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幺示意着李宗贵,李宗贵拉着李小幺,退到旁边空地处,拧着眉头低声劝道:“小幺,这车和驴,再便宜也得五六两银子,咱们统共就那些银子,到南江城还得走上两三个月,小幺,咱不要车了,啊?哥背着你走,保证不让你累着,走吧,咱去买别的去。”

“贵子哥,你听我说,咱们得走上两三个月,这往后可是越走越冷,咱们还得净拣着偏僻的路走,这一路上,又不能投村靠店,要是有了这车,你和大哥他们也能少吃些苦头,再说,真要是路上碰到……啊什么的,一上了车,人家就看不到了,有了车,咱们再买了炉子、锅,还有炭,这一路上,咱们也就能吃上热饭热汤了,贵子哥,你说是不是?”李小幺摇着李宗贵的袖子,低声软语的请求着,李宗贵被李小幺说的有些心动,李小幺趁热打着铁:“我也是心疼哥哥啊,一直这么赶路,要是累病、冻病个一个两个的,那可怎么办?与其把银子花在吃药上,倒不如买了车子!贵子哥你说是不是?”

李宗贵转头盯着那破车老驴看了一会儿,咬了咬牙,看着李小幺低声说道:“你说的倒也在理儿,咱们去问问,若是五两银子能成,就买,若不成,就算了,成不?”

“行!”李小幺干脆的答应着,两人兜了个圈子,转到老驴破车旁,围着转了半圈,旁边蹲着的中年男子忙握着黑窝头站起来,笑着招呼道:“两位小哥,这驴老是老了,可脾气好,再干个三五年都成!”

“这驴都老成这样了,脾气能不好么,就是不好,也没力气发脾气了。”李小幺嘀咕道,李宗贵笑着拍了拍她:“小幺别瞎说!”

李宗贵说着,转头看着中年男子问道:“是您的车和驴?多少钱?”

“六贯……不不,五贯!五贯半!”中年男子有些不太确定的伸出手掌,又缩了根手指回去,含糊不定的说着价,李小幺弯着眼睛,从心底笑开了花,李宗贵一脸的未置可否,松开李小幺的手,拧着眉头,伸手挑着老青驴身上的白眼毛摇了摇头,又转到那辆破棕盖犊车前仔细看了一遍:

“这车还能用不?看这样子,只怕一动就得散架了!”

“小哥你看,这驴老是老了,可还不算老,再干个三年五年还成,这车,结实!车结实着呢,结实得很,你看,结实的很!”中年男子紧张的看着李宗贵,听到李宗贵挑剔车,忙抬脚用力踢在一侧车轮子上,以示意给李宗贵看,这车子还结实着呢!李宗贵却不看结实的车轮车架,拧着眉头,仰头只盯着被晃得摇摇欲坠的棕盖,中年男子顺着李宗贵的目光,声音顿时矮了下去:“小哥,这青驴,一直在俺手里喂着,真是头好牲口,俺不骗你,这车,小哥您看,一水上好的槐木,这里头还包着铜皮,原来是俺们东家自己用的车子,小哥,真不能再便宜了,五贯,五贯钱,小哥您给五贯就成,真不能再少了!”中年男子殷切的看着李宗贵。

李小幺看着中年男子,心里酸酸的不忍再看李宗贵砍价,带着笑问着中年男子:“这位大叔以前是赶车的?要卖了这个换新车了?”

“不是,俺是在离这七十里外的孙家骡马场干长活的,这不是要打仗了,骡马场的马和骡子都让官府征走了,主家干脆散了骡马场,搬到这和县住下了,我干了大半年的活,就分了这一头青驴一辆车,这驴和车,拉回家也没用,只好卖了,好歹带几个钱回家。”中年男子苦哈哈的说道,李小幺被他说的心里泛着酸软,轻轻拉了拉李宗贵,低低的说道:“算了,五贯就五贯吧。”

李宗贵紧拧着眉头,转头看着中年男子,干脆中带着无奈说道:“我幺弟既然说了,五贯就五贯吧,不过!”

中年男子紧张的盯着李宗贵,等着他这个‘不过’,李宗贵指着棕盖:“这车盖烂的没法用了,大叔也知道,这样的车子,没有车盖,还不如推辆独轮车呢,看您这样子,也是个干活的好把式,您要是能把这车盖给我修好了,这车和驴,我就买了。”

中年男子转头看着棕盖,搓着手为难起来:“这位小哥,修倒是极容易,就是得有东西,这棕盖是没法用了,得换个新的才成,小哥,这棕盖?”

李小幺拉了拉李宗贵,低低的说道:“咱们买吧,让大叔帮着修好就行。”

中年男子大喜,急忙接过了话头:“两位小哥放心,只要有东西,指定修得好!就是现做辆车出来都容易!”

