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父正要再说话,就听见一声闷闷的嘟囔。

小桃是被孟父的大嗓门吵醒的,她从宏毅的胸前抬起头,这会眼睛还没完全睁开,迷瞪着眼,一时之间,压根没搞清状况。

宏毅心中微惊,看她作势要起来,又看孟父跟孟杨树都朝他这里看了过来,他一抬手,按着小桃的后脑勺,又将人按回他的胸口,并歉意的对他们笑笑,“她还没睡醒,你们不用管她。”

小桃的确是还没睡醒,被宏毅这一按,脸颊又贴到了他的胸口,暖暖的,坚实又柔软。

孟父呵呵的笑道:“昨夜多亏了小桃,要不是她在这里,我们都要乱了手脚,多睡会是应该的,我这就跟老婆子烧饭去,待会你们起来吃早饭。”

等到孟父拉开门出去,小桃混沌的意识终于回笼。

她眨着眼睛,呆愣了好一会,才忽然感觉到身子下面,以及手掌下的触感不太对劲。

岂止是不对劲,根本是叫人惊悚。

她蹭的爬起来,情急之中,她双手撑着宏毅的胸膛,如此一来,她的视线正好与宏毅对上。

姿势暧昧,宏毅的眼神更是怪异。

好在,小桃也不是脸皮薄的,在短暂的呆愣过后,她便恢复如常,打了个呵欠,说道:“真是对不住了,昨晚太累,睡的又太香,把你挤着了。”

她又伸了个懒腰,接着又缩回被子,摸黑将散开的束胸重新裹好。

宏毅看不见她被子下面的手,可是脑子里却闪过刚才她支撑着双臂,立在他胸膛上的样子。

“没事,我睡觉也不安份,还担心压着你呢,”喉咙干涩的滚动了一下,他也跟着爬起来,低着头不敢看小桃。

孟杨树看着二人不自然的神情,一阵好笑,等到小桃跑出去,他似开玩笑的道:“你们俩搞的这样别扭,叫我看了,还以为小桃是女的呢!”他忽然眼珠子一转,看着宏毅的背影,“嗳,宏毅,如果小桃真是女娃,你咋办?”

宏毅身子一僵,似乎被定格了似的,孟杨树的话像一把锤子,狠狠的敲在他的心上。

如果…有这个如果吗?

好像没有。

但是如果的如果呢?

“那我就娶她,一辈子照顾她,”宏毅没有看孟杨树,话也不是对他说的,是对自己说的。

孟杨树哑然,这个宏毅,是当真说的,还是说着玩的?

以他对宏毅的了解,觉得他不像是开玩笑。

可是他刚才说的话,完全是玩笑,怎么宏毅当真了呢?

孟杨树觉得很惋惜,可惜小桃是个地地道道的小子。

在孟家吃过早饭,宏毅还带着一份孟氏打包的稀饭,领着小桃,一起回了他们屋子。

季郎中已经起来了,见他们回来,问了孟杨树的情况,知道他好些了,也放下心来。

接下来的两天,宏毅着手修补土炕。

白天的时候,若是天气好,小桃就背着竹篓去附近采药,要是去的不远,宏毅便不跟着,偶尔去山里,宏毅不放心,一定是要跟去的。

他在山里下的套子,时常能给三人的餐桌添些荤菜。

在炕没有修好之前,他们三个还睡一个炕。

本来小桃是睡在最里面的,她跟宏毅之间隔着季郎中,可就在从孟家回来的第二个晚上,季郎中受不得窗户透风,想睡到里面。

小桃虽然知道师傅是故意的,可禁不住他软磨硬泡,外加命令威胁,只能随了他的意,将自己的被窝,抱到宏毅的被窝旁边。

自己的师傅如此热情的攒动,倒叫小桃纳闷,师傅是不是等不及要把她卖掉了。

其实,季良平心里的苦衷,只在夜深人静时,才会流露。

就像这会,他喘着沉重的气息,一下一下的揉着自己的心口,扭头,看着隔着矮桌,已经睡着的小桃,满意的笑了。

他活着的时候已经不多,再不抓点紧,他怎么能放心的走呢!

