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赫连晟所说的,他的成婚礼,天地为证,满天神佛为鉴。还有什么比在佛堂中,对着庄严肃穆的佛像拜堂更慎重的了?

小和尚挠着光头,纳闷极了。

师傅总是这样,总喜欢把话的云里雾里,叫人似懂非懂,却又不肯给他们解答,让他们自己去猜,去想。

寺庙里钟声响了,几个小和尚挑着水桶,要去斋堂打水做饭。

静空邀了赫连晟,在槐树下摆了棋谱,盘膝对弈。木香便自己到处去转转,无意中,便走到了斋堂。

她好奇的走进去,入眼的是一片雾蒙蒙的。

一个面貌清秀的小和尚走过来,冲她弯腰拜礼,说道:“施主,斋堂很乱,施主想游玩的话,可以去后堂,那里风景很好。”

人家讲话很客气,倒是让木香觉得自己唐突了,“我随便看看,你忙你的,我肯定不会打扰你们干活!”

小和尚知道她是襄王带来的客人,见她执意想进斋堂参观,也不好再拦,便领着她,走进斋堂,“我们吃的斋饭很简单,蔬菜都是我们自己种的,米面是从镇上买的,有些是施主送的。”

“那你们这儿总共有多少僧侣?”木香边走边问。看他们的斋堂,不太大,只摆了四张桌子,也就能供十几个人同时吃饭而已。

“哦,我们这儿地处偏僻,香客不多,加上师傅,总共才十五个人,每年也就赶庙会的时候,香客才会多,平时没什么人来,”小和尚如实的回答。

交道不便,当然没人来了。

就像坐班车一样,你没车,人家费老劲的跑那么远的路,赶来拜一个不出名的寺庙,任谁都不愿意干。

寺庙跟旅游景点的经营模式,都是一样的。要么你这寺庙传出来,哪个菩萨很灵验。这样的话,不用去宣传,香客自会络绎不绝的跑来拜佛,香客一多,香油钱自然就多了。

要么,就得有其他特色。

她要是没记错,有的寺庙,斋菜做扔也是一绝。

但是以她目测来看,雷鸣寺的伙食,除了清淡之外,最大的特点就是,菜是水煮出来的,捞上来之后拌一点菜油或是芝麻油,就成了斋菜。

第119章 素斋归途

木香对佛家斋菜略懂一些,知道他们除了不吃肉之外,还要借五荤。这里的荤,指的不是肉类,而是葱、蒜、韭菜、芸苔、芫荽。

因为这几种,香味太浓。古人有云,“生食生瞋,熟食助银!”他们认为这几样东西,吃了会破坏清静之心,影响修为。

可是这几样东西,却恰巧都是用来调味的。少了他们,这菜做出来,滋味就会大打折扣。

看着两名小和尚,正搓了面做馒头。还有一盆子豆腐也准备好了,另外还有几棵大白菜待洗。

身为厨娘,木香实在忍不住要亲自动手,给他们做一桌斋菜。

“小师傅,这一顿饭,我帮你们做,给你们改善改善伙食,”木香卷起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斋堂里的几个小和尚,见她竟然想做饭,吓的不轻,特别是领她进来的那个小和尚。

“施主万万不可,斋堂烟火太重,会弄脏您的衣服,要不我带您去四周转转,做饭的事,有几位师兄即可。”

都知道她是襄王妃,身份肯定很尊贵,哪能干烧饭这种粗活。小和尚心想,她肯定也是一时兴起,觉得做饭好玩,不是真的会做饭。

斋堂里其他人也纷纷劝阻。但木香执意不肯走,“实话告诉你们,我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我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厨娘,厨房里的活,我会的可比你们多着呢,你们呀,只管在旁边看着,有料没料,亮出来便知道了。”

木香拿着木盆,走到堆放粮食的地方,像是找东西。

领着木香进来的小和尚,缓步走过去,“施主,你要找什么东西?我们帮你找。”知道她非要做饭不可,小和尚也不拦她了。

木香想了想,“我找糯米,你们这儿有没有蘑菇,要是有的话,也给我拿来些,另外,把你们这儿有的蔬菜统统拿来,看我给你们做一个全斋宴!”

