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苏家要比魏家的生意大多了,甚至在府城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如若不然,当年冯四老爷也不会将苏家列为备选了。而男子本身就跟女子想的不同,在很多男子看来,姬妾众多并不是什么大事。

冯四老爷也有妾室,通房丫鬟更是不知其数,只不过多半的通房在伺候了几年后,就会被放出去配小厮。若是更重规矩些的,根本就不会让通房生下孩子,毕竟婢生子又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只是相对而言,苏家后宅更乱了一些,但甭管怎么说,他们家管家理事的仍是嫡妻,继承家业的也永远都是嫡子,只是小妾通房多了些,外加庶出子女也跟着多了点儿而已。

那些心疼闺女的人家,一般不考虑苏家,但也有不少人家愿意将女儿嫁去苏家,有些是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有些是一时没考虑周全。

魏老太爷便是属于后者。

当年,他同老友们相聚时,不经意间提及儿孙,苏老太爷便乘机同他提了亲,提的便是苏家五房的嫡长子。

苏家五房子嗣众多,不过嫡子却仅有两位,且品性才干都很不错,尤其是那位嫡长子,魏老太爷曾见过不止一次,加之他从未在意过后院之事,一时口快便应允了下来。

结果,等他回府同老妻一说,便遭到了老妻的反对。

在府城,苏家后宅那点儿事情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老太太自不愿意心爱的老来女去苏家受苦。偏老太爷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没有理会老太太的反对。

假如,当时立刻去回绝,这事儿自然还有转圜的余地。说白了,苏家儿郎也不是讨不到媳妇,没的强逼人家嫁女的。可偏生魏老太爷没当一回事儿,待月余之后,苏家便使了人来提亲,将这事儿给定了下来。

到这份上,魏大老爷、大太太罗氏才知晓此事。

小姑太太虽是老太太的老来女,可因为老太太一贯身子骨不好,实际上是跟着罗氏长大的。对罗氏而言,这个比自己亲闺女仅仅大了两岁的小姑子,跟女儿也没什么区别了。因此,得了消息后,罗氏还为她心疼了一番,女人才知晓后宅乱有多苦,哪怕苏家从不曾宠妻灭妾,各种苦涩也极为磨人。

可小姑太太双亲俱在,哪怕罗氏是长嫂,在这事儿上也没有任何话语权,最多在背后叹息几声罢了。

儿女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罗氏很快就看开了,开始为小姑子准备嫁奁。而老太太也认了命,生怕女儿太过于天真,撑着病体开始教导女儿要大度容人。

以前从未教导过的事情,一夕之间全部灌输进去,多半人都没法接受。小姑太太更因为是老来女,打小就受宠不说,性子又偏软弱,一听说将来要进苏家那个狼虎之地,唬得她当即病倒,发了高烧,就连病中说胡话都是哭求老太爷不要将她嫁到苏家。

老太爷只是没把妾室通房放在眼里,又不是真的想将唯一的嫡女逼死,见到这情况也是慌了神。

平白折了一嫡女自不是他想见到的事儿,而此时若上门退亲更是丢脸得很,再者也怕苏家记仇,毕竟魏家确实不如苏家,一旦苏家使了什么绊子,魏家哪怕不至于伤筋动骨,那也不好受。

权衡之下,老太爷盯上了性子爽利的嫡长孙女。

魏钰娘打小就性子偏男孩儿,做事风风火火的,性子开朗大方,绝不是那等会钻牛角尖的人。

于是,他便约了老友出来商谈婚事。

苏老太爷喜不自禁。

要知道,对于苏家而言,魏家的长房嫡长女的价值远比魏老太爷的嫡幼女来得高。想也知道,整个魏家将来必是魏大老爷的。等魏老太爷百年之后,你说魏大老爷是更在乎亲生女儿,还是年岁相差二十多年的亲妹子?

