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郎:“令行禁止,俺有啥不敢的,来人,把崔庆元拖下去,重责二十。”

“王大郎,你今儿敢打我,来日爷叫你不得好死。”崔庆元还在叫嚣,就给安大牛跟常六一人一脚踹在地上,架着咯吱窝一提拖走了,接着就听见啪啪军棍的声音,夹杂着崔庆元的惨叫,不一会儿惨叫没了,就听见啪啪啪的军棍声儿,估摸晕过去了。

大郎这才丢开手里的鞭子,看向那娘俩:“你怎么会说汉话?你刚说的青姐姐是谁?在哪儿?”

小丫头掰开她娘的手,看了大郎一会儿道:“你是青姐姐肚子里娃娃的爹吗?”

大郎顿时大喜,大着肚子除了小媳妇儿还能是谁?抓住小丫头:“你知道俺媳妇儿在哪儿?快带俺去,她快生了。”

小丫头抬头看了看她娘,她娘点点头,小丫头松开她娘,带着大郎往碧青住的帐篷去了。

碧青快闷死了,可就是不敢出来,外头乱糟糟,汉话夹在着胡语,也不知道怎么个境况,自己贸然出去,万一有闪失,岂不白躲了。

正想着,忽听见小燕子的声音:“青姐姐,娃娃爹找你来了,你在哪儿呢?快出来。”

碧青一愣的功夫,就听大郎焦急的声儿:“媳妇儿,媳妇儿,俺来了,俺来找你了,你在哪儿,快出来,要不吱个声儿,别吓俺,媳妇儿,媳妇儿…”

听见大郎的声儿,碧青终于放心了,刚要出去,忽觉肚子一阵疼,腿间仿佛有什么流了出来,碧青疼的呻,吟了一声。

大郎听见了,几步过去掀开锅盖,见小媳妇儿窝在铁锅里,小脸煞白,忙道:“媳妇儿,你咋了?哪儿难受?”

碧青喘了口气:“大郎,我恐怕要生了,啊…”

疼的碧青忍不住叫了出来,大郎吓坏了,想伸手抱小媳妇儿,又不敢,不抱,又不知道怎么办,忽的小燕子道:“我娘会给母马接生。”

大郎看向小媳妇儿,碧青等这阵疼过去,才道:“还愣着干啥,快去找小燕子的娘过来,你把我抱出去。”

大郎叫了个兵士过来,领着小燕子去叫她娘,自己伸手把碧青抱了出来,一抱出来就感觉小媳妇儿身下湿乎乎的,低头一看是血,大郎的脸色更白了:“媳妇儿,媳妇儿,怎么流了这么血…”

碧青真想翻白眼,生孩子有不流血的吗,可见大郎的脸色白的仿佛马上就要晕过去,也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肚子好像不那么疼了,费力的指了指那边的毡垫:“把我抱哪儿去。”

大 郎现在早没主意了,跟个巨大的木偶一般,碧青说一句,动一下,嘴里却不停的嘟囔着:“媳妇儿,你好点儿了没?媳妇儿你别吓俺,媳妇儿你千万不能有事儿,俺 答应你,这次回去俺就不当兵了,回家种地,俺就守着你过日子,真的,俺说到做到,俺不会让你跟着俺再担惊受怕了,媳妇儿,你听见俺的话了不…”

肚子还在一搅一搅的疼,外头的风雪仍然再下,帐篷里的炭火早就熄了,自己身下一片湿,浑身冷的不行,可心里却热烘烘的。

这头蛮牛很疼自己,舍得为自己解甲归田,这让碧青不得不感动,以蛮牛这次的军功,封个将军也不为过,可他却愿意跟自己回家种地,就是为了不想让自己担惊受怕,这男人心里满满都是自己,可以为了自己放弃到手的高官厚禄,这才是自己选的男人。

碧青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有些费力的道:“你答应我的,不许反悔。”

大郎点点头:“不反悔,只要俺媳妇儿好好的,俺绝不反悔。”