她说的豪气冲天,小和尚却听额头直冒冷汗。

“施主,冬天蔬菜不多,除了这些大白菜之外,就只有菠菜,蘑菇倒是有,不过也不多了。”

雷鸣寺资源匮乏,岛上能食用的蔬菜,本就不多,再加上现在是冬季,能吃的东西,除了白菜,就属豆腐了。

这里的豆腐,都是小和尚们自己磨的,压的很结实,口感也不错。

木香充分感受到了,啥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替我把吴青叫来,你们这儿没有的东西,他肯定能搞到。”

小和尚领了命令出去了,也就转身的功夫,吴青就来了,他就在斋堂外面。

了解到木香的意思,吴青嘴角抽了抽了,真是到哪都不忘烧菜啊!

他们带着的船,备着的东西不少。

吴青拿来了好几种蘑菇,还有萝卜、土豆、山芋。其实还有羊肉牛肉的,就是不能拿而已。

木香看着满桌子的食材,满面笑容,“今儿咱们的主食是烧麦跟花卷,至于斋菜,等到吃的时候,大家就知道了,过来两个人,帮我的忙。”

木香开始指挥着两个小和尚,洗菜、择菜、淘米。

连吴青也没能跑得了,他负责烧火。反正最近在木家待着,烧火这活他也没少干,熟练的很。

做花卷,步骤还是那样,只不过不能放香葱,木香便用咸菜代替。

把小咸菜切成粉末,拌上辣椒酱。等面团揉好了,先在面上抹一层菜油,再撒一层切碎的辣椒酱拌着的小咸菜。

然后将面片卷起来统一绕成花样,再用刀切成方块,便可以上锅蒸了。

木香把做好的花卷搁在干净的笼屉上,另一边的两口大锅里正蒸着糯米。

“你们看着,把香菇切成小碎丁,加上一点萝卜丁跟土豆丁,这两样食材要先用盐腌一下,不然拌到馅料里,会出水。”

木香做菜的同时,还细心的讲给小和尚们听。

两个跟着她干活的小和尚年纪都很小,跟刘二蛋差不多。

他俩看木香弄的那一盘一盘的食材,惊奇不已。

“俺就以为只要把菜烧熟了就可以,没想到做菜还有那么些讲究!”

“我也没想到把面团擀一擀,抹上油跟菜,还能上锅蒸!”

木香笑着道:“做菜的方法有很多,即便只是做斋菜,这里头也有很多诀窍的,你们俩是专门负责斋堂的吧?”

“是呢,我叫明真,他叫明善,寺里的伙食都由我们俩负责烧的,就是…”明真不好意思的笑了,“就是做出来的饭菜不好吃,虽然师兄们不说,可我们知道,我出家以前,家里连白面都吃不上,又哪里会做呢!”

在他旁边的明善,也憨厚的笑,“师傅他老人家也说,出家人不讲究口腹,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可以了。”

木香看他俩淳朴的笑,心情也莫名的好了,“你们师傅说的也对,可是呢,话得从两方面说,虽说出家人可以不讲究吃食,但你们若是能为寺里招揽更多的香客,得了好多香油钱,不是可以帮助更多人吗,总比现在寺里冷冷清清的要强吧?”

两人想了想,好像她说的也对。

“那我们试着把菜做好吃点?”

“那样真能招来香客吗?实不相瞒,如果不是襄王殿下时常接济,我们寺里的储备早就空了,”明善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

木香惊讶万分,这雷鸣寺从外面看,很宏伟很有气势啊!咋就落到了没粮可吃的地步?

“你们师傅是不是经常给附近的人施舍?”这是木香唯一能想到的关键所在。

明真小大人似的叹气,“我家师傅每月都要去布施,要备上五十斤大米,五十斤白面,发给那些穷人,常此以往,再多的存粮也不够啊!”

