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居住期间,典金归房主所有,典房人不用交房租,房主也不用出利息,房屋所有权也依然归房东,典房人拥有的只是居住权,到期后,典金一文不少还给典房人。

按照玉芝的打算,她和王氏若是要去县城做生意,典房是最划算的…

第33章 买笋鸡话里有话,吓耀祖一惊一乍

玉芝对在尉氏县城开烤鸭店的那家人颇感兴趣,开口问王老太:“姥姥,他家一开始进城,并没有典房子住吧?”

王老太常年混迹村头晒太阳听八卦兼带孙子孙女,便好好地把那家人的情况说了一番:“他家那时候哪里有银子典房子?不过是卖了庄上的宅子,得了几两银子,起初进城是赁城里金大户家的房子,后来赚了钱,才自家典了大宅子!”

王氏听得心潮澎湃,正要继续细问,王老太却问王氏:“对了,听说你家二房的玉川进了县学,现如今怎么样了?”

不待王氏回答,王老太又问:“你小姑子的亲事怎么样了?连咱们大王庄的人都知道她喜欢孙家二郎,只是孙家要儿媳妇带二十两银子的陪嫁,你家能凑出来?”

听了王老太的话,王氏和玉芝齐齐陷入沉默。

玉芝抬眼看向王氏,昏黄的灯光中她的大眼睛暗沉沉的——只要陈玉川要继续读书科举,只要陈娇娘继续想要高嫁,她们娘俩就是陈家人眼中的肥羊,陈家人一直虎视眈眈觑着时机,寻到机会就会扑上来咬上一口然后撕扯着把她们娘俩给吃了!

她们娘俩只能离开西河镇。

王氏知道女儿的想法,浑身发冷,不由自主抱住了自己的肩膀,方才的轻松雀跃和对未来的向往早已不见影踪。

玉芝伸手捉住王氏的手,用力握住,低声道:“娘,你放心,我会带您离开陈家的!”

王氏的手心满是湿漉漉的冷汗,被玉芝温暖干燥的手抓着,渐渐温暖了些,身上仿佛有了力量,整个人慢慢放松了下来。

王老太见二女儿和外孙女这个样子,心里也担心起来,唉声叹气道:“玉芝爹也真是没用…”

这句话王氏和玉芝都没有反驳,陈耀祖确实没用。

恰在这时,王大郎和梁氏抬着箩筐进来了,箩筐里是拾掇好的鸡。

梁氏一边让王氏和玉芝来看,一边道:“已经冲洗干净了,鸡胗子、鸡心和鸡肝都塞鸡肚子里去了!”

玉芝看了看,发现舅舅和舅母把鸡收拾得极为干净,而且为了防止血水渗出,还在箩筐下面垫了一层油布。

她心里满意,便笑盈盈道:“舅舅舅母做事真利落!”

梁氏也笑了:“事情要不就不做,做了就要好好做。你和你娘给我们生意做,让我们赚钱,我们开心还来不及呢,自然要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了!”

玉芝听了,心里一动,道:“舅母,如今天暖和,你再多孵几窝小□□,若是还有余力,再养几头猪…”

见梁氏一双清澈的杏眼看着自己,玉芝不慌不忙解释道:“我每日做卤肉卤鸡,每日都需要买猪肉和鸡,买别人的是买,买舅舅舅母的也是买啊!”

梁氏心里欢喜,笑了起来:“多谢多谢,我明日就开始准备孵小鸡,再去集市上买几头小猪!”

玉芝和舅母聊着家常,手下却没停,一直在细细检查每一只鸡,确定都是肥嫩的小笋鸡,这才放下心来,笑着看向王老太:“姥姥,把家里的戥子拿过来吧!”

王老太一听,就知道外孙女是要掏银子了,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她毕竟是乡下老太太,颇有一些重男轻女,觉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万一闺女拿走娘家十只鸡,却赊账不给钱,那可怎么办?

她忙笑嘻嘻道:“我这就去拿!”

