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进愕然:“你傻不傻啊,就你媳妇儿那个性子,以后你要是想纳个妾什么的,她能答应?到时候不定怎么闹呢,要是你手里有钱,外头置个院子养起来,神不知不鬼不觉,岂不正好,等生了儿子,你媳妇不乐意也没法儿了。”

大郎道:“俺不纳妾,这辈子就跟俺媳妇儿一个过日子,时候不早,俺得家去了,俺媳妇儿还等着呢。”撂下话转身走了。

这会儿小媳妇儿问起来,大郎哪敢说啊,吱吱呜呜的道:“没,没说什么。”

碧青抓着他的衣裳凑近闻了闻:“吃酒了?”

大郎忙摇头:“没,昨儿不是应了你戒酒吗。”

碧青踮起脚尖凑到他嘴边儿:“张嘴。”

大郎老老实实的张开嘴巴,碧青的小嘴凑过去亲了一口,笑道:“嗯,是没喝酒。”

大郎哪里禁得住这么勾,火气蹭就上来了,一把抱起小媳妇儿啪叽亲了一口:“媳妇儿俺陪你睡晌午觉吧。”

碧青却一把推开他:“睡午觉?想得美,把书背下来再说。”大郎顿时蔫了。

冬月在外头的桃树阴儿里坐着,听着里头磕磕巴巴的背书声,奇怪的问旁边的贵伯:“贵伯,您说这大晌午的姑爷怎么背起书来了?”

贵伯看了看桃树枝,喷了两次烟丝水,果真好多了,听见冬月问,笑道:“背书有什么不好,姑娘是先生的关门弟子,姑爷目不识丁哪里像话。”

说 着看向冬月正色道:“你婆婆把你托付给我,先头还愁怎么安置,总不能在这里待一辈子,崔府虽显赫,却不是好地方,你心眼儿实 ,性子简单,去了崔府,弄不好就把你的小命搭进去,到时候,我可对不住你死了的婆婆,好在姑娘来了,姑娘心善又是个有本事的,你跟着姑娘这辈子都不用愁 了,便看在先生的面儿上,姑娘也会把你安置的妥妥帖帖,这次姑娘回冀州的时候,你别错了主意,跟了姑娘去,死心塌地的服侍好姑娘,总没你的亏吃。”

冬月嗯了一声:“奴婢也想跟着姑娘,以前从不知世上还有姑娘这样的人,跟在姑娘旁边,奴婢就觉欢喜,能服侍姑娘更是奴婢的造化。”

江贵点点头:“你明白就好,崔家或许靠不住,姑娘却是个能靠得住的。”

冬月想着姑娘说的桃林,不知是什么样儿呢,真恨不能这会儿就能看看才好。

碧青最终还是睡了午觉,这一觉直睡到天擦黑才起来,起来就觉浑身黏腻腻的不舒服,蛮牛还只管把自己抱在怀里,这里揉揉,哪里摸摸,颇自得其乐。

两人如今已经相当默契,碧青不用怕蛮牛会趁机如何如何,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儿,蛮牛绝不会越过去。

碧青发现自己把蛮牛调教的很成功,有时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怎么想不到会有今天,记得自己跟崔九说过,朋友当以诚相待,其实夫妻更应如此,碧青觉得,自从喜欢上蛮牛,他也越来越知道疼媳妇儿了。

大郎见小媳妇儿醒了,大嘴就凑了上来,碧青伸手挡住他:“多早晚了,还在床上待着,冬月跟贵伯不定怎么笑话呢,还不起来,出了一身汗,难受的紧。”

大郎拉下她的手,亲了一下:“俺给你提水去,洗个澡就凉快了。”

碧青摇摇头:“洗什么,还没做饭呢,等做了饭再洗吧。”

大郎道:“今儿晚上就别做饭了。”

碧青白了他一眼:“不做饭吃啥?”