李宗贵冲李小幺翻了个白眼,气的呼了口气,倒也不好再多说,三个人到车行里交割了银子,又在旁边买了两张棕棚,中年男人进去借了工具,干脆将车掀倒在地上,极利落的换了棕盖,又将车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细细查看修整了一遍,自己摸了几个大钱出来,买了块猪油,将车轮各处抹了个遍,这才扶起车子,笑着说道:“小哥就放心用吧,这车,就是看着不光鲜,可正经是辆好车!结实耐用着呢!那两块旧棕棚,我给垫在车上头了,虽说不好看,可实用,冬天车子里能暖和不少,夏天也晒不透。”

李宗贵和中年男子一起扶起车子,中年男子又帮着两人套好车,叹着气,不舍的拍了拍老青驴,将脸贴在老青驴脸上蹭了蹭,又跟李宗贵翻来覆去的交待着老青驴的习性,嘱咐两人可别亏待了这老驴,眼看着李小幺坐在车前晃着腿,李宗贵牵着驴走远了,才按了按贴胸放着的银子,转身离开了。

李宗贵和李小幺赶着车,又去买了几件干净的旧衣服和几床旧被褥,买了个红泥炉、一袋炭、铁锅、铜壶和几个大碗等等杂物,又买了些炊饼、锅盔,买了十来斤米,一大包咸菜,找了家脚夫行细细打听了往南越去的路,这才赶着车,悠悠哉哉的出了城,往小树林赶了回去。

李二槐早就望眼欲穿的隐在棵大树后张望着了,昨晚上的馒头连早上都没撑到,这都快中午了,早饿得前心贴后背,心里发慌了。远远的,看着一头老驴拉着辆车,慢腾腾的朝着林子过来,车前一左一右坐着的,怎么看怎么象李宗贵和李小幺!

“大哥快过来!看看!那是小幺和贵子不?”李二槐眨着眼睛,招手叫着李宗梁,李宗梁和魏水生一跃而起,隐在树后往林子外看去。李小幺坐在车上,自自在在的晃着腿,正冲着林子挥着手,李宗贵已经跳下了车,牵着老青驴,往树林里进来。

李二槐半张着嘴、大睁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车子和车上坐着的李小幺,李宗梁抬手抚着额头,看着满脸得意的两人,一时说不出话来,魏水生瞪着李小幺断定:“这肯定是小幺的主意!”

“嗯!”李小幺得意的点着头,跳下车,移开车厢门,抱着包桑皮纸出来,先捧到了李二槐面前:“二槐哥肯定饿坏了,这是和县的锅盔饼,还有炊饼,你先拿着,车上还有咸菜,人不吃盐可不行,没有力气!”

李宗梁指着驴子和车,转头看着李宗贵问道:“这得多少钱?你把银子都买了这个?”

“没全用光,还余了三两多银子,这车和驴,一共五两银子,换了个棕盖,又花了一百二十个大钱,又一人买了件长袄,买了三床被子,两床褥子,小幺又买了只红泥炉,一口铁锅,一只红铜小茶壶,三个碗,小幺本来要买五个,我说三个就够了,还有一袋子炭,还有锅盔、炊饼、咸菜,还有十斤米,都堆在车上,小幺还想买个红铜手炉,我没让买。”李宗贵掰着手指头,一一细说着。

第十八章 一路平安

魏水生和李二槐围着车子转着圈,魏水生伸手掀起车帘,探头往里面看了看,回头看着目瞪口呆的李宗梁,长叹了一口气:“我看,咱家小幺不但挣钱的本事大涨,这花钱的本事,也厉害的很了,看这气势,往后咱们家小幺,那可是真正大福大贵的命!”

李二槐站到李宗梁身旁,看看沉着脸的李宗梁,又看看被李宗梁盯得一路往旁边躲闪的李小幺,手里拿着只炊饼,不知道是递给李宗梁好,还是暂时别递的好。李小幺嘿嘿笑着,也不敢直接往李宗梁身边凑,先小心的挪到李二槐身边,从李二槐手里拿过那只炊饼,讨好的递给李宗梁:“大哥你尝尝这炊饼,比太平府胡饼坊里做的还好。”

李宗梁没有接饼,只沉着脸盯着李小幺,李二槐挤眉弄眼的示意着魏水生,李小幺双手捧着饼递到李宗梁面前,可怜兮兮的讨好道:“大哥昨晚上就吃了一个馒头,肯定饿坏了,先吃饼,吃饱了才有气力教训小幺,大哥您先吃。”

魏水生接过李小幺手里的炊饼塞到李宗梁手里,笑得说不出话来,只推着李宗梁,笑了好一会儿,才劝道:“也是小幺想的周到,这样也好,有了这车,咱们一路上也能少吃些苦头,万一路上真避不开人,也能到车上躲一躲,也不全是坏事,昨晚上我也想着要是能有辆车就好了,没想到这两个小的,倒也有本事,五两银子就买了头老驴还带辆车,这要是在太平府,十两银子也买不来,这车这驴,咱们用一路,到了南江城倒手卖了,说不定还能多卖出几两银子呢。”

“就是就是!水生说的对!”李二槐忙帮腔说着好话,李宗梁一手接过饼,一只手敲着李小幺的额头训斥道:“这回就算了,下次有什么打算,得先跟大家商量了,再这么自作主张,我就……就……”李宗梁一时想不出怎么处置李小幺才好,李小幺忙替他接道:“就罚我一天不准吃饭!”

