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深将药碗放在旁边的柜子上面,然后将赵氏扶着坐起来,顺手将自己身上披着的袄子给对方披上,将枕头垫在赵氏身后,然她舒服地斜靠着。

秀秀嘴角露出笑意,慢慢地放下竹帘门出去了。

吃过早饭,秀秀将自己的计划跟大家说了,因为汪木匠和他土地最迟今天中午就到了,所以,必须先把住宿问题解决了。

赵氏因为生病肯定不宜到外面再次吹风受凉,所以仍旧和王德深住原来的东屋。秀秀计划将大壮和周氏住的西屋腾出来暂时让汪木匠两师徒住,大壮和小宝一起还是住回柴房里面。原本秀秀是想让小姑和宏儿住她和小花原来住的房间里面,小姑始终不肯,最后决定让宏儿跟着小花谁,而秀秀和小英依旧睡新屋。

决定了下来,一大家子有的忙了,周氏和大壮忙着腾屋子,平时看着没有什么东西,但是要把这些都顺好,仍旧花了不少功夫。

小英和宏儿从严家出来的时候身上什么都没有带,而且现在关系弄得这么僵,肯定不能去要回东西了,即便是去了,肯定也讨不到好。秀秀想着,还好,自己和小姑身子骨都还算硬朗,只是现在必须尽快弄到钱,一是家里米粮吃完了,现在赵氏身子骨虚弱的很,必须多熬米粥喝;二是,等汪木匠一来,势必要拿钱卖肉炒菜,以及支付工钱;三是,现在快到冬至,寒风吹得入骨的冷,家里没有一床好的棉被,一件好的棉衣…

钱啊钱啊…

现在王德深一门心思都在赵氏身上,可能在他和赵氏心里,已经将这个家交给了秀秀,而且从这段时间,特别是昨天秀秀那强悍的势头来看,他们已然完全放心了,所以对秀秀的决定没有任何异议。

如此,秀秀将一家人再次分工,因为起房子耽搁了几天,所以必须尽快将麦子种下去,便由小宝到地里翻地,小花在家里煮饭家务。秀秀原本是想让小姑在家里稍微休息一天的,但是在对方的坚持下,以及这几天的确什么事情都凑到一起了,便让她和小宝一起去翻地,幸好多买了一把锄头回来。上次大壮接堂叔的锄头在地基挖好后就还回去了。

至于大壮和周氏,现在只是“借”他们屋子收留匠人,所以他们仍旧按照自己的计划做事,该下地就下地。

王德深一方面这两天没有休息好,再加上腿脚不便,何况想下地也没有足够多的农具,便留在家里照顾赵氏,另一方面等着汪木匠来了,总有人招呼。

至于宏儿,秀秀让他不要乱跑注意安全就好了。

如此,秀秀总算将家里的事情完全安排妥当,而自己则如上次一样,背着背篓拿了麻布袋子以及绳索和弯刀便上山了。现在兜里就只有两个铜板,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将那皂角树下面剩余的皂荚全部背回来,然后选出好的拿到吴庄的邢伯那里去卖…不管对方是否对自己上心了,她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更何况,就这么一点东西,可能还入不了别人的“法眼”吧。

第六十七章 从长计议

现在天刚蒙蒙亮,秀秀走的飞快,一路上杂草树枝藤蔓尽皆避让开来。这条山路上次走过的,所以不到两个时辰她就赶到了皂角树那里。

昨天秀秀用精神力控制严家院子里面的桂花树根,将整座房子的地基都掀起来了,巨大的精神力波动,让周围的植株都感应到了,然后几乎是几个呼吸之间,那些有自主意识的树木之间便将这个人类能够控制植株的事情传开了。

自然也传到了皂角树这里。于是几乎不用打听,他也知道了一点秀秀昨天的“事迹”。所以待秀秀一来,便将自己的生之气将对方的精神力包裹起来。其中一方面是“互惠互利”,还有一个方面,他是想检测一下对方的精神力进阶情况。