大郎道:“从这儿走不远,有个卖汤饼的摊子,就在河边儿上,一会儿你洗了澡换身衣裳,俺带你去尝尝。”

虽然有些意外,但大郎能想到带自己出去吃东西,哪怕去吃什么汤饼,碧青心里也高兴的不行,从第一次见他,碧青就知道蛮牛不是个浪漫的男人,应该说,有些没心没肺,所以,他能带自己出去,令碧青十分惊喜。

飞快洗了澡,换了衣裳出来,蛮牛已经在院子里等着她了,碧青嘱咐冬月几句,就跟着大郎去了。

没坐车。也不骑马,就溜达着,蛮牛嘴里的不远。其实颇有段距离,不过到了河边儿就热闹起来。

守着骁骑营,这里有不少摆摊子卖吃食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碧青仔细听了听,南腔北调的,大郎道:“这里大多是外地人,守着兵营做点儿小买卖糊口。”

碧青悄悄把手伸到大郎手里,大郎有些不自在,低声道:“在外头呢。”

碧青忍不住笑了,这家伙就是个假正经,在屋里自己躲他多远,他都能凑上来,到了外头连牵自己的手都不敢,这黑灯瞎火的谁看得见,即便看见了又能如何。

碧青假装生气的道:“今儿晚上你在院子里睡。”

大郎就怕这个,忙抓着碧青的手攥在手心,碧青这才满意的笑了,虽说牵了,可看见汤饼摊子的时候,忙又放下了。

碧青心里知道,以蛮牛的性子,能在外头拉自己的手,已经不易了,也就不再为难他,开始打量汤饼摊子。

汤饼其实就是面片汤,这东西天冷的时候吃着还成,天热的时候却不大适合,故此摊子很是冷清,除了自己跟大郎,没有别的客人。

摆摊子的是祖孙俩,老婆婆很老了,年纪碧青猜不大出来,佝偻着腰,走道都费劲,孙子瞧着也就十岁左右的样子,看着就机灵。

见大郎来了,小孙子几步迎了出来:“大郎哥来了,快坐,刚婆婆还念叨大郎哥呢,说着两日怎不见大郎哥过来。”

眼睛在碧青身上溜了一圈道:“这莫是大郎哥的妹子?”

大郎嘿嘿傻乐道:“这是俺媳妇儿,来京里看俺来了,晚上没做饭,出来吃两碗汤饼。”

婆婆蹒跚的走过来道:“我说两日不见你来,原来媳妇儿来了,瞅瞅,这姑娘长的可真俊,跟画儿上的仙女似的。”

夸的碧青有些脸红,大郎却很是得意,跟小孙子道:“给俺煮两大碗汤饼。”

老婆婆刚要去,小孙子道:“没别的客人,婆婆就坐下跟大郎哥说会儿话吧,我去煮汤饼。”

说着扶着老婆婆坐下,就去揪面片去了。

小孙子的动作利落非常,面是一早就和好了,汤开了,揪在里头连汤带面片捞出来,舀一勺肉汤就成了,抓把芫荽就成了,调料少,肉汤也不够浓,自然没什么滋味儿。

碧青吃了半碗,剩下的都进了大郎的肚子,吃饱了放下钱要走,小孙子把钱塞到大郎手里道:“婆婆说大郎哥头一回带嫂子来,平常多亏了大郎哥照顾我们的摊子,该着请嫂子吃碗汤饼。”

大郎刚要推拒,碧青扯住他,跟小孙子道:“那就谢谢你婆婆了,不过,大热天的吃汤饼的少,不如卖凉面。”

小孙子摇摇头:“我不会做凉面。”

碧青笑道:“简单呢,今儿晚了,明儿白天你摆不摆摊子?”

小孙子点点头:“摆。”

碧青道:“明儿早上有些别的事儿,下午我过来教你…”

第59章

记得二郎爱吃自己做的酱猪头肉,晚上家来,碧青就琢磨给二郎做这个,昨儿听贵伯说街口有家卖猪肉的档口,就叫贵伯去问了一趟,正好剩下个猪头没卖,本是卖肉的自己家留着吃的,贵伯多给了几个钱,匀了出来.