碧青看见小燕子牵着个妇人过来,即使满脸病容,憔悴不堪,却仍颇有姿色,而且,眉宇间的确有东篱先生的影子,不禁暗暗点头。

忽的一阵剧痛上来,碧青推了大郎一把:“你出去。”

大郎哪舍得出去啊,小媳妇儿这样把他吓的魂儿都快没了:“不,俺不出去,俺要看着媳妇儿。”

碧 青咬了咬牙,刚还把自己感动的一塌糊涂,这会儿就恨不能一脚踹死他:“女人生孩子,你个男人看什么,你要是不出去,我就不生了。”说着就要站起来,大郎吓 死了,忙道:“你,你别动,俺出去,出去…”说着,走到了帐篷边儿上,见小媳妇儿仍然瞪着自己,只能往外走。

小燕子娘道:“女人生孩子,男人在跟前是不妥当,大人不如叫人快快烧些热水,燕子,把炭盆子点了,这屋子太冷,生孩子最不能受寒,不然,可要做病的。”

小燕子忙应了一声,开始点炭盆子,大郎看了小媳妇儿一眼,出去叫人烧水,自己守在帐篷外,里头碧青叫一声儿,他就心疼的不行,心疼了不能进去,只能蹲在帐篷外揪自己的头发。

碧 青没时间跟小燕子的娘寒暄,她都快疼死了,从来不知道,生孩子这么疼,刚觉得好一点儿,马上第二波疼痛就会席卷而来,有时,她甚至觉得自己挺不过去了,可 一想到蛮牛就在外头,他答应自己回去就解甲归田,跟自己回家过小日子,就有了力气,自己必须挺过去,好日子在前头呢,她不能这么死,还有她儿子。

因为自己这个不负责任的娘,经过这么多危险,竟然还能好好的在自己肚子里长到足月,自己要是不把儿子生出来,哪对得住他…

身边一个温柔的声音道:“摸到头了,再用些力就生出来了,用力,用力…”

最后,碧青脑子里就剩下这一个声音,她用尽了自己所有力气,忽听哇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响起,碧青觉得身,下一松…

“生了,生了,是位小公子,恭喜夫人。”

碧青勉强睁开眼:“给我看看。”

燕子的娘手脚利落的把孩子裹着抱了上来, 碧青道:“打开我瞧瞧。”

小燕子的娘愣了愣,却仍然打开了襁褓,碧青用仅有的理智看见孩子五肢齐全,才算松了口气,闭上眼睡了。

她太累了,生孩子真比干什么都累,孩子生下来,全须全影儿的,自己这个娘就算能交差了,要是因为自己把孩子整成残废,自己真就成罪人了。

碧青这一觉睡得很长,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雁门城的小院里了,她是被孩子的哭声吵醒的,睁开眼就看见蛮牛像抱炸弹似的抱着孩子,在屋里来回走。

一边儿走,一边儿小心的晃着怀里的孩子,小声嘟囔着:“别哭,别哭,看吵着你娘,你娘累了,让你娘再睡一会儿…”

蛮牛的声音很轻柔,明明这么个粗声大气的汉子,却如此温柔的哄孩子,他脸上的表情即便焦急,却也异常动人,可惜,小家伙根本不买亲爹的账,不知道他爹费了多少力气哄他,小嘴咧开,哇哇的哭的越发惨烈。

碧青实在看不过去,开口道:“抱过来吧,儿子饿了。”

大郎急忙过来:“媳妇儿你醒了?觉着咋样?还有哪儿不好?那帐篷里实在太冷 ,又是胡人的地方,不能久待,只能先回来,苏军医来过了,说你身子壮实,虽说生孩子的时候,受了点儿凉,月子里养好了,就不会落下毛病。”

碧青点点头:“先把儿子给我。”

大郎小心的把儿子放到小媳妇儿怀里,碧青解开衣裳,打算喂孩子奶水,刚醒过来就觉着涨得难受,估摸是出奶了。

母乳喂养对孩子的意义非同一般,还会让孩子产生免疫力,所以,碧青不准备找奶妈子,在武陵源的时候,婆婆提过几次,说现在日子好过了,找两个奶妈子轮着喂孩子,也不叫什么事儿。

