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青松书院时,正赶上院门打开,学院放课。

三三两两的学子,背着布袋子,从书院里走出。

喜鹊走到台阶上,想看看两位小主子有没有出来,却被一个不耐烦的小童挥手赶开。

“走开,快走开,我家少爷要出来了,你一个婢女,还不赶紧站到一边去。”

喜鹊有木香撑腰,当然不惧他,双手掐腰,横眉冷对道:“学院又不是你家开的,你管我站哪里!”

这小童也不笨,瞄见不远处停着的马车,再瞧瞧这位的气势这般足,晓得人家也不是善茬,便不再理她,转身瞧着他家小爷出来没。

上官晓跟唐鑫并肩从书院里走出来,他们二人的身份,自是没人敢上去搭讪,两人边走,边说起书院里的事。

“院士好像是病了,可我昨儿下学之时瞧见他,脸色还很正常,怎么才一个上午,便成了这副模样,”上官晓纳闷道。见着自家小童候着,便把书跟布包都交丢给了他。

唐鑫是皇子,屈尊在这里同他们一起上学,已是很难得的事,所以他的小厮,是可以进入学院里头陪同的,无论上学还是放学,他只管两手空空的走路就好。

“因为有人给了院士气受,院士心高气傲,当然会受不住。”

上官晓低头想了想,“我听人说,院士今日上午是去了木氏祠堂,按理说,不该有人能在祠堂之上,跟他老人家顶嘴才是。”

唐鑫停下脚步,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对他道:“这些闲事,你还是少管,倒是太子那边,你可有消息了?”

上官晓神情严谨了不少,“回殿下的话,皇后宫中的消息对外封锁,对外她只说已经无恙,可是我家姐到现在也没回太子府,想来太子真实的情况,与传言并不相符。”

唐鑫笑容很冷,很深,“哼,说不定此刻他已没命了,春试马上要开始了,学院中有多少人将参加本届春试?”

“大约五十人,除了青松学院,京城中还有两家学院,约一百人,都会参加春试,但比起咱们青松学院,他们的实力,不值一提,”上官晓长的唇红齿白,这两人站在一起,在众多学子当中,绝对是鹤立鸡群。

“让这五十人好好准备,今年春试格外重要,不容有失!”

“殿下请放心,他们都是殿下的同窗,自然不感辜负殿下的悉心栽培,日后唯殿下马首是瞻,”上官晓在他面前深深弯下腰。

他们在台阶上说话的一幕,木香全看在眼里。

虽然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但从他们二人对话的唇语中,木香还是读懂了他们二人谈话的内容。

唐鑫此人,一直都有野心,这她知道,但她没想到的是,唐鑫这小子这般小的年纪,竟有这样深的城府。

潜伏青松学院,不是为了读书,而是为了物色能为他所用的人,只要这五十人中,有十个能高中,无论官职大小,是否留在京城,都将是只属于他的亲信力量。

木香在心中计较着唐鑫的可信度,再瞧瞧他此刻站在那,看着天边夕阳的眼神,竟是野心尽显。

吴青顺着木香的视线看过去,笑了,“唐鑫比他哥哥的城府还要深,夫人恐怕还不知,早几年,京城之中流传一个谣言,说是六皇子有一日不知是在睡梦之中,还是被恶梦惊醒,砍杀了侍奉在他床边的奴才,此事的原因传的沸沸扬扬,但属下却知道,并不是他睡糊涂了,而是那奴才见他夜里瞪被子,好心帮他盖被子而已。”

后面的话,吴青不说,木香也清楚的明白,吴青说这番话的意思。

看来唐鑫不仅城府够深,防备心还极重,连整日侍奉他的奴才,他都不相信,更何况是别人。

木香放下帘子,慢悠悠的道:“如果我是他的奴才,在他拿剑杀我之前,我会先杀了他!”

