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怎么老糊涂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您想想看,要是沐爷怕了,以后他挣的皮子,还不都是你的,”孙映月越说越笃定,好像已经看到沐青箫为他们家当牛做马一样。

孙老头彻底心动了,“成吧,等严文清那小子回来,我去找他商量,不过今儿得想个办法,让巧儿留下,等文清回来,也好让她带个路。”

殊不知,他这个提议,正中巧儿的心思。

这一顿饭,沐爷吃的不舒服,菜做的太难吃,他有点怀念昨天巧儿做的饭,所以饭一吃完,他便要带着巧儿离开。

孙老头赶紧凑上去,弯着腰,满脸的讨好,“沐爷,您看是这…巧儿以后去了你们那儿,想回来一趟也不容易,主要是她娘舍不得,要不让她在娘家过两日再回去?”

巧儿正愁找不着时机,眼见机会来了,不等沐青箫反对,便附和道:“我也想住两日再回去,要不你一个人先走,两日之后,我自己回去。”

沐青箫俩眼看着她,慢慢挑了眉梢,带着几分邪佞,“可以,随你的便!”

他虽然脸上挂着笑,可那笑容,怎么瞧都让人觉着寒意刺骨。

巧儿也被他笑的内心忐忑,以她不多的了解,这家伙绝对是不高兴。

可她不得不这么做,心里梗着的一道山,无论如何也要翻过去。

巧儿留了个心眼,让沐青箫将买来的东西,全部搁在马背上带回去。

沐爷上马,准备要离开之时,回头看了眼巧儿。

这一眼,总让巧儿有种被他完完全全窥视的感觉,好似她做的一切,都未能逃出他的视线。

孙映月满眼不舍的看着沐青箫带着包袱离开。

等到沐青箫走远,孙映月猛的扯住巧儿的胳膊,力气大的巧儿皱眉。

“我说你是怎么回事,还真当自己飞上枝头当凤凰了?也不瞧瞧你是什么德行,我可告诉你,不管你现在过的怎么样,那也是我们替你张罗的亲事,做人要知道感恩!他是不是给你留银子了?全都拿出来!”

孙映月强硬的动手,想要抢夺巧儿腰上的钱袋子,她一早就瞄上了,可是碍于沐青箫那张可怖的脸,她一直忍着没动手。

孙老头站在一边看热闹,没有要管的意思,他还打算让大女儿待会分他点银子,他好去喝茶呢!

巧儿心早冷了,给这一家子,也没有半分亲情。

她狠狠的甩了一巴掌,打在孙映月的脸上,另一只手拽住孙映月的发辫,用力往下一扯。

女怕扯辫,男怕踢裆,这都是弱点。

“啊啊!你放手,孙巧儿!你快放手!你这个丑八怪,快放开我!”孙映月完全没了战斗力,辫子被拽着,头皮都要裂开了,她想抢回辫子。

巧儿却不给她这个机会,不管孙映月怎么转,巧儿始终站在她身后,死死扯住她的辫子,“被你们欺负了这么多年,也该是我连本带利讨回的时候了!”

孙映月疼的连哭带嚎,孙老头终于反应过来,扔了烟杆就要来拉架,“有话好好说,怎么还打上了,巧儿,快松手,她是你姐姐!”

“好啊,是你让我松手的,可不能怨我!”巧儿松了手,却故意推了把孙映月,让她撞上孙老头,父女俩一起摔倒在地。

看着坐在地上,要爬起来的两个人,巧儿笑的轻蔑,“别跟我提什么尽孝,就你们这样的亲人,我宁可跟你们断绝关系,也不会给你们一个子儿,再敢来惹我,可就不是打一顿这么简单!”