木香点头,拍了拍他俩的肩,“那以为振兴雷鸣寺的重任,就交给你们了,只要你们把斋菜做出来,我保证会有很多香客来这里,不仅如此,你们还可以学着做药膳,这个也很简单,你们家师傅应该懂得药理,我看你们俩还挺聪明的,好好去学习钻研,肯定能成功。”

明真跟明善被她说的一阵心喜,他们还年轻,自然没有老和尚的定力,年轻人嘛!自然会想要做些事出来。

锅里的糯米蒸好之后,拿出来放凉。

木香教他俩,该怎样把香菇炒好的馅料,拌在蒸熟的糯米馅里,再用擀好的面皮,把馅料包起来。

这个面包要求得非常薄,比饺子皮还要薄,否则烧卖的口感就会大打折扣。

花卷也上了蒸锅,盖上锅盖之后,只管把火烧到最旺,便可以了。

还有几样蔬菜,轮到豆腐时。

木香对他俩道:“如果你们自己做豆腐的话,可以试着从豆腐里挑些豆腐皮出来,还能挑出千张皮,再不然,把豆腐压的更薄一些,就成了豆腐干,光一个豆制品,就能变出十几种花样来,用它们做出的菜,味道也大不一样。”

明真跟明善都听呆住了,豆腐难道不是豆腐吗?顶多做个豆腐花,豆腐脑,仅此而已嘛!

不过他俩相信木香说的是真的,或许真的可以试验出来呢!

明真笑呵呵的点头,“那我们明儿就试,要是真的做出来,兴话可以拿去跟人换粮食呢!”和尚不能做生意,这是他们方丈的门规,不能卖,但是可以换的嘛!

“那等下吃过饭,我把大致的做法写给你们,但我也只知道个大概,具体怎么做,还得你们自己去琢磨,”她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毕竟豆腐皮这些东西,她没有亲手做过,很多步骤,肯定不像说的那样简单。

明真欣喜不已,眼睛望着木香,看她比看老方丈还高兴,“施主,你真是好人,教会我们这么多东西,要是搁在别人身上,这些都是秘方呢!咋可能随便透露给别人。”

明善本来也高兴着,可是听到师兄的话,他不赞同了,“人家得靠秘方过日子,要是卖给了你,他们岂不是要挨饿了?明真,不可以这么想,若是让师傅知道了,又该训诫你了。”

明真嘿嘿笑着,急忙跟明善解释,“我没那个意思,我也没有说他们不好,师兄,你想多了。”

明善白他一眼,他这个师兄,实在不像个出家的小和尚,一点清心寡欲的意识都没有,还时常跟岛外的村民吵架呢!

木香笑着催促他俩,“行了,你俩也别啰嗦,赶紧把菜切了,时辰不早了,咱们得抓紧了。”

明真和明善齐齐冲她点点头,一个洗菜,一个切菜去了。

木香想着,既然斋菜不能用葱蒜爆出香味,那只能用少许的辣椒跟酱油,烧出酱香的。

至于豆腐,她可以用菜油煎一下,将豆腐煎出一层又酥又脆的壳来。

要是有泡菜就好了,把这两样东西,放在一起烧,即使没有肉,也一定很香,很下饭。

其他几样蔬菜,加了些蘑菇跟酱做调味。

木香建议明真跟明善,可以再多备些黄豆酱跟蚕豆酱,用来做调味料。

十几样才菜摆上了桌,总共摆了两桌。

一半是给寺里的小和尚们吃的,另一半是他们自己吃的。

这些菜的份量都不小了,再加上还有烧卖跟花卷,足够他们一行人吃了。

斋堂外,早就围了不少人,他们全都闻见了斋堂里的香气。

虽说和尚不讲究吃食,吃的也清淡,可是只要是人,对美食,都有不同程度的向往。

静空跟赫连晟的吃食是要送过去的。听说他俩还在对弈,木香便用小碟子,装了几样菜,又拿了些花卷跟烧菜,准备送过去。

这本来是小和尚的活,是她执意要去的。

烧菜时,她被油烟都熏饱了,这会拿两个烧麦垫垫肚了,就可以了。

吴青跟在老六也在斋堂里,老七守着主子,寸步不能离开。木香也老七带了些饭菜。

等她走出饭厅时,等到看不见她的身影时。

寺里的小和尚都炸开了锅,纷纷围在明真和明善身边,问东问西。

有个小和尚调侃他俩,“今儿的饭菜不客气的说,是咱们寺庙最好吃的一顿,等这位施主走了,咱们怕是也吃不上喽!”

