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颐会意,不再多说,麻利地服侍素梨用早饭。

素梨从寅时开始就被赵舒弄醒,断断续续一直到了卯时,早饿得前心贴后背了,当下默默用了早饭,然后吩咐解颐:“把这道鲜蘑菜心和这道凤尾鱼用小碟子盛了,再盛半碗碧粳粥。”

黄花梨木雕花拔步床上大红帐幕低垂,素水香的香气在房里氤氲着。

素梨端着托盘走了过去。

她把托盘放在了床头小几上,这才撩起帐幕挂在玉钩上,自己在床边坐下,笑盈盈去看赵舒。

赵舒睡得正香,肌肤透着些红来。

素梨伸手捏了捏赵舒高挺的鼻梁。

赵舒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见是素梨,他当即清醒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看着素梨,轻声道:“素梨,你觉得......怎样了?还疼不疼?”

素梨:“......”

她原本大大方方理直气壮,被赵舒问了这句“还疼不疼”,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大眼睛也浮上了一层水雾,她俯身把脸埋在赵舒胸前蹭了又蹭,深深吸了一口气——赵舒身上有一种清新的少年气息,特别好闻——然后嘟囔道:“就疼了那么一会儿......你那么温柔......已经不疼了......”

闺房之事上,赵舒当真是温柔到了极致,一直很关注她的感受,即使是第一次,也是先让她快活了,然后才开始的......

赵舒脸也有些红,胸臆间弥漫着骄傲与欢喜——原来他也可以让素梨快乐!

他双臂抱着素梨,直觉素梨身子绵软馨香,不由心中一荡。

素梨察觉到了赵舒的异常,吓了一跳,也不敢撒娇了,忙推开赵舒起身,笑盈盈道:“阿舒,我喂你吃早饭吧!”

赵舒红着脸起来,拉起大红锦缎薄被盖住自己。

紫宸殿正殿的紫檀木雕螭御榻上,泰和帝端端正正坐着,含笑看着并肩行礼的赵舒和素梨。

待赵舒和素梨行了拜礼,泰和帝这才道:“以后要夫唱妇随,举案齐眉,早日为大周皇族绵延子嗣。”

听到“绵延子嗣”四个字,素梨悄悄瞟了赵舒一眼。

赵舒也正看她,两人四目相对,俱想起了清晨时帐中旖旎,脸都是一热,忙都移开了视线。

泰和帝一直在打量赵舒,原本见他脸色略有些苍白,不如素梨气色好,心里怜惜得很,如今见赵舒与素梨的互动,心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儿子喜欢比什么都重要,便悄悄叹了口气,咳嗽了一声,又补了一句:“你们还年轻,子嗣也不是那么急,凡事须得有度。”

素梨:“......”

赵舒却抿嘴笑了——父皇这几次见他,每次都要提几句“切记凡事有度”!

泰和帝知道儿子脸皮薄,当着儿媳妇的面,也不敢多说,当下便吩咐一边侍候的蔡旭:“赏。”

蔡旭拍了拍手。

秦霁带着两队太监逶迤而入,每个太监手上都端着一个描金漆盘,全是各色宝石珍玩。

待这两队太监完全进入大殿,蔡旭这才开始宣读赐赏旨意。

素梨听了半晌,才发现除了珠宝珍玩,泰和帝还赐了她一座运河别业。

从紫宸殿出来,赵舒又带着素梨坐了肩舆去了文皇后居住的延福宫。

文皇后今日打扮得极为庄重,除了侍候她的女官宫女,另有十几个嫔妃也在。

赵舒携了素梨上前,行了拜礼。

文皇后一双杏眼打量着赵舒和素梨,发现赵舒俊脸有些苍白,不由笑了起来,心道:怪不得人家说色是伐骨钢刀,不过新婚洞房,赵舒就成了这幅模样!

想到这里,她心情越发好了,含笑道:“大周皇室子嗣单薄,陛下和本宫可是都盼着福王妃早日为皇室绵延子嗣呢!”

赵舒和素梨按规矩应答罢了。

从延福宫出来,赵舒又带着素梨去了清漪殿。

到了水上回廊,素梨和赵舒下了肩舆,步行走上了水上回廊。

素梨挽着赵舒手臂,凑近赵舒轻轻道:“皇上、皇后和贵妃娘娘也不呆在一处,害得咱俩跑来跑去,一上午时间都用在赶路上了。”

赵舒怜惜地看了她一眼,柔声道:“他们都喜欢呆在自己的地方,不喜欢聚在一起。”

素梨:“......”

