,还能时常看见他们,互相也有个帮衬,可是…唉!”她欲言又止,咬着唇,红着脸。

“可是什么呀,我看哪,你跟王喜哥就适合把话挑开了说,就他那个木头脑筋,你千万别去旁敲侧击,省得到时越说越乱,还是挑明了说的好,我刚才看见他就在塘里摸鱼,你等着,我去帮你把他叫来。”

事情都摆出来了,磨磨唧唧的风险格,不适合木香,与其他俩扭捏着,不如大家坐到一起,开诚布公的谈。

木香站起来就往外面跑,大梅急的不行,“哎,你还真的去找啊,木香,别去了!”

她追到门口,却只看见木香已经跑远的背影。想着王喜很快就要过来了,大梅心慌极了。站在门口,绞着手,不知所措。一会儿摸摸自己的辫子,一会儿扯下衣摆。

大花懒懒的抬头看她一眼,便又趴回去,睡它的觉了。

木香跑出去没一会,就拖着王喜过来了。她催的急,王喜连鞋都没顾得上穿,脚上,小腿肚子上,都是泥巴。

两人跑到大梅跟前,王喜还是一头雾水。

倒是大梅,回过神来,看见王喜一脚的泥巴,急忙说道:“王喜哥,我去给你打盆水洗脚,这么冷的天,你光着脚咋行!”

看的出大梅心急,因为话没讲完,她就转身进家,去厨房打水了。

木香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意有所指的对王喜道:“王喜哥,你看大梅多关心你,她还从没这样关心过我呢,你在她心里,果然是不一样的!”

王喜纳闷的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她说的啥意思,想着想着,就想岔了,憨憨一笑,道:“她那是把我当哥看呢,谁叫我跟长栓从小一块长大,自然是不一样的。”

木香看他笑的没心肺的样,真替大梅着急,碰上个不知情,不知趣的家伙,好比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凉的彻底啊!

两人随后进了院子,大梅已经把洗脚水打好了,“王喜哥,你先洗着,我去给你找双鞋,呃,你跟我哥的脚差不多大小,他的鞋你一定也能穿。”

王喜客气的跟她道谢,“不用太麻烦,洗完了回家穿鞋也是一样的,我的鞋搁在家,去的时候不是也没穿吗?”其实他想说,长栓跟他一样的,也是光着脚去水塘逮鱼,咋没见大梅紧张她哥,反倒来紧张他了?

大梅才不理他的狡辩,催着他赶快洗脚,又去长栓的屋里,拿了双新鞋出来,命令道:“你啰嗦什么,洗过脚,就快把鞋穿上!”

木香在一旁打趣他,“王喜哥,你看大梅多关心你,人家的好意,你就领着,大不了回头再还她就是了!”

王喜被他俩一唱一喝弄的,脸颊通红,腼腆的接过鞋子,可一看这鞋是新的,他又不干了,推着不肯要,“你随便找双旧鞋给我穿就成,新鞋你收着,弄脏了可不好!”

大梅是个急性子,见他推来推去的不肯要,就急了,把鞋子往他怀里一扔,板着脸道:“我都拿来了,你不穿也得穿,你要敢不穿,信不信我扔水里?”

木香也催促道:“哎呀,不就一双鞋吗?王喜大哥,你只当这鞋是大梅专门给你做的,大梅的一番好意,你要是再推三阻四的不肯要,可真就说不过去了,你赶快洗脚,把鞋穿上,我还有跟你说呢!”

王喜拗不过她俩,只得乖乖的洗脚,然后小心谨慎的把新鞋穿上。

说起来,他的脚比林长栓的脚大,按说林长栓的鞋,他穿着应该小才对,可他脚上的这双鞋穿着却刚刚好,就好像专门为他定做似的。

大梅靠在堂屋门边,看着王喜站在那,为鞋子纳闷不已,心里觉着好笑,脸上却不动声色。

穿了人家的鞋,王喜很是过意不去,他挠挠头,歉意道:“要不等我回家,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大梅气的不行,扭头干脆进了屋,不理他了。

见大梅进了屋,木香靠近王喜跟前,拐了下他的胳膊,跟他说道:“这你还不明白,这鞋明显就是给你做的,不然你咋能穿着刚刚好呢!大梅是个好女娃,她对你的心思,连我都看出来了,你可别告诉我你不清楚。”

王喜听的傻眼,呆呆的看着木香,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木香接着说道:“王阿婆为你的亲事,愁的不行,让我帮着给你寻摸寻摸,大梅虽然性子直,脾气也大了些,可她是个好女娃,要是错过她,准有你后悔的时候!”