只这般,在苏家的赞同下,婚事改了。

对外,仍然是苏家同魏家联姻,具体是谁压根就没人在乎。更别提苏家眼下仅仅是刚提了亲,三媒六聘的程序绝大多数都还没走完,甚至于除了苏老太爷之外,苏家其他人包括准新郎官都不知道新娘换了人。

直到苏家派人去魏家下了小定。

……

事情已经过去将近十年了,回忆起此事,魏大少还是难掩愤怒。

曾经,他同小姑姑感情也极为不错,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因为小姑姑害怕嫁去苏家日子难捱,就要他嫡亲的姐姐来受这个罪。

魏家也是有家塾的,姑娘们都是读过书认识字的,最简单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先生肯定是教过的。

可是……

“我亲眼看着我姐姐,在出嫁前的那两年里,又是学规矩又是学女德,家里还专门请了人教她如何管理妾室通房。”魏大少冷笑一声,“老太爷疼惜女儿,又爱惜自己的颜面,就以孝道相压。偏我姐姐怕父母为难,硬生生的抗了下来。老太爷和老太太都心疼自己的小女儿,怎么就没人想过我姐姐比他们的小女儿还要小了两岁呢?”

亲眼目睹了嫡亲姐姐在短短两年时间里改变巨大,不光是言行举止变了很多,连性子都被磨平了。

可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在魏钰娘嫁人后,第二年正月初二回家时,她身上的变化才叫真的大。

魏钰娘嫁人很早,毕竟苏家那头年岁大等不得,因此她离及笄之日还有半年就嫁出去了,第二年的正月初二时,她也不过刚满十五岁,可瞧着却仿佛已经二十来岁了。不是容貌上的苍老,而是心性。

罗氏心都快碎了,偏当时跟魏钰娘前后脚嫁人的小姑太太,因为老太爷特地择了一户人口少关系简单,且还要仰仗魏家生存的人家,小姑太太看着跟未出阁时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副孩子气十足的模样,且还是顶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回来的。

两厢一比较,罗氏何止心疼,她咬牙等魏钰娘离府后才敢病倒,且那一次病得极为严重,差点儿没能熬过去。

而魏大老爷眼见嫡长女吃苦受罪,又见妻子病重,唯一的嫡子更是咬牙切齿恨得要命,他如何还能跟往常一样面对老父老母。

就是那一年,魏老太爷没了。外人倒是不觉有什么问题,毕竟老太爷年岁本来就很大了,可自家人却是明白的,老太爷同样是被伤透了心。

一招错满盘皆输,老太爷是舍不得折了唯一的嫡女,却没想到这么做彻底伤透了唯一嫡子的心。眼见儿子、孙子都将他恨之入骨,年事已高的老太爷根本就受不住,一朝病倒就再也不曾起来了。

待老太爷病故后,罗氏就将老太太从魏家正院挪到了较为偏僻幽静的西面院子里,美其名曰让老太太好生静养。

对于魏老太太而言,父母兄长早已亡故,娘家就算不曾败落却也已经不亲近了,夫君病故了,嫡亲的儿子、孙子都同她离了心,仅有的嫡幼女嫁的人家又远远不如自家……

哀莫大于心死,老太太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走了一招臭棋,却早已没了回头路,只能咬牙不让庶出的二房分出去单过,想借机多讨一些好日子。

二房是庶出,其实并不适用“父母在不分家”的律法,因为庶子离家并不算分家,只是单纯的离府单过而已。早先,因着兄弟二人感情还算和睦,家中人口也少,便一直不曾提出让二房离府一事。后来老太爷是没了,但老太太坚持不让二房走,这事儿便一而再再而三的耽搁了下来。

又因二房完全是依附老太太生存的,倒的确如老太太所料的那般,极为孝敬恭顺。甭管怎么说,二房还在府里,总归要比家中只有长房来得好,起码面子情总归是要顾及的。

而如今,就连老太太都走了……

说出了藏在心底里多年的事儿,魏大少也长出了一口气。有些话他是不可能同父母说的,就怕勾起了父母的伤心事。他很清楚,在嫡姐嫁人一事上,父母肯定要比他更为难过心痛。

小姑太太嫁人不久就有了身孕,几年时间里先后生下了两个儿子,公婆善待她,夫君疼爱她,儿子们也都是崇明康健。

可他嫡姐魏钰娘呢?

苏家后宅太乱了,哪怕提前请人教导过她,从小生活平顺的她也不可能玩转得过来。

多年来,魏钰娘怀过三次身孕,却只保住了一胎,倒不是妾室通房使手段,而是苏家的是是非非太多了,被琐事纠缠,被苏家那些理所当然的事情所恼,哪怕告诉自己要学会容人,要想开点儿,真正做起来哪有难么容易?