碧青知道婆婆是疼自己,可她不想这么做,儿子是自己的,亲自喂奶感情才深,她可不想将来儿子跟别人亲,自己疼了这么久才生下的儿子,必须跟自己亲才行。

小家伙刚生下来,嘴实在太小了,小脸蹭到自己饭碗的时候,短暂的停了哭声,小嘴下意识找了找,没找着,顿时难过起来,小嘴一咧又哭了。

碧青趁这个机会,塞进他的小嘴里,小家伙吸了吸,砸吧砸吧,顿时止住哭声,大口大口的吞咽了起来。

碧青爱怜的看着怀里的儿子,目光怎么都移不开,看着儿子的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小脸蛋…觉得儿子是世界最可爱的小家伙。

奶奶以前总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儿子还在自己肚子里的时候,碧青都没太多深刻的感情,不然,也不会一拍脑门就千里迢迢的跑来了雁门。

她没顾念肚子里的孩子,当时,她觉得这世上最亲最近的人是大郎,如果大郎没了,她的世界就塌了。

可现在,她终于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跟大郎同样重要的人,她儿子,她恨不能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儿子面前。

母爱竟是如此无私而伟大,她忍不住想起了妈妈,妈妈发现自己不再了,会多难过,想着,忍不住眼眶一热,眼泪掉了下来。

大郎本来盯着小媳妇儿的胸脯呢,圆了房自己就来雁门打仗,这一晃都快一年了,自己没有一天不想小媳妇儿的,这会儿忽然看见袒,胸,露,乳的媳妇儿,心里实在有些痒痒,有那么一瞬,都有些嫉妒自己的儿子了。

小家伙趴在儿子怀里,小嘴大口大口吸着奶水,他恨不能过去夺了儿子的饭碗,那可是他的…却忽的看见小媳妇儿眼泪,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擦:“不能哭,小燕子的娘说了,月子里的女人不能哭,伤眼,俺知道媳妇儿受苦了,以后咱不生了,别哭,别哭了啊…”

碧青看着他:“你说不生就不生啊,我可没答应。”

大郎认真的道:“真不生了,俺怕了,你不知道,你生儿子的时候,俺在帐篷外头都怕死了,你叫一声,就跟刀子割俺的心似的,生怕媳妇儿…”

说着停住话头,大概觉得不吉利,没敢往下说,顿了顿才道:“媳妇儿你就听俺的,以后咱不生了。”

碧青低头看了看儿子,小家伙吃饱就睡了,却仍不舍的松开小嘴,含着,时不时的吸两下,可爱的不行。

碧青怕奶水呛着儿子,小心的把他的小嘴移开,小家伙大概不乐意,一离开,小嘴一裂就要哭,碧青轻轻拍了两下,小家伙才又睡了。

碧青看着儿子,心里满满是感动,新生命真是世界最神奇的东西,生的时候那么疼,她当时也想,以后再也不生了,这个罪她受不了,可现在,看见儿子可爱的小脸儿,就觉那些疼真算不得什么了,为了这张小脸,受多少罪都值。

自己不该难过,她相信,母女之间会有天生的感应,即使身处不一样的世界,自己这一刻的幸福,相信妈妈也能感觉到,还有大郎…

碧青抬头看着他,这是自己的男人,哪怕最危险的时刻,自己都坚信,他会来救自己,至于要不要孩子,碧青笑了,这事儿恐怕不是蛮牛说了能算的,自己就不信,他能禁受得住自己的诱惑。

忽想起什么:“小燕子娘俩呢?”

大郎道:“在营里呢,你放心,俺媳妇儿能平安生下孩子多亏了她们,知恩图报,俺不会亏待她们的。”

碧青道:“轮不到你 ,你当她们是谁?”

大郎一愣:“不是北胡人吗?”