“我和小幺也是路上才想起这事的,再回来商量怕来不及。”李宗贵总算插进话来解释道,魏水生瞄了他一眼,伸手揉着李小幺的头交待道:“下次不能这样了,你昨晚上就打着这主意了吧?”

李小幺目光躲闪着,干脆指着车子岔开了话题:“这会儿也不早了,咱们该上路了,赶紧走吧,在这儿呆的时候太长容易出事。”

魏水生笑着摇了摇头,从李二槐怀里拿了只炊饼,一这咬着,一边看着李宗贵问道:“去南越的路问了?”

“嗯,仔细问好了,一路往西偏北走,先奔信阳,然后奔郑城,过了郑城,再走上一两天,就是南越国了。”

“走吧,先上路,一边走一边说吧。”李宗梁上前挽起老青驴的缰绳说道。

“大哥还是上车吧,这里离和县太近,路上人多,万一让人看见麻烦就大了。”李宗贵忙上前接过缰绳说道,李宗梁答应了,和魏水生、李二槐三人挤到车上,李小幺怕把这头七老八十的老青驴累趴下,不敢再坐到车上去,和李宗贵一起,牵着驴,咬着炊饼,一路往信阳方向去了。

走了小半个时辰,路上行人稀少得老远也看不到一个了,李宗梁三人才下了车,李二槐牵着驴,李小幺坐在车厢门口,晃着腿,听几个人说着话。

“还有没有别的路?最好别走郑城。”魏水生一脸忧虑的和李宗梁商量着,李宗贵转头看向李宗梁解释道:“如今只能这么走,原来一路往西南去,往南越最便当,可如今南边打着仗,从黔州往北一路又都隔着山,等咱们赶到正好是大雪封山的时候,也过不得,只能往北走,从郑城过去。”

“郑城挨着南越、梁和北平,这会儿北平和梁国已经打起来了,再过一两个月,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魏水生皱着眉头担忧道。

“连太平府都不太平了,哪还有太平的地方!乱了还好呢,趁着乱,咱们正好偷偷溜过去,反正大哥、水生哥功夫都好,咱们不怕打架!”李小幺笑着说道。

“你二槐哥功夫也好得很呢!”李二槐见李小幺没提他,忙回头提醒道,李宗梁抬手敲着李小幺的头:“还偷偷溜,你看看你,这逃难逃得跟游春一样!”

李小幺缩了缩头,嘿嘿笑着没敢多话。

走了两三天,出了和县,到了应县县城时,李宗梁几个卸下车,找了处隐蔽地儿躲着,李小幺和李宗贵牵着老青驴进了应县,两人谨慎的查看了应县四门,竟然没看到那一溜五张的画影告示,李小幺和守门的老卒寻着话问了,原来这应县,压根就没接到过什么有人杀太平府官兵的告示,那老卒压根就没听说过这事!

李小幺和李宗贵长长的舒了口气,原来那告示只发到了和县,看来官府还真是没把他们这点子事放到眼里,随便发个告示应付一下也就过去了,两人心情极好的在应县逛了一圈,买了吃食咸菜,又买了一袋子炭,临近城门,旁边卤肉铺子里刚出锅的红卤猪头肉散发着极其诱人的香味,李宗贵‘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这些天,他们天天都是咸菜大饼,这猪肉的香味闻起来,简直让人想把舌头咬下来。

李小幺也咽了口口水,伸长脖子看着那锅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猪头肉,捅了捅李宗贵,低声建议道:“咱们到这里,也算是那个出来了,连告示都没了,要不,买两斤猪头肉回去,总要庆贺庆贺!”

李宗贵顿住脚步,咽了口口水,看着李小幺,咧嘴笑着点了点头:“就是,你说的对,别多卖,一斤吧,尝一尝味就行!”