再次跟小桃并排睡着,虽然不是睡一个被窝,宏毅却还是心跳如雷,睁着眼睛,无法入眠。

与他的纠结不同,小桃睡的可香了,头依在宏毅的枕头边,睡到半夜,一条腿还伸了出来,强硬的插进他的被子里,弄的宏毅辗转难眠。

鹅毛般的大雪,在停了两日之后,又开始下了。

临近年关,出去干活的人少了,留在家里捂被窝的人多了。

自从下雪之后,季郎中就没再出过屋子,整日都待在家里。

偶有过来看病的人,也是在屋里看病,可是再保暖也不行,他的病情,还是一日一日的加重了。

白天夜里,都在咳,身子也一天比一天虚弱。

因为师傅的病,小桃也不再像往日的散漫跟随性,成天皱着眉头,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担心。

宏毅尽心尽力的照顾他们,从吃的到穿的,再到用的,无一不用心做到最好。

看着季师傅的病情加重,他心里也不好过,可又帮不上忙,只有每日精心的熬药,希望季师傅喝过药,身子能好些。

但是事与愿违,在腊月十八这天,季郎中染了风寒,病来如山倒,这一场风寒,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季良平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冬季染上风寒,本就是十分凶险的事,再加上季郎中体质太差,瘦的皮包骨头,根本抵不过去。

小桃急的直哭,宏毅跑去镇上背了位大夫过来,想给季师傅再瞧瞧,希望他能再撑一撑。

结果还是一样,病入膏肓,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腊月二十,小桃看着师傅神情不对,默默的从包袱里拿了一套衣服,去了隔壁屋子。

在她离开之后,四平村好多人都过来了。

钱村长跟孟父,还有村里的几个老者,围坐在季郎中的床前,看他已面无血色,眼神浑浊,虽然是睁着,却不晓得看着哪里。

钱村长惋惜痛心的道:“怎么病的这样重,刚来那会,看着不还是挺好的吗?”

“人老了,就怕冬季得风寒,我爹那年也是这样过去的,唉,”孟父在看见季良平的脸色时,就知道他快不行了。

风寒这种病,可大可小。

小到忽略不计,自己扛一扛,不用吃药,就能过去。可要是严重的风寒,真是会要了性命的。

钱村长一听他这么说,心又沉了沉,不再说话。

他经历过不少的生死,村里有老人过世,也是他操办的,按着从前的经验,季郎中这样的情况,也就这一两日的事情。

猴子跟大胖,还有能下地的孟杨树,都过来了,几个人,除了孟杨树是坐着的,其他人都站着,面色凝重的看着床上的季郎中。

宏毅静静的站在门边,拳头攥的很紧,此刻的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特别是在看到小桃笑容不再的小脸,越来深的眼圈,他心里,就跟刀割的一样,疼的不能呼吸。

孟燕跟孟氏也来了,季郎中救了她哥哥的一条腿,这份恩情没法还。

两人一进屋子,孟氏就开始抹眼泪,“唉,小桃这孩子命可真苦。”

众人都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小桃是孤儿,好不容易有个师傅疼她,现在师傅也要走了,以后又成了孤儿。

孟燕眼眶也红红的,特别是在看到宏毅低头不说话的样子,她咋能不难过。

可是眼珠子一转,却没看见小桃。

“咦,小桃去哪了?出去了吗?”孟燕担心小桃也是真的,在她眼里,小桃就跟着个邻家小弟弟一样,这些天相处下来,她对小桃的喜爱更多了。这会看见小桃不在,还以为她躲到哪里哭鼻子去了,她当然得问一问。

宏毅也抬头扫了眼屋子,表情黯然,“我去找找!”

他转身便要去掀帘子,可就在这时,帘子从外面被人掀开了。

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当小桃再度出现时,宏毅只顾盯着她的脸,一时之间,没有想的太多。

倒是后面站着的孟氏,孟燕,以及孟杨树,大胖,猴子,看的真真切切。

大胖使劲揉了揉眼睛,一度以为自己眼花了。

猴子张大了嘴巴,半天没合上,连口水流出来,都浑然不觉。

孟氏跟孟燕也是目不转睛,跟大胖一样,她们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孟杨树坐在椅子上,当看见小桃站在那儿的时候,只觉得一颗心快从胸膛里蹦出来,他脑子里出乎意料的想到自己发高烧的那晚,好像没穿裤子,听宏毅说,小桃给她换过好几次药。