娇娇的娘家嫡母秦氏之所以看得开,那是因为她娘家也是世家大族,从小到大类似的事情她看得多了,且她母亲一样是世族女,压根就不在乎夫君有多少个女人,横竖嫡妻之位只可能是她的,继承家业的也只可能是她所出的嫡子。

有些事情永远也学不会,秦氏就觉得娇娇属于那种无药可救的人,所以才费尽心思替她挑选了魏家。

魏家人口简单,将来等二房分出去了,再等长房的嫡女和庶女都嫁出去了,就仅剩下娇娇夫妻俩以及公婆二人了。再没有比这个更简单的人际关系了,要是再算上娇娇的父兄掐着商户们的命脉,彻底没了后顾之忧。

在秦氏看来,就算娇娇有再多的不是,魏家都必须捧着她,让她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

事实上,娇娇没把日子过得那么浑,也从不曾仗着自己娘家势大肆意妄为。

从某方面来说,小姑太太那门亲事同娇娇的极为相似,唯一不同的就是,娇娇背后有娘家人倚靠,而魏家却早已厌弃了她。

……

就算走得再慢,夫妻俩还是走到了东院。

哪知,没过多久,就有丫鬟过来传话,说是小姑太太不愿离开,非要见大少爷、大少奶奶。

作者有话要说:

二蛋家里开了暖气,我家没有,我决定讨厌二蛋→_→

第062章

第062章

如今已是十月底, 尽管府城地处偏南方,可最近这些日子依旧冷得很。也就是这两日天气还算可以, 起码没下雨下雪的, 只是外头的冷风就没停过,吹在人身上寒丝丝, 就算裹着大氅衣也于事无补。

对于魏家的小姑太太而言, 娘家人对自己的态度, 比寒风更冻人。

小姑太太名唤幼娘,她的出生就是一个意外, 当时父母年岁都不小了, 长兄也已议亲,偏魏老太太忽的查出有孕, 当下大喜。

老来得女自是喜事一桩, 尤其魏家素来人丁单薄, 别说嫡出子女了, 就连庶出都不算多, 能在即将含饴弄孙之际,喜得幼女, 自是大喜过望。也因此, 老太爷和老太太对这个最小的女儿极尽疼爱,生怕她受丁点儿委屈。

魏幼娘是同辈之中最小的, 莫说大哥二哥了,就连庶姐的年纪都要长了她十来岁,根本就没法同兄弟姐妹玩到一起。事实上, 她出生时,长兄已经成亲,等她满周岁时,二哥也跟着娶了妻,再后来她庶姐就嫁了出去。

因此,魏幼娘名义上是长辈,实则却是打小同侄儿侄女一起长大的。又因为老太太自打生下她之后,身子骨就大不如前,她幼时干脆就是跟着长嫂生活的。

她的生活一直都很平顺,直到十四岁那年才发生了剧变。

至始至终,她都不觉得错在自己,可显然魏家长房上下并不这么想。

……

东院外。

“我想见见鸿哥儿,不然我今个儿不会离开的。”魏幼娘看似性子柔弱,不过她也有自己的坚持。譬如多年前抗拒嫁入苏家,又譬如今日说什么也要见到亲侄儿魏大少。

她求见的消息很快就被传到了娇娇夫妻俩耳中,这事儿娇娇说了不算,因此她只拿眼去瞧夫君。

魏大少冷笑一声:“让她进来。”

见娇娇微微有些诧异,魏大少略缓了缓语气,耐心的解释道:“咱们家这位小姑太太可是个能人,平素都是弱柳扶风的娇弱模样,可一旦倔强起来,除非你答应她的要求,不然她绝不会放弃的。这算什么?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真的是连脸子都不要了。”

前头那席话,的确是在向娇娇解释他为什么要让小姑太太进来,不过最后那句明显就是故意埋汰人,根本就是瞧见了小姑太太进来,才提高了声音,专门说给她听的。

小姑太太自是听到了,当下眼睛里就涌出了热泪,配上她娇弱的外表,完全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可惜,就不说还在记仇的魏大少了,就连娇娇都不曾点亮“怜香惜玉”的技能,只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们姑侄俩,像是有些闹不明白眼下的状况。