她扬首看了赵舒一眼,笑了起来。

和泰和帝那里的庄重与文皇后那里的礼仪森严不同,素梨随着赵舒一进清漪殿,还没来得及行礼,便被连贵妃亲自搀扶了起来。

赵舒一向是连贵妃的命,如今连贵妃爱屋及乌,再看素梨时,眼中泛着柔光,满是怜爱与喜爱。

她不肯让赵舒和素梨行礼,自己在罗汉床上坐定,左手握着赵舒,右手握着素梨,先看看赵舒,又看看素梨,满心都是欢喜:“阿舒,素梨,你俩今日辛苦了,午膳在清漪殿用吧,用罢午膳,再去偏殿歇午觉,到了下午再去太庙——我已经派人问过陛下了,下午也有吉时......”

赵舒和素梨自是答应了。

连贵妃又看向素梨,笑容亲切:“素梨,皇上赏了你什么?”

素梨笑盈盈道:“母妃,除了珠宝,父皇还赏了我一座运河别业。”

连贵妃听到素梨叫她“母妃”,心中喜欢得很,点了点头,却又问道:“皇后呢?她赏了你什么?”

素梨抿嘴笑了:“母妃,皇后不过按旧例赏赐罢了!”

连贵妃平常太端着了,如今在儿子儿媳面前有些放飞自我,扬了扬眉,撇了撇嘴道:“素梨,我进宫时,家中也有些陪嫁,其中有个脂粉生意,这些年生意还行,我没有女儿,只有阿舒一个儿子,你一个儿媳妇,就给你吧!”

赵舒笑了,道:“素梨,母妃把兰亭集给你了!”

素梨这才知道兰亭集居然是连贵妃的生意,不由吃了一惊:“兰亭集......是母妃的生意?”

她可是一直和兰亭集有合作呢!

连贵妃笑了:“都是我当年的陪房在经营,我不怎么管,明日我就让他们去福王府和你做交接,以后就是你的了,将来你和阿舒有了女儿和儿媳妇,给女儿也行,给儿媳妇也行,你自己做主就是!”

素梨笑容灿烂起身屈膝行礼:“多谢母妃!”

连贵妃挽着素梨的手:“傻孩子,和母妃客气什么!”

又道:“我这些年也攒了些首饰,如今我上了年纪,都不怎么戴了,我让人重新镶嵌了,都给你吧!”

素梨看了看分明依旧年轻美丽的连贵妃,不由笑了,起身谢了连贵妃,顺势恭维了几句。

连贵妃先是乐滋滋抚着脸笑:“儿子都成亲了,都有儿媳妇了,哪里还美呢!"

想到文皇后,她又一脸傲气道:“素梨,你是我的儿媳妇,我自是对你大方,怎能像皇后那样悭吝!”

素梨和赵舒听了,相视一看,都笑了起来。

用罢午膳,连贵妃催着赵舒和素梨去偏殿歇息。

待侍候的人都退下后,素梨在拔步床上坐下,道:“阿舒,这是你小时候的居住么?”

赵舒“嗯”了一声,挨着素梨坐下:“睡一会儿吧,下午还要去太庙呢!”

大约是考虑到赵舒体质偏寒,偏殿里并没有用冰,不过清漪殿位于御湖中央,还算凉爽,再加上赵舒身子偏凉,素梨挨着他躺着,倒也不觉得热。

她一时半会儿睡不着,想起清晨闺房之事,心中好奇得很:“阿舒,今天早上你……怎么会那么多花样?”

赵舒:“……”

他抬手遮住自己红透了的脸,一动不动,装作睡着了。

素梨见他这么可爱,心里实在是喜欢,凑过去抱住他好一阵子揉搓。

赵舒被弄得满脸通红气喘吁吁,他紧紧抱着素梨,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劲来,反过来问素梨:“你不是说有研究男女双修的书,书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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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新婚

素梨当时就是随口哄赵舒的, 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 这会儿现编,她哪里编得出来?

她干脆闭上眼睛, 把脸埋在赵舒胸前,小猫咪般蹭了又蹭,嘟囔道:“好渴睡呀......”

赵舒:“......”

见素梨装睡, 他不禁微笑,拿过一旁的薄被展开, 搭在了素梨背上,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素梨趴在赵舒胸前,能够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脏在胸腔内的跳动。

她听着听着,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赵舒一直等到素梨睡熟,这才轻手轻脚挪动素梨,把她摆成背对着自己侧躺的姿势, 然后自己从背后抱住素梨, 慢慢放松被素梨压得有些发麻的身子,没过多久也睡着了。

连贵妃倚着锦缎靠枕歪在寝殿窗前的贵妃榻上, 手里拿着一本韵书在看,见钟莲心带着小宫女进来了, 便道:“阿舒和王妃都歇下了么?”