原来跟人厮打,这般的痛快,她现在只觉得全身舒畅。

去她的女戒女训,淑女风范,全都是扯蛋,活的痛快,才是王道。

巧儿由衷的笑了,却不知,在街道的一角,斜斜的靠着一个人,手里抓着一根甘蔗,一边看着孙家门口的闹剧,一边兴致勃勃的啃着甘蔗。

过路的人,瞧见他脸上的眼罩,以及那副身板,避之唯恐不及。

倒是有两个不怕他的男子,长的獐头鼠目,瞧见沐爷身后的大黑马,背上驼着好多东西,顿时起了贪念。

乘着沐青箫一直盯着孙家门口的时候,悄悄摸到黑马跟前,飞快的拿下包袱,扛在肩上就要跑。

“你们是新来的吧?”沐青箫吐掉嘴里的甘蔗渣,回过头,一派悠闲的看着他们。

同样是啃甘蔗,沐爷的啃法,教人看着十分的顺眼,尤其是他靠着墙壁的姿势,不管怎么瞧,都有几分洒脱邪佞。

两个小贼停下脚步,其中一人,抽出腰间的匕首,指着沐青箫,恶狠狠的说道:“我二人确是从外地来的,游荡到此,只想抢些能上手的东西,不想闹出人命,小子,识相的就站到一边去,别防碍老子们做事,否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让你见血!”

沐青箫俩眼看着他们,又啃了一口甘蔗,慢条斯理的嚼着,也不答话。

那二人有点摸不透他的心思,彼此交换了个眼色,还是溜为上策,万一他一嚷嚷,招来更多人,只会更麻烦。

两人决定不理这个独眼的家伙,拽紧了包袱,转身抬脚就跑。

跑了没两步,就听见身后有风的呼呼声。

“砰!”两人被扔飞的甘蔗,打个正着,更绝的是,一根甘蔗,打倒了他们两人。

第19章 寻找尸骨

当他俩爬起来,看清袭击他们的东西,竟是一截甘蔗时,彻底爆怒了。

“他女马的,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偷袭老子,看来今儿不让你见点血是不行了!”挥着匕首的小子,举着刀锋,朝沐爷砍了过去。

沐爷就在这个时候,转了个身,用后背对着那人,在刀锋袭过来之时,沐爷仅仅反手捏住了他的手腕,一个反转,将人按跪在地,抬脚踩在他的背上。

整个过程快的不可思议,以至于后面那人根本啥也没看清,他只看见独眼男人,动了下手,接着他的小伙伴,就被按趴在地上,疼的嗷嗷直叫唤。

“嘘!”沐爷忽地转头,对地上的小伙伴,做了个噤声手势,“爷还要看戏,乖一点,别吵!”

后面的小伙伴傻了眼,发觉情况不对,返身就要跑,连同伴都不要了。

沐爷伸手在墙上抠了几下,也没看抠的是个啥,就朝身后弹了过去。

要跑的小伙伴,只感到腿上一疼,接着整个人就朝地上扑倒,牙都磕破了。

沐爷随意的晃了晃踩人的那只脚,也不管他疼的嚎天嚎地,“你们还真是新来的,以前就没听过九台镇?”

沐爷做这一切的时候,眼睛始终没离开孙巧儿。

“没…没有,爷,爷高抬贵脚,放了我们吧,只要您放了我们,小人立马卷铺盖滚蛋,”地上那人,只感觉自己的肠子都要被他踩出来了。

“白瞎了爷的甘蔗,”沐青箫心疼他的甘蔗,还挺甜的,他身上没钱,那根还是人家送的呢!

地上的人以为自己逃过一劫,连滚带爬的就要逃走。

“回来!”沐爷又发话了,声音凉凉的,瞧见孙家门口已没了人,他也不看了,转身跟着那爬着的人,他爬一步,沐爷跟一步,顺便再跟他聊聊。

“你们从哪儿来的,北边?西边?”

往前爬着的人,简直要崩溃了,“我,我们是从武阳城来的,也没抢几回,爷,您就行行好,饶了我们吧!”

沐爷像是在散步,悠闲极了,“武阳城?那可是个好地方,你想做抢劫的买卖也应该留在武阳城,为啥要换地方?”

那人爬不动了,趴在地上大口喘气。

沐青箫伸手一捞,上百斤的汉子,他提的轻松极了。

将人往墙边一扔,沐青箫就在他对面坐着,“说吧,武阳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孙家后院内,巧儿回到自己以前住过的屋子,转了一圈,在木板床的一角,找到一把匕首。