一想到这个,孟杨树如坐针毡,也不知该如何再面对人家,只能低着头,死死的攥着拳头。

宏毅也是看着小桃的,当他眨着眼睛,后知后觉的发现小桃身上的变化时,像被人当头给了一闷棍,敲的他脑子晕乎乎,耳朵嗡嗡作响。

钱村长忽然感觉到屋子里的气氛不对,回头看去,就见小桃穿着一身女装,竟扮成了女儿家,他第一个反应是,这季小桃又不知犯什么抽呢,他沉下脸,略带斥责的说道:“小桃啊,好端端的,你打扮成这样做什么?还不赶紧换过来。”

就在众人都愣住的时候,季郎中忽然醒了,睁着浑浊的眼睛,看着小桃站着的方向,缓缓的朝她伸手,“孩子,过来。”

小桃自打进来之后,就一直面无表情,小脸严肃极了。

她不在意别人怎么想,也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只是想在师傅临终的时候,用女儿的身份,送他老人家,仅此而已。

听见师傅叫她,她快步走过去,跪在师傅面前,话还没说,眼泪就下来了,“师傅…”

她这个世上,只有师傅一个亲人。

别看她将无所谓的话,时常挂在嘴上,可真到了生死临别的时候,还是一样难过的要命。

师傅走了,再没有亲人会疼她了,再没有亲人会惦记她,想着她,关心她,护着她。

听见小桃这句师傅,季郎中浑浊的眼睛,忽然清明了,他挣扎着要坐起来。

孟父跟钱村长赶忙给他拿了个枕头垫着,好让人坐的舒服点。

剧烈的动作,让季良平又开始咳了起来,这一回咳的更狠了,简直像是要将肺咳 出来似的。

“师傅!”小桃从地上站起来,着急的替他顺着背,“师傅,你不要说话,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跟我说就是了,不必急于这一时。”

季良平困难的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师傅…师傅怕是等不及了,师傅不怕死,死也没什么,干咱们…这一行的,见过的死还少吗…”艰难的说了一段话,他又喘了好一会,才能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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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妞,继续加油!

第二十六章 师傅病逝(一)

“小桃,要是师傅走了,你不要哭,人活一世,人死轮回,没什么大不了,师傅这辈子行医救人,自认无愧于心,死后肯定是到天上享福去了,所以你不用哭,你应该替师傅高兴才是。”

季良平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在钱村长他们看来,这是回光返照,可一点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不等小桃阻止,季良平又说上了,“师傅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师傅走了,你孤苦无依,可怎么办才好。”

“师傅,我有手有脚,还有医术,到哪都饿不死,您不用担心我,不管在哪里,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我都能把自己照顾好,”小桃哽咽着说道。

钱村长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您老就放心吧,小桃既然在咱们村子住下了,就是我们四平村的人,她是个女娃,不能再过四处流浪的日子,我们会看顾好她,等过几年给她相个婆家,让她在这里落地生根。”

钱村长的一席话,语气不重,却是板上钉钉的承诺,这无疑给季良平吃了一颗定心丸。

孟父也道:“是啊,您老是好人,小桃也是个好孩子,有我们四平村的人守着她,等她嫁人了,我们都是她的娘家人。”

宏毅在听到嫁人这两个字时,就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从头湿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他看着小桃跪着的背影,现在的她,换了一身简单的衣裙,不是花哨的样式,也没有鲜艳的颜色,可是在他眼里,却是璀璨夺目,美的胜收。

原来她是女的…

原来,她竟然是女子…

原来他幻想的,都成了现实…

可是他怎么觉得又不真实了呢,该不会是他的幻觉吧?

猴子将宏毅的脸上的神情看的真真切切,他呸了一口,跑上去拽了宏毅的衣袖,小声又急切的对他道:“你还傻站着干嘛,小桃是女娃,你听见没有!”

见宏毅还是不动,他狠狠的拧了把宏毅的手臂。

“嘶…”宏毅手臂吃痛,下意识的转头看他。

猴子暗骂他迟钝,都这个时候了,还发个屁呆!

说时迟,那时快,猴子情急之下,对着宏毅的腿便踢了过去。

要是换作平时,这一脚,根本踢不中宏毅,可是谁让宏毅这会灵魂出鞘,魂不附体呢!