吴青眸光闪烁了下,最后,他笑了。夫人果然是极聪明的,只需一个提点,便能融会贯通。

喜鹊终于等到了两位小主子,在她们三人奔到马车跟前时,唐鑫恍然看见停在那的马车,同时也明白了,马车里坐着的是谁。

他丢下上官晓,快步走到马车前,拦在前面,拱手见礼,“原来是襄王妃,小王刚才没看见您的马车,不知襄王妃是否怪罪!”算起来,赫连晟也封了王,他给木香行礼本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唐鑫做起这事来,怎么看怎么觉着怪。

上官晓不知他要做什么,追过来之后,听他提起的称谓,才知里头坐着的是谁。

木香挑开了帘子,小脸未因怀孕而苍白,反倒红润润的好看,“如何能怪罪,六皇子眼高于顶,谁敢怪你,不好意思,我约了人,麻烦你让一让,别挡着路!”

上官晓庆幸手里没拿着书,否则一定会砸着自己的脚。

这个女人真不是一般的猖狂,竟敢对皇子都这般说话,看她嫌弃的眼神,好像…好像在赶那么什么似的。

唐鑫的城府每回在遇上木香时,都要破功,“襄王妃如此说,便是怪罪小王了,不如小王作东,请王妃用晚膳如何?”

“谢了,本夫人约了人用晚膳,特意绕路过来接他们俩人的,这会菜都上桌了,再不去,就得凉了,”木香的声音已经隐隐透露出不高兴,她不喜欢城府阴险的人,所以她才会将大飞留下。

吴青知道她如今受不得刺激,一激就得发火,赶紧挥着长鞭,对唐鑫歉意一笑,“六皇子,对不住,先走一步了。”

他拉动缰绳,让马儿歪了下头,便从唐鑫面前绕了过去。

上官晓惊讶的连自己身在何处都忘了,天底下竟还有这般猖狂的人,原本他很崇拜唐鑫,也因为彼此的身份,他很希望以后入了仕途,能有多重靠山。

可是在看到这位襄王妃对待唐鑫的态度,以及襄王殿下在朝中的势力,如果六皇子得不到襄王妃的认可,他的前路可是一点都不光明哦!

等到马车走远了,他试着问道:“襄王妃好像不高兴了,这可如何是好?”

唐鑫面色阴沉,猛的一甩衣袖,再不见刚刚的卑躬之色,“不过是个女子而已,你紧张什么?难不成她还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成!”

他愤然离去,上官晓站在那里,却是半天没动弹。

不过是个女子?

说的倒轻巧,可他看到的,却根本不是如此。

彩云坐在木香身边,瞧见大姐似乎不高兴,“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唐鑫说的话,让你不高兴了?”

木香收回心思,摇摇头,“当然不是,我怎会跟他一般计较,这两日上课,你是跟他在同一个屋子吗?”

“是啊,他每天都有一个时辰,在跟我们一起的,我也不晓得为什么,他学的东西,跟我们完全不一样,每回他进屋子上课,夫子便会换掉讲课的内容,竟是些国情民意的,我跟木朗都听不懂,直犯瞌睡!”

“彩云,你以后少跟他接触,他那个人,心思太多了,你根本看不懂他!”

“我跟红叶商量过了,准备差人去办个女子学堂,如果能找到个现成的场地,再找到教书的女夫子,不出五日,就能办成,到时你去那里上学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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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暴风雨的前奏

“真的要办女子学堂吗?若是真的有,我肯定是要去的,总夹在一群男孩子中间上学,感觉怪怪的。”

木朗眨着大眼睛,“那我呢,二姐走了,我怎么办?”

“呃…这个,”这一点木香还真就忽略了,如果彩云真的去了女子学堂,木朗肯定不能跟着的,否则她做这一切,岂不是白费了。

想了想,木香还是觉得,是时候要放木朗一个人独立了,“木朗,你是男娃,总有一天是要长大,要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能总跟在姐姐身后,那样的话,是会被人家笑话的,往后你的课业,每七天,只上五天,剩下的两天,跟着吴青他们去军营,我听说军营中也有同你一般大小的男娃,他们每日的训练都很辛苦,你敢不敢参加他们的训练?”