明真不服气的反驳道:“谁说我们俩不会做了,木施主把菜谱都写给我们了,还教给我们好多东西,这往后伙食如何,可全在小和尚的手里!”明真比划着自己的手,说的很得意。

明善拧眉把他扯下来,又训诫了,“咱们有了手艺,给师兄们做好吃的饭菜,那是理所以当然的事,你炫耀个什么劲,诵佛之人,不可争强好胜,不可贪图功劳。”

“知道啦!”明真想必是被他骂习惯了,耷拉着耳朵,有气无力的抓起花卷,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吴青跟老六相视一笑,这里的小和尚还挺有趣的。

也不怪明真心性不定,像他们这般大的小娃,入寺庙,剃度出家,都是生活所迫,并不是为了成佛成道来的。

真正能看破红尘,坠入空门的要,都是有一定经历的人,不是他们这些小和尚。

连红尘都没踏足过,何来的看破呢!

就在他们几人说话的功夫,桌上的菜,都被抢了大半,所有的小和尚都出动了,了坐在上位的两个稍稍年长的和尚。

他们虽然没有抢,但不可否认的,今儿的斋菜确实很好吃。

木香拎着两个食盒,去给赫连晟送饭。

在门口碰上严忠跟老七,木香递了另一个食盒给他俩了,“这里的菜,都是用大碗装着的,每样菜都给你们拨了点,虽然不好看,但吃起来应该很过瘾。”

严忠有些受宠若惊,“王妃不必考虑我们,只给殿下送饭就可以了,属下不急!”

其实他还是很惦记木香做的饭菜,上回他替主子回木家取吃食,那会她做的饭团,可是香的很。此时此刻,虽然食盒上盖着盖子。可是从食盒里散发出的浓浓饭菜香味,还是撩的他肚子咕咕叫。

“哎呀,你总磨磨唧唧的干啥,我带都带了,难不成还让我拎回去?给,快拿着,我还得进去给你家爷送饭呢,”她硬是将食盒塞给严忠,绕过他俩,进了屋。

这是老和尚住的地方,他们在树底下的太久,后来又挪到了这里。

屋里点着清清淡淡的檀香,好闻,却也不浓,也看不见烟雾缭绕的情景。

木香进去时,赫连晟侧起头看了她一眼,对她微微一笑。

他一直是肃着脸的,只在看见木香时,脸上严肃的表情才得已舒缓,如春暖花开般,让人觉着温暖。

静空呵呵一笑,放下手里的白子,“殿下的棋艺还是如此精湛,老纳认输了。”

赫连晟忙转回视线,对他微一点头,谦逊道:“不敢,方丈说笑了,你我下了五盘,各赢一盘,和了一盘,不赢不输,平分秋色!”

静空摇手,“不可如此评判,你们年纪相差一多半,你还有进步的空间,老纳却没了,如此算来,是你是赢了。好,好,后生可畏,咱们南晋国,只要有你在,便可无忧了。”

“时局变化莫测,世事更是难料,方丈又岂知明日以后,不会有其他的变故吗?自古伴君如伴虎,树大招风,方丈想必比赫连更明白。”

静空仍是笑,摸着自己的胡子,看了眼正在摆盘子的木香,“老纳早说过,殿下是有福之人,如今更是有福了,嗯,木施主的厨艺精湛,为人也很和善,与殿下也有缘。”

木香听到这里,冲老和尚翻了个白眼。没缘的话,她能灵魂穿越,跑到这里来,给他当媳妇吗?