昨天早上皂角树听了在秀秀差点晕倒那里的一颗老树说她的精神力进阶,但是凭他的经验来看,对方再进阶,也不可能直接控制一株没有自我意识的植株啊,不可能控制那棵桂花树将整座房子都掀翻了…所以怀着这样的疑问,皂角树的生命元能很快就来到秀秀的识海外面…

顿时,他惊呆了,这才几天时间?上次他感应到对方的识海还只开发出来最多拳头大小的意念空间,而现在竟然扩大到至少两尺方圆的球体了…不过,皂角树看秀秀忙荒荒的样子,联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料定对方肯定还没来得及感应自己精神力的变化。

就这样,秀秀一边让自己精神力让皂角树温养,一边不停地将地上的皂荚揽进背篓里面,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收拾了一背篓加一麻袋,而后将麻袋放背篓上面,用绳索捆扎固定好,便忙不迭地背着往回走了。

秀秀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过晌午了,经过院坝时,看到汪木匠和他徒弟已经拉开了架势,正在给木头弹墨线,量尺寸。这些大多是柏木,是老早就放在后院阴干了的。秀秀朝两人打了声招呼。

王德深和宏儿正在院子里给汪木匠打下手,空了就到旁边去编背篓筲箕,宏儿对竹编也非常感兴趣,半天时间就知道那蔑条怎么走了。秀秀对王德深和宏儿喊道:“爹,我回来了,宏儿。”

王德深一看到秀秀走进院子便起身迎了过来,想要接背篓,被秀秀拦住。宏儿非常懂事,跟着秀秀后面一起往堂屋方向走。

汪木匠看了秀秀一眼,刚才随口答了一句话。而后听到她喊王德深“爹”才再次将秀秀上下打量了一遍,一时间还没有瞧出来,过了一会才带着疑惑问道:“你就是王家大妹子,王秀秀?”

秀秀笑着回道:“嗳,这段时间就幸苦汪叔和小哥了。”她一边说一边背着背篓直接经过经过堂屋朝后院方向走去。

汪木匠看了一眼秀秀背篓,里面应该是皂荚…这是哪里弄来这么多的皂荚的?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便抛到一边了。对于他们这种手艺人来说,其实一年到头在主人家住的时间要比在自家住的时间长,自然见过很多的主人家,要是什么都去八卦一下,不仅主人家不喜,而且自己也会被绕进各种的是非中。

秀秀来到后院,王德深和小花帮着将她背上的背篓接下来,宏儿显得很兴奋,问道:“大舅,这是什么啊?”

王德深笑道:“这是皂荚,洗头发洗衣裳就是用这个的。”

王德深怎么不高兴,现在赵氏的病情稳定下来,而且喝了秀秀从吴大夫那里拿回来的药,精神头愈发的好。尽管小英和大侄子到自己家增加了不少负担,但是至少不用牵肠挂肚了…唔,其实他心里仍旧有个疙瘩的,就是这个负担现在是直接落到秀秀身上。

宏儿兴奋地跟着两人一起将背篓和麻布袋里的皂荚抖落出来,倒在院子里面。而后小花便开始像上次那样,将大个的成色好的皂荚选出来放在一边,稍次的用竹篮子装了。秀秀说等稍微空闲出来,就把这些皂荚熬出来,做成浆洗液拿去**卖整个的皂荚划算的多。

而秀秀一放下背篓就到灶间把糊糊端着吃了。早上走的时候小花知道姐并没有带干粮,所以便一直留了一罐子的糊糊在灶膛里面热着。不是她不想给姐姐煨点大白米干饭,而是家里实在是没有粮食了。现在一大家子加上来的两个匠人,就是十多张嘴,一顿饭即便是煮红苕糊糊,也要消耗掉两升的包谷面粉…莫说是大白米了,即便是包谷也最多只剩下煮两三顿了…