他身子一个踉跄,人便朝着小桃的方向扑了过去。

好在猴子脚劲不大,他只是晃了晃身子,便稳住了身形。

低头看着跪着的小小人影,宏毅心痛不已,他咬紧牙根,忽然身子一矮,跪在了季郎中面前,拢着剑眉,神色认真严肃的看着季良平,“师傅,请把小桃交给我,不管以后的日子是穷是富,我都会用性命去照顾她,不让她吃苦,不让她受委屈,我宏毅在此立誓,若有背此言,定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宏毅这样的人,不是那种随便对人许诺,随口挂在嘴边的人。

他重诺,正因如此,他立下的誓言,才更可信。如石上刀刻,历经万年也不会磨灭。

季良平一双眼睛,猛的睁大,呼吸急促,身了微微欠着,像是要坐起来,可是又坐不起来,只能那样勉强的撑着,“你…你说的可是真话?”

“不需要,”小桃抢在宏毅回答之前,拒绝了他。

她,季小桃,又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靠男人,也能活的很好。即便是在这种时候,她也不需要别人的怜悯。

宏毅跪着的身形一僵,他看着小桃的背影,眼里慢慢浮现一丝作伤痛。

站在远处的孟燕,心里的痛,不比他少。

她不知道,宏毅这么做,是因为喜欢小桃,还是为了让季郎中宽心,让他能放心的离开。

“臭丫头,你闭嘴,”季郎中眸中尽是怒气,狠狠的呵斥道,“宏毅是个好男人,你跟了他,师傅在九泉之下,才能安心,否则你要让师傅死不瞑目吗?”

今天,他之所以非要小桃换上女装不可,还不是为了她能有个归宿,宏毅这孩子,他信得过,家里也没有旁人了,对小桃来说,宏毅是最好的选择。

大概是因为气的,季郎中又喘不上气,刚刚还有些泛红的脸色,突然间变的煞白,眼珠子也直往上翻。

“师傅!师傅!师傅!”小桃一看他这个样子,心都跟着沉到谷底,她跪着上前,抱住季良平,一遍一遍的喊着他。

宏毅从没见过小桃这个样子,看她哭的声嘶力竭,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痛的不能呼吸,他微微欠身,伸手揽住小桃的肩膀,用袖子抹去她脸上的眼泪,轻声安慰道:“别哭了,别让师傅再为你担心。”

季良平无力的睁着眼睛,一字一句的说着,“孩子,别再去流浪了,留在这里,每年清明过年的时候,给师傅在烧点纸钱,让师傅知道你过的好不好,师傅才能安息。”

小桃闭上眼睛,松开抱着他的手,重重的地上磕了个头,“师傅…徒儿听你的,留在这里,哪也不去。”

“季大夫!”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钱村长惊叫一声。

小桃猛的抬头,就看见师傅的眼睛已经合上,神态安详,垂在床沿的手,没有一丝的力气。

“师傅!”

小桃凄厉的唤了他一声,哭的昏天黑地。

季良平的丧事办的很简单,但该有的风俗,一样都没少。

四平村的人凑钱,置力了一副棺材,从镇上运到了村里。

下葬的仪式在钱村长的主持下,也算是圆满。

自打季良平闭眼之后,小桃收了眼泪,便再没有哭过,只有呆呆的跪在灵堂前,对着前来祭拜的人,磕头还礼。

宏毅一直陪着她,跪在她身边。

除了必要的张罗,宏毅再没离开过她一步。

失去亲人的痛,他比谁都清楚,所以小桃心里的难过,他感同身受。

猴子跟大胖,还有村里的几个年青人,在孟父的带领下,挖好了坟,在守灵第三天的清晨,将季良平葬了,竖了墓碑。

碑文上刻的是,慈父季良平之墓。

在她心里,季良平就是她亲爹,这样的刻文,也算是她能为师傅做的,最后一点事。

人活着,娶妻生子,养儿防老,到了临终那一刻,唯一想的,不就是能有人给他送终吗?