一溜烟起身进了东暗间。

梁氏见了,笑着低声和王氏解释:“咱娘就这样,一听说有银子,就浑身都是力气,走路一阵风!”

王氏和玉芝都笑了起来。

玉芝掏出荷包,倒出了些碎银子,约莫七八钱。

她看向梁氏,双目清澈晶莹,目光诚挚:“舅母,一只小笋鸡七分五银子,十只一共七钱五分银子,您看这样可以么?”

梁氏当即笑了:“自然是可以的,说起来还是我们沾光了!”

她是个明白人,心里清清楚楚,按照市价的话,每只小笋鸡七分银子,玉芝按照七分五银子一只来收,其实已经照顾自家了。

玉芝笑眯眯道:“舅母的小笋鸡又肥又嫩,收拾得也干净,价钱高一些也是应该的!”

这时候王老太拿了戥子出来。

玉芝称了碎银子,发现总共八钱,也不计较,直接把碎银子给了舅母梁氏——她已经发现了,在姥姥家当家的是舅母,而且舅母也是姥姥家的明白人!

事情办完了,王氏和玉芝便要告辞。

梁氏忙拿出了家里的背笼,吩咐王大郎:“大郎,你去送二姐和玉芝!”

王大郎答应了一声,刚接过背笼,外面就传来了陈耀祖的声音:“岳母,大郎,我来接玉芝娘俩了!”

夜已经深了,晚上没有月亮,夜空星辰璀璨。

陈耀祖背着背笼,王氏和玉芝跟着他,三口一起出了大王庄。

这条路是走熟的了,用不着打灯笼,一家三口默默走着路。

走到了大路上,玉芝忽然问道:“爹,你出来的时候锁门没有?”

陈耀祖:“…”

四周的空气似凝滞了下来。

王氏和玉芝都猜到了:“东厢房的门你没锁?”

“我走得急,忘记了!”陈耀祖有些烦躁,“破家烂业的,就算不锁门,又怎么了?难道还怕贼偷?”

王氏失望了太多次,早失望透了,抿着嘴一句话也没说,衣袖里的双手紧握成拳,恨不得撕碎陈耀祖。

玉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我今日新买的布在屋子里放着…”

陈耀祖:“…”

想到自己的娘和妹子的为人,他心里浮起一丝担心。

玉芝看了看道路两侧沉浸在黑暗中的高大的白杨树,悠悠道:“我这段时间赚的银子也都在屋子里放着…”

陈耀祖:“…”

他当下开始加快了步伐,渐渐变成了小跑,最后背着背笼跑了起来。

王氏见状,也要追上去,却被玉芝拉住了。

玉芝在夜色中轻轻笑了:“娘,我吓我爹的!”

王氏悬着的那颗心这才回到原位,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玉芝轻轻道:“不过银子的确在屋子里。”

王氏:“…”

她忍无可忍,抬头在玉芝脑袋上捶了一下:“你这臭丫头,一句话不一下说完!”

玉芝伸手拉住了王氏的手,笑嘻嘻道:“娘,咱们跑快些追爹爹去!”

母女两个拎起裙裾,向前飞奔而去。

第34章 寻机会家贼难防,窥踪迹投桃报李

陈家今晚有点安静。

大房的王氏有事带着女儿陈玉芝回大王庄娘家了。

三房董氏的娘家今日杀猪,按照西河镇的规矩,杀猪时猪头和猪下水归主家,因此董家熬了一大锅杀猪菜,董氏的兄弟董二郎为了让外甥玉和吃些荤腥,傍晚的时候过来把玉和接走了。

吃晚饭的时候娇娘就打起了主意,因此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大哥,大嫂和玉芝去了大王庄,今晚回不回来了?”

陈耀祖随口道:“自然是回来的!”

陈娇娘眼珠子一转,眼里带了一丝笑意:“那这么晚了,天又这么黑,她们娘俩怎么回来呀?”