木朗惊讶不已,“我去,别人可以的,我也一样可以,我不当姐姐的跟屁虫,等我练好了武功,以后就能一个人来去,长大了还能保护你们!”

“说的这样好听,那今天是谁躲在我身后,不敢回答夫人提的问题?”彩云一点面子都不给,便拆穿了他。

木朗脸儿红通通的,小声道:“以后再不躲了。”他也意识到躲在姐姐身后,是件很丢人的事,可就是习惯性的,喜欢往她身后躲。

吴青在外面禀报道:“到地方了。”

“这里哪里,我们不回府吗?”彩云掀开帘子,看见有些残破的巷子,她不是嫌弃地方破旧,她是担心大姐来这种地方,会不会有危险。

吴青扶着木香下马车,替主子解释道:“今儿夫人带你们换换口味,听说这里的菜很有特色,两位老爷子都已经到了。”

在他们进入馆子之后,巷子拐角处,露出一张阴邪气十足的脸。

他没动,身后却有人动了。

一只保养得宜的手,暧昧的在男人身上游走,猩红的嘴唇贴近男人的脸,忽近忽远的挑逗着,“在看什么?有什么能比本夫人更好看的?”

男人微微眯起眼,突然转身,将身后的老女人反压在他与墙壁之间,“夫人急什么,咱们有一整夜的时间可以好好相处,听说夫人独居,今夜小生可要赖着不走了!”

老女人笑的眼角皱纹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她佯怒捶了下男人的胸口,“我那死鬼老头死的早,空留偌大的宅子给我,夜里空虚寂寞,也唯有自个儿知道,你若想住,随时都能来,我怎能不欢迎!”

单林渊妩媚一笑,低头在老女人唇上狠狠咬了一下,引的老女人似痛似喘息的嘤咛一声。

单林渊绝对是个情场老手,再端庄守规矩的女人,到了他面前,都得脱下矜持的外衣,尽显风骚本性。

他看着怀中的老女人,眼神却已经迷离,为了加重效果,他又伸出舌头,在老女人嘴唇上亲了一下。

这般高超的技巧,老女人怎能禁得住,惊呼一声,腿发软,若不是他搂着,早已如一摊烂泥似的,瘫软在地。

也幸亏此道巷子少有人经过,又是天色渐黑时分,否则他俩的大胆行径,定会被冠上奸夫银妇的罪名。

单林渊也不傻,身子可以随意被女人睡,名誉却不可以,每次跟老女人*,他都会踩好点,譬如此刻。

如此,可以让这些寂寞难挨的老女人,品尝到前所未有的刺激。

他将老女人再度扶好,拉着对方的手,放在他的肚子上,“小生饿了,夫人不让小生吃饱,小生如何能让夫人吃饱呢?”

说着,他竟拉着老女人的手,在肚子上揉搓着。

老女人娇羞一笑,推开他的手,“既是饿了,那便先吃饭,等吃饱喝足了,再跟我回去,咱们点上灯烛,彻夜长谈。”

这话说的极为隐晦,单林渊又岂能听不明白。

两人拉拉扯扯的进了店,看也不看底下的厅房,直接上了二楼。

此地既然是特色菜馆,地方肯定不如外面的酒楼那般豪华。

上了二楼,也并不是雅间,只比楼下更宽敞些。

紧临窗台边上有两张桌子,相距也不远,如果有客人不喜欢与旁人同处吃饭,可以搬一个屏风过来挡着。

今日是家宴,两位老人家也深知,木香不喜欢那些俗套的礼节,也就很随便。

不过在坐下之后,木香惊讶的发现,这家菜馆,二楼的桌子竟是从她店里买来的圆桌。

小二见她盯着桌子看,还以为她是觉着稀奇,便骄傲的解释:“客人好眼力,这桌子可不是凡品,有钱也不是随时都能买得到的,我家店主花了好大的功夫,从熟人手里转来的,否则就得等上一个月,才有现货。”