秀秀一边端着碗呼哧呼哧地吃着,一边看着小花和宏儿兴致勃勃地挑拣皂荚,王德深问:“秀,你这是从哪里摘的皂荚啊?”秀秀知道这是爹担心自己。这月亮沟村上下就只有一棵皂荚树,现在还被楚家霸占着,王德深知道娃绝对不可能是在那棵皂角树上摘的…想着上次秀秀从后山抓了一条大蟒蛇,心里一直担心着的,故有此一问。

秀秀笑着说道:“在后山。你们不用担心,安全着呢,只是路途有点远,不然我都带小花去帮着背了。”

小花听说要带自己去,连忙起身,眼神灼灼地看向秀秀,“姐,带我去嘛带我去嘛。”

宏儿抓住秀秀的衣角摇晃道:“姐,我也去我也去。”

秀秀脸色一凌,“都不许去,把这里的皂荚先选出来,明天我拿到集镇上去卖了。”

两人一下子焉下来,也都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又继续开始挑拣皂荚了。王德深看到秀秀很有“大姐”风范,而且又有赚钱的手段,心里愈是高兴的很,跟秀秀招呼了两句要小心注意安全之类的话,便到里屋看赵氏睡醒了没有。

秀秀知道自己对爹对娘对这个家应该担负起的责任,所以一点不觉得自己这是在帮“别人”干活赚钱。相反,心里有种甘之如饴的幸福感。

秀秀看着两人飞快地将地上一大堆的皂荚分拣开来,心里估摸着,这里应该不比上次的少,可能也能值个一两银子吧。而后她三两口将糊糊灌进肚子,跟小花打声招呼,便再次背上背篓麻袋绳索出发了。

秀秀从堂屋出来,来到院子里面,汪木匠已经在五六根碗口大的木头上弹好墨线,正和徒弟拉着锯子,将木头锯开…她扫了一眼,他们的工具还真是多啊,从锯子刨子斧头到榔头平刀凿子等等一大堆,她想着,光是这一大堆的工具恐怕就得要几两银子吧。秀秀自嘲的笑笑,自己现在看什么都会联系到钱上面去。

汪木匠见秀秀又背着背篓出去了,随口问道,“大妹子又出去了啊?”

秀秀笑着回道:“嗳。”

秀秀刚走到院门的时候,王德深提着上次秀秀买回来的长嘴茶壶从堂屋里出来,给两人各添了大半碗热茶。

秀秀几乎是用跑的,再次来到皂角树那里,天色已经不早了。幸好这次皂荚树自己将树身上还留着的小部分皂荚抖落,然后秀秀直接把背篓和袋子放树下,一下子就接了小半背篓。

草草收拾好,便再次急匆匆地往回赶。秀秀想着自己走快点,到时候太晚了怕又让家人为自己担心,现在家里的事情够多了…果真,当她翻过后山的山垭口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火把在朝自己方向靠近,是小宝。

走近了,小宝将秀秀身上的背篓接下来自己背上,他说:“刚才娘醒了,精神头好很多,听说你还没回来担心的不得了,爹也准备出来接你。嘻嘻,结果我跑的最快…”

秀秀祥怒地噌怪道:“家里还有匠人,出来接我干什么?”

秀秀觉得心里暖乎乎的,接过小宝手中的火把,这是用稻草做的,所以燃得一点都不旺,很容易熄灭。秀秀一边想着明天和小宝一起将这皂荚拿去卖了,该买些什么东西回来,一边和小宝拉了一会家常。

回到家里,匠人已经吃过饭了,正在和王德深聊着家常以及对木器的一些要求等等,而后将两人送到西屋歇息下。

晚上,秀秀和小英依旧在新屋里面打地铺,秀秀明显感觉到小姑还没有从被离弃的阴霾中走出来,她也不好说什么,自己也是一个“弃妇”。小英虽然是秀秀的小姑,但是年龄只比秀秀大六七岁的样子,而且以前秀秀她们还小的时候,几乎都是小姑带着他们的,所以秀秀和小英之间的关系其实姐妹之情更多于姑侄之情。

