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腹诽,还不能说,论级别,定远大将军可比自己大多了,人堂堂的定远大将军也坐在板凳上吃着一样的面,自己能说出什么来,看了杜子峰一眼,发现他倒是挺自在。

今儿在这儿碰上杜子峰,完全是意外,闫子明之所以来王家也就是面儿上的事儿,却没想到杜子峰这都去了深州当知府了,还跑王家来道喜。

说起杜子峰,闫子明心里万分不平,去年杜子峰还是自己手下一个七品县令呢,今年就跟自己平起平坐了,官场上连升三级是绝无仅有的事,可杜子峰这一升何止三级,还是太子亲自提携上去的。

去了深州又是挖井,又是开渠,明明是朝廷出力,功劳却都算在了杜子峰头上,深州前头多少任知府,也没见朝廷挖井开渠啊,杜子峰一去才开始折腾起来,凭的不还是他老子杜丞相吗,老子在朝堂上使劲儿,杜子峰这个深州知府就能捡便宜柴火,等任期一满,肯定还得往上升 。

闫子明越想火越大,哪还吃的下去面啊,撂下筷子就想找个由头告辞,既然王大郎不把自己这个冀州知府当回事,自己何必用热恋贴他的冷屁,股,犯不上。

心里有气,蹭就站了起来,紧接着就叫出了声,一碗面正好扣在他身上,那大骨汤可是滚开的,即便闫子明穿的厚,这一下子也够他受的。

大郎不想有此变故,一时有些楞,碧青看见忙走过来叫人过来收拾,想让二郎引着他去后头换衣裳上药,可闫子明却不理会,瞪着罪魁祸首。

把 碗扣在闫子明身上的正是周家老三周叔文,碧青家的长寿面,谁来都吃都成,临山屯靠着武陵源也跟着沾了光,不跟过去一样穷的光腚了,家家户户都富裕了起来, 聘闺女,娶媳妇儿,跟武陵源几乎成了一个村子,外头人要问哪儿个村的,没一个说临山屯的,都说武陵源,享受着别人一听武陵源那种羡慕的目光,心里别提多美 了,因此,下意识开始维护武陵源,心里头知道没有武陵源,临山屯狗屁也不是,虽说仍然短不了有几个无赖跑去偷桃子,大多数的人家都把武陵源当成了自己家守 着。

王家这碗长寿面,临山屯的乡亲自然也来了,周守仁带着几个儿子就在闫子明杜子峰旁边一张桌儿,还没来得及上前套话儿呢,周叔文就先上赶着过来了。

周叔文有心思,琢摸着跟知府大人套套近乎,回头再送点儿礼,看能不能给自己寻个差事,家里之前干活儿的都是桃花,如今桃花拿着休书回娘家了,王小三给的那五十两银子,也早花没了,喜妹儿手里倒是有些嫁妆,可这娘们儿捏的紧,从她手里哄出几个钱儿花,难着呢。

想来想去还得弄个营生,不为了银子,这走出去名声也好听啊,打了这个主意,端着面碗就往闫子明这儿来了,本想着在闫子明旁边坐下,搭句话,不想他刚过来,闫子明猛的站了起来,周叔文手里一整碗面都便宜闫子明了。

周叔文知道自己闯的大祸,吓的脸都白了,弓着身子,上前要帮闫子明脱衣裳:“大,大人,您先把衣裳脱下来,省的烫坏了…”

闫子明疼的撕心裂肺,两只眼瞪着周叔文都恨不能活嚼了他,见他还往跟前凑,再也压不住脾气,抬腿就是一脚,怒到极致,生生把周叔文从棚子里踹了出去。

踹出去还不解恨,跟过去还要踩上一脚,大郎眉头皱了皱眉,伸手拦住他:“他也不是故意的,闫大人看在俺的面子上饶过他吧。”

大郎出面了,闫子明意识到自己急怒之下,竟亲自出手,失了体面,不禁有些恼,跟大郎道:“小公子的周岁礼,将军请这样的人来不怕冲撞了小公子的喜事吗。”

话音刚落就听一个熟悉的声儿道:“爷干儿子过周岁,谁来都成,来了就是给爷干儿子添喜的,倒是你闫子明,几天儿不见长行市了啊,也不看看这是哪儿,你再说一句,冲撞了谁的喜事?”