木香笑了笑,不置可否。

圆桌生意比她想像中的还要火爆,预定都得排很久。自然也有人动起歪脑筋,将得了手的圆桌,转入黑市贩卖,从中谋取差价。

木老爷子也是从商场中摸爬滚打出来的,一见这稀奇的圆桌,也是两眼发光,“这个桌子很实用,不知是哪家出的,老夫有空也让府里的下人,去订一张圆桌,往后家里吃饭,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可就方便了。”

赫连明德骄傲的笑了,“你说还能是谁,除了木香这丫头,谁还能想的出这种点子。”

木老爷子眼睛瞪的更大了,看着木香,问道:“你是咋想出来的,要想那也是做木工的工匠,才能琢磨出来。”

木香不以为意的笑道:“这有啥,只要勤于动脑子,谁都能创新,你们想啊,以前的桌子,那么大,足够十几个人围着桌子坐着吃饭,可是当几十个菜摆上桌的时候,你能够到的,不过是面前的几个,其他的菜,连都看都看不见,所以我就想啊,若是可以让桌子转起来,好像车轱辘,可以转动起来,桌子转了,食客夹菜也就方便了,既是个不错的点子,利用起来,怎能不赚钱!”

店小二还没走开,听见她说这话,当即便明白她就是卖圆桌的老板,急忙下楼,把他家老板请了上来。

蒸菜馆的老板是个五十开外的男人,听过小二的通报,知道木香竟是城中人人传颂的襄王妃,真是又惊又喜。

“襄王妃光临小店,实乃小店的荣幸,不知王妃娘娘要吃什么,尽管点菜,这顿饭,算小人请客,”老板殷勤的说道。

木香还没说话,赫连明德先坐不住了,他在京城生活这么多年,还从未白吃白喝过,“老板莫要客气,老夫带着他们来吃饭,便是冲着你们这儿特色菜来的,今儿咱们是食客,不存在让你请客一说!”

木香也道:“我们家老爷子说的不错,在外吃饭,若是不付账,吃着也不香,老板,你只要给我们做一桌地道的蒸菜,就足够了。”

那老板见他们执意,只得点头同意,“那好,小人店中有自酿的米酒,客官若是不嫌弃,送与几位贵客尝尝。”

“行,快去准备吧,这几个小娃也都饿了,”赫连明德摆手道。

在外面吃饭,尤其是在京城,都要注意主仆身份。

但木香是谁?她会在意那些俗套吗?再说,她绝不是个苛刻的主子,自己吃饭,让下人站着看。而且她更喜欢人多坐一起吃饭,才更香。

这店老板从木香这边告退之后,便转去章林渊与老女人一桌。

但凡是做生意的,都得长着两副心思,否则这生意,便做不长久。

见着老女人,他只当做不认识,客客气气的弯腰询问道:“两位客官想吃些什么?小店的特色是蒸菜,厨房不见半点油烟,所有的食材,都只用笼屉蒸熟,再配上小店独有的秘制酱料,绝对好吃。”

老女人对着单林渊微一抬手,示意他来点。

单林渊才不会跟她客气,目光傲娇的盯着那老板,单凤眼挑出妖娆的弧度,“要一个清蒸甲鱼,不要放辣椒,甲鱼一定得刚从河里捞上来,非五年的甲鱼不吃,再一个清蒸牛鞭,凉拌牛尾…”

木香一点都不想听别人念菜单,可谁叫他念的那么大声,这里也不是真正的雅间,不存在隔音,于是单林渊说的所有话,都被她听的分毫不差。

木朗不大明白,于是好奇的询问,“大姐,牛鞭是什么东西?”