第二天一大早,秀秀就起来了,小英也没有了睡意,跟着起来收拾东西。其实秀秀也想过让其他人到集镇上去的,这样的话自己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到后山去捕猎了。但是现在家里,必须要有人手把地翻出来,以便种冬小麦。而爹腿脚不便,不管是翻地还是赶集都不何时,小花体力不行,还有太小,走那么远,秀秀不放心的。小姑和宏儿就更不比说了,可能那严家正想着怎么找他们的晦气了,到集镇上去不是往枪口上送吗?

所以,还是只有秀秀自己出马了。

秀秀和小宝两人各自背了一大背篓的皂荚到集镇上去了。至此,那颗皂荚树的皂荚基本上就被她搜罗完了。等这里处理完后,便准备将挑拣出来较次的皂荚熬成浆洗液,一部分自己用,一部分拿去卖。

第六十八章置办采购忙

今天是赶集的日子,集市上人很多,本来这皂荚是非常紧俏的,但是秀秀现在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等着卖完东西,所以依旧和上次一样,带着小宝,直接将皂荚背到吴庄的邢伯那里去了。

秀秀两人到那个收货的小院子的时候,看见院子里面已经站了一排的人了,从正门地方一直排到院坝中间,身边都放着大包小裹,或者是背篓萝篼竹筐等等。有些舀了野兔子,蛇等等野物,也有像秀秀这样背着药材来的。这些人都是来卖山货的。

秀秀扫了一眼,里面有很多陌生脸,应该是其它村的人,心里略微松口气,要是被本村的人看到自己背了这么多皂荚的话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幺蛾子。

秀秀看前面队伍迟迟不动,本想着来这里可以快点卖了东西好去采购,没想到也等这么久,正在她焦灼不安的时候,长贵朝她走过来,“这位娘子,里边请。”

秀秀回过神,心里一喜,连忙招呼小宝背上背篓跟着长贵从侧面往后院方向走去。边走边想,这次对方竟然称呼自己娘子,这是对女子的一种尊称,看到对方脸上一直谦和的笑意,将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这次,秀秀没有看到那个邢伯,长贵直接将两人背来的皂荚过秤,按照上次的价格,算好价钱,一共是二两银子又六百文。秀秀接过,清点,收好,朝长贵福身告辞,拉着小宝快步离开。

院子里排着队的众人看到这两人背着满满两背篓的东西进去。片刻就背着空背篓出来了,想着肯定是走后门了。而自己在这里排队等这么久…心里便有些不缀。

秀秀和小宝自然不会去理会这些人的眼光,径直出了院门朝集镇方向而去。

这边,长贵将外面收了皂荚的事情跟邢伯汇报了一下,便去忙自己的事情了。邢伯伸手捻了捻下巴的几根胡须,嘀咕了一句:“她是从哪里弄来那么多的皂荚的呢?”这皂荚并不是那么好弄的。必须要有皂角树。而皂角树栽种至少要四五年才能够结果,一般的农家的地连种庄稼都不够哪会用来种皂角树?所以采摘来的皂荚皂角刺等等都是来自野生的皂角树。据他所知,一般离村子比较近的皂角树都是属于村里的共同财产,一户人家是绝对分不到这么多的。而人们不管是药用还是浆洗等等。对皂荚的需求都很大,一直就处在供不应求的程度。

当然,对于他这样一个大的庄园来说。这点皂荚还没放在眼里,他疑惑的是对方从哪里弄来的…哦,对了。还有那条大蟒蛇。

秀秀和小宝从吴庄出来,到集镇上才刚到晌午,两人便脚不停地去置办货物。最紧要的自然是粮食。

幸好今天是赶集,有些农家便将自家的大米小麦包谷之类的舀来卖,秀秀和小宝两人从集镇中间一路走过去,买了五十斤小麦,二十斤大米。五十斤包谷,这些粮食的价格都比较稳定。大米是四文钱一斤,包谷一文钱一斤,小麦是两文钱一斤,加起来就花去二百三十蚊钱。