收拾干净,小火煨的酥烂,把油压出去晾着,碧青转儿天起了个大早,烙了一摞十几张荷叶饼.大郎一见肉就没命,荷叶饼卷着切成片的酱肉,吃了四五张,剩下的用白棉布裹着跟酱肉一起放到篮子里,又灌了一葫芦麦子茶就齐了。

忽然想起昨儿晚上自己跟大郎回来的时候,贵伯说旺儿来了一趟,送了两筐桃子过来,碧青去瞧了,有一筐没熟的青桃,另一筐却是半熟的,如今天热,放了一宿,今儿早上正好,就叫大郎一并提着。

贵伯跟在师傅身边儿年头长,京里世族勋贵人家多认识贵伯,碧青不想让别人以为自己跟崔家有什么干系,所以,就叫贵伯送到了安定门外,夫妻俩提着东西奔太学去了。

进了安定门走不远就瞧见了太学巍峨的门楼子,这算是大齐的最高学府了,碧青不禁想起现代时,自己上大学的时候,爸妈,奶奶都来了,提着大包小包送自己上学,吃的,喝的,用的,预备的异常齐全,车轱辘话来回嘱咐,生怕自己不适应大学的生活。

上了一个月,奶奶还单独跑来偷偷看自己,不是舍友发现,自己都不知道,大学毕业后,奶奶没了,自己整整哭了几天,好些日子,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见奶奶站在一楼小院的葡萄架下,望着小区门,每次自己回来总能看到奶奶站在那儿,风雨无阻。

如今看到太学的门楼子,忽然想起奶奶,眼眶不由有些湿,怕大郎发现,飞快抹了一把,整整了精神,奶奶活着的时候常说,人活着得往前看,总回头有什么意思啊,只要过得好,问心无愧就成了,自己记着奶奶的话呢,穿到这里,自己也会如此,往前看,不回头。

毕竟不是衙门,守门的侍卫还是颇有人情味儿的,估摸也是见多了碧青两口子这样儿的,太学里那些走读的多是世家子弟,在太学里住的,却是各地考上来的穷学生,一家子省吃俭用,就指望着供出一个有出息的来,好改换门庭。

进了太学的门,就算出息了,哪怕最不济,将来混个七品官也不难,有大本事的,将来的前程就更难说了,混个一品大员也不新鲜。

因为这个原因,守门的侍卫多不会得罪这些穷学生的家属,别瞅这会儿穷,谁知道哪会儿得了东风就扶摇直上了,要是得罪了,将来找补起后账,有自己的好儿吗,这会儿客气点儿,将来要是真有个发达的,想起今儿这点儿小恩义,没准儿就成了自己的贵人。

凡是在太学里头守门的侍卫,没有敢小瞧这些学生的,甚至,变着法儿的扫听哪个穷学生的成绩好,都会成为这些侍卫的重点照顾对象。

碧青两口子上前一说王二郎,那个黑脸侍卫的眼都笑弯了,异常热情的道:“您二位是王监生的谁?”

碧青道:“我们是二郎的哥嫂,捎了些家乡的土产,来瞧瞧小叔。”

那侍卫虽觉碧青的年纪有些小,可一琢磨,乡屯里成亲都早,瞧着也有十四五了,说是王二郎的嫂子,也说的过去,尤其旁边这位,一看就是王二郎的哥,哥俩长得没这么像的了,浓眉大眼的一张大黑脸,区别只是眼前这位更魁梧,站在那儿跟个黑铁塔似的。

碧青没让大郎穿骁骑营的兵服,大郎今儿穿的是婆婆新做给他的,簇新的一身衣裳,配上大郎的脸,简直就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庄稼汉。碧青自己也还是那身儿,区别只是今儿把头发挽了起来,免得别人误会自己是姑娘。

侍卫客气的叫碧青大郎在门口等一会儿,说太学的规矩,有家属来探,得学生亲自过来领,又怕碧青跟大郎多想,还说:“不费事儿,只王监生来了,在探访册上登个名儿就成。”还叫人搬了个板凳出来放到阴凉里,让她们坐下。