“两斤!再少了二槐哥连味都尝不出来!”李小幺一边说着,已经站到了卤肉锅前,一一只手从李宗贵背着的褡裢里掏着钱,一只手指点挑拣着让掌柜切猪头肉。

既没了告示又吃了肉,五个人心情大好,一路上虽说还是小心翼翼着,可到底心里放松多了,夜里睡觉也能睡安稳了。

又走了大半个月,这一路过去,竟是半张告示也没再看到过了,几个人心情更加轻松愉快,遇到城镇,也开始轮流进城采买东西、打听消息,轻轻松松的走了一个多月,路上远远的,看到行动中的大军的时候越来越多,开始是偶尔看到一两回,接着几乎是天天都能看到了,几个人胆颤心惊,不敢再走大路,重新又走回了乡间偏僻小路。

走了两个来月,刚过了唐县,从半夜起,就下起鹅毛大雪来,路过一个镇子时,魏水生和李宗贵去买了两袋子炭,又给老青驴买了一袋子豆饼,背到车上放着,李小幺窝在车里,守着红泥小炉,其余几个人轮流上车歇着,在大雪中艰难的继续前行。

已经是十一月底,临近腊月,这样的大雪天里,路上几乎没有行人,一行人倒也轻松,路上,李宗贵碰巧打了只傻乎乎的狍子,几个人那天晚上竟然还寻到了间破祠堂,李二槐给老青驴找了处背风的角落卧着,喂了渗了豆饼的干草料,李宗梁提着枪,到周围巡查了一遍,李宗贵兴致勃勃的烤着狍子肉,魏水生帮着李小幺架起铁锅,煮着米粥。

几个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饭,烤着火,说了一会儿话,算着行程,再有个十几天就能进到南越境内了,只觉得心里越发的轻松。

歇了一夜,第二天,雪虽说小了不少,可还是飘洒着没停,路上积了一尺多厚的雪,几乎看不到路在哪里,几个人吃了早饭,等了小半个时辰,才出了破祠堂,赶着车上了路,路上果然早走过了几拨行人,踩出了脚印、车印,几个人顺着脚印、车印,一路往郑城方向赶去。

中午也没找到歇脚的地方,几个人除了停下来喂了几次老青驴,干脆没再歇脚,从午后一直走到傍晚时分,一路上几乎没再看到人,临近傍晚,雪渐渐停了,远处通红的圆太阳在地平线上露出半边脸,冷漠的窥着世间。

前面不远处,一辆车侧翻在路边沟里,一只车轮子留在了路中间,车子旁边,一个中年长工模样的人束手无策的围着车子转着圈,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戴着皮帽子,穿着厚厚的棉长袍,站在路中间的车轮子上,牵着匹大青走骡,脸冻的通红,焦急的看着中年长工和倒在沟里的车子。

魏水生和李宗梁停住脚步,车子也跟着顿住,李小幺忙从车子探出身子,顺着李宗梁的目光看向前面,李宗梁示意李宗贵牵着老青驴,自己和魏水生、李二槐走了过去,李小幺急忙穿上鞋子,跳下车,跟上去看热闹去了。

第十九章 做人的规矩

围着车子乱转的中年长工长舒了一口气,急忙奔着三人过来,站在车轮上的男孩子也松了口气,咧开嘴笑了起来。李宗梁和中年长工客气了几句,和魏水生一起围着倒在沟里的车子看了一圈,几个人先把车上五只箱子抬到路上,看着车子,也是束手无策,那车的车轴从正中断开,这车无论如何也没法再用了。

四人一起用力将车子抬回路上,放在路边不碍事的地方,中年长工难为的看着路上堆着的那五个又大又沉的箱子,瞄着李宗贵牵着的驴和车子,陪着笑商量道:“几位小哥,这位是我们家少爷,我们东家就住在前面村子里,几位小哥,您看,能不能搭您的车子,送一送,我们东家必定厚谢几位,我们东家是读书人,从前也做过官的,再说这天也晚了,几位小哥也正好到我们村上住一晚,明天一早再上路。”

李小幺跟在魏水生后面,听了中年长工的话,心里苦笑不已,你们东家若是个大字不识的土老财,也许还能送送,又是识字又是做过官的人家可去不得,做官的人都看邸报,这画影辑拿的事,邸抄上可都是附着的,说不定正好看过他们的画影图,他们这一群逃犯,岂不是送上门去了?!

李小幺拉了拉李宗梁,低低的说道:“大哥,咱们还得赶路呢,哪有空给他们送箱子,他家,可是读书识字,还当过官的,家里人肯定一会儿就找过来了,咱们走吧。”

魏水生皱着眉头,拉着李宗梁往后退了几步,扫了眼一脸哀求的中年长工和满眼期待的小男孩,低低的劝道:“虽说……可小幺说的也对,就是帮,也得小心点,他们是官家。”

“不是不帮,是没法帮!”李小幺忙紧跟了一句,李二槐袖着手,浑不在意的听着大家的商量,他不操这样的心,反正他听大哥的。

李宗梁转头看着地平线处残余的几缕落日余晖,又转头扫过四周的空旷寂静和不远处黑森森的山脉林地,低着头思量了片刻,抬头看着魏水生,低声说道:“不能不帮,昨晚上咱们就听了一夜的狼嚎,有几只都冲到祠堂边上了,这边离山里更近,只怕一落黑就有狼群猛兽出入,这是关着人命的事,不能不帮。”

“大哥等等!”李小幺眯着眼睛瞄着远处村子里的缕缕炊烟,踩着积雪往前紧走了几步,看着中年长工问道:“你们东家是不是就住在那边村子里?走过去也就小半个时辰?”