彩云跟喜鹊都不了解,所以也没啥反应。

倒是两位老人家垂下头,故作有要事商谈,你一句我一句,说的十分热闹。

吴青也知道,可他更知道木香会如何回答,于是他以催菜为由,奔下楼去了。

这下木朗就更不明白了,他只是问了一个问题而已,为啥他们都是这副表情呢?

单林渊自然也听到了,他很好奇那位襄王妃会如何回答,其实他很想自己回答的。

他要大补壮阳,不是因为缺,而是为了让跟他同床的女人,更快乐而已——这是他想要回答的话。

两张桌子隔的不远,木香是背对着老女人坐着的,单林渊就坐在老女人的对面,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木香的背影。

在等待回答的时候,他便盯着那一道背影看。消瘦却又笔直的坚挺,不似寻常女子一般的柔弱。

虽然已经是嫁为人妇,长发却也并未梳成妇人髻。黑亮如缎,垂在身后,偶尔有一阵吹过,卷起她的发,在这黄昏之时,竟有种别样的动人心魂。

单林渊不知不觉之中,竟看呆了。

菜还没上桌,木香便拿着杯子,给木朗倒了杯温水,顺便回答他的问题,“牛鞭就是让不像男人的男人,变成男人的东西!”

噗!

两位老人家庆幸自己没喝水,否则一定会喷对方一脸。

喜鹊以手掩面,不敢抬头看人,因为她憋着一肚子的笑。

单林渊的脸色从着迷再到僵硬,再到土崩瓦解。坐在他对面的老女人,瞧见心上人神情不对,还在痴傻的追问,“何人惹你生气了?莫要这样,看看你的脸,只有笑起来,才是最好看的。”

老女人色眯眯的笑着,想伸手勾一下他的下巴,但被单林渊挥开了,“被人羞辱了,怎能笑的出来!”

“羞辱?谁敢羞辱你,谁,是谁?”老女人拍案而起,扭着脖子四处张望。

单林渊看了眼老女人身后的方向,一声冷笑。很好,居然敢骂他不是男人,走着瞧。

老女人把他看的跟宝贝似的,再一瞧心上人看的方向是自己身后,她猛的回头,厚实的手掌正要拍在木香肩头。

吴青刚上楼,见此情景,吓出一身冷汗,风也似的奔过来,一把掐住老女人的手腕,“你干什么?放肆!”

他手一扬,老女人的身子便如失了生心似的飞了出去,撞在露台边上,还好高度没够,否则这一撞,非得摔下去不可。

饭馆本就是吃饭的地方,突然传出打斗声,那些看热闹的,唯恐天下不乱的,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单林渊至始至终都没动弹,甚至连看一眼那老女人的心思都没有,他一直盯着木香的背影。从老女人起身要拍她肩膀,到那老女人飞出去,摔的鼻青脸肿,这个背影纹丝未动。

老女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胡乱理了下乱糟糟的头发,破口大骂,“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在此地猖狂,你可知老娘是谁吗?”

木香终于动了,脸上挂着不明的笑,“我还真不知你是谁?敢问,这位大娘,您夫君是谁?”

她这话里,岂止是带刺,简直带刀淬毒。

明眼人都看见这位风骚老女人,带着年轻小哥坐在这里吃饭,言行之间,大胆放浪。

可她偏偏要装年轻小姑娘,说话的声音,身上的穿着,无一不是在装嫩。

既然是装的,肯定不喜欢别人拆穿。

木香竟然直呼她大娘,这不是在打她的脸吗?

再者说了,带着年轻小哥坐在这儿,夫君肯定是死了的,否则不死也得会被气死。

“你你你…”老女人气的乱发快冒烟了。当着她的小情人,如此拆她的台,怎么能忍。

她叫嚣着扑上来,弓着十指,本想抓花木香的脸,谁成想,脚下不听使唤。

身子不仅不往前,竟还往后飞去,这回飞出了露台之外,只听似有重物坠地,接着便是那老女人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赫连明德放下衣袖,重声哼道:“这样雅致的地方,竟也有这等级低俗的人,真是扫兴!”