王喜眨了几下眼睛,慢慢把木香说的话听了进去,“可…可是,我…”他抿着唇,有些难以开口,也不晓得该怎样说。

其实,当初他喜欢木香,那种朦胧的感情,并不是太强烈,只知道看着她,就很欢喜,看不到,也会担心。他没喜欢过人,不晓得这样的感情算不算喜欢。至于对大梅,除了把她当妹妹看之外,好像并没有其他特别的感觉。

木香看他犹犹豫豫的,就知道他自己也搞不清,便道:“不如你先试着跟大梅相处下,也许换一个角度去看,你会发现大梅也不个不错的女娃,娶回家当媳妇更不错呢!”

王喜被她说的涨红了脸,头垂的很低,倒也没反驳,也没再说啥。

木香看着时机差不多了,就准备闪人,剩下的事,就是他们两人的事,该怎样相处,这她可帮不上忙。

她冲屋里的大梅打了声招呼,想着还得挖棵金银花根,便拿着她家的铁锹,到院墙外去挖。大梅从里屋跑出来,顶着一张羞红的脸蛋,有些别扭的抢过她手里的铁锹,“我帮你挖,你又不晓得挖哪截。”

木香偷偷瞟了眼,站在院子里的王喜,看他愣愣的站在那,模样傻乎乎的,想笑又忍着没敢笑,因为大梅警告的眼色,已经扫过来了。

大梅家院墙外的这棵金银花树,有些年头了,盘根错节,密密麻麻的一直长到院墙上头,有些生在根部的分叉,没能爬到顶上,便顺着地面,铺开了长。

金银花是一种很好活的常见花草,也很容易延伸出新的根茎来。

乘着挖根的功夫,大梅气的质问她,“好端端的,你干啥要说我对他有意思,太丢人了。”

要是王喜也对她有意思,那便罢了,可偏偏她知道王喜心里在意的是木香,叫她怎能不尴尬。

木香微笑着道:“这有啥可丢人的,人家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王喜那个人你又不是不晓得,那样木纳的性子,只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啥叫喜欢,你多跟他相处相处,日子生情也说不定啊!”

大梅撇了下嘴角,“算起来,我跟他都认识十几年了,要有感情早就有了,唉,我现在也晕着呢,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木香没再说啥,感情这种事,说起别人的时候,好像很简单,就是一加一等于二的事,可真要落到自己身上,又成了当局者迷。

收下大梅挖出来的金银花根,木香便赶着回家去了,也没跟大梅提起赫连晟住在她家的事。

这事不是一两句话能说的清的,真要到了眼前,再说吧。

回到家,院里只有彩云一个人在,木朗跟赫连晟都不见踪影。

“这花给你,拿去种上,我还有别的事呢,”木香把花根递给彩云,便进了旧屋。

彩云兴高采烈的应下,“哦,我这就去种。”