闫子明脸色变了几变,忙躬身:“见过九皇子,是下官无状了,九爷莫怪罪才是,下官烫伤严重,请九爷恕在下不能相陪,告辞了。”说着转身要走。

崔九道:“闫子明,别以为靠上我二哥,就有了底气,回去跟你小舅子说一声,趁早把冀州府的烂铺子给爷收了,敢跟爷打对台,争买卖,胆肥了他,要是活腻了,言语一声,爷给他个痛快。”

闫子明脸色变了几变,躬身:“下官告退。”带着人匆匆忙忙走了。

崔九看都没看地上的周叔文,大马金刀的往板凳上一坐,嚷嚷了一句:“看什么,还不给爷盛面,这是爷干儿子的长寿面,爷说什么也得吃一大碗才行。”

冬月忙给他盛了面,碧青给他端了过来:“不说皇上派了你差事吗,怎么跑来了。”

崔九:“先别问成不成,怪冷的,让爷吃碗面暖和暖和。”说着西里呼噜吃了起来,碧青见他爱吃鸡蛋,叫冬月又去煎了两个放到他碗里。

崔九抬头看了她一眼:“算你还有点儿良心。”

碧青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吃你的吧,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大郎笑道:“这小子就是嘴欠,骁骑营那会儿就为他这张嘴,没少挨俺的揍,可这小子越揍越往俺跟前凑,赶都赶不跑,如今倒成俺儿子的干爹了。”

崔九吃了一碗面抹抹嘴:“凭你揍爷的那些拳头,就算是定远将军也该杀头,是爷不跟你计较,你这还显摆上了,我干儿子呢?这大冷天的跑冀州来,就是看我干儿子的。”

碧青:“早上跟二郎玩累了,睡着呢,估摸着也该醒了,我去瞧瞧。”说着进去了。

大 郎叫二郎陪着杜子峰去厅里吃茶,自己跟崔九随小媳妇儿瞧儿子去了,杜子峰有些年没见二郎了,记忆中那个憨笑的小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言之有物的少年, 也没有当年的羞涩,落落大方,跟他谈话很令人愉悦,不知不觉就过了晌午,到了抓周礼的时候,竟有几分未尽之感,不免叹息。

杜子峰知道,能有幸被请到内堂观礼的就说明王家没当成外人,而自己这次也被请了进来,心里不免有些欢喜。

碧青好容易哄好了儿子,小家伙早上玩的太累,这一觉睡到现在都没醒,碧青见时候不早,也怕他这一觉睡的太长,错了盹儿,精神上来,晚上不肯睡,那可真能熬死人。

这小子要是不睡,自己跟大郎也别想睡,一屋子人都得跟着他熬,故此,直接把他叫醒了,小家伙本来就有起床气,没睡足更不干了,扯着嗓子嚎起来,不一会儿把一家子人都招了过来。

婆婆跟碧青娘心疼的不行,一边儿数落碧青,一边抱着哄,哄了半天也没用,小家伙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白等碧青抱着进屋把饭碗塞到他嘴里,才算住了声儿。吃饱了,碧青又陪他玩了会儿,这才欢喜了。

江 婆婆跟冬月进来给他换衣裳,簇新的袄裤,上头团花朵朵,绣着福寿字,头上一顶罗汉帽是普惠寺老和尚净远大师叫慧明送来的,帽子上镶缀着十八罗汉像,别小瞧 了, 都是上好的青玉精工雕琢而成,最难得是开过光的老玉,慧明特意说了,这顶罗汉帽在老和尚的经案底下押了九天。