钟莲心眼中的笑意掩都掩不住:“起初小两口还在玩闹, 奴婢在殿外都能听到笑声, 没过多久就没了声音,都睡下了!”

听到赵舒居然和新婚的妻子玩闹,还有笑声传出, 连贵妃不禁也笑了,放下韵书双手合十念了声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又道:“我不求别的,他们小夫妻俩感情好就行!”

她向来知道自己的儿子,因身体病弱,这些年哪里开开心心笑过,如今娶了素梨,单就在清漪殿这两个时辰,他眼中脸上笑都没断过。

钟莲心凑趣道:“娘娘,这就是天定的姻缘呢!”

想到赵舒的身子,连贵妃不由叹了口气,道:“我就担心他们小夫妻好得蜜里调油,阿舒的身子扶不住......”

钟莲心想了想,道:“娘娘,不如奴婢去和王妃说一声?”

连贵妃忙道:“不可,不可!这样不妥当!”

又缓缓道:“这样的事情,应该是当娘的直接说儿子,哪里能去说媳妇!”

她阖上眼睛,轻轻道:“待我寻个机会,和阿舒说一声......”

按照钦天监勘定的吉时,赵舒与素梨乘坐八抬八簇肩舆明轿,在亲王仪仗的簇拥下去太庙谒庙。

红墙黄瓦的太庙隐在遮天蔽日的松柏间,虽是夏季,却凉爽异常。

一进太庙,素梨就闻到了浓重的檀香气息。

她活了两世,却也是第一来太庙,因此也正经得很。

与赵舒并肩行罢礼,出了大殿,素梨这才有了真实感——以后她就是上了皇室玉牒的亲王妃,皇家的儿媳妇,赵舒的妻子了!

她看向赵舒。

赵舒也正看她。

两人相视一笑。

赵舒把手伸进素梨身上大袖衫的衣袖里,寻到素梨的手紧紧握住,笑容腼腆:“王妃,请随小王去吧,今晚延福宫还有赐宴呢!”

素梨笑容灿烂明媚:“王爷,请带路!”

赵舒和素梨先去了清漪殿。

待女官引着素梨去净手了,连贵妃这才寻到了机会,握着赵舒的手,低低道:“阿舒,母妃有一句话要叮嘱你。”

赵舒见母亲神情郑重,忙凑近道:“母妃,您说吧,儿子听着呢!”

连贵妃满是怜惜看了看赵舒白皙如玉的脸颊,低声道:“你如今虽然成亲了,不过你自小身子病弱,闺房之事,须得有度。”

怕赵舒不喜欢听,她忙又补充了一句:“你既然有了妻子,就该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妻儿的依靠。只有你保全了,你的妻儿才有人护着;你若不好了,你的妻儿又指望哪一个去?还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赵舒原本还有些别扭,听了后面这段话,俊脸微凝,神色肃穆,答了声“是”,又道:“母妃,您放心,我都明白。”

素梨净了手,换了常服,重新梳妆罢过来了。

连贵妃屏退侍候的人,郑重其事叮嘱赵舒和素梨道:“待一会儿延福宫的晚宴,你们两个什么都不要吃。”

赵舒是明白的,她担心素梨不清楚,因此叮嘱了一番。

见素梨和赵舒点头,连贵妃这才道:“我吩咐清漪殿的小厨房准备了晚膳,你们略微用一些再出发去延福宫。”

清漪殿的菜很清淡,素梨自己用了些,见有一道翡翠鱼汤很是鲜美,便盛了半碗,奉给了赵舒:“阿舒,这道汤滋味很好,你用一些吧!”

连贵妃在一边看了,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目光炯炯看着赵舒——赵舒从小就不爱喝鱼汤!

赵舒乖乖用汤匙舀了些,慢慢吃了。

见赵舒不拒绝素梨,连贵妃这才松了一口气,也不让在一边服侍的女官动手,自己亲自为素梨盛了一碗汤,笑盈盈道:“素梨,这道茉莉银耳汤清甜润口,你也尝尝吧!”

素梨忙恭谨道:“谢母妃!”