发好的绿豆芽,今天就可以拿出去卖。木香算着时间,卖豆腐的陈有发也该来了。

他家做豆腐已经做了好几代了,到陈有发这一代,因为家里就他一个男丁,所以这做豆腐的手艺做传到他手里。

娶了婆娘之后,便跟他婆娘一起做豆腐卖豆腐。听说他家也有田地,这卖豆腐也算是副业了。

陈有发这人挺健谈的,为人也很爽朗,走村窜巷的,嗓门也大,见着谁都是乐呵呵的,木香跟他聊的不错,这些事都是陈有发闲聊时告诉她的。

木香把绿豆芽跟黄豆芽分开了装,用竹筐沥干水份,都搬到院子里,先搁着。

这几日有些霉雨,木香又把存着的小肠衣拿出来,挂在廊檐下晒晒。

忙完了这些活,想着木朗跟赫连晟去了屋后的池塘,也不知忙的咋样了。

“彩云,我去后面瞧瞧他们,要是听见卖豆腐的来了,记得喊我,”她走到院子外面,对着彩云说道。

彩云听话的点点头。

太阳隔着一层云彩,照在大地上,天气不算太好,东北风吹在身上,还挺冷的。

木香搓搓手,快步往水塘跑去。还没靠近呢,就听见木朗欢快的叫嚷声,好像是逮到大鱼了。

要起鱼塘,最简单最常用的方法,就是在水塘中间搭水坝,把塘里一侧的水舀干,缺了水,塘底的鱼自然就很容易抓到了,当然也可以用自制的竹器来搂鱼。

刚才,王喜他们抓鱼的时候,木香就瞧见他们手里拿着造型怪异的竹器,就是不晓得那些个东西叫啥。

木朗回头看见木香过来了,弯腰举起刚刚被赫连晟抛上来的一条大鲤鱼,笑的合不拢嘴,“大姐,你快看哪,这条鱼好大,比河里打上来的还要大呢!”

“看见了,你们动作挺快的嘛!”

木香瞥了眼,张着嘴巴的大鲤鱼。想不到这小小的水塘,还有这样大的鲤鱼,怕是有六斤多呢!

赫连晟站在水塘里,见她来了,直起腰,冲她露出一口白如陶瓷的牙齿,“不算快,不到傍晚,就能起完了。”

他一出声,木香才注意到他此刻的样子。

裤腿被卷到大腿上,上衣的衣摆系在腰上,一手杵着铁锹,另一只手还抓着一条刚捞上来的草鱼。

脸上,身上,头发上,全是泥点子。可偏偏,脸上的笑容,却十分干净透亮。

看着他的模样,木香忍着笑,却没忍住,捂着嘴笑个不停,“你…你瞧瞧你身上的泥巴…完了,这衣服肯定很难洗!”

没有洗衣机的日子太可怕了。

赫连晟站在水里,并不因为身上脏兮兮的感觉不自在,倒是十分坦荡的冲着木香微笑,“难洗就扔了!”

木香瞪他一眼,他还真敢说,这么好的料子说扔就扔了,洗洗晒晒还不是跟新的一样吗?

第73章 小院欢喜多

赫连晟性感的嘴角略略弯起,虽是很淡的弧度,却彰显出他此刻的心情,应该是很不错的。

“接着,”他手一扬,手里的大草鱼便朝着木香扔了过来。

“啊!”

木香反射性的后退一步,伸手挡住脸。生怕他下手太准,把鱼砸到她脸上了。

那鱼却并没有扔到她身上,而是掉在脚边。

“大姐,快捡鱼啊,”木朗跳过来,瞅准机会,乘着大鱼跳了几下,还没缓过劲来时,双手掐住了,“这桶快装不下了,我拎回去,等下再把这桶拎回来。”

木朗兴奋的迈着大步,往家跑。

“你慢点跑,跑那么急做啥?”木香盯着他的背影,拔高了声音叮嘱。

赫连晟凉凉的说道:“他又不是女娃,看把你给紧张的,快过来接着我的衣裳!”他丢下铁锹,伸手解扣子。

木香愣神,眨了几下眼睛之后,急着别开脸,埋怨不已,“又不是夏天,你还泡在水里呢,就不怕着了风寒?”这个人,恶劣的不是一点点啊。虽然她只看了两眼,便转开脸。

可仅仅是一眼,也能让她瞧见某人站在泥水里,依旧优雅的动作,修长的手指,轻轻解下扣子。露出精壮的胸口,以及轮廓鲜明的臂膀。

虽然前世,她见过的光男不在少数,胖的瘦的,肌肉型的,消瘦型的。

某个先生展播的时候,人家穿的可都是三角小裤裤,除了最重要的一点,啥都露了。

可是跟赫连晟比起来,那些人的身材,让人看着只觉得索然无味了。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哪!