魏大少是无所谓的,他跟娇娇成亲也有一年光景了,哪怕不说全然了解自己这个妻子,也明白她经常有些恍惚。乍一看有点儿小迟钝,实则嘛,就是略娇憨了点儿,完全看不出来是世家大族出来的,不过联系上外头传的出身来历,倒也不算意外了。

可小姑太太肯定不能这么想。

这就要说到娇娇那出身了。

基本上,整个府城有些地位的人家,不管是官宦人家还是巨商富户,绝大多数人都听说过两年前冯府突然多出了个认祖归宗的庶女。可即便如此,那也是在几个固定的圈子里不算秘密,若是平头老百姓之中,人家确实不知晓冯府那些事儿。

小姑太太嫁的不算好,起码作为魏家的嫡女,她是实打实的低嫁了。

女子一旦选择低嫁,就是变相的远离了自己原本的生活圈子。

这就好比娇娇出嫁以后,她再也不曾参与娘家姐妹们的聚会,就不说嫡女们了,连庶女们都不会邀请她,这就是圈子的不同。

如今的娇娇,除了魏家和一些交情不错的亲眷家里,再就是同魏家地位相差无几的商户家了,她再没可能同官宦人家圈子发生交集,别人不会邀请她,她也不会去邀请官家太太、少奶奶们。

小姑太太的情况同娇娇极为类似,不同的是,魏家本就是大商户,商户家的嫡女一旦选择低嫁,那还真不是一般般的低。

更要命的是,若说当年择婚事时,小姑太太那夫家还算凑合,那么自打魏老太爷过世后,魏家完全不把她夫家放在眼里,即便没有打压,却也从未伸出援手。这些年过去了,她夫家自是一日不如一日,持续不断的在走下坡路。

事实上,对于一个家族而言,尤其是子嗣稀少的人家,会格外得在意姻亲。所谓联姻,本就是互利互惠的,极少会有单方面的帮忙。

小姑太太的夫家姓梁,梁家本以为高攀了魏家的嫡女,接下来便是各种舒心事儿,未曾想,除了头一年还得了些许好处外,之后就再不曾捞到丁点儿好处,到如今……

梁家差不多真的要凉了。

因为并不曾听闻娇娇的“真实身世”,小姑太太以为娇娇就单纯的是冯府四房的庶女。她认为身为大世族的千金小姐,理应知事懂规矩一些,为人处世也会更圆滑一些,说是长袖善舞大概也不为过。像眼下这种长辈求到晚辈跟前这种事儿,于情于理也该帮着下个台阶才对。

小姑太太在等,等着娇娇主动开口询问她伤心落泪的原因。

结果,娇娇只一言不发的看看她,再瞧瞧魏大少,随后又看她,见两边都没动静后,就开始魂游天外。

得亏娇娇的嫡母秦氏不知道这一出,不然能笑得撅过去。什么知事懂礼、长袖善舞,那都是笑话。奢望娇娇主动帮忙递个台阶,更是痴人说梦。但凡娇娇还有抢救的价值,秦氏也不至于彻底放弃她。

因为信息不对等,屋里的三人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小姑太太还不甘心,她还想再等一等。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的,你不能直接开口说出自己的请求,最好是先摆出一个姿态来,等着别人主动发动,随后就可以欲拒还迎、欲语还休的将自己的为难说出来,最好是带着迟疑和愧疚,在对方接连不断的追问下,才将难处倒出来。如此这般,别人才会将你想要的东西双手奉上。

问题是,娇娇她压根就没看懂。

娇娇是什么人?她能逼得世家大族出身的嫡母秦氏,撇开自小的严苛教养,直接开口说,“好了,你闭嘴,我不想看到你,你回去,晨昏定省全免了”。不是秦氏太直接,是不直接娇娇就听不懂啊!