简单用罢晚膳,连贵妃这才携了赵舒和素梨小夫妻乘了肩舆,一起往延福宫去了。

今晚延福宫晚宴虽说是皇家家宴,却也花团锦簇,热闹非凡。

泰和帝的后宫嫔妃虽然不多,却也有十几二十个了,因为泰和帝难得来后宫,因此嫔妃们抓住机会各展其长,打扮得各位出色,或端丽,或娇艳,或清雅,花团锦簇,香气袭人。

端王赵序因王妃李雪芷涉入李氏谋逆案已被处死,所以带了连侧妃和新纳的徐侧妃参加晚宴。

连侧妃清丽苗条,徐侧妃丰满娇艳,也都是出众的美人。

平王世子赵预和定王世子赵杼都还未娶正妻,因此单身前来,并未携带女眷。

延福宫大殿内挂着无数的水晶灯,照得整座大殿如同白昼。

整个大殿内都铺设着厚厚的大红地毡,正前方和东西两侧按照品级摆放着一排排紫檀木条案和正红锦凳,中间空地则是教坊司歌舞的舞台。

素梨和赵舒并肩而坐。

她和赵舒也动牙箸,不过始终未曾真的吃东西。

中间的舞台上,教坊司的舞女们组成方阵,舞袖翩翩,跳着妖娆飘逸的柳腰舞。

素梨正专注地看着,忽然觉得不对,似乎有人在看她,她顺着视线看了过去,却发现是坐在她和赵舒左边的赵序。

她冷冷移开视线,不再理会。

赵舒发现了,深深看了赵序一眼。

赵序领会到赵舒的威胁,忙正襟危坐,不再东瞟西看。

坐在素梨右手边的平王世子赵预见状,微微一笑,低声问素梨:“二嫂,明日我和阿杼去福王府拜望您和二哥,不知二嫂可还欢迎?”

他生得剑眉星目,颇有男子气概,这一笑,却又带着几分稚气,很是吸引人,斜对面的两位低位嫔妃被赵预笑容吸引,都笑意盈盈看了过来。

素梨似没听到一般,双目晶莹,专注地欣赏着舞台上的歌舞。

赵预:“......”

他丝毫没有气馁,微微一笑,也看向舞台。

赵舒悄悄握住了素梨的右手,眼中得意——他的素梨,眼中可是只有他呀!

夜宴散后,赵舒和素梨把连贵妃送回了清漪殿,这才一起乘坐大轿出宫回了福王府。

大轿十分宽大,素梨一坐船轿就渴睡,因此大轿还没出宫,素梨就歪在榻上睡着了。

赵舒原本没有倦意,可是素梨睡得这么香,他受了感染,便与素梨挤在榻上躺下,很快也睡着了。

回到晴雪院,素梨精神奕奕,卸下首饰,脱了常服,索性又去浴间洗澡去了。

赵舒也想洗澡,却又不好意思和素梨一起洗,便去书房洗澡去了。

素梨洗罢澡出来,一边晾着微湿的长发,一边端坐在书案前,记录着明日要做的事情。

男主外,女主内,外院的事自有赵舒管着,内宅她得接手了。

她明日得见在王府内宅服役的各级丫鬟媳妇和婆子,还得与兰亭集的总掌柜做交接,今日须得先计划好。

素梨刚记录好,赵舒便回来了。

他脸上微带湿意,越发显得眉目浓秀,嘴唇润红,十分清俊。

素梨见他进来,当下便笑了:“阿舒,我明日除了见内宅服侍的人,以及与兰亭集的总掌柜做交接,还有别的事没有?”

赵舒想了想,道:“王府的内账外账一向混在一起,我已经吩咐阿寿把内账外账分开了,他怕是也要来向你交账。”

素梨听了,心里有数了,当下起身伸了个懒腰,吩咐解颐道:“解颐,你做好安排,所有的事务,都等我和王爷起来了再处理。”

解颐答了声“是”,带着侍候的丫鬟退了下去。

赵舒听到素梨嘱咐解颐的话,便知素梨明日要和他一起睡懒觉了,不由垂下眼帘笑了。

素梨刚在拔步床上躺下,赵舒也过来了。

他放下新换的半透明的鲛绡帐,俯身压在了素梨身上,清俊脸上带着腼腆的笑意,温柔地看着下面的素梨。

素梨被赵舒垂下来的长发弄得脸颊痒痒的,她眼中满是笑意,看着上方的赵舒,笑嘻嘻道:“阿舒,你不用施展美男计,有一句话,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赵舒凑到她嫣红丰润的唇上吻了一下,哑声问道:“哪一句话?”

素梨察觉到了赵舒身子的异常,却故意一本正经道:“唐代吴兢在《贞观政要》一书中说了,‘竭泽而渔,非不得鱼,明年无鱼;焚林而收,非不获兽,明年无兽’......”

她眼含媚意,伸出白嫩的手指,探到赵舒敞开的中衣衣襟内,在他胸前戳了戳,声音媚得快要滴出水来:“我的阿舒这样好,我可要慢慢享用,哪里舍得一口吞下?”

赵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