别等到闭眼之后,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曾经的季良平,担心的正是这个。

在从孤儿堆里收养小桃,也有这个私心在里头。

现在好了,小桃没有辜负他的养育之恩,给他风光大葬,季良平的这一辈子,也算圆满了。

喧闹几天的宏家院子,忽然冷清了下来。

忙完了丧事,大家都回去了,整个宏家院子只有剩宏毅跟小桃。

早在季良平病逝的那天,知道了小桃是女的,宏毅就将被褥都搬到了隔壁。

他是男人,夜里不烧炕睡觉,也不会冷。

就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每每想起那晚他俩睡一个被窝时,心痒难耐。

偶然有一次,连做梦都梦到了,结果不小心弄脏了衣服。

大雪停了,太阳露了点,温度却很低,还冷的要命。

小桃还没起床,宏毅一早起来,烧了稀饭,蒸了热乎乎的包子。

本来想着,等她醒了,再送去,可是又怕早饭凉了。

犹豫再三,他还是走到窗边,敲了敲窗子,“小桃,起来吃早饭了,我都做好了,再不吃,就该凉了。”

“嗯,来了,”小桃其实并没有睡着,睁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师傅走了,除了最初的伤心难过不舍之外,这几天心情平静了不少。

想想师傅说的话,他是去天上享福了,一辈子没做恶事,也不可能下地狱,所以,有什么好伤心的呢!

她对着房梁,吐出一口浊气,一骨碌爬起来穿衣。

炕上没有摆着男装,而是放着一套崭新的女装,这是宏毅昨儿给她买的,同时还很细心的,对她买了些珠花簪子。

最普通的样式,也没镶金带玉,平凡的就像宏毅这个人。

小桃本来是犹豫的,不想穿女装,觉得还是穿男装方便。

可不知为何,也许是师傅的过世,让她提不劲,再没了往日的气魄,要是穿上男装,感觉怪怪的。

思来想去,她最终还是拿起了女装。

下了炕,转身的时候,竟看见被推到一边的小矮桌上,摆着个小铜镜,只比她的巴掌大一些,照面只能照一半。

铜镜贵的很,巴掌大的一块,也要不少钱。

小桃摩挲着铜镜,脑子不由自主的想到那天,宏毅跪在师傅面前,立下的誓言。

其实她真不需要宏毅对她做出任何的承诺,又或者是履行承诺,都不需要。

“唉,不想了,”收起纷乱的心思,她快速的将头发梳好。

不能再梳男子的发式,她便梳了个简单的,长发挽上去一半,留下一半,披在身后,再用宏毅给她买的簪子,将头发固定好。

这样的装扮,既轻松自在,干起活来,也不会碍事。

等她拉开房门出去时,宏毅正在院子里铲雪,听见身后有动静,他停下动作,回头看她。

粉色绣着梅花小棉袄,衬的一张脸,明艳动人,却又不娇弱,骨子里天生的率性,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像极了开在寒腊月寒风中的红梅,清骨傲然。

下面穿的是一条黑色的棉布长裙,长及脚踝。

再看她梳着的长发,宏毅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快从胸膛里蹦出来了。

小桃有些别扭的扯了下自己的衣服,她以为是自己的模样把宏毅吓坏了,正要跟他说声抱歉,外面就进来两个人。

那天,孟燕在看见宏毅跟小桃并排跪着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宏毅的心,虽说她也有不甘,有不服气,可是感情的事,不能勉强,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如果宏毅心里没有她,那么就算她死乞白赖的嫁给他,日子也不会过的幸福。

再说,小桃的性子,她是打心里的喜欢,活泼开朗,不扭捏,不做作,有什么说什么,直来直往,很好相处。

孟燕还没进门,就瞧见小桃穿着一身漂亮的女装,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她惊叫了一声,“哎呀小桃,没想到你穿上女装,还真像那么回事,真好看。”

她由衷的赞美,不妒忌,不嫉恨。

“的确很好看,真没想到你是女子,”跟她一起来的还有孟杨树,他的腿能走了,就是不能走太多,不能干重活,以免伤口开裂。虽然腿还有点疼,但是听说妹妹要来看小桃,他还是坚持拖着腿同来。

孟杨树直直的看着小桃,从前就觉得她身上有股子灵气,此刻换了女装,这股灵气更是萦绕着她,像一团光晕,裹着她,璀璨耀眼。

宏毅虽然在感情上略微迟钝,但还不至于笨到看不懂孟杨树的眼神,他拖着铁锹,朝着小桃走过去,“不早了,先去洗漱吃早饭,待会还要去上坟,今儿是头七,不能去迟了,你们稍坐,等她吃过早饭再说话。”

后面的话,是对着孟燕他们说的。

他径直走过去,握住小桃的袖子,将人带了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