秀秀掂量了一下,兜里还剩下二两多银子,便和小宝在集镇上到处转悠,看有没有卖棉花棉絮之类的。

这山区集镇相对于县城来说非常偏远,平常很少有货郎将远地的东西拉来卖。比如像棉花宫灯这样的物什,必须要看运气才能够碰上。

可能现在临近年关了,两姐弟终于在场口找到一两马拉的平板车,上面就放着几床厚厚的棉被,在板车上的架子上面还有许多在秀秀看来都很稀罕的物什,拨浪鼓,篦子,花细,首饰盒等等,其中就包括宣纸糊的宫灯。

货郎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穿着淡蓝色短袄,下身是黑色棉裤,脚蹬圆头厚底棉鞋。一上午看稀奇的人多,但是真的买的人少,他叹着气现在就准备收拾起走了。看到秀秀两人围过来,看得入神,一边自顾收拾,一边随口问道:“两位是想买点什么?”

秀秀看向货郎,笑笑,“你这棉被怎么卖的?”

货郎随口答道:“八百文一床。”

秀秀见对方心思就没放在卖东西上,便继续道:“我多买几床可以便宜点不?”

秀秀一边询问,一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棉被的质量,这被套是由粗布缝制的,但是针脚细密,而且布面也没有残破或者孔洞啥的,里面的棉花铺展的很很均匀,质量还不错。

货郎整理东西的手一顿,看向秀秀,“你要几床?”

秀秀:“你最少多少钱卖?”

“两床的话就一两五百钱。”

秀秀道:“太贵了,六百文一床,我买三床。”

货郎连连摇头,“不不,这价太低了,我这成本加上一路上的费用都不止这个价,你再加点。”

秀秀听对方的口气有卖东西的诚意,而且对方说话也不冲,便道:“这样,三床棉被,我出一两八百五十钱。比县城店铺卖的都多了五十钱了,你再不卖的话再高我也给不出了。”

货郎有些肉痛的样子,正要答应,突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旁边围上来一个人,声音低沉沙哑:“你这里有多少床棉被,我全要了。”

货郎看向旁边一个带着斗笠的人,忙笑着说道:“这里一共六床被子,郎君若全要的话,我给您算七百文一床,一共四两银子二百钱。”

秀秀心里气的不得了,本来已经快要谈成的生意,竟然就这样被搅了,下意识地朝声音来源看过去。

蓑衣,斗笠,那人故意将斗笠压的很低,看不清样貌,声音低沉森冷。

就在秀秀看过去的一刹那,那人也倏地侧过头看向她,秀秀顿时感到一股杀气,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好熟悉的感觉,秀秀完全是本能地想起了上次去县城,经过城门衙役盘查时候出示的两张通缉画像,除了一个是自己追的那个“乞丐”外,还有另外一人…看不清样貌,这完全是她的一种直觉。

小宝在旁边也气愤的很,见姐姐一下子朝后面退了半步,上前扶住,正要找那人理论理论,却被秀秀轻扯一下衣袖,见姐姐给他递了一个眼色,他跟着姐姐这么久,一下子就明白对方的意思,连忙止住要上去理论的势头。

斗笠男沉声说道:“我要了,给我捆好。”

货郎高兴不已,不过在捆扎前还是对秀秀两姐弟解释道:“两位客官真是对不住了,这位郎君全要了,要不下次吧?”

秀秀无奈,本以为这里买了虽然比县城多出几十个铜钱,但是家里急需,而且现在也有现钱,没想到被别人“抢”了。她有些郁闷,但是也没有办法,毕竟刚才货郎也没有答应,现在有个给出更高价的人,自然卖给别人,无可厚非。秀秀指着挂在板车货架上的宫灯问道:“你这宫灯怎么卖?”

