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丰停住步子,又上下打量了一遍苏子信,‘哈’了一声,背着手又晒笑了几声:“小五那几个孩子,有乖巧的?自然,只要想让你觉得乖巧,落你眼里,指定都是是乖巧的……”吕丰的话说到一半嘎然而止,前面转往天师府的小径边,李小幺一身淡青衣裙,正笑吟吟的看着他,吕丰一时紧张的简直有些头晕目眩。

“二郎,”站在李小幺旁边的吕华笑着叫了一声,吕丰却没听到,他正用力咽着口水,苏子信忙推了推他,吕丰往旁边趔趄了下,吕华上前两步,用折扇重重敲着吕丰笑道:“在船上时候长了,到岸上倒晕了?”

“可不是,就是,可不是!”吕丰忙掩饰自己的失态,拉了拉衣襟,冲李小幺长揖到底,李小幺笑盈盈还没开口,后面一个三四岁、一身粉蓝衣裙的小丫头从李小幺身后探出头来,看着吕丰惊叹道:“这么黑啊!真可怕啊!”

“阿青!不得无礼。”李小幺轻轻呵斥道,吕丰蹲下身子,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大眼睛如同从李小幺脸上直接脱胎下来,脸圆圆的,唇红齿白,仿佛没听到李小幺的训斥,正抬着胖胖的手指,试探着去摸吕丰的脸。

“这是福宁郡主。”吕华在后面笑道,苏子信也蹲在吕丰身边笑道:“小名阿青,嘴甜的很,母亲最疼她,说她哄得死人。”

“阿青最疼小叔叔!”阿青满眼依赖的看着苏子信,两只短胖手臂伸过头顶摇了摇,奶声奶气的说道,苏子信忙伸手抱着她站起来,吕丰伸手想抢,又缩了回去,跟着站起来笑道:“这孩子胖的真是有意思!”阿青被苏子信抱起,却继续拧着身子探究着吕丰的黑面,吕丰忙把脸凑过去笑道:“你摸摸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阿青用整个手掌贴过去,用力揉了揉评判道:“扎手!”吕丰哈哈笑着,伸手从苏子信怀里抢过阿青,慢言细语的和阿青说起话来。

李小幺退后半步,也不多话,笑看着一边笑一边和阿青说着话的吕丰,和吕华低声说着话,缓步往前走去。

“真要把阿青留下来?”吕华低声说道,

“嗯,阿青的几个伴当,都是我细细选出来的,说不定能有和二郎合得来的,再说,阿青在荆地住一阵子,也能安了诸人之心。”李小幺低声答道,吕华低着头走了几步,转头看着李小幺低声道:“歧国和定国也都缓一缓,等安排好阿青,我亲自过去走一趟。”

“好!这样最好。”停了停,李小幺转头看着吕华低声道:“荆王想送嘉福郡主进宫,这事原本我不想多管,昨天嘉福郡主闯门求见……这么好的姑娘,何苦进宫?皇上从来不在女色上留心,你想法子劝一劝,我看,不如接她过来陪一陪阿青……这嘉福郡主,你见过没有?”

吕华挑了挑眉梢笑道:“荆王女儿众多,倒没留意过,回头我让内人去看看!”

“今年十七岁,眼睛生得极好,是个好姑娘,昨天闯府的那股子气势,一下子让我想起了从前……让淮亲王也留在这里盘恒一阵子,他心里,也有数的很。”李小幺看着前面抱着阿青,笑得前仰后合的吕丰和一边说笑不停的苏子信,弯眼笑着说道,吕华也看着前面三人,半晌,轻轻呼了口气:“父亲年年为二郎求卦,今年卦相骤变,二郎这缘份也许真是来了。”

“嗯,吕氏全了荆地百姓,这是福祉,等有了喜讯,我和王爷必过来讨杯喜酒喝。”李小幺笑盈盈道。

……

吕丰的大红请柬送到时,苏子诚刚攻陷南越都城,乘胜一路南下,李小幺跟在后面收拾残局,长子苏世承带军自定郡往北夹击,倒还空出时候,带着弟弟苏世启赶往荆地贺了天师府吕家的这一大喜事,荆王能与天师府连姻,喜庆之意都表达在陪嫁上,嫁妆直排出几十里远……

新婚没几天,吕丰带着嘉福郡主,乘船沿海北上,将阿青送至扬州,再继续北上,一直往最北边的津门港去了。

正文番外二

她头一回见他,是在府学,她和三叔、水砇、郭讷为四人抱着包了笔墨纸砚的包袱,站在府学院子里,窗户里挤满了看热闹的脸,田夫子看也不看他们,就叫了他来,他一身粗麻孝服,却干净的出奇,温暖的出奇,那样粗那样硬散着边的麻布片,在他身上,怎么就生出那样柔软洁净的感觉来?

他是田夫子的助教,他手指细长干净,每次都看的她心跳脸红,一个手而已么??????可是,人的手,怎么能生的那样好看呢?那手指磨出来的墨是天下最均净的,他磨的墨,她只用笔蘸啊蘸,绝不肯写半个字,她的字,唐突了那墨??????

他的声音有一点点哑,不紧不慢温和的出奇,每次他跟她说话,都象是一只温暖轻柔的手抚在她身上,又象温暖的冬日阳光洒满全身,她答不出话来,每次,都答不出来??????