一盏茶时间过去了,魏大少已经不着急了,如今既是国丧期间,他家老太太还没了,要说商行不受影响那是绝不可能的,不过想到这也不是他一家的问题,他就格外的冷静。

急的人就只剩下了小姑太太。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小姑太太脸上的泪痕都快干了,哪怕她想要硬挤出眼泪来,也不可能维持那么久。再说了,她的哭法本身就是那种两眼含泪欲落不落的悲悲戚戚的样儿,又不是学那些个乡间地头的泼妇嚎啕大哭。

越惹人怜惜的哭相,越是最难以维持了。

不得已,她终是开了口。

“鸿哥儿,老太太没了,你对接下来的事情可有安排?我年岁不大便已父母双亡,如今娘家的至亲也就只剩下你们了,我这心里……”

正是表演到关键时,没眼力劲儿的丫鬟过来上茶点了。

娇娇倒是高兴,笑眯眯的接过了霜降手里的热茶和点心,开开心心的拈了一块来吃,一口点心一口茶,美得两眼都眯了起来。

魏大少眼睁睁的看着他小姑姑从伤心欲绝一秒转换到不可思议,大概是娇娇这个世家女的表现令她太震惊了。

“你继续。”魏大少提醒她赶紧把戏唱完,就算接下来没什么要紧事儿,也不耐烦一直陪着她瞎磨叽。

小姑太太没了法子,在娇娇吃得喷香的背景下,将原先想好的说辞,尽可能用悲伤的口吻说了出来。问题是,有些事情真的要看气氛的,尤其这种打感情牌的话,配上吃喝的背景,那可真的是要多奇怪有多奇怪,没了悲伤不多,还感觉……

有点儿饿。

娇娇最大的本事就是吃嘛嘛香,就算本身肚子不饿的人,看她吃得喷香,也会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过去,想亲自试试看她吃的东西是不是当真如此美味,感觉肚里的馋虫都被勾引出来了,不由的腹中饥饿饿饿饿饿……

还哭诉个鬼哟!

这还怎么继续往下诉苦呢?

来人,把这个破坏气氛的家伙叉下去啊!!

偏魏大少也被娇娇勾出了馋虫来,把手伸向了点心碟子,夫妻俩排排坐吃起了茶点。

小姑太太气得都快绷不住她的人设了,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围观的耍猴人,被人当笑话看。

“说完了就走,我们又不是头一天认识了,在我跟前装无辜装柔弱有意思吗?你想嫁到苏家,你如愿了,所以还想怎样?”魏大少懒得同她打马虎眼,径直说穿了事。

“当年的亲事又不是我的主意,我害怕陷入那种毫无希望的生活里有错吗?再说了,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

“直说,你想干什么。”魏大少打断了她的话,“趁着老太太尸骨未寒,起码我还会坐在这里听你说话。等老太太出殡以后,咱们两家就真的是桥归桥路归路,跟彻底断亲无异了。”

断亲!

小姑太太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她怕的就是这个。

“我是你的嫡亲姑姑,就算老太爷和老太太都故去了,难道就不是亲戚了?罢了,别的也不说了,我只求你拉梁家一把。那个……如今管漕运的,不是冯家人吗?”

听到冯家,娇娇难得抬了下头,她还认真的思索了一下,可惜她一贯不管爷们的事儿,回忆无果后,还特狐疑的看了眼魏大少。

魏大少也很无奈,提醒她:“大舅子如今在漕运。”

“我大哥?他不是……”娇娇想不起来她嫡兄先前在哪个部门了,不过肯定不是漕运。再一想,她出门子都一年了,大哥换个位置也没什么稀罕的,横竖上头有她祖父、父亲看着,肯定吃不了亏。

关键是,就算她大哥吃亏了,她也帮不上忙。

彻底放松下来的娇娇继续低头喝茶,可惜霜降限制了她的点心数量,一碟子一共才六块点心,还被魏大少抢了两块,好在茶是不限量的。

目睹这一幕的小姑太太真的快绷不住了,连着深呼吸几次,才勉强稳住,质问道:“家里明明可以帮我的,为何不帮?就因为当年的事情?可眼下都成定局了,你再追究往事还有意义吗?难不成,我过得不好钰娘就会开心了?”

魏大少看了一眼低头吭哧吭哧喝茶的娇娇,深以为媳妇真能气人。他以往同小姑太太不知道吵过几回了,每一次都是铩羽而归,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小姑太太实在是会装,装哭装柔弱装可怜,他这边气得跳脚,旁人还觉得他一晚辈气哭了长辈。

结果,一山更比一山高,他媳妇什么话都没说,就坐在一旁吃吃吃喝喝喝,小姑太太就已经被气得七窍生烟了。

“娇娘你觉得呢?”魏大少忽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