不同于木香的脸儿红红,心跳加速,赫连晟脱衣服脱的理直气壮,顺手还把衣服扔到岸上,“比起大冬天泡在雪水里,这点凉水算不得什么。”

这话木香倒是赞同,前世她也是经过魔鬼式的训练,才成了国际顶尖杀手。自从十岁开了第一枪,杀了第一个人之后,她的生活便在杀人与逃跑中度过。特殊时期,连死人堆都睡过。

却想不到,那次意外,她的灵魂竟然穿越了,多活一世,那样的日子,如非必要,她可不想再来一次,活着不易啊!

赫连晟见她不说话,背对着他的身影,隐约有些落寞的意思。

他勾唇一笑,忽然伸手在水里捞了一把。

木香还沉静在自己的思绪里,冷不丁一个滑不溜丢的东西滚过脚面,低头看去,竟然又是一条还在蹦跶的鲫鱼。

“哎呀,你要扔,咋也不说一声,”木香抖着裤腿,看见上面沾着的泥点子,无奈的咬着唇。

赫连晟深沉一笑,竟然教训起她来了,“现在还不是你发呆的时候,挑几条新鲜的鱼,中午烧烧吃,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处理。”

木香拧着眉道:“剩下的也只有腌了,再用稻草烟熏干,可以放很久,要不然我腌好了拿去卖掉,还能换钱呢!”

赫连晟俊脸黑了下来,“卖什么卖,你要是缺钱只管跟我说,多少都有,爷抓来的鱼,能用银子衡量吗?”狂妄的语气,霸气外露。真实的身份跟他现在站在泥水里的样子,实在格格不入。

木香腹诽不已,这人真不是一般的自恋。这处水塘少说也能起出几百斤的鱼,刨去小些的,只留下大个的,那也不少呢,都留下,光是他们姐弟三个,一天三顿也吃不完哪!

再说了,她貌似跟他不太熟吧,凭啥要去花他的钱。

“我自己有手有脚,用不着花别人的钱,你的钱还是留着娶媳妇吧!”

前面的是实话,最后一句是打趣,也没啥特别的意思。赫连晟究竟是什么人,她又不清楚,只是猜测他可能来自大户人家,也或许有官职在身。根据她看来的经验,这样的男人,就算没娶妻,府里也少不了婢女侍妾啥的。

总之,是不缺女人哪!

木香多活一世,很多东西也都看淡了,活的简单,才能活的长久。

可这话听在赫连晟耳朵里,却另有一番滋味,他深深的看了木香一眼,并未多做解释,弯腰继续清理水塘。

木朗很快又跑了回来,还把彩云也带来了。

彩云手里拎着菜篮子,因为家里没多余水桶了,只得拎着菜篮子。

木朗快步跑过来,忙着捡拾扔在岸边,还在蹦跶的鱼。他不光自己捡,也催着木香跟彩云也一起过来捡。

随着岸边的鱼越来越多,木香还真不得不佩服赫连晟的身手。

他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便在水塘中间搭起了土坝,两只强壮的臂膀挥动起来,只看见水花飞舞。

半边塘里的水被清掉,那些个头大的鱼,很快就露出肥硕的身子,在泥水里扑腾,塘里欢腾的景象,岸上的人看的也欣喜不已。

赫连晟逮鱼的动作又快又准,几乎是一抓一个准,每回都不落空。搞的木香很怀疑,这家伙的职业该不是渔夫吧?

想来也不可能,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人家,非寻常人类。

临近中午时,木朗带来的盆装了不少鱼,彩云带着的菜篮子也装了几条大鱼。看着时辰不早了,木香便提前跟彩云回家,新鲜的鱼也要乘早处理掉。

彩云在家没等到陈有发来卖豆腐,听木朗说水塘抓鱼的情景,一时耐不住性子,便锁了门,跑去跟他们一块抓鱼。

等她跟木香抬着菜篮子回家时,刚好碰上赶着驴车从村子路过的陈有发。

“陈大伯,你家豆腐还有吗?”木香把篮子搁在家门口,便跑去拦下驴板车,叫住了他。

“有哩,还剩最后半板子,你要多少啊?”陈有发呵呵一笑,一手揪住缰绳,让驴子停了下来。

木香掀开板车上的棉纱布,“都称给我吧,我家中午煮鱼,剩下的放水里泡着,也不会坏,有豆腐干子吗?我想腌了晒干,留着慢慢吃!”