货郎心情很好,一边扯着麻绳将六床被子叠好捆扎起来,一边说道:“这个光是灯罩五文钱,如果加上下面的灯台,要二十文一个。”接着他笑笑说道:“娘子如果诚心要的话,就算你十八文一个,如果是只买灯罩的话五文钱就没的少了,我成本就在四文多,加上这一路上的运费,着实赚不了一个钱。”

货郎絮絮叨叨地说着,都将六床被子捆扎好了,这边见斗笠男子冷冷地站在那里,没有动作,货郎再次客气说道:“郎君,六床被子一共是四两又两百钱。”

斗笠男显得有些尴尬局促,原本很沉稳的声音都有些支吾,“我,我的钱袋子掉了…”

“可是,可是…”货郎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他看看斗笠男,又看看在旁边等着货郎将被子捆扎好给她舀宫灯的秀秀,顿时木在原地。

秀秀一听那斗笠男竟然说没有银钱,顿时有种峰回路转的感觉。不过凭着直觉,她觉得自己现在还是不要表现的太过急切了,否则这个能够犯下让县城盘查通缉肯定不一般,还有对方一直将右手压在身后…那若隐若现被顶起来的轮廓…她很明智地选择没有看见,只等着对方离开,她继续和这货郎讨价还价。

那斗笠男看向秀秀一脸热情地看着棉被,欲言又止,最后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了。

货郎也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所以当斗笠男说没钱的时候并没有过多纠缠,现在苦着脸转向秀秀,“娘子,这棉被你还要吗?”

秀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畅快,但是没有表现出来,说道:“要,当然要,还是开始的价格,我要三床,一两八百五十文。”

货郎哎了一声,一边肉痛不已地解开捆扎好被子的绳子,一边说着,“哎,算了算了,就卖给你了,三床被子一两八百五十文就一两八百五十文。”

秀秀从小麻布袋子里面数出一两银子加九个碎银子,说道:“小哥,我卖三个带灯台的宫灯,算五十文钱吧,这样就正好一两九百文。”

货郎笑了,“你这娘子真会算账呢,算了,这大头的都让你了,五十文就五十文吧。”

秀秀这才发现其实货郎笑起来还有一口洁白的牙齿,怎么刚才自己就没有注意道呢。货郎将三床棉被再次捆扎好,又舀了三个带着灯台的宫灯交给秀秀,后者接过仔细验过,便将数好的银钱交给对方。

货郎也仔细将一个个的银子验过,如此双方皆银货两讫。

第六十九章再遇“斗笠”

如此,秀秀买粮食以及棉被宫灯火镰等物就花去了二两一百多文银子,而卖皂荚得的二两六百文,现在兜里还剩下四百多文。

两人背着沉甸甸的货物,加上三床棉被,要走那么远的山路回去很有难度。秀秀见现在未时末的样子,往月亮沟村的驴车应该还没有走。于是两人连忙到场口,幸好,赶驴车的人因为今天坐车的人少,所以还在等人。

秀秀和小宝两人赶过去。赶车的是住在村上头的一个族叔王贵,正抄着手,站在场口上朝街道上张望。见到秀秀两人背着沉甸甸的背篓,小宝背上背篓还重了三床被子,高高地耸着。他认得这两姐弟,他知道以前他们的爹娘赶集的时候背再多的东西都舍不得坐车的,他正想上去揽一下生意,却见两姐弟直直地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心里一喜,迎了上去。

“王家大妹子,你们…”

秀秀喘着气,先到旁边将背篓支在板车上面,回道:“王三叔,我们搭个车。”

“嗳,好嘞。不过…你们背这么多的东西…”王贵扫了一眼两个背篓,那意思就是要加车资。

秀秀缓口气说道:“那是自然,我们多给一份子车资。”