婆婆听了,顿时高兴的什么似的,叫人给慧明拿糕饼,拿糖,当慧明小孩子一样儿,这顶罗汉帽叫碧青好生收起来,今儿才拿出来戴上。

脚上穿了双新的虎头鞋,脖子上还挂着太子殿下给的那块长生锁,这一身打扮真有些不伦不类的,江婆婆跟冬月却都说好,说这么打扮才显得贵重。

是够重的,就脖子上那个金锁挂长了,弄不好都能得颈椎病,太子殿下倒是实在,这金锁给的足金足两。

堂屋地上整整铺了三层厚厚的毡毯,上头乱七八糟摆满了东西,印章、三字经,千字文,笔、墨、纸、砚、算盘、钱币、帐册、吃食,玩具,等等什么都有。

古 代抓周有试儿的意思,如果小孩先抓了印章,就说明长大以后,必乘天恩祖德,官运亨通;如果先抓了文具,预示长大以后好学,必有一笔锦绣文章,终能三元及 第;如果小孩先抓算盘,将来长大善于理财,必成陶朱事业。红楼梦里的贾宝玉似的抓了胭脂钗环,贾政因此大怒,说将来必是酒色之徒。

其 实这些根本毫无根据,碧青当初看红楼的时候,就觉着贾宝玉之所以抓胭脂钗环,绝对是有人陷害,胭脂钗环一般女孩儿抓周,才会摆在上面的,贾宝玉是贾府的孙 子,怎会放这些东西,而且,小孩子抓什么跟以后实在没什么干系,这么大的孩子对声音跟色彩比较敏感,颜色鲜艳有声音的,自然就会抓过来玩。

碧青看了看毡毯上的东西,估摸她儿子得去抓算盘,因为算盘珠子圆滚滚的,稍微一碰就会响,在孩子看来是个异常诱人的玩具。

崔九从江婆婆手里接过虎子啪叽亲了一口:“干儿子,抓什么咱都不怕,有干爹呢。”碧青白了他一眼,崔九这个干爹更不靠谱。

崔九把小家伙放到毡毯上,小家伙左右看看,大概东西太多,看花眼了,一时不知道拿哪个好,坐在毡毯上半天没动地儿,就是两只眼珠子东看看西看看的。

崔九在旁边儿叨叨:“瞧见没,爷的干儿子就是不一样,这稳当劲儿,赶明儿一定能成大器。”

崔九的话音没落呢,小家伙忽然爬了起来,目标就是放最远的桂花糕,碧青笑的不行,跟崔九道:“看见没,你干儿子奔着桂花糕去了,你倒是说说,往后成什么大器?”

崔九瞪了碧青一眼:“你怎么当娘的,心眼子忒坏了。”生怕小家伙抓桂花糕,拿出上次那把弯刀来放到毯子上,叫了声虎子。

小家伙都快伸手够桂花糕了,大脑头一回头,看见了崔九放下的弯刀,眼睛都亮了,缩回手,四肢并用嗖嗖的就爬了过来,把弯刀抱在怀里咧开嘴呵呵傻乐。

崔九得意了:“看见没,爷干儿子将来就是当将军的料儿。”

杜子峰点点头:“这才是虎父无犬子。”

“那是。”崔九得意的接话。

小海吐槽:“杜大人说的是我姐夫,不是你。”众人都笑了起来。

碧青抱起儿子:“我就盼着他能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哪怕驽钝些也无妨。”

武陵先生捻着自己的白胡子:“大智若愚,平安是福,是这个理儿。”

虎子一眼看见跟着燕子进来的小黄,立马伸出胳膊让燕子抱,嘴里喊着:“姐,抱,姐,抱…”这两个字甚为清晰。

燕子高兴的抱了过去,小家伙却扭着身子,伸出小胳膊去够地上的小黄,碧青笑了一声,叫冬月冬时把毡毯上的东西拿走,让燕子把虎子放下来。

虎子的脚一沾地就摇摇晃晃冲着小黄去了,嘴里还学着小狗汪汪的叫着,把大家逗得不行,小黄不让他抓,却也不走远,绕着毯子转圈子,虎子就跟着它转,毡毯上软,摔了也不怕。

碧青见小家伙玩的正欢,也就不管他了,出来瞧着收拾外头的东西,吃面的乡亲们差不多都回家了,旁边放长寿面的长案上堆着不少东西。

沈定富见碧青过来忙道:“这些是乡亲们送过来的。”

碧青看了看,有小鞋,有帽子,有荷包,有肚兜…都是些小东西,却每一样儿都透着乡亲们最实在的心意。

碧青跟冬月道:“好生收起来,留着给虎子用。”