陈有发跳下车,拿起菜刀将豆腐划拉成小方块,听说她在豆腐干子,为难道:“干子做的不多,我都卖完了,要不下午我给你送些过来?”

“不用不用,我就是问问,今儿要是没有,明儿你给我留些,也是一样的,”木香直摆手。

“今儿我还有个事要跟你说呢,我做了些豆芽菜,本来想自己卖的,可是你看看我,也没驴车,也没那个时间走村窜巷的跑买卖,所以陈大伯,咱们打商量,你卖豆腐的时候,能不能顺带着卖,卖多卖少,价钱啥的,都不重要,主要是我想把豆芽卖出去。”

陈有发闻言,切豆腐的手停了,有些心动,又有些担忧,“这个…那你不是要吃亏了吗?再说,我也不晓得这豆腐该咋烧,别人就更不晓得了,大家都不晓得的东西,能卖得出去吗?”犹豫归犹豫,木香条件开的那样好,等于是没本的买卖,他想不动心都难。

木香很自信的点头,“这豆芽菜最好烧了,您等着,我让我妹拿出来给你瞧瞧!”她转身朝院里喊了彩云,让她把绿豆芽跟黄豆芽都拿些出来。

木香指着细嫩的绿豆芽,对陈有发解释道:“我们昨儿都烧菜吃了,我家二妹跟三弟,都可喜欢吃了,绝对是好吃,这绿豆芽,比较嫩,烧辣锅子的时候烫着吃,要是拿来跟韭菜一起炒,也是很香的,至于黄豆芽,要比绿豆芽烧的久些,烧肉或者烧虾子都成,适合口味重的菜,再不然凉拌着吃,反正不管咋烧,味道都不会差。”

陈有发认得豆芽,以前他家做豆腐的时候,黄豆处理的不好,偶尔也会有发芽的,可那些黄豆发出来的芽,听老人说有毒,颜色也不如木香家的好看,看着就惹人的很。

他想了想,道:“要不我中午带些回去烧试试看,总得自己试过了,才能推荐给别人,丫头你说是吧?”

木香笑着答应,“行啊,这些您都拿回去吧,我再拿两条鱼给您,我家起了水塘,捡了几条鱼,中午烧菜的时候,叫陈婶把鱼烧成辣口味的,再把豆腐搁进去一块煮,肯定好吃!”她冲彩云使了眼色,彩云便跑回家去了。

“哎哟,不要鱼,你家也不宽裕,自己留着烧烧吃吧,”陈有发哪肯要她的鱼。木香经常买他的豆腐,他对木香家的情况也知道不少,这么点大的女娃,带着弟弟妹妹单独过,养活他们也挺不容易的。

“我家有呢,赶着新鲜的时候吃最好,腌了咸鱼,也就不鲜了,”木香说着话时,彩云一手拎着用稻草绳栓着的两条大鲤鱼出来了,搁在陈有发的板车上。

陈有发被弄的很是过意不去,便坚持不要他们的豆腐钱,相比之下,豆腐跟鱼的价格,不在一个档次上,还是他赚了呢!

说好下午还送干子过来,今天生意好,天气也还凑合,陈有发便想着顺道再卖一趟豆腐,卖不掉再拉回家就是了。最近天冷,他家豆腐做的多。

彩云把豆腐搬回家,便跟大姐开始下手做饭。

中午吃鱼是肯定的,木香想着不如做一道水煮鱼,上回在福寿楼做了一次,彩云跟木朗却没吃到,今儿家里有鱼,鱼也够多,多做些水煮鱼,让他们吃个够。

其实还有个原因,不过她自动忽略了。

赫连晟在水里泡了不短的时间,中午吃辣口味的菜,可以去驱驱寒气。

彩云淘米下锅,对木香道:“大姐,我把饭烧上,就去剖洗鱼去了,中午菜你一个人烧吧,我先去打水,”木朗还没回来,怕手上沾了腥味,弄的到处都是,彩云准备先打些水上来,装在水桶里,单独搁着,再去打理那些鱼。

木香叫住她,“你等下,不用这样着急,中午煮鱼,也不用非得看着,我跟你一块去弄,你一个人收拾到天黑都弄不完。”她正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