他是鞠球高手,水砇说他练过功夫,所以才鞠的好,才不是呢,他做什么都是天下最好的,她最爱看他鞠球,哪怕那里有千百万人,只要他在,就站在那里,所以的光辉就都在那里了,他用头顶了球,叉着腰笑,笑的那样好看,满天的霞光都在他的笑容里,他一脚踢空了,倒在地上鱼跃而起,那么生机勃勃,那么英武帅气,那么干净利落,他衣服沾满了草屑,那草屑在他身上,也那样干净的出奇,那草屑真有福气??????

他叫着跳着追着踢在球上,那球,砸在了她身上,他笑的阳色灿烂,冲她鞠躬,招手示意她扔回来,她用尽全力扔回那只球,脸上滚烫,人抖的如风中的树叶,他把球踢到她身上了!她给他把球扔回去了!人散场静,她偷偷偷了那球,藏在箱底,那箱子,从此闪着光不能逼视。

他说他文采不好,他们会文,他就给他们抄诗抄文,他长身玉立,挥腕写字,行动间行云流水,人如玉字如蛟,她不能多看,多看了,脸红心醉,可又无法不看,他在那儿,她怎么移得开目光呢?

有一天,淡月说,他快要订亲了,她眼前所有的一切,瞬间崩塌??????

 

那个小丫头,满脸委屈倔强的站在那里,她是公主,她真是什么都不会,让她研墨,她拿着墨在砚里磨来磨去,他几乎要笑出声,没有水,怎么能研出墨来?

他示范给她看,先倒些水,再这样,稳稳的磨,他给她研了墨,她却垂着头坐在那里,握着一枝笔,绰来戳去。

他和她说话,她低着头不抬不理他,脚尖在地上划来划去,他走,她又跟着他,他走到哪,她跟到哪,真是个有意思的小丫头。

她好象也喜欢鞠球,他们鞠球,她就安安静静站在旁边看,水四郎叫她一起踢,她拼命摇头,摇的头发都要散了。

都说她跋扈娇纵,他实在看不出,一个有些孤单羞怯的小姑娘罢了,母亲说过,天家无亲情,唉,让人心怜。

他天天给她磨墨,不管她写不写字,他温和跟她说话,虽然她不答他的话,会文外出,他时时留神照顾着她,她虽然不言不语,对他却那样依恋,那浓浓的依恋让他心软,软的能滴出水来,唉~~她是公主啊,若她不是这般尊贵,他真想这么照顾她一辈子。

可是,除了服,他要订亲了。

 

她一口气冲进扬州城,冲进府学,冲到他面前,冲的气息短促,冲的头发散乱,她拉着他大哭:“你不能娶别人!我!我怎么办?我要嫁给你!我!”

他目瞪口呆,一股热血真冲卤门,她要嫁给他!

他和她跪在母亲面前,母亲面冷如石,唐家,攀不起皇亲国戚,唐家,也侍奉不起公主陛下!她抖的如寒风中的枯叶,眼睛却亮如星辰,紧紧拉着他:“我只嫁你,不然,我宁可死!我们去求二婶,去求二婶!她能帮我们,她肯定能帮我们!”

“那你不当公主不就行了?”梁王妃看着折子,头也没抬,他愕然她悲伤:“不!母亲,还有父亲,我不能不要父母??????”

“咦,我让你不做公主,又不是让你和皇上、皇后断了父女关系,这话从何说起?”梁王妃总算抬起了头,来来回回瞄着两人,慢吞吞的答了句。

 

“我总有些不安??????”古夫人深吸了口气又长叹出来,梁王妃端着薄到透明的薄胎瓷杯,慢慢抿了口茶笑道:“一对小儿女情投意合,不成全不好,成全吧,阿若可是娇纵惯了的,不事先立好规矩,往后进了门,岂不成了祸害?公主不公主的,一个虚名罢了,有没有,她都是皇上的独养女儿。”

古夫人呼了口气,端起杯子慢慢喝着茶,半晌才点了点头,梁王妃放下杯子,看着她笑吟吟道:“夫人尽管放宽心,这事,我也跟夫人透个底,事关阿若,我哪里敢莽撞?也是先跟皇上皇后通禀过的,皇上多聪明睿智的人,今年春节又亲眼见了大郎,皇后对大郎爱成那样,也是两个傻孩子,楞哈哈的竟没查觉出什么不对来,让阿若白身出嫁,这还是皇上的主意呢。”

古夫人笑起来:“那是两个傻孩子,若这样,我就放心了,我也不想沾这皇亲国戚的便宜,只盼着他们小两口一辈子和和美美,富贵荣华都云烟。”

 

柔嘉公主执意要嫁已故扬州守将唐济生长子唐景天,以死相逼,梁王妃因看护教导不周,上了请罪折子,皇上大怒,收了柔嘉公主诰封,贬为庶民,两年后,苏碧若十里红妆嫁入唐家,执妇礼主持中馈,谨慎打理家事,成了扬州城里的佳话,一年后生了长女唐萱,没等摆开满月酒,开平府内使就带着几十辆车星夜兼程赶到了??????

作者有话说:少年少女青葱之爱啊······

【完结+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