碧 青摇摇头:“东篱先生当年被囚胡地数年,方著成一本北胡志,北胡志记录的不仅是胡地的山川,人物,还有最平常的民俗,我一直纳闷,先生怎么能把那些胡人生 活描绘的如此鲜活动人,如今明白了。先生入胡地时,正当壮年,满腹经纶风流倜谠,都说胡女多情,爱慕先生以身相许也在情理之中。”

大郎愕然:“你是说,小燕子是东篱先生的女儿?怎么可能,年纪上不对。”

碧青道:“小燕子该是先生的孙女,小燕子的娘才是先生的女儿,你叫陆超写封信,送回去给先生,这么多年,先生一家也该团聚了,另外,请苏军医给小燕子的娘瞧瞧病,我瞧小燕子娘病的不轻,怎么也得撑到先生来了才成。”

正说着,忽听外头陆超的声音传来:“参见太子殿下。”

大郎急忙站了起来,碧青小声道:“你去吧,小燕子娘俩的事,先别跟太子殿下说,先生是太子师,牵扯胡女,如今两国正在打仗,此时不宜宣扬,把娘俩先安置在我这小院里,等先生来了再做打算。”

大郎点点头,出去给太子见礼,慕容湛摆摆手,略往里看了一眼,指了指旁边两个婆子道:“雁门偏远,这是从太原找来的,家世清白,身体健壮,奶孩子还算妥帖。”

大郎看都没看那俩个妇人,只躬身道:“多谢太子殿下恩典,只是,俺媳妇儿说要自己奶孩子,不用别人。”

慕 容湛一愣:“自己奶孩子?她这一路颠簸,担惊受怕,孩子还生在了外头,若不好好养身子,怕要落病,这俩人还是留下吧。”说着,不容大郎推辞站了起来,看向 大郎:“王校尉,此次夜袭敌营,歼灭贺鲁部落兵马,令贺鲁狼狈出逃,此乃奇功,本宫必会上奏,为王校尉请功。”

王大郎跪下谢恩,慕容湛扶起他道:“贺鲁受此大辱,必然心有不甘,定会集结北胡大军,与我大齐决一死战,你手下的五百先锋军是我军精锐,虽有精钢手,弩,却也当加紧训练,以备来日大战,待平了北胡,何愁无妻儿团聚之时。”

大郎道:“末将即刻回营。”

这些话虽在外头说的,碧青却也听得一清二楚,慕容湛这是拐着弯的嫌大郎离营了,真是为人莫当差,当差不自在,大郎刚立了这么大的功,陪陪自己的妻儿都不行,简直岂有此理。

不过,慕容湛说的也不无道理,大齐跟北胡早晚要大战一场,方能罢休,便为了北胡,贺鲁这回也不能再当缩头乌龟,大齐已经把他逼的不能不战,而这一战,北胡必败无疑。

胡虽善骑射,可大齐的兵也不弱,善骑射的更不再少数,更有精钢手,弩,连,弩助力,北胡血肉之躯怎抵挡如此霸道的连,弩,到时诱敌深入,万箭齐发,北胡必败。

大郎进了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小媳妇儿,脸上尽是不舍,碧青目光柔软:“你如今是校尉了,手底下那么多兵马呢,本就不该离营的,你放心吧,我们娘俩在这儿好好等着你打了胜仗,带着我们回家,现在,去吧。”

大郎凑过来大嘴亲了小媳妇儿一下,又摸了摸儿子的小脸,这才依依不舍得去了。

碧青在小院里做月子,慕容湛送过来的两个奶妈成了打杂的,太子殿下送来的,不好退回去,只能使着了,让她们奶自己的儿子,绝无可能,既然不走,就干活吧,洗衣裳,烧水,做饭,有的是活儿,还不是伺候碧青,是旁边作坊里的匠人。

那些匠人没日没夜的赶工,正好缺干活的,这俩正好,碧青才不会让他们接近自己儿子呢,这人心隔肚皮的,谁知道这俩是什么人啊,虽慕容湛说这俩靠得住,可自己却不信。

而且,碧青怎么看这俩怎么不舒坦,长得太好了,一个赛一个白嫩,那两双水汪汪的眼睛,瞄一眼,估摸男人的魂儿都能没了,这样的奶妈留在跟前,倒是给儿子找的,还是伺大人的,虽然蛮牛现在不在,可要是留下这俩祸害,保不齐将来会出什么事儿。