冬月应着去收拾了,忽听杜子峰道:“年后普惠寺就开始建了,守着桃园不远,我正想跟你商量,是不是可以在深州也建个武陵源。”

碧青转身看着他笑了:“深州开渠引水之后,旱情得解,过去的千里赤地,转眼就成了良田,杜大人苦心经营,治理一方,三年后,良田阡陌,百姓富足,待桃花开满深州,处处皆是桃源,何必再造武陵源,反而有些画蛇添足了…”

第90章

杜子峰愣了楞,低声道:“处处都是桃源…”

碧青点点头:“大人造福一方,将来必然会千古留名。”

杜子峰刚要说什么,见崔九走过来,开口道:“在下还要回京,这就告辞了。”跟崔九拱拱手走了。

崔九拽了板凳过来坐下:“怎么我一来他就走了,心虚啊。”

碧青白了他一眼:“这得问你了。”

崔九撇撇嘴:“你少跟爷打马虎眼,杜子峰心里那点儿小九九,当谁看不出来呢,要我说,你也该避嫌,别有事没事儿就跟他近乎。”

碧青一叉腰:“你吃饱撑着了吧。”

崔九:“就那两碗面还撑不着爷。”见碧青脸色不好,也知道见好就收,立马转了话题:“我倒是问你,闫子明那个混账小舅子在冀州开铺子跟你打对台的事儿,怎么没跟爷说,不是爷从冀州过去铺子里看了看,还不知道这事儿呢。”

碧青道:“谁规定铺子就只能我开啊,他想开就开呗,我还能拦着不成。”

崔九:“这话说的,要是正经开铺子,爷也不问你了,那铺子明明白白就是冲着你来的。”

碧青想起什么:“你刚才说闫子明靠上你二哥,是真的吗?”

崔 九点点头:“这还能假的了吗,之前大郎还在骁骑营的时候,你在冀州府这么折腾,见过闫子明上前找麻烦吗,武陵源当初卖房,他还不带头买了一套吗,那时候都 不敢招惹,如今却开铺子跟你唱对台,若不是靠上我二哥,哪来的这么大胆子,我二哥这个人你不知道,跟太子哥正好相反,我太子哥经年累月,也没个笑模样儿, 朝臣多有些怕我太子哥,二哥却是出了名的和善,素有贤王之称,莫说朝臣就是对宫里最低贱的宫人也是温柔和善,不瞒你说,我这个亲弟弟都没见我二哥生过气, 赫连一族满门抄斩,淑妃贬为美人幽禁内宫,二哥一下子失了助力,按说该难过吧,可我二哥一切如常,跟之前毫无二致,脸上的笑仍是那么亲和,说句实话,就算 他是我二哥,我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碧青挑挑眉:“要是真跟表面上一般平静,又怎会结交地方官吏,二皇子这是着急了,不过,皇上的确偏心,同样是外戚,崔家倒了,皇后仍是皇后,太子仍是太子,赫连一族获罪,淑妃就成了美人,这明显就是偏心吗。”

崔九不爱听了:“你,你倒是站那边儿的啊,早知道你这么不识好歹,爷就不该管这档子闲事。”

碧青眨眨眼:“算我说错话,谢谢九爷帮忙,要不然,今年冀州的铺子可亏大了。”

崔九嘴里说:“少拿这话哄我。”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碧 青:“你二哥这个人最好还是盯着点儿,荣昌斋那样儿事要是再来一回,估摸就没这么好运了,贺鲁说过,孟十一曾献计于他账下,让瘟疫流行以取胜自保,好在贺 鲁是个爱民如子的北胡大王,怕瘟疫流行开来无法遏制,北胡反受其害,这才拒绝,贺鲁为人极精明,估摸是看破了南蛮孟氏想鹬蚌相争从中取利的目的,权衡之下 选择跟大齐会盟,南蛮一计不成,这才又找上荣昌斋,若不是凑巧你抢了这把弯刀,瘟疫一旦散出去,大齐百姓不知要死多少。”