“既是低俗,您老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生气,菜就快上来了,待会准备许你们两位喝些米酒,”木香给他倒了杯茶,这家小店,店面虽不大,茶却是好茶,不像有些酒楼,给客人喝的,尽是些大叶粗茶。

一听有酒喝,老爷子顿时笑颜展露,“可是真的?那老夫至少要喝半斤,米酒喝不醉人的,没什么酒劲,可惜你怀着身孕不能喝,你们几个也都尝一尝吧!”

正说着菜,两个伙计便端着托盘,送了酒菜上来。

清蒸的菜,颜色都十分好看,形状也是入锅前的样子。

他们店中自制的浆料就摆在一边,吃的时候,浇上去,再搅拌一下即可。

之所以没有在端上来之前,就把酱料撒上,是为了品相好看。

“几位慢用,这是我们家老板送与几位品尝的米酒,酿了有些时候,刚出酒窖,多一天味浓,少一天酒香便淡了,今日喝来最好,”小二极力推荐的米酒,听他的意思,这酒跟木香卖的圆桌一样,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

赫连明德揭了盖子,闻了一下,连声赞好。

菜上桌,色泽诱人,可是木香闻着酒香,却十分的憋屈,不能喝酒,好郁闷哪!

喜鹊一个劲的给她夹菜,能跟主子同坐一个桌子吃饭,虽然也不是头一次,可她还是不太适应。习惯性的伺候主子,等主子吃饱了,她才吃。

吴青因有公务在身,只喝了一杯,便不再喝了。

彩云酒量不错,用茶碗喝了两大茶碗,也不见小脸变色。

木朗因为有了前车之鉴,不敢让他喝多,可是瞧他眼巴巴的瞅着酒碗,木香放宽了限令,只让他喝了半碗。

赫连明德笑呵呵的道:“木朗啊,你晚上可有作业?莫不要喝多了,连作业也没法做喽!”

他一说,彩云也想起来,夫人布置了好些作业,赶忙把碗里剩的酒都喝完了,催着小二上饭,“木朗,你也赶紧吃,一会还要抄书,你写的慢,更不能耽误。”

“还真有作业啊?王老头就不怕把你们眼睛熬坏了?”赫连明德本是戏言,说着玩的,没想到还真有。

彩云扒着饭,抽空回答他,“所以才要赶紧吃,有些同学在下学之前,就把作业写完了,今儿我跟木朗本来也想写的,可是唐鑫一直拖着我说话,我不写,木朗更不会写了。”

木香放下啃完的鸡翅,接过喜鹊递来的手帕,狐疑的问道:“唐鑫找你说什么话?你跟他有什么好说的?既然我已经决定开办女子学堂,你明儿就别去了,躲着他一点,过几日刘二蛋就来了,有他陪着你,我才放心。”

刘二蛋自然比唐鑫要可靠的太多太多,唐鑫就像一池深不见底的潭水,以为能看得见水底,可是水底复杂的情形,岸上的人是根本无法想像得到。

稍稍弄不好,跌进去,就很可能会被淹死。

一说到刘二蛋,彩云的小脸蛋又红了,低低的应了声,便赶紧低头扒饭。

木朗唯恐他们不知道一样,指着彩云的脸,大声对他们道:“我二姐又脸红了,二姐,你是不是热啊?”