赫连晟一脸幸福的笑,“本王求的不多,有她便够了。”

权利、地位、兵权,那些都是浮云,跟一个温暖的家庭比起来,在他眼里,皆是微不足道。

可是即便是这样一个小小道理,却有很多人都不明白。

一生追逐名利,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或是家人的幸福,去换取自己脚下的垫脚石。到头来,只落得孤家寡人,众叛亲离的下场。那样的结局,不是他赫连晟想要的。

只要能跟木香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守住南晋的国土,如果能再生几个可爱的小娃娃,儿女绕膝,这才是圆满的人生。

木香从赫连晟的眼神里,读到了属于他跟她的幸福。

其实她想要的,何尝不是平平淡淡,从从容容,安稳的日子。

前世拼杀的太久,孤独的太久,冷漠的太久,这一世,她不想再要一次那样的生活。

如果两世都要做杀手,那她重活一世,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不到关键时刻,她不想杀人,不想手上沾满血腥。但是仔细一想,似乎又是不可能的,只要有人地方,就有纷争,就有战争。因为永远有人不满足于现状,想争取更多的利益,人性,本就如此。

静空看着他俩眼神互通的看着对方,满意的笑了。

总算有人懂得佛家所说的,即有即空,握着是空,放手是空,却又无处不在。

木香收回视线,把最后一副筷子摆上,“大师请过来膳。”

静空施礼,“多谢木施主的饭菜,老纳谢过。”

赫连晟道:“方丈不必客气,这是内人该做的。”

木香一愣,扭头瞪他:什么内人?先前还说是夫人,转个身又成了内人。

在木香听来,内人这个称呼比夫人还亲近。不对,是太亲近了。

赫连晟只当看不见她在瞪着自己,请了静空坐下之后,也拉着她坐下。

静空看了看烧麦,又看了看满桌子色泽诱人的斋菜,并没有动筷子,只是静静的看着。

木香当然知道这老和尚想的是什么,“老方丈,我知道你们出家人不讲究吃喝,你是不是觉得我把做饭一事弄的太隆重了?”

静空笑着摇摇头,“木施主多虑了,老纳只是想不到,施主竟可以将几样简简单单的素斋烧出别致心意来,还有这个,这叫什么?”

静空用筷子夹起烧麦来,只觉得这个吃食做的很好看。

木香给他解释道:“这个就是用糯米跟香菇做的,外面包着一层薄面皮,食材很简单,做法也简单,味道却很特别,不信您尝尝。”

她说着话的时候,也给赫连晟夹了一个烧麦,放在他碗里。

赫连晟转身,冲她投去一个温柔的笑。

这丫头越发的上道了,有了当人娘子的自觉了。

静空依言咬了一口,连连点头称赞,“很好吃,想不到糯米跟香菇在一块,还能做出这样的味道来。”

木香吃了几口,想到跟明真和明善说过的事,便又对静空重复说了一番。

“方丈,施舍是好事,但也得量力而行,是不是?恕我直言,你们这寺里的人气太差了,没有进项,光靠州府拨款接济,肯定是不行的,万一遇上天灾*,你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又何谈救助其他人呢!”

静空沉默不说话了,他一向不问俗事。

寺里的开销用度,都由弟子打理。他虽知道寺里不宽裕,但是为了行善积德,即便自己吃不上饭,他也要救济穷人。

可是他也不否认,木香说的话很在理,他的确没有把眼光放的长远。

想到这里,静空十分惭愧。

他站起来在对着木香折腰行礼,“多谢木施主提醒,是老纳想的不周,此事施主可否跟我座下大弟子明一说说,老纳实在有心无力。”

木香笑道:“方丈可别这么说,您老的用处大着呢!我听明善说,您通晓医术,那您还不在寺中开办义诊,给那些需要看病,却又无线医治的人,提供帮助,这也是行善积德的事,善有善报,相信他们领了佛祖的恩情,一生会感恩戴德。”

大概是环境因素,木香觉得她说的比静空还要大义。

静空听了木香的话,像是迷路的人眼睛忽视点亮一盏明灯,眼前豁然开朗。

同时,他也很感叹,“老纳确实一直想治病救人,怎奈雷鸣寺离镇上隔着一条河,老纳的身板也越发不利索了,无法时常乘船渡到对岸去,现在有了木施主的主意,相信不久之后,雷鸣寺一气香火鼎盛,福泽四方。”