“是是是,就是那里,走走就到!近得很,就走走就到!”长工带着惊喜,急忙答道。

李小幺抿嘴笑着,转身回来,拉着李宗梁,低声说道:“大哥你听到了吧,他们走走就回去了,不过念着东西罢了,咱们不能为了替他们护那几箱东西,把自己搭进去!”

李小幺看着眉头紧拧的李宗梁,伸手拉了拉李二槐:“二槐哥,走,咱们跟他说去!”

魏水生看着李宗梁,没有说话,李二槐转身跟着李小幺走到中年长工和小男孩旁边,李小幺看着长工,眯眼笑着说道:“你们家那么近,走走就到了,再说你们还有这么好一头大青骡,赶紧骑着骡子回去吧,这东西先放这里,也没人偷去,纵有人偷了,钱财不过身外之物,保全了人才最要紧,你们少爷总比这几箱东西要紧吧,我们有急事,是要紧着赶路的,这帮你们抬车已经耽误时辰了,可帮不了你们太多!”

说完,也不等中年长工答话,拉着李二槐就往回走,站在车轮上的小男孩叫了起来:“不行!这箱子里全是书,一本也不能丢!人死了书也不能丢,这是父亲说的,保财叔回去叫人,我在这里看着!”

李小幺恼怒的呼着粗气,转过身子,叉着腰,指着小男孩正要训斥,李宗梁从后面拉住了她:“小幺,这法子不行,从这里走到那个村子也要小半个时辰,这雪又深,就是骑骡子也走不快,你看看,这天已经快黑了,他们一老一小,就是遇到只狼都对付不了,算了,别多说了,赶紧把箱子抬到咱们车上,送他们回去,爹说过,这做人有做人的规矩,见死不救的事不能做!二槐赶紧帮着抬箱子去!”

李二槐干脆的答应着,招手示意李宗贵把车子拉过来,自己先奔过去和中年长工一起抬箱子去了,李小幺气得简直要跳起脚来,可看着一脸严肃的李宗梁,到底没敢跳起来,气哼哼的抱着双手大声嘀咕道:“咱们那头老驴,老成那样,哪里拉得动这少爷的几大箱子书!”

“没事没事,用这头大青走骡,可不能累着这位小哥的驴!”中年长工急忙乐哈哈的接道,李小幺斜了他一个白眼,蹭到魏水生身边,拉了拉他,魏水生忙直起身子,跟着李小幺退到车子后边,李小幺瞄着长工和小男孩,低低的说道:“这送过去,今晚就只好在他们家歇下,要是咱们坚持要走,必定令人生疑,再说,这附近也没地方好去,只好歇一晚,等会儿进了村子,得留心记好进村出村的路,嗯,最好,把那个奶娃娃扣在咱们手里。”

李小幺示意着小男孩,魏水生低头看着李小幺,轻轻揉了揉李小幺的头,带着丝似有似无的苦意低声说道:“幺妹想得太多了,这人心都是肉长的,没那么坏,你放心,再说,这里离南越不远,穷乡僻壤的,哪能那么巧,碰到户人家,就能认出咱们来?退一万步,真要是碰到恩将仇报的恶人了,有几个哥哥呢,大不了杀一条血路出来,你放心。”

魏水生顿了顿,声音极是伤感低落的接着说道:“要不是师父心善,哪有我们兄弟,幺妹,人不能见死不救。”

李小幺一时说不出话来,垂着眼帘点了点头。

装好箱子换好走骡,刚走了没几步,天就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长工高举着气死风灯,在前头引着路,李宗贵牵着老青驴紧跟其后,李二槐牵着大青走骡拉着车,李小幺和小男孩坐在车上,扭着头互不理睬,李宗梁和魏水生从车上抽出长枪,提在手里,一左一右跟在车旁,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一路上除了捅死了几条狼,倒也没再遇到别的猛兽,算是平平安安的进了村,李小幺满心的狐疑泛上来,眼珠转着思量了片刻,伸手捅了捅小男孩,大声问道:“你真是少爷?你这么晚还没到家,家人就不担心?也不让人出来找找你?难道算准了你要遇到我们,会保着你回家啊?”

魏水生脚步顿了顿,凝神等着小男孩的回答,没等小男孩说话,前头长工有些不自在的笑着接过了话:“家里不知道少爷今天回来!我今天一早赶到城里接少爷,老爷原本吩咐今天不要赶着回来,明天吃了早饭再动身,到家也就是未正前后,是少爷急着要赶回来,都怪我,也想着回来,就应下了,这要不是遇到你们几位贵人,就成了这几只狼嘴里的血食了……哎!长发!是我!少爷回来了!”