崔九道:“南蛮不过弹丸小国,百姓不过数万之数,竟敢屡犯我大齐国威,待我回京奏请父皇,爷亲自带兵,一举扫平南蛮,灭了南蛮孟氏一族,以安我大齐南境。”

碧青扑哧一声笑了:“真没瞧出来,原来九爷还有如此志向。”

崔九一仰头:“那是,你以为就你家大郎能带兵啊。”

碧青笑看着他后头:“听见没,便征南,也没你什么事儿了,这有位现成的征南将军。”说着蹲身一礼:“臣妇这里先祝九爷旗开得胜马到功成了。”

崔九回头见是大郎,嘿嘿一笑,指着碧青道:“你别挤兑爷,爷就算不能当个主帅,押个粮草什么的还不在话下。”

一 句话说的碧青跟大郎都笑了起来,三人进屋,大郎才道:“南蛮虽不大,却比北胡还要麻烦,胡人游牧为生,胡地是草原,依仗的不过是他们的骑射功夫,有了床, 弩,连,弩,胡人必败,再有,贺鲁也是个心有百姓的北胡大王,所以北境才能安定,南蛮却并非如此,孟氏野心勃勃,岂会甘心据守南蛮。”

碧青道:“听师傅说过,前朝孟氏曾封领南王,后造反自封南国,定都番禺城 ,大齐立国,收番禹,把孟氏驱逐南境以南的蛮族聚集地,孟氏统摄蛮族,自立为王,便是今天的南蛮国了,莫非孟氏是想复国?”

崔九一拍桌子:“做他的春秋大梦,我慕容氏治下,怎会容他有复国之念。”

碧青道:“不容他复国,就得把孟氏一族斩草除根,当初既然打到了南蛮的老巢,为什么还留着孟氏一族,即便不绞杀,也该俘虏了带回大齐,或杀头,或软禁,由皇上发落,怎会就这么撤军了呢。”

大郎道:“当初俺也纳闷,虽说南蛮境内深林密壑,烟瘴遍地,若围住蛮境,捉拿孟氏并非难事,不想竟班师回朝了,留下孟氏,如今才后患无穷。”

崔 九道:“赫连一族跟南蛮孟氏早有勾结,一场仗打了五年,耗费了多少银两,以至于国库空虚,若不是赫连起想趁机搜刮财物,一个小小的南蛮何至于打五年之久, 无奈之下,父皇才下令班师,南征五年,国库里都能跑老鼠了,若不是父皇动用了内库,将士们的军功都不知拿什么封赏,国库空了,赫连一族却积攒了富可敌国的 宝藏,只可惜,不知道藏在何处了,赫连府掘地三尺也没见着宝藏的影儿。”

碧青倒不想这里头还如此复杂,怪不得北征的时候,皇上让太子慕容湛亲自押运辎重粮草去雁门呢,这就是防着赫连家再用这招呢。

赫连家这么干,估摸也是为了确保万一,手握兵权,再积攒出富可敌国的财富,即便皇上不把大位给二皇子,等慕容湛登基,赫连家一样可以造反,这么说来,估摸赫连一族果然跟南蛮暗通款曲,怪不得皇上如此恨赫连一族呢。

不 过,赫连家那富可敌国的宝藏到底藏在哪儿了,莫非在二皇子手里?若真有宝藏,何必还要冒着风险拉拢地方官呢,此举可有些蠢了,实在不像二皇子这样的精明人 干出来的事。算了,不想了,太费脑子,反正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至少,现在还没关系,什么时候大郎真出征了,自己再琢磨这些吧,目前还是先想想安置二郎的 事儿,既然崔九来了,也别麻烦东篱先生了,找他或许更快些。

想到此,问崔九:“听说皇上让你管着户部?”

崔九点点头:“本来我还以为户部是个肥差呢,一管上了才知道,是个最倒霉不过的差事,根本没银子,一点儿好处没捞上不说,倒是把我自己的存项垫进去不少。”

碧青笑道:“大齐都是你家的,垫进去也不亏,有件事儿正好求你帮忙。”

崔九立马来劲儿了,翘起二郎腿:“爷可不是那么好求的?”

碧青懒得搭理他:“一句话,帮不帮吧?”