王贵笑着连连搓手,“还是大妹子通情达理…”

这时从板车那里传来一声极不和谐的“呸”,不过秀秀现在根本就没心情去理会这些,将议好的车资给王贵,一共六文钱。

秀秀说道,“王三叔。你再稍微等一下,我去看看场口那里还有肉卖没有。”

王贵想说什么,但是秀秀已经跑远了。秀秀想着现在家里有匠人,不能慢待了。再说了这好菜好肉地招待对方也才能够踏实地干活。

“呸,还买肉呢——”又是那个声音,压抑中极尽讽刺的味道。

小宝已经坐在板车上。看住背篓以及棉被等物。对王贵说道:“给三叔添麻烦了,你稍微等一下,我姐马上就回来了。”

王贵叹口气,没有继续纠缠在这个问题上。看着板车上的这么多东西,最后眼光落在那三床新棉被上面,说道:“你们两个娃子还有点能耐呢。买这么多东西,怕是要花不少银钱吧?”

小宝心里充满了自豪,但是他还是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让三叔见笑了,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这才出来买一点。”

板车上还坐着四个人,其中两个是邻村的,也就是小花被退婚的孟家所在村子。其中一个是穿着斜荆印花棉袄的中年妇人,怀里抱着包裹,旁边一个是稍微年长的妇人。头发用篦子紧紧篦住,显得非常精悍。样子像是两母女,那中年妇人撇嘴碎碎念,老妇人斜睨两眼,但是并没有制止。

另外两人,小宝认得,是月亮沟村下村的人,楚秀娥和她娘甑氏。

原本她们四人坐在板车上小声地交谈着,看到秀秀两姐弟过来,那楚秀娥神色变了变,几人顿时止声,见秀秀忙荒荒走了又继续挤眉弄眼说着。邻村中年妇人神叨叨朝甑氏说:“大姐子,那个就是王家那个弃妇?”

甑氏朝旁边的秀娥看看,点点头尴尬笑笑。

那妇人继续撇嘴小声说道:“啧啧,怪不得呢,幸好孟家把婚事退了,要摊上这样的亲家,真真是败坏门风…”

几人虽然说的小声,但是小宝还是听见了,猛地转身喝道:“你们在嚼啥舌根子呢?”

妇人瞥了小宝一眼,上下打量一番,不屑道:“啧啧,就这样子,难怪也被退亲了…”

甑氏和秀娥本来是和小宝一个村的,本身相对那些碎嘴来说并不是一个很爱搬弄别人是非的人,听到小宝一说便有些尴尬地将脸转向秀娥一边,低着头不再掺合。老妇人扯扯女儿的衣袖,凑近耳朵小声道:“说啥呢…”

妇人呸了一声转过去,嘴里咕哝了一句:“一窝没人要的东西,神气个啥?”

小宝气极,脸涨得通红,对方是妇人,又是年长的,他狠狠说道:“再乱嚼舌根子小心我不客气了…”

“咦,不客气,咋个不客气法…”

这时,旁边一个穿着蓝底小花纹的老妇人装作很公道的样子,“哎呀,这位小娃子就错怪你甑婶子了,这怎么叫说坏话呢,不过是闲谈两句而已,而且这也是事实,莫说你们村,就是我们村也传遍了,哪个不知道月亮沟村王家有个“弃妇”女儿…”

这不说还好,一说,小宝就想动手打人。那妇人见小宝凶狠瞪她,她便更来劲了,还朝小宝身前凑了凑,“咋了咋了,若要人家不说,自己就不要去做。你做都做了,难道还不允许人家说了?”