碧青可不是傻瓜,蛮牛心里再有自己,到底是个男人,是男人就有禁不住诱惑的时候,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把诱惑苗头提前掐灭,一点儿火星子都崩不出来,这样才万无一失。

因为赶上天冷,碧青这个月子做的还算舒服,外头冰天雪地的,自己抱着儿子在烧的热热的炕头上养着,除了吃就是睡,要不就是奶孩子,都成猪了。

小燕子的娘就住在西屋里,自己的饭都是燕子做的,小丫头挺聪明,自己说怎么做,一遍就能记住,做出来也八,九不离十。

自 己现在不能吃什么,饮食以寡淡营养为主,大多时候都是鸡汤面,每当这时候,碧青就忍不住想家,要是在家里该多好,坑里养着肥肥的大鲢鱼,即便冰天雪地也不 怕,凿开个冰窟窿,用抄网一抄就能抄上来两条,剁成大块,鱼身子红烧,鱼头用油煎的两面焦黄,兑上开水,熬上一会儿就成了奶白色,配着切得细细的白菜丝儿 下碗汤面,别提多香了。

要是再馋,还可以去坑里挖两根藕,配着大骨熬猪骨莲藕汤,自己一气能喝两碗,还有红薯,从地窖里拿出来,在冬阳下晒两天,丢进灶膛里,一会儿扒拉出来,剥了皮,里头是红红瓤子,咬上一口比蜜还甜。

哪像这里,除了鸡还是鸡,鸡汤,鸡蛋,就这两样,轮换着吃,即便小燕子把鸡汤熬得香浓,可天天喝也有腻的时候。

碧青现在非常想吃别的,可一个是没有,二一个,也不能吃,怕回奶,她的奶水还算充足,一般儿子吃饱了,一觉能睡好几个时辰,燕子娘说,这样就是最好的奶了。

燕子娘是个很好的女人,虽然有一半胡人的血统,但骨子里却很像大齐人,温柔贤淑,可惜身为东篱先生的女儿,却只会说汉话,不识字,更不会写。

碧青没问小燕子的爹是谁,胡汉混血在胡地地位卑下,燕子娘又长得这么美,生个没爹的孩子,也不算什么新鲜事。

这些碧青不想提,燕子娘受了太多的苦,碧青完全能想象,如果在大齐,身为东篱先生的女儿,该过着怎样优渥的日子,绝不会像现在一样颠沛流离。

燕子娘的病,就是累出来的,常年做着最粗重的活,几乎消耗了这个女人的所有,苏军医说,她的身体就像一个千疮百孔的屋子,不是有东西撑着,估计早就坍塌了。

碧 青知道,撑着燕子娘的就是燕子,为母则强,以前碧青不懂,现在却感同身受,为了燕子,燕子娘一直撑到现在,她怕自己死了,燕子会走她的老路,她想护着女 儿,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活着,直到给燕子找到足以护着她的人,才会放心。这个人就是他从未谋面的父亲东篱先生…

第75章

半个月后,东篱先生赶来了雁门,跟东篱先生一起来的是江婆婆,师傅怕自己在雁门没人照顾,就让江婆婆跟着东篱先生过来了。

碧青在月子里,也不能出去,东篱先生跟燕子母女见面的情形,还是江婆婆跟她说的,其实不用江婆婆说,碧青也能想到。

东篱先生当年被囚胡地多年,后回大齐始终未娶,可见心里一定是有爱人的,碧青才不信什么为了大齐,为了百姓,终身不娶的鬼话,只要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男女之情更是必不可少的。

尤其她听师傅说过,东篱先生年轻时风流倜傥,有东篱公子的美誉,可惜在胡地被囚数年,回来就变了性情。

东篱先生虽跟师傅并称大齐双宝,可东篱先生的年纪却比师傅小的多,到如今也才刚五十出头,古人的平均寿命短,所以,才有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之说,五十多的东篱先生在大齐就算老人了,像师傅这么大年纪,仍如此健朗的,在大齐绝对稀有。