这一顿饭,静空吃的十分舒服。

一方面是心结得解,另一方面,是寺里的问题也得到了解决。

用过午膳,静空喊来大弟子明一。

那是个瘦瘦的年长和尚,待人十分谦逊有礼。

只是几句话的功夫,他对着木香接连拜谢的好几回,客气的不行。

临离开时,静空万分慎重的送了木香一块玉,很小的一块,只有母指盖大小。用红绳子串上,要是系在脖子上,很轻,也很不起眼。

更为奇特的是,那玉竟是红色的,这是一块货真价实的血玉,百年难得一见。

静空知道木香一定推辞不肯收,便严肃的对她道:“这是血玉,虽然只有小小的一块,却可以镇魂留魄,你带着它,时间久了,魂魄归位,对你有好处。”

他看了看木香的脸色,又道:“木施主体虚中干,老纳给你开了个方子,此次回去之后,照着方子服药,三个月之后,体虚即可慢慢改善,这血玉配着汤药,事半功倍。”

他笑眯眯的看着木香,没有说的太多。但木香却听的明白,同时,她也吓了一大跳。

原来这副身体跟她本尊的灵魂还没有完全契合,老和尚的意思,是这块血玉可以镇魂。

明白了人家的良苦用心,木香收下血玉,弯身道谢,“多谢方丈馈赠,我家就住在下游的玉河村,方丈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只管去玉河村言语一声,木香定当竭尽所能。”

明真走上来,对她一施礼,笑着说道:“木施主,身体一定要照顾好,我师傅开的药方,可比外面的郎中还要准确,您一定得照我着我师傅开的药方抓药,等寺里的香火旺盛了,明真一定禀明师傅,步行前去道谢!”

他说的是步行,而不是乘船。在他们雷鸣寺,这是最高的礼遇。

路途漫漫,只凭着两条腿,不借助任何的交通工具,哪怕是牛车也不可以。也不带任何的食物,靠着问路人讨要吃食,走到她家去。

明善也走过来,“我跟师兄一起去,以谢您的大恩。”

静空要训诫的话也没能说出来,为人治病无需攀比,只要能为人排病解痛即可。

但徒弟们后面的话,却也叫他欣慰。

木香被这两个小和尚的话感动了,这个雷鸣寺里的人,才是真正修佛的僧人。

目送他们一行人上了船,明一走到静空身边,恭敬着说道:“师傅!”

“有话就说吧!”静空看着乘浪远去的船,叹息着说。

明一施了礼,才道:“师傅,您有没有看出来,这位木施主与二师弟有五分相似之处。”

静空抚着佛珠,慢慢闭上眼,“你二师弟心结太重,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没能参透,今天发生的事,别告诉他,那位木施主不是凡人,善恶到头终有报,有些事,不管过去多少年,该回的,始终都要回去。”

明一郑重点头,“弟子明白,弟子只是想,二师弟的心结会不会就在木施主身上,师弟太苦了,整日参佛,参了几十年却无法参透。”经历过那样惨痛的过往,让他看淡,如何能看淡?

“一切皆有定数,他会参透的,”静空在小和尚的搀扶下,转身离去。

明一看着远处已经看不见的大船,摇头叹息,随后也进了寺院。

雷鸣寺的大门再度合上,钟鼓楼上,有钟声传来,一声一声,传出很远。

僧人们换上袈裟,步进大殿,修习午课。这是雷鸣寺的规矩,一日三遍,念诵经文。

诵经的声音很好听,木香远在船上,却隐约觉得似乎能听见雷鸣寺传来的诵经声。

浮动的心似乎都安静下来,闭上眼睛再睁开时,觉得眼前清亮了许多。

她拿出那块血玉,对着太阳光看,能清晰的看见玉质中流动的血色云雾,很漂亮,给人一种妖异的感觉。

赫连晟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拿过玉佩,手襞绕到她前面,给她戴上了。

“静空说是好东西,那便肯定是好东西,回去之后,把这绳子换了,我让人弄个银蚕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