大郎把东西放到地上,叫碧青坐了,自己站在一边儿,侍卫还陪着说话儿,跟碧青道:“听说王监生是冀州府人氏,冀州可是个富庶地儿,不知今年的年景儿可好?快过大秋了吧。”

问的都是家乡的事儿,跟个善解人意的知心大哥似的,碧青见大郎没应的意思,只得道:“托皇上的福,这两年都是风调雨顺的,地里的粮食打的多,日子便不难过,再有一个月就过大秋了,也该忙了,趁着如今还有些空闲,这不才来瞧瞧小叔,婆婆在家里头惦记着呢。”

侍卫笑道:“王监生可是我们太学里有名儿的好学生,您家老太太是个有大福气的,将来王监生出息了,给老太太捧回一个诰命夫人,老太太还不乐坏了啊。”

碧青笑了:“借您吉言了。”

正 说着,就见里头出来个穿着儒袍的少年,近了,才瞧清楚正是二郎,这一晃有大半年不见了,记忆中那个黑壮的小子没了,变成一个儒雅的书生,一身青绸儒袍趁着 挑高的身量,头上戴着一顶巾帽,站在哪儿,碧青都有些不敢认了,心里总觉着二郎还是个孩子呢,却这一晃眼儿就成了少年。

直到二郎一声嫂子叫出来,碧青才回过神儿来,二郎隔三差五的就会去骁骑营找大郎,兄弟俩倒是常见面,这会儿见了,也没什么感觉,就是碧青有些不适应。

二郎更有些激动:“真是嫂子,刚听见传话儿,我还只当找错了呢,嫂子什么时候到的,怎没先给我捎个信儿,我好去接嫂子,娘好不好?四平叔的身子好些了吗,婶子呢?碧兰大了吧,小海长多高了…”

一 连串的话儿问出来,碧青才觉,眼前这个少年还是那个憨憨的小叔,碧青笑道:“都好,都好,咱家的鸡鸭如今有一百多只了,圈里的母猪下了六个小猪仔儿,婆婆 不让卖,说咱家人口多,到年底宰了正好过年吃肉,省的还去集上买了,婆婆跟我娘俩人照顾着这些鸡鸭猪仔的,整日的忙,我爹也搭把手,三个人忙活着,身子骨 倒越发健朗了,碧兰是大了,成大姑娘了,跟过去可不一样,如今管着咱家的账呢,多亏了她,嫂子才能腾出空来进京,小海窜了个高儿,请了个严厉的先生教他念 书,一淘气就挨先生的手板,如今也老实多了,别在这儿说话儿了,领着嫂子瞧瞧你住的地儿去,婆婆嘴上不说,心里惦记着呢,我瞧了回去跟婆婆说说,也能放 心。”

二郎眼里晶晶莹莹的,点点头:“哥跟嫂子稍后片刻,我去登了名儿就来。”

碧青点点头,不一会儿,二郎就跑了回来,到底也才十三,虽说稳重多了,也仍是个孩子,一欢喜就露出些许孩子气来。

二 郎过来要提地上的提篮,碧青道:“等会儿。”从篮子里拿出个油纸包儿,又让大郎拿了两个桃子递给守门的侍卫:“两位侍卫大哥辛苦,这是家里做的吃食,做的 不好,您别嫌弃,就当尝尝不一样的吧,这桃子是我家自己种的,两位也尝尝,要是爱吃,回头跟二郎说一声儿,家里有的是,下回二郎家去,让他捎两筐过来,我 家二郎一个人在这儿上学,您二位帮着我多照看着些。”

两个侍卫忙道:“您客气了,客气了。”

把东西塞给两个侍卫,三人才进去,两个侍卫等人走远了,忙过来一人拿着一个桃子愣神儿,不说王二郎家是庄户人家吗,这桃子是寻常庄户人家能有的:“我说徐二哥,你瞅瞅这可比万岁爷吃的贡桃还好呢,你听见刚王二郎的嫂子说啥了不?”