小宝压着怒火,说道:“大婶子,你也是有儿女的人吧,要是别人这样说你女儿,你是啥感想。”

那妇人不屑地一哼,“要是我有那样的女儿丢人现眼,我早就捂死她了…”

王贵连连说道:“嗳,都少说一句。”

驴车上暂时平息下来。

这时,秀秀卖了案板上剩下的一笼猪下水、一笼脚油以及一块五花肉,花去将近五十文钱,回来的时候正好听到那妇人对着小宝说什么“…捂死她…”

秀秀一看这阵势,想到,肯定是这几个女人又在搬弄是非乱嚼舌根子了。原本还想着打个招呼混个脸熟的,现在看来也不用了。是以,她一手提着猪下水,一手提着五花肉快步走到驴车跟前,也像是没看到那几人一样,和小宝说着话,自顾地将手里的一把枯叶摊在另一个背篓上面,而后将五花肉和猪大肠放上面。

邻村两妇人还在挖眼咕哝着,秀秀回瞪一眼,脑袋一扭自顾地爬上板车。

刚才跟小宝吵的那个妇人朝秀秀瞥了一眼,回过身,嘴里嘀咕道:“一个弃妇而已,得意个啥呢。”扫了一眼,见秀秀两几张枯黄的树叶垫在板车上,而后才将猪下水放树叶上面,妇人嫌恶地撇开脸。

王贵皱着眉头对几人喊道:“上车了上车了,有啥事回家去慢慢念叨…”

众人刚一坐上板车,王贵就把扬着鞭子,吆喝着,驴儿便扬蹄,逐渐开始小跑起来。王贵将他的这头驴照顾的忒好,倍儿有力气,所以后面板车上搭载了六七个人,驴小跑着都轻松的很,只是在上坡的时候,所有人都必须下车,免得累坏了驴。

坐在板车上这一停歇下来,秀秀和小宝两人才想起还没有吃晌午饭呢,秀秀说:“哎,刚才忘了去茶肆买点茶水回来,只有凑合着吃了。”

小宝嗳了一声,便开始小口地啃着烤红苕。家里麦子包谷啥都没有了,只有今年新收的红苕。现在家里又添了两双筷子,要是秀秀今天没有买粮食回去的话,家里的那点红苕也顶不了多久。

秀秀撕开烤红苕薄薄的皮,露出里面红猩猩的瓤子,红苕已经凉透了,略微有些干硬。秀秀小口地咬着,到嘴里让它自己慢慢地化开,带着一丝甜香慢慢地滑进肚子去。不过一刻钟,两人就将带的两根大红苕决绝掉了,虽然肚子还有些饿,好歹里面总算有点东西垫底了。

驴车很快驶出集镇的范围,进入一条林间小道。秀秀坐在板车上,手肘撑在背篓上面支着脑袋,眼睛微眯,一边休息一边想着事情。

叽哩咕噜的声音在林间悠扬的响起,几人在驴车上晃晃悠悠的都快睡着了。

顿时,秀秀一下子坐起身,眼睛看向前方,神色间有些疑惑惊愕。

就在这时,驴车前方突然窜出一个人影来,手里舀着近两尺长的宽背大刀,黑色刀身,只有刀锋散发着森寒的光芒。

劫道的?秀秀有些疑惑,这里是集镇附近,而且这条道上大多是贫穷的相邻,即便打这路上过身上也没有多少银钱,怎么会有劫道的?恰时,另一个人从驴车后面冒出来拦住退路。

两人皆用黑布蒙面,手舀大刀。秀秀看去,这大刀和上次从县城回来遇到的山匪的大刀片子有些不一样。唔,虽然当时那些山匪并没有路面,但是她通过那些植株给她反馈的信息得知,那些都是三尺多长的宽面大刀,刀身相比略薄且明晃晃的。而这两人舀的刀却给人一种森冷的感觉,直直的黑沉沉的刀身,不到两尺长,只有刀锋一线闪耀着寒光。

秀秀还发现这两人舀刀的礀势也不一样,前面那个蒙面男是右手斜提大刀在身侧,左脚微微踏前一步,可攻可守可进可退。后面你蒙面人则是将刀横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