中年长工看见不远处一个提着灯笼的年青人过来,忙扬声叫着,长发提着灯笼过来举着照了照,急转身往庄头门口高挂着大红灯笼的大院奔去,一边奔一边高叫:“老爷,太太,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两个长工卸了门槛,车子进了院子,院子四周挂着大红灯笼,将院子照得通明,李小幺跳下车子,紧挨着魏水生站着,小男孩冲李小幺示威般抬了抬下巴,大声指挥着众长工从车子里往下搬着箱子,展示着自己的少爷身份。

月亮门内一片脚步声,几支灯笼从内院疾行过来,一个四十岁左右,中等个,面容安祥的中年男子步子虽急却不显慌张的走进院子,伸手拉起长揖见礼的儿子,中年长工迎着中年男子,连连长揖到底谢着罪介绍道:“老爷,都是小的糊涂,就想着今天能赶回来,偏路上车轴又断了,要不是这几位壮士送少爷回来,小的和少爷差点……都是小的糊涂!”

“没事就好,下去歇着吧。”中年男子温言打发了中年长工,转过身,带着儿子走到李宗梁等人面前,抱拳拱手谢道:“多谢几位壮士,鄙姓范,范大立,请问几位壮士贵姓?”

“范先生有礼,不敢当,免贵姓木,这是四个弟弟……”

李宗梁和范先生一来一往,拱手客气着,你恭我让的进了前院客厅。

不大会儿,几个长工送了热水、热茶、热饭、热菜和一大壶烫在滚水里的白酒进来,范先生热情的让着五人,李小幺看着紧盯着酒壶的李二槐,抬起脚,狠狠的踩在了李二槐脚上,李二槐咧了咧嘴,忙转过头,不敢再盯着酒壶,李宗梁推开酒壶客气道:“多谢先生好意,父亲有教导,出门在外不能饮酒,父命不敢违。”

第二十章 山匪生手

范先生倒不坚持,笑呵呵的示意长工收了酒壶,让着五人吃饭吃菜,李小幺满腹心思,神思都集中在范先生的话语和神情上,只吃的食不知味,李宗梁、魏水生满腹警惕的一边吃一边和范先生说着话,李宗贵瞄着李小幺和魏水生,也跟着警觉的支起了耳朵,只有李二槐,没心没肺的吃了个痛快淋漓!

吃了饭,范先生将五人安置在外院最靠外的三间客房里,客房内早就生好了暖炉,烧得屋里温暖如春,暖窠里备着茶水,床上铺着干净松软的被褥,李宗梁谢了范先生,送他离了客房回去,闪在门内,隔着门缝看着他进了内院,才转身低声吩咐道:“不能轻心,咱们还是一替一个时辰守着。”

“嗯,还是老规矩,大哥守头一岗,然后是我。”魏水生答道,李二槐打了个饱嗝,不停的点着头:“我听大哥的。”

李小幺挑了最外面的床,打着呵欠爬进被窝,片刻功夫就睡着了,这守夜没她的事,再说,这会儿她再操心也没用,反正有大哥他们呢。

一夜平安,第二天,第一缕曙光刚刚透出天际,李宗梁和李二槐已经出了门,牵了老青驴出来,收拾着车子,准备启程上路了。

李小幺打着呵欠,艰难的爬出暖和舒适无比的被窝,穿了长袄,将暖炉里的热水倒出来漱了口,洗了手脸,最后一个出了客房门。

范先生已经进到院子里,带着几个长工送了热粥、馒头、素包、肉包和几碟拌了香油的咸菜过来,招呼着李宗梁等人吃了饭,一个长工牵了昨天的那头铁青大走骡出来,范先生含笑让着李宗梁:“这头骡子就给你们用吧,好歹比那匹老驴强些,自这里往南越的路不好走,有了这头健壮些的骡子,路上也便当许多。”

李宗梁一时呆住了,片刻反应过来,急忙摆着手推辞道:“先生太客气了,这可不行,这头走骡,少说也值七八十两银子,无论如何不敢收!”

范先生目光扫过远处忙碌着的长工,带着笑,略略放低了声音说道:“带上吧,再往前就是郑城,虽说很快就能进南越了,可这越是快到了,就越容易出事,这头健骡,跑起来不比马慢多少,真有点什么事,也许还能顶点用,我家里虽不济,一头骡子还是送得起的,几位都是心善有福之人,也算我跟各位留份交情,以后咱们再见面时,说不定就是我要仰仗各位了呢!”