许二点点头:“听着了,说咱要是爱吃,回头让王二郎家去给咱捎两筐来,年年的贡桃都是稀罕货,一钱银子一个,有价无市,好家伙,你瞧瞧人王二郎家,随便一出手就是两筐,这得多少银子啊,谁说人家穷来着,就凭这两筐桃,比多少富贵人家都强了。”

旁边的道:“不对啊,瞧王二郎哥嫂的打扮,可不像个富贵人家。”

许二白了他一眼:“这富贵人就得把银子刻在脑门子上不成,人这叫低调,不张扬,你刚没听见王二郎的嫂子说吗,家里养着一百多只鸡鸭呢,还有七八头猪仔儿,还有这些桃子,你家不也是种地的吗,老家养了多少只鸡,几头猪?”

旁边的嘿嘿一笑:“俺家算村里富户,养了十几只鸡,两头小猪仔儿,俺娘叫人捎信来说,叫俺省着些往家多捎几个钱,打算着秋后买头牛,以后拉个东西,去城里赶个集啥的,就不用再蹭别人家的车了。”

许 二道:“就是说,你家这样儿都算富户,人王二郎家怎不算个富贵人家,地主恐怕也赶不上人家的日子呢,得了,别说了,往后多上心点儿,这位有本事,家里还有 银子,将来想不腾达都难,你我兄弟紧着点儿眼色,将来说不准就能沾上光,瞅见崔家那位爷,就想法儿给王监生报个信儿,省的两人对上,那位爷又找事儿为难王 监生。”

旁边的侍卫道:“也莫怪崔家这位爷霸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太子妃都出自崔家,这位爷又是崔家正二八经的长房嫡孙,太后 娘娘的侄儿孙儿,皇后娘娘的亲侄儿,太子妃的表兄弟,莫说在太学,就是在皇宫也是横着走的主儿啊,尤其,这位爷还有出息,王监生来之前,这位爷可年年大考 都是第一,如今王监生一来,就成了老二了,心里这口气儿能咽下才怪,不是昌陵先生护着,不定怎么为难王二郎呢。”

许老二道:“这些都是贵人,咱得罪不起,暗里帮着照看着点儿,别叫王监生吃大亏就成,我瞧着崔家这位爷就是气儿不忿儿,也没真想把王二郎怎么着。”

说着打开油纸包,捏了块头肉放嘴里嚼了两口,眼睛都亮了:“你快来尝尝,王二郎嫂子这个酱头肉咋这香呢,我尝着比盛月斋的也不差,咱哥俩今儿算有口福了,大蜜桃留着给家里的孩子尝鲜,这酱肉咱俩儿好好解解馋。”

不 说俩侍卫这儿狼吞虎咽,再说碧青两口子,跟着二郎进了太学,二郎显然颇兴奋,提着篮子一一指给碧青看:“嫂子,您看这两边就是六堂,我们平常上课就在这 儿,从六堂过去那边儿就是弘文馆,每年都会请当世大儒前来弘文馆讲学,去年是东篱先生,今年是我师傅,不知明年是谁呢,听我师傅说,皇上一直想请武陵先生 前来弘文馆。”

碧青笑道:“师傅如今乐的自在,想来不会来的。”

二郎道:“我师傅也说先生不来,师傅说先生不在意这些浮名,是位真智者,不像师傅跟东篱先生,身染俗事挣脱不开。”

碧青道:“依我瞧,师傅就是爱花成痴,武林源的房子盖成了,守着那一百亩桃林,再舍不得挪动地方了。”二郎也笑了。

碧青好奇的道:“你们在这里学的也是四书五经?”

二郎道:“以前是,前几年皇上下旨添了律法,算学,州府志等科目。”

碧 青点点头,暗道皇上倒真是个明君,四书五经就算背的滚瓜烂熟,也没用,毕竟太学不会为了培养死背书的人,是为大齐培养官员,一个好官儿不一定能熟读四书五 经,律法,算学,州府志,这些要比四书五经有用的多,哪怕是个七品知县,也需治理一方,说着简单,做起来却难,千头万绪,什么都得知道,才不至于当成一个 糊涂官儿。

二郎道:“弘文馆过去,就是先生们的住处,再往那边儿才是监生的舍区。”