崔九跟大郎道:“我说大郎,管管你媳妇儿成不,有这么不讲理的吗。”

小媳妇儿跟崔九一个塞一个的灵,自己哪是他们俩的对手啊,大郎很明智的保持中立,怕两人拉着他吵架,嘿嘿乐了两声道:“你们的事儿俺可不明白,俺去瞅瞅虎子醒了不。”站起来跑了。

碧青这才跟崔九把二郎要去司农寺是事儿说了,崔九道:“我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呢,不就司农寺吗,回头我跟太子哥说说,不就成了。”

碧青道:“光进司农寺还不成,我想让二郎去深州。”

崔九眉头都皱起来了,往外看了看,凑近碧青:“你真是不避嫌啊,杜子峰是深州知府,你把二郎弄过去,是想让他照顾,还是又想帮杜子峰搞政绩啊。”

碧青没好气的道:“我跟杜大人之间坦坦荡荡,毫无暧昧,让二郎去深州是知道杜子峰的为人,二郎在他手下做事简单些,至于政绩,如今的深州还用得着我帮吗?”

崔九挠挠头:“也是啊,杜子峰这人是挺有两把刷子的,我太子哥说他是能臣,是我大齐的栋梁之才,比起他爹杜相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太子哥可不轻易夸人,对地方官吏也多会避嫌,如此夸奖杜子峰,可见多看重了。”

碧青道:“太子殿下礼贤下士,是百姓之福。”说着看向崔九轻声道:“赫连如玉的丧期过去了吧?”

崔九沉默良久:“以九王妃的身份下葬,我也算对得住她了,好歹她也嫁了我一场。”

碧青点点头,知道他不乐意提,也就岔开话:“荣昌斋那几间门面,在京城里也算拔尖了。”

崔九挑挑眉:“怎么,想把你的往记开到京城去?”

碧青:“武陵源的桃子每年都要运往京城,雁门城的那些皮货,在京城方能卖出好价钱,原先是没找着合适的门面,如今荣昌斋正合适。”

崔九皱了皱眉:“涉及南蛮奸细,荣昌斋如今还封着呢,此事干系重大,恐不好办。”

碧青心说,这小子现在也学会跟自己打太极了,直接伸出两个指头:“办成了,以后铺子里你占两成干股,如何?”

崔九眨了眨眼:“才两成?”

碧青翻了个白眼:“要是嫌少那就算了,我再找别的门面。”

崔九忙道:“两成就两成,不过,京城铺子的掌柜得爷点头才成。”

碧青:“你管的还挺宽。”

崔九:“那是,京城可不是冀州,大街上随便一个,弄不好就是王公大臣,真要是弄个二愣子的掌柜,天天惹事,不是给爷找麻烦吗。”

碧青想了想:“你看小海成不?”

崔九愣了愣,忽的高兴起来:“爷瞅着碧兰挺能干的,要不然让他们姐弟俩一起去,有爷照应着,管保出不了差错。”

碧青瞪了他一眼:“碧兰跟陆超可都定亲了,你还贼心不死,小心回头陆超找你拼命。”

崔九嗤一声:“爷能怕那小子啊,不过说正经的,小海的年纪毕竟有些小,倒是小五更合适。”

碧 青点点头:“小五是稳妥,可狗娃子太小,他也没成家,去京城的话,让狗娃子跟去,我有些不放心,不让跟吧,父子俩老不见面,只怕要生份了,若是他能娶个媳 妇儿,三口子一块儿去倒恰好,行了,这事我再想想,你先把荣昌斋的铺子弄到手再说,别回头让别人争了去,可不白惦记了。”

崔九道:“放心吧,荣昌斋出了奸细,朝中大臣能躲多远躲多远,生怕被牵连上,我那几个哥哥嫌晦气,更是提都不提这档子事儿。”

碧青:“假如我是二皇子,一定会要荣昌斋。”

崔九愕然:“他疯了不成,人是他指使的,避嫌还怕来不及呢,上赶着往前凑,不是犯傻吗。”

碧青看了他一会儿,摇摇头:“所以说,你这辈子就老老实实的当个逍遥王爷吧。”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你这儿有点儿不够使。”说完转身走了。