李宗梁一时不知如何推辞,忙转头看向魏水生等人,李二槐和李宗贵扭着头,眼睛盯在铁青走骡身上移不开,魏水生看着李宗梁,迟疑着说道:“这也是范先生的好意……“

李小幺满眼期盼的看着李宗梁,她自然极想要这头走骡,要不是他们,昨晚那几只狼,指不定就得吃了他儿子,这救子之恩,换头走骡,一点也不算贵,

“嗯。”李宗梁答应着,冲着范先生抱拳长揖到底谢道:“先生好意,我兄弟就不多推辞了,日后若再有相见之日,必定厚报先生今日馈赠。”

“这就是了。”

范先生舒了口气,脸上透出轻松的笑容,又吩咐长工取了馒头,几斤熟肉,咸菜,喂骡子的豆饼,直装了大半车,又让人取了两张狼皮过来,笑着让道:“昨天几位壮士打的那几头狼,我让人剥好了皮,可现鞘是来不及了,家里现只有这两张狼皮,余下四张,就算偏了我了!”

“先生客气了,就这两张也不必!”李宗梁忙声推辞道,可到底还是收了这两张鞘好的狼皮,铺到了车子里,几个人收拾停当,李二槐兴奋的挽上铁青走骡,几个人辞了范先生,李小幺坐在车上,和老青驴挥手告着别,出了村子,一路往郑城方向赶去。

有了这头极其健壮神俊的大青骡,大家总算敢放开胆子坐到车上歇着了,除了李小幺,其余四人轮流牵着骡子赶路。

又走了八九天,一路打听着,离郑城还有两三天的路程,几个人又是紧张又是兴奋,更不敢大意,远远绕开那些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的连片军营,只敢挑着偏僻的路走。

这天午后,郑城东南连云山笔架东山的一片乱石后,蹲着十几个衣衫褴褛、年龄不一的男子,每个男子手里都握着根木棍,木棍长短粗细不一,有的木棍上面的树皮还没剥干净,十几双眼睛齐齐盯着趴在最前面、正往山下张望着的两人。

最前面的两人一男一女,男的身材不高,虽瘦却显得极其壮实,脸圆得象只锅盔,眼睛也是滴溜圆,眉毛粗而短,嘴唇厚的往外嘟出来,仿佛一直努着嘴,这会儿手里握着把磨得极锋利的砍柴刀,浑身紧张的盯着从唐县方向过来的一车一骡和几个人。

“姐,这指定是个有钱的,看那头走骡!比马都不差!得值上百两银子!姐,一定得干了这票!”圆脸男子舔着厚嘴唇,垂涎三尺的盯着铁青大走骡,移不开眼睛。姐姐蹲在圆脸男子旁边,也是圆脸圆眼,却比男子好看得多了,头发在脑后紧绾成一只团髻,身材壮实,一身短打扮,看起来极是利落,这会儿正拧着眉头盯着山下的车、骡和人。

“嗯,一共四个人,再看看,看看后头还有人不。”姐姐答道,圆脸男子背过手挥了挥,十几个男子顿时紧张起来,咽着口水,等着往下冲,这生意刚开张,就干过两回,一回一点东西没抢到,还有一回,没想到人家请了镖师,倒被镖师们打得满山跑。

“等会儿能不伤人还是别伤人,抢了东西就行。”姐姐回过头,郑重的嘱咐了一句,十几个初入行的山匪们紧张万分的点着头,双手紧握着木棍,半站半蹲着,等着跟在圆脸男子后面冲出去。

李小幺悠闲的坐在车门口,腿垂在外面甩来甩去,仰头看着旁边的山景雪色,和魏水生说着闲话:“水生哥,这里景色真好,可以入诗了,水生哥作首诗吧,念一首也行。”

“水生那诗哪有我念的好!我给你念首好诗,你听着:到处都是雪!”李二槐跳过来,抢着念道,李小幺摇着身子笑得前仰后合,李二槐伸直胳膊往外划着,正要往下念,前面突然暴起一片雪雾,一群人乱喊乱叫着往山下冲下来。

走在最前头的李宗梁紧盯着雪雾处,疾声叫道:“有山匪!小幺下车,牵好骡子,贵子护好小幺,水生、二槐,取家伙!”

魏水生和李二槐正站在车子边上,伸手抽出刀枪,魏水生跃上前,将长枪递了杆给李宗梁,提着枪站在李宗梁右边,李二槐提着棍,将马刀递给李宗贵,握着木棍跃到了李宗梁左边站着,李小幺利落的跳下车,从李宗贵手里接过骡子缰绳,李宗贵提着刀护在李小幺身边,透过前面李宗梁三人中间的缝隙,看着那群从山上冲下来的山匪。

临冲到山下时,最后面一个山匪象是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跟头跌倒扑到前面的人,前面的人再扑倒前面的,没还冲到山下,自己人先把自己人扑倒了一半多,这一半多的人干脆是一路滚到了山下。李小幺看的弯着眼睛笑了起来,这群山匪只怕还是生手,不但生,还生的厉害。