碧青点点头:“去你那儿瞧瞧吧,嫂子给你做了你爱吃的头肉,荷叶饼是早上新烙的,这会儿还热着。”

二郎:“我在太学里什么都好,就是一想起嫂子做的吃食就馋得慌。”说着伸手摸了摸篮子里的荷叶饼,直咽口水,

碧青好笑的看着他,本说直接去二郎的住处,不想过弘文馆的时候,却从里头出来几个人,跟二郎穿的衣裳一样,想来是太学的监生,却一瞧那样儿就知道是世家子弟,一个个头扬的高高,一副不可一世的德行。

三人刚要过去,不想,那几个人忽然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当前一个道:“王二郎,这往哪儿去啊?瞧你这意思,刚从地里收了庄稼回来不成。”

哄… 后头一阵大笑,旁边儿一个摇着扇子道:“这还用说,瞧这拖家带口的,一看就是刚从村里来的,刚我还说老远怎么就闻见一股子土腥子味儿呢,原来是王二郎家的 人来了,王二郎,这两位谁啊,给我们几个介绍介绍呗,得,不用介绍了,这是你哥吧,跟你一个德行,这个乡下丫头模样儿还过得去,别是你家里的相好吧…” 话音刚落,啪就挨了一巴掌。

那小子愣愣看着碧青:“你,你你敢打我?”

碧青笑了:“为什么不敢,你口出不逊在先,我是怕你记不住,所以给你一巴掌,让你长长记性,别给太学抹黑,这里是大齐的最高学府,你这种下三滥混进来,简直就大齐之耻,我要是你,早一头撞死了,还在这儿耀武扬威,简直就是给你爹娘祖宗丢人。”

“你,你你知道爷的祖宗是谁?你个乡下丫头,反了你了,爷今儿不教训教训你,当爷是纸糊的人了…”嘴里说着,抬手一巴掌打了过来,还没挨着碧青呢,手就给大郎捏住,立马惨叫了起来。

碧青趁机一脚揣在他腿窝子上,这小子扑通就跪在地上,碧青抬手就是两巴掌,打完了才说:“这是替你娘跟妹子打的,跟女人动手,简直就是男人里的败类。”

那几人也没想到碧青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一时被大郎的气势所慑,没人敢上前,碧青看了二郎一眼,就知道这伙人没少欺负二郎。

碧青一想二郎在这儿挨欺负,就恨不能把这几个人混账通通暴打一顿,被她扇了三个嘴巴子的小子,终于不敢再说话了,碧青看了那几人一眼:“你们几个谁是领头的?”

几个人纷纷往旁边挪了挪,碧青看向站在后头的少年,十五六吧,生的颇俊眉朗目,腰板挺的笔直,手背在后头,那股子凌人的傲气遮都遮不住,他没说话,只是定定看着碧青道:“即便曹武得罪在先,你先动手也非君子所为。”

碧青嗤一声笑了:“抱歉了,乡屯里来的,不懂什么大道理,就知道孩子要是欠教训,不打他两巴掌,没用,不打疼了,他都记不住,再说,你们孔圣人不都说了,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小妇人非君子,乃是女人也。”

那小子愣了一下:“我跟二郎并无龌龊,只是心里不服罢了,他靠着昌陵先生进了太学,跳过外舍内舍直升上舍,试问,若大齐学子都如他这般,岂非失了公平。”

碧青看向二郎,二郎低声跟碧青解释,刚进太学一般要经过外舍,内舍,最后才是上舍,都需考试合格才成。

碧青道:“难道你没考试?”