“吃你的饭,话那么多,”彩云握着筷子,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

木朗揉着脑门,傻呵呵的笑。

两位老人家,因这吵闹的气氛,喝酒吃饭也格外的香。

不知不觉,两人都有些喝多了。

木香搁下碗,才发现他们两位老人家,红光满面,已经开始互相吹捧年轻时候的事,连小时候的事,都开始讲了。

喜鹊暗道不妙,“夫人,要不要找人过来送他们二老回家?否则光我们几个,恐怕弄不走他们。”

木香看了眼天色,“吴青,你先赶着马车,送木朗跟彩云回去,另外,再从府里叫几个人过来,让陈妈在家里熬一锅醒酒汤。”

“夫人是要带他们两位老人家回咱们王府吗?可是木老爷子的家人,并不知他去了哪里,万一来找人怎么办?”吴青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他想说的还不止于此,木老爷子又不是夫人的亲戚,冒然住进襄王府,叫人看见了,定要生出事非。

木香正想说,老爷子即便彻夜不归,估计他那个老宅,也没几个人会惦记他。

话还来得及说,就有人急匆匆的奔到楼上来了。

木清扬傍晚的时候,得了下人的禀报,说是老爷子一天都不见回府。

从祠堂出来时,木清扬并不知道老爷子是跟着木香走的,只以为他坐上马车回老宅去了。

哪里想得到,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把他爷爷拐走整整一天,她居心何在?肯定是居心不良!

木清扬到了跟前,一看老爷子眼睛都有些飘了,便知他喝的有些高了,不悦的斥责木香,“你怎能让我爷爷喝那么多的酒,你不知道他身子不好,就不要拖他出来吃饭,若是他身子出了任何问题,你担待的起吗?”

木老爷子连连摆手,“我没事,不过是喝了些米酒,没有大碍,你先走吧,今晚爷爷去襄王府歇息。”

木清扬惊愕的下巴快掉了,“爷爷,您没喝糊涂吧,您的家在外城,不在襄王府,你怎么可以到住在襄王府,这可万万使不得,孙儿带了马车,铺的软枕,不会让你颠着的,你还是快起来,同我回去吧!”

木清扬只当他说酒话,更不知木香给他灌了什么迷药,竟把老爷子哄的连家都不想回了。

“哎呀,说了不回就是不回,丫头身子不方便,我若是回老宅了,也得挂心,倒不如跟这老家伙一道,都住进襄王府,他能住得,老夫自然也就住得,丫头啊,你放心,爷爷不用你操心,我带着管家跟仆人,都是跟了我几十年的,用着放心,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老爷子是下定了决心。

可是赫连明德听他这话,却是很不高兴,“你这老头,你咋能跟我比,老夫能住得,你就住不得,快跟你的孙子回去吧,木家老宅,才是你的家!”

如果搁在以前,木老爷子兴许就被他气走了,他也不是非住不可。

但是现在不同了,木香怀了娃,赫连晟又不在府中,许赫连明德不放心,就不许他不放心吗?

“老伙计,先前说的话,你忘了吗?我认了丫头当干孙女,我住我孙女家,你管不着!”

赫连明德今儿一天被这话堵了两次,那个郁闷啊,“你能不能不提这一茬,也就你一个人自说自话,谁相信,谁看见了?”

木清扬急的不行,想劝老人家跟他回去,可又苦于找不到插嘴的机会。

木朗看着他们二人争吵,一边看,一边安安静静的喝完最后一口汤,把碗搁下,用毛巾擦干净嘴,站起来,道:“我睡的院子,还有一间空屋,要不让木爷爷去我隔壁睡,喜鹊跟二姐睡一个院子,这样好不好?”

今日在学堂听了人家说的,男女有别。

他虽不大明白有别指的具体是什么,可是课间听几人年纪相仿的男娃说,稍大一些了之后,就不能跟姐姐,或者亲娘,睡一个炕,那样会被人笑话是怂包,永远也长不成男子汉。

木老爷子捏了捏木朗的脸,“好好,我就睡木朗隔壁,清扬啊,你让管家回去,拿几件换洗衣物过来。”

木清扬大惊不已,“您还打算长住?”住一晚还不够,还准备把家都搬去吗?爷爷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