李宗梁看了眼魏水生,也差点失笑出声,李二槐干脆哈哈大笑起来,李宗贵笑着和李小幺嘀咕了一句:“笨成这样,还敢当山匪。”李小幺赞同的点着头。

冲在最前面、舞着大砍刀的年青男子回头看了一眼,气得满脸通红,跺了跺脚,也顾不得后面那群跌得七荤八素的手下,带着没跌倒的几个人,凶狠狠的朝着李宗梁他们冲过来。

“大哥,让我来!”李二槐咧嘴笑着说道。

“好!谨慎些!”李宗梁看着一路扑扑踏踏冲过来的山匪头子,心里微微放松的说道,看这步子,是个没练过功的,半分章法也没有,不过拼把子蛮力气,若拼蛮力,能拼过二槐的还不多。

李二槐嘿嘿笑着,往前跃了两三步,扎稳马步,看着山匪头子冲过来了,棍头灵巧的抬起,拨飞了强盗头子手里的砍柴刀,反手压下棍子,只一下,就把一张脸哪儿都圆的山匪头子打的一个狗啃泥,趴在了地上,魏水生跃起接了柴刀,随手扔给了李宗贵。

“呸!就你这脓样,还想当山匪打劫?!”

李二槐‘啐’了山匪头子一口,一脚踩在圆脸山匪的屁股上,用棍子头抵住山匪后背,压得拼命想爬起来的山匪干蹬着双腿,却是半分也动弹不得。后面手握柴棒的众山匪们半步也不敢再往前冲,齐齐转头看向跟在圆脸山匪后面的姐姐。

第二十一章 此寇非寇

姐姐脸色灰白,紧握着手里的木棍,往前冲了两步,看着李宗梁冲着她扬起的长枪,忙顿住步子,颤抖着声音叫道:“放了俺弟弟!俺让你们过去就是了!”

李小幺被她一句话叫的捂着肚子笑的打跌,李宗贵倒提着刀,伸手从李小幺手里接过缰绳,一边笑一边示意小幺过去看热闹去。

李小幺站在笑得枪都在抖动的魏水生身后,探头看起了热闹,李二槐咧嘴笑着,转头看着李宗梁建议道:“打断他的腿吧,不能让他再祸害别人去!”

“嗯。”李宗梁带着丝笑意答应着,姐姐眼睛瞪的溜圆,木棍从手里滑下来,尖叫着往圆脸山匪身上扑过去:“求你们放了他,打俺的!断俺的腿!”

魏水生跃过来,用长枪杆顶开姐姐,后面呆站着的穷山匪们总算反应了过来,忙扔了手里的木棒,零乱不堪的跪在地止,乱七八糟的叫着求起饶来:

“几位壮士饶了铁木吧,俺们也是没有法子。”

“可不能打断腿啊,断了腿就活不了了!”

“要不是快饿死了,谁想当这山匪啊!”

“放了俺们吧,再不敢打劫了,饿死也不敢了!”

……

圆脸铁木拼命昂着头叫着:“姐!别求他,死了就死了!要不是没吃饱,俺打不死他!姐,咱不求人!”

姐姐跪在地上,不停的冲李宗梁磕着头,悲痛绝望的号啕大哭着:“要不是活不下去……求求你们,俺们张家,就这一条根了,求求你们,断了俺的腿……”

李小幺被她哭得心酸的眼泪就要跟着落下来,忙往后退了几步,抬手掩住眼睛,靠到李宗贵身边嘟嚷道:“你看她这哭的!让她这一哭,好象咱们才是杀人劫货的山匪。”李宗贵想笑,却又心酸的没能笑出来,脸上的肉扯动着,重重叹了口气,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李二槐举着棍子,为难的转头看着李宗梁,等着他发话,李宗梁看着魏水生,魏水生耷拉着肩膀,无奈的看着李宗梁,两人几乎同时叹了口气出来,魏水生转头看着哭着满脸鼻涕眼泪的姐姐,皱着眉头说道:“好了,别哭了,这不还没打断么,说说,你们是哪里人,怎么跑到这里,做起这种不要命的营生来了?”

姐姐用袖子胡乱抹着鼻涕眼泪,急忙答着话:“俺们是小张寨的,还有几个孙集的,前头一直打仗,南越也打进来过,梁国也打进来过,北平也从俺们村子里过过兵,再往后,官府说要坚壁清野,一把火烧了俺们村子,还有孙集,俺们村上的人一多半没逃出来,逃出来的一路上又死了不少,他们孙集也是,别的村子也是,逃出命的不多,俺们一路逃难,一路逃,郑城不让俺们进,没地方去,俺们本来想往太平府去讨个活路,可走到这里,实在走不动了,想着先熬过这个冬天,再往太平府去。”

魏水生越听,眉头皱的越紧,转头看了眼同样拧着眉的李宗梁,接着问道:“你们村子在哪里?离郑城多远?”

“在郑城北边,离郑城三十多里,到南越两天的路,到梁国也是两天的路,就是到北平远点,得走上三四天。”姐姐详细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