二郎道:“考了。”

碧青点点头:“这就是了,难道太学里竟都是些嫉贤妒能之辈,容不得天才吗。”

那个少年脸色有些不好看:“王二郎拜在昌陵先生门下之前,并无明师交代,甚至,不曾上过学堂,昌陵先生如今是太学五经博士,若不是先生故意放水,王二郎怎可能直接升入上舍。”

碧青打量他片刻道:“你这是在质疑先生,那就更不该找二郎的麻烦,不说是不是先生放水,二郎才升入上舍,便是,也是本事,你有本事也让先生放水啊。”

那少年大概没想到碧青会如此说,脸涨得通红,半晌儿才道:“不可理喻。”

碧青歪歪头:“不可理喻的是你,你想用这样的借口来掩饰你的嫉妒之心,实在浅薄,哪怕你装的再傲气也没用,你就是嫉妒二郎,如果我没猜错,自从二郎来了,你是不是更加努力学习了,甚至夜不能寐。”

少年脸更:“,你,你胡说。”

碧青挑挑眉:“怎么,心虚了,你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一看就知是熬夜熬的,若不是想超过二郎,何必如此拼命。”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夏虫不可以语冰,跟你一个女人斗嘴,有失君子之风,总之,我不信王二郎能直接升入上舍,世上根本没有无师自通之人。”

二郎忽开口道:“先生之前,都是我嫂子教我的,怎说无明师?”

一句话几个小子哈哈笑了起来,连那个满脸傲气的小子,都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二郎脸通红:“你们别瞧不起我嫂子,我嫂子比太学先生也不差。”

几人小子又笑了起来:“王二郎,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就你嫂子这么个乡下丫头,敢跟咱们太学的先生比,你疯了吧。”

二 郎气的不行,刚要辩驳,碧青拍了他一下:“太学的先生都是大齐的博学鸿儒,我一个乡下妇人自是不能比的,可对付你们几个小子还不在话下,你。”说着一指那 个傲气的小子道:“我出道最简单的算题,你只要能在一炷香内算出来,我就领着二郎家去,若你算不出来,可就要给二郎赔礼道歉,并且保证以后绝不再找二郎的 麻烦,如何?”

那少年毫无犹豫的道:“好,你出。”

碧青左右看了看,见那边儿不远有颗大槐树,树下有石桌石凳,一指:“去哪儿,咱们得先立个字据为证,不然,你要是说了不算怎么办。”

少年道:“君子一诺千金。”

碧青哼一声:“别口口声声君子君子的,君子也不是你嘴上说的,就我知道,嘴上说自己是君子,大都是小人,要么就是伪君子,人的嘴最不牢靠,白纸黑字才有凭有据。”

少年咬咬牙:“好,立字为凭。”

不知谁去取了纸笔过来,碧青叫二郎:“你照着我说的写,今儿有…”说着看向少年:“你叫什么?”

少年沉默半晌儿才道:“崔凤林。”

碧青愣了一下,不禁看着他:“你姓崔?”

少年没应,只是背手而立,碧青不禁好笑,凤应该是崔家第三代的排行,这个少年是先生的孙辈儿呢,论辈分儿他跟崔九一样,该叫自己一声师姑,这小子是太学里的霸王,不把他收拾的心服口服了,以后二郎没好日子过。

既然骄傲,就把他的骄傲踩到泥地里头去,看他以后还欺不欺负二郎,碧青不怕得罪人,崔家怎么了,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再说,有师傅护着自己呢。

想到此,开口道:“今有崔凤林与王二郎大嫂赌算题一道,若一炷香之内,崔凤林算出王二郎大嫂所出算题,就是王二郎输,跟其嫂回乡种地,若没算出来,是崔凤林输,当给王二郎赔礼道歉,并立写字据,从此不许为难王二郎,以此为证。”

二郎习惯听碧青的话,碧青让写啥写啥,一个字都不会差,写好了还给碧青看:“嫂子,您看我写得可对?”

碧青看了一遍点点头:“二郎的字又进益了。”

被碧青一夸,二郎颇有些高兴,碧青拿过笔在下头写上自己的名字,那几个小子纷纷上前来看碧青写字,碧青有意把字写得七扭八歪,几个小子一脸不屑。

崔凤林道:“你出题吧。”

“对,出题吧!”几个小子在一边儿跟着起哄,碧青叫二郎在纸上写:“湖静浪平六月天,荷花半尺出水面。忽来南风吹倒莲,荷花恰在水中淹。湖面之上不复见,入秋渔夫始发现。落花去根三尺整,试问水深尺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