这应该是以前的孙巧儿,拿来防身用的。

可想而知,她以前过的日子,有多么提心吊胆。

屋子的一角,还有个破衣柜,打开之后,里面一股子霉味,靠近地面的隔层,已经烂的不成样子。

身上的衣服总要换下,否则她现在这身衣服穿出去,也太显眼了。

好不容易从柜子找到一件勉强能穿的灰色衣裳,带上一个简单的包袱,巧儿拉开屋门,确定外面没人,才偷着溜了出去。

她只有两天的时间,两天之后就要回到无名村。

此番单独行动,不为别的,她只想找到安家族人的尸身。

京城外的乱葬岗,听说是在一个叫黄泉村的地方。

那个地方以前就是个村子,后来闹了一场瘟疫,整个村子的人都死了,只有一个看守义庄的老汉活了下来,久而久之,那个地方就成了埋死人的地方。

不仅是犯了罪的死人会被送到那,有些无人收的野尸,也会送到那里。

巧儿并不知道黄泉村在哪里,她要找人问路。

为了不让人认出,她蒙了面,用锅底灰涂在身上。

从远处看,她这一身并不招眼,可是某个角落里,还是招了某人独眼。

巧儿不会告诉孙家人她的行踪,孙家人找不到她,根本不敢声张,只要两天之后,她能回来就成。

如果回不来…

巧儿在街上绕了一圈,看见街道的角落,坐着一个老乞丐,他好像在晒太阳,十分的惬意。

“卖包子咧!”

街边有人叫卖包子,巧儿掏了几文钱,买下几个包子,自己藏了两个,走到老乞丐身边,也不嫌弃地上脏,席地坐下,将剩余的两个包子递到他面前,“老伯,请您吃包子。”

老乞丐睁开浑浊的眼,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立马伸手去接。

巧儿也不急,将包子放在他面前的破碗里,笑了下,说道:“您老不必紧张,我只想问个路,您知道京城外有个黄泉村吗?”

老乞丐还是不动,连眼睛都闭上了。

巧儿很清楚,真正上了年岁的老乞丐,心性已十分的淡漠。

他们大多看透了世间冷暖,没什么所求。

看到事,遇见的人多了,想糊弄他们,不太可能。

“您老走南闯北,肯定知道这个地方,还请您告诉我,不为别的,只为收尸而已,”巧儿真诚的看着他,拼命抑制着心中的颤抖,她是要去收尸的。

想到家人的遗骸,被野兽啃咬的场景,她冷的浑身颤抖。

她的小弟,那么小的孩子,那么小的身躯,那么小的骨架…

老乞丐总算睁开眼睛,连歪着的身子都坐直了,脏污的脸平静极了,“丫头,死去的人,天地为墓,不一定是坏事,你孤身一人,就不怕有去无回?”

“不怕!”巧儿目光坚定,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阒。

“唉!”老乞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执念…一切都是执念,何苦呢!”

巧儿凄冷的扯开一个笑,“执念也是活下去的希望,不是吗?”

老乞丐怔了下,接着他笑了,“说的好,执念也是念,你朝着东边走,大路走到尽头过河,到了河对面,再沿着路往北走…”

他说的很详细,路并不难走,骑马要大半天的路程,毕竟有许多官家的马车,也要进进出出。

只不过普通百姓不愿提起黄泉村三个字,觉得晦气。

巧儿谢过了老乞丐,在一家客栈后面,租了匹马,用的还是沐青箫的银子。

此时已是下午,巧儿不敢耽搁,一路快马加鞭,离开了九台镇,一路往东。

第20章 渡头遇麻烦

官道很好走,到了老乞丐说的渡口,她翻身下马。

现在已是傍晚,渡口只有最后一条小船,船上只坐着船家,跟两三个船客。

巧儿正要牵着马上船,忽然身后来了一顶轿子,走在轿子前的两个轿夫,粗鲁大声的又是嚷嚷,又是推搡。

“前面的让开,我家少爷要过河,别挡着路!”

巧儿因为牵着马,渡口又是木板搭成的小轿,她退无可退,“凡事都得有个先来后到,明明是我先到的,你们排在后面,等下一趟船吧!”

估计也没有下趟船了,巧儿着急着赶路,当然不想让,再说了,他们态度恶劣,让人听了不爽。

那两个轿夫将她上下瞅了一眼,发现是个蒙着面的穷丫头,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我们叫你让,你就得让,知道我家少爷是谁吗?”

“丑丫头,江家少爷要坐船,识相的就赶紧让开,否则我们可就要动手了!”