所以,碧青始终觉得,东篱先生一定在胡地遇上了自己心爱的女子,后来回大齐才会终身不娶。

虽说古代男人大都三妻四妾,但碧青仍然相信,并非所有男子都如此,江婆婆跟她说,东篱先生当年被囚北胡,当时北胡的大王正是贺鲁的父亲,贺鲁的父亲爱惜东篱先生之才,想先生为北胡所用,先用金银诱之,先生出身世家,哪会被区区金银所动,断然拒绝。

贺鲁的父亲一见先生如此,更不舍放他走了,想了很多法子都没用,最后想出了一招儿,选了一名美丽的胡女,扮成哑奴伺候在东篱先生左右。

想胡女本来就美,加之又是哑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先生跟前伺候,先生再铁石心肠,终究是个男子,日子久了,岂会不为所动。

更何况,胡女善解人意,虽不能言,却温柔多情,先生被囚胡地数年 ,有志难伸,有家难回,即便满腹经纶,通身报复,不能报答君王之恩,亦不能为大齐百姓谋福,堂堂七尺男儿有何颜面立于天地间。苦闷不已的东篱先生,面对温柔多情的胡女,倾诉心中怨叹,也顺理成章。

碧青相信爱情,男女之间即使隔着国仇家恨,即使一开始相看两厌,也保不齐,后头就会爱的死去活来,自己跟大郎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当初从深州到冀州的时候,自己甚至盼着大郎死在南边儿,永远不要回来才好,她不想嫁给个陌生的男人。

后来见了大郎,说相看两厌也不夸张,大郎嫌自己不好看,自己嫌他粗鲁,总之,两人之间就是扣着夫妻名份的陌生人,那时候,自己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为了他不顾千里之遥跑到雁门来。

更何况,东篱先生跟胡女两人日夜都在一起,不发生点儿啥,都对不住拉皮条的贺鲁他爹。

总之两人在一起了,情浓之时,东篱先生把自己随身的银锁给了胡女,做定情之物,后来却发现,这一切都是北胡大王设计的,自己喜欢的胡女也并非哑巴,而且他以为的爱人把自己记录的那些诗稿都交给了北胡大王,自己爱的女人是个骗子,是个细作,这让先生难以接受。

后来辗转逃回大齐,留给胡女的就是燕子那把银锁,现在终于真相大白,知道当初是胡女暗中帮助,先生才得以逃出生天,过后胡女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下了燕子娘,把银锁交给燕子娘,跟她说了这段往事,交代她有朝一日一定要回大齐。

很狗血的故事,却如此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边儿,还把碧青感动的一塌糊涂,其中的艰苦,心酸,相守,分离,思念,重逢,如此令人心酸,只能叹造化弄人。

数日后,燕子娘走了,江婆婆说她走的很安心,是在先生怀里走的,对于燕子娘来说,从生下来就没见过亲爹,最终能死在亲爹怀里,或许已经满足了,更何况,她再也不用担心燕子儿会受欺负了,有外公护着,她的小燕子再也不用挨打受冻,她会过的很好很好。

碧 青终于出了月子,第一件事就是痛快的洗了个澡,而洗澡的结果是发现自己胖了,胸大了是好事,可肚子也跟着大就不是好事了,。儿子生出来了,可肚子上的赘肉 却仍然挂在上面,自己引以为傲的小蛮腰没了,代替的是一圈白花花的游泳圈,好在胳膊腿还算细,或许是自己走路多的缘故。

碧青本来还想出了月子好好大吃一顿,现在哪敢啊,她得减肥,趁着蛮牛暂时回不来,自己得减回去,不然,等蛮牛回来,碧青可不认为蛮牛会喜欢腰上挂着一圈肥肉的媳妇儿。

女人的幸福靠经营,男人都是视觉动物,所以,身材容貌必须好好的保养才行,这是女人的幸福之道。

碧青开始运动,做瑜伽,收腹提臀的动作,每天早晚做一百下,快过年了,想吃青菜肯定没戏,就尽量少吃主食,为了保证她儿子的奶水,碧青坚持少食多餐。

成效不错,短短几天,腰上的肥肉就消下去了一些,江婆婆端着熬好的鸡汤进来,就见小燕子正坐在窗边儿上,托着腮帮子万分好奇的盯着碧青做那些奇怪的动作。

江婆婆摇摇头,大概聪明人都有些怪,姑娘也如此,这刚生了孩子,不好好在炕上躺着养身子,却不停的动来动去,也不知干啥呢:“鸡汤好了,姑娘快趁热喝了吧。”