崔九愣了一会儿,才想明白:“哎,你这丫头说谁脑子不够使呢,把话说清楚…”

碧 青菜不搭理他,脑子够使的话,哪会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想不明白,不过想想,崔九这样也挺好,正因为头脑简单,性子直,所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皇上不会疑心 他惦记大位,太子也真心把他当亲兄弟,不用想也知道,崔九这辈子定会长命百岁,这就是典型的傻人有傻福,要是再娶个王妃,就更好了,省的总惦记着碧兰。

有时想想,这男人还真是一点儿都不一样,崔九是个花心大罗卜,见了漂亮女人,道儿都走不动,小五却是个恨不能一棵树上吊死的死脑筋,自己只要一跟他提娶媳妇儿的事儿,他就跟自己说秀娘,弄的碧青现在也不好再跟他提这事儿了。

就 算想提也得等过了年再说,崔九待到了小年,让碧青赶走了,他在武陵源待着,有事没事儿就往碧兰跟前凑,没话找话儿,他这一凑,陆超立马就炸毛了,每天天一 亮就往碧兰院里跑,防贼似的防着崔九,弄的虎子外婆总跟碧青叨念:“虽说订了亲,到底还没成礼,这陆超总往碧兰院子里去,像什么话等等…”

碧青说了两次也不管用,只能把罪魁祸首崔九赶跑了,家里才算消停下来,也该过年了,今年家里尤其全和,大郎二郎兄弟都在,小五也在家。

小年那天各处买卖的账都结算清楚了,腊月二十五碧青就让放了假,伙计们辛苦了一年,也该回去陪家里人过个团圆年。

除了伙计们该拿的工钱分红之外,碧青还给每人发了一份年货,一袋子十斤的大米,两条猪后腿,一提足有十斤的肥膘肉,咸鸭蛋跟灰包蛋各一篮子,还有两坛子酒,一人一捆清凌凌的韭菜,回家好包饺子。

别的还好说,大米跟韭菜却少见,冀州的地里种不出大米,这东西就南边有,岭南的稻谷最多,可惜如今南蛮作乱,运不过来,就成了稀罕东西,以往也就有钱人家的才能吃得着,市面上即便有,也卖的贼贵,平常人家谁舍得买这个啊,如今东家一人发了十斤,哪有不欢喜的。

没娶媳妇儿的,想着回家给老娘熬粥,软糯的米粥正适合牙口不好的老人,娶了媳妇儿有孩子的,就想着给孩子蒸米糕,磨碎了抓把糖霜蒸出来,又香又甜,家里的小子丫头一准馋的流口水,左领右舍的见了,不定多眼馋羡慕呢。

还有这一捆湛清碧绿的韭菜,这东西夏天的时候不稀罕,家家的菜园里都会种,拿镰刀割了一茬,没几天就又长起来了,可如今正在腊月里,天寒地冻,地都冻裂了,如今日子好了,家里能见点儿青儿,也不过是入冬前存下的大白菜跟萝卜,往哪儿弄韭菜去啊。

东家姑娘就能种出来,还不当稀罕东西,举凡给王家干活的,不论伙计还是账房,一人一捆,大年三十,兑着剁的碎碎的肥膘子肉包顿饺子,一家子坐在炕头吃着,这日子给个神仙都不换,驮着东西,一个个喜滋滋的家去了。

之所以发韭菜,是因为碧青家的暖棚里没别的,古代没有塑料,玻璃比金子还稀罕,一块通透的玻璃,简直就是稀世珍宝,所以,碧青弄现代大棚种菜的想法彻底破灭了,而崔家的大棚还不是玻璃的,就被杜丞相归为了崔家九宗罪里,说奢靡无度等等。

自己还是低调点儿的好,就种点儿韭菜吧,家里的孩子们都喜欢吃,这东西也好长,不费劲。故此,碧青家的暖棚里,都是一茬茬的韭菜,割了发给伙计回去包饺子正好,好歹算个福利。

碧青对现代过年时候,单位发福利的事儿,记忆犹新,发袋白面,发桶油,提回家去,比拿年终奖都高兴,所以,也给自己的员工发,员工们高兴了,心里想着东家,比什么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