两个轿夫叫嚣着,其中一个,伸手便要来牵走巧儿的马,另一个也作势要抓巧儿的胳膊。

小船上坐着的两三人,都为巧儿担心。

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又要遭殃了。

江家少爷那可是个彻头彻尾手混账货,强抢民女,杀人放火的事干了不少。

只要一有人告到衙门,诉状递上去的第二天,江家的下人,就会冲到受害家里,连打带砸,让他过不安生。

普通老百姓,只想求个安生度日,哪禁得住他们三番五次的捣乱。

久而久之,这位江家大少爷,被养成了目中无从,肆意妄为,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气。

他们的轿子,堵在后头,巧儿就算不想惹事,也没法后退,更何况,她是重生来的灵魂,还有什么好怕的。

巧儿避开他们伸过来的爪子,不理他们,径直放前走。

渡口没多长,走了几步,就能上船。

就在这时,轿子帘忽然掀开,露出一张称得上俊秀的脸,但那眉眼间的张狂,教人看了心生讨厌。

“怎么回事啊!谁敢拦本少爷的了,他妈的,活不耐烦了吧,本少爷可是约了人在画舫喝酒,耽误本公子的雅兴,要了你的小命!”

两个轿夫见主子生气了,也顾不得废话,硬是拽住巧儿的胳膊,“死丫头,听不懂人话是吧,非逼我们动粗,滚一边去!”

巧儿被拉扯的烦了,抽出腰上的匕首,握在手里回身,“谁敢动我!”

另一名轿夫,见她拔刀,却是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嘻笑着逗她,“哟呵,小姑娘性子挺烈,妈呀!你的脸…”

就在他们拉扯的时候,巧儿脸上的黑布,被扯掉了,露出那张半残的脸。

“这脸可真丑,晦气!”江少爷用扇子遮住半张脸,好似巧儿的脸污了他的眼睛一样。

巧儿冷笑,不退反进,朝他们走近了几步,“我的脸怎么了?是不是很可怕?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一点小病,放心,这病不传染,真的不传染!”

或许是她的语气太阴沉,也或许是她眼中带着的意味不明的笑,江公子不敢再往前,嫌弃的捂着鼻子,也防备着她继续往前走。

“你,你别再过来了,算本公子倒霉,船不要了,你赶紧滚蛋!”

还是保住自己的小命更重要,船而已,他可以再找一条,只要有钱,什么事办不成。

巧儿现在没时间跟他耗,收了匕首,牵着马,走下了船。

船上的人自然也听到她刚才的话,见她走近,都有些害怕真的被传染。

巧儿冲他们友好的微笑,指了指后面的江公子一行人,颇为无奈的小声说道:“无奈之举。”

她这样一说,大家怎能不明白。

身在最底层,总要有些手段保护自己。

看她一个面容残缺的小姑娘,孤身赶路,还要应付纨绔公子,船客对她心生了几分怜悯。

等到小船离开河岸,江公子坐在轿子里,不耐烦的催促手下人,去给他找船。

“今天真他妈的晦气,出门没看黄历,快点给我本公子找船来,多出几倍的银子,本公子就不信找不来船,醉月楼的彩碟姑娘,还等着本公子捧场呢!”

江公子骂骂咧咧的说个没完,根本没注意到,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子斜斜的靠在他的轿子旁边。

“你是谁?别把本公子的轿子弄脏了,滚到一边去!”

江公子只看到沐爷的穿着,便以为他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沐爷也不生气,脸上挂着痞气的笑,“嗳,你刚刚在骂什么?再骂一遍来听听!”

他问的没头没脑,江公子顿时恼了,抬头一见沐爷的打扮,一昱没忍住张嘴就骂。

“妈的,今天真是晦气,接连碰到两个丑八怪,回去一定得好好洗眼睛才行,来人,你们都在那傻站着干嘛,还不赶紧将这家伙赶走!”

四个轿夫,一个跑去找船,剩下的三个,统统围上来,拳头木棍,统统朝沐爷身上招呼。

傍晚的渡口,几乎没有赶船的人,这边又要打架,那些过路的,远远的避开,生怕殃及池鱼。

沐爷不紧不慢的挪了下脚步,明明是漫不经心的动作,可结局却是那三个人下一秒,都被踹进了水里。

“一帮小杂碎,天冷就在水里多待一会,”沐爷啐了一口,余光瞄见江公子要跑,长臂一伸,抓住他的衣领。

一直拖啊拖,拖到渡口的跳板上。

“你,你放开,本公子是江家少爷,你要是敢动我,江家是不会放过你的!”

江公子的爷爷,是解甲归田的五品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