碧 青看见江婆婆手里的鸡汤,顿时有些泄气,江婆婆不理自己这一套,坚持生了孩子的女人身子虚,必须大补,每天不是鸡汤就是骨汤,前天不知从哪儿弄了两只雪白 的鸽子来,说用白鸽子熬烫,喝了奶水好,逼着碧青喝了一大碗,害的碧青晚上多做了一百下提臀收腹,就怕鸽子汤的热量积蓄在体内,转换成肥肉,那自己这些天 可白费劲了。

江婆婆有个绝招,唠叨,只要碧青不喝她熬的汤,她会念叨个没完没了,直到碧青乖乖的喝了为止,这会儿一见碧青皱眉, 立马就开始了:“姑娘不为了自己,也得为哥儿想想,哥刚满月,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奶水最为重要,姑娘又不用奶妈子,非要自己喂,就得多补补,当娘的补好身 子,奶水好了,哥才能吃饱…”

为了阻止江婆婆持续唠叨下去,碧青忙捧着碗把鸡汤喝了,江婆婆这才满意,看了眼窗外道:“这雁门靠近胡地,可比咱们冀州冷多了,明儿就是小年,要是在冀州不定多热闹呢,过了小年就数着日子过年了,看起来,今年姑娘跟哥儿要在雁门过年了。”

小燕子好奇的道:“冀州?外公常说的武陵源是不是就在冀州?什么样儿啊?人多不多?为什么有这么个奇怪的名儿?”

江婆婆摸了摸她的头:“冀州是我们姑娘的家,种了好多桃树,故此叫武陵源,这时候光秃秃的不好看,到了春天,桃花开起来,可好看了,等桃花落了,就会结满树的桃子,我们武陵源的桃子啊,可是连宫里的太后娘娘跟皇上都说甜呢,等以后你回了京城,记得来武陵源玩啊。”

小丫头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江婆婆什么是桃子啊?是不是跟我们这儿的沙棘果一样甜?”

江婆婆一愣,真给这丫头问住了,碧青道:“比沙棘果可好吃多了。”说着摊开纸,拿笔画了一颗缀满桃子的桃树,递给她:“这就是桃树,上头红红大大的果子就是大蜜桃,回头等你去我家的时候,姐姐带着你去摘桃子吃,看上哪个,咱们摘哪个。”

小丫头忙摇头:“娘跟我说过,不能拿别人的东西。”

碧青摸了摸她的发顶:“别人的东西自然不能拿,不过武陵源的桃树都是姐姐家的,随便你摘多少都成。”

小丫头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姐姐家有那么多桃树啊,那姐姐家的房子是什么样儿的?比咱们住的这个院子大不?”

碧青点点头:“姐姐家很大,等你来的时候,就住在姐姐家里好不好?”

小丫头大力点点头,忽的小脸一暗:“可惜我娘不能跟我一起去。”

碧青心里一酸,虽说找到了外公,可先生毕竟不是亲娘,这丫头真挺可怜的,碧青伸手把她拥在怀里低声安慰:“你娘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来就是为了帮小燕子找亲人的,现在找到外公了,自然要回天上了。”

小燕子抬头看着碧青:“真的吗,我娘真变成仙女了?”

碧青点点头:“真的,不信晚上你抬头看,那颗最亮的星星就是你娘变得,她正看着你呢。”

小丫头终于高兴了:“那晚上我找找娘。”

碧青拍了她一下:“等晚上星星出来的时候,姐姐跟你一起找,现在咱们做好吃的去。”

小丫头忙道:“做什么好吃的?”

“二十三糖瓜粘,明儿就是小年,照着我们冀州的习俗,该吃糖瓜,咱们就做糖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