陈耀祖端着碗喝玉米红薯粥:“我喝完粥就去接她们。”

陈娇娘似偷到油吃的小老鼠,眼睛亮晶晶的:“大哥,你快走吧,玉芝性子急,万一等不及你去,非要自己回家,那可怎么办呀!”

她撇了撇嘴,酸溜溜道:“大嫂和玉芝可都生得如花似玉!”

陈娇娘又装模作样看了看正房外面黑魆魆的院子:“今晚真的好黑啊!”

这下子陈耀祖有些急了,仰着头“唏哩呼噜”把碗里剩下的玉米红薯粥给喝了,放下空碗,一抹嘴,和陈富贵王氏打了个招呼就背着背笼急急出去了。

陈耀文在旁边看了,总觉得有些怪,待董氏洗了碗筷收拾了灶屋,便也跟着董氏回了西厢房。

正房堂屋只剩下陈富贵、高氏和陈娇娘三口了。

陈富贵晚饭时喝了半陶瓶酒,此时正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

高氏和陈娇娘剥着吃带壳炒的花生。

约莫过了一盏茶工夫,陈娇娘起身拍了拍手,把手里的碎花生衣拍得到处乱飞。

高氏见状,也不在意,把剥出来的花生搓掉红色的花生衣,露出白生生的花生米扔到嘴里,“吧嗒吧嗒”咀嚼着。

陈娇娘探头出去一看,发现西厢房已经熄了灯——三哥三嫂已经睡下了!

她得意一笑,回到堂屋继续吃花生。

约莫三哥三嫂睡熟了,陈娇娘这才站起身,探头出去低低叫了一声“三哥”。

西厢房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她又叫了一声“三嫂”。

还没有动静。

陈娇娘得意洋洋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终于睡熟了!”

她轻手轻脚出了门,走到东厢房明间门外,轻轻一推,发现房门虚掩着,一推就开了,心里一阵欢喜,忙回到堂屋,低声道:“娘,把油灯端过来!”

高氏很快就端着油灯过来了,见到女儿的神情,她什么都明白了,忙低声交代道:“小心点,别露了马脚被发现了!”

陈娇娘笑嘻嘻道:“娘,我晓得!”

她接过油灯小心翼翼又去了东厢房,轻轻道:“这段时间陈玉芝卖了那么多卤肉,一定赚了不少钱,我一直等着这个机会呢,没想到这么快就等到了!”

高氏也跟着走了进去:“这丫头起早贪黑地忙,攒个两三两银子总是可能的;还有你大哥大嫂,这些年不知道攒了多少私房钱了,咱们找到的话,统统拿走,让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咽下去!”

东厢房堂屋里弥漫着一股极鲜美的肉香,陈娇娘刚要去找卤肉,却想起自己这次的目的是银子,便掀开北暗间门上挂的布帘,先进了北暗间——这是陈玉芝的房间,银子应该就在这屋子里,这么小的屋子,又空荡荡的,应该很好找!

陈娇娘端着油灯,打量着陈玉芝的房间,发现里面干干净净的,只有一张床、一个衣箱,一个床头柜和一个摆在窗前的破桌子旧椅子。

床上被褥枕头都收拾得齐齐整整。

衣箱上连锁都没有。

床头柜上放着一盏油灯。

破桌子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窗台上则摆着一个不起眼的土陶瓶,里面插着一枝已经盛开的浅粉桃花。这种土陶瓶是陈富贵喝酒常用的,家里有不少,也没什么稀罕的。

屋子里空荡荡的,似乎流荡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可是细闻却又闻不到。

高氏见女儿只顾看,忙低声道:“快找吧,不然你大哥大嫂他们回来了!”

陈娇娘得意一笑:“放心吧,娘!从西河镇到大王庄,一个来回起码半个多时辰,再加上王家必定要招待大哥喝茶说话,又得浪费些时间,咱们急什么!”

她说着话,却走过去把油灯放在了床头柜上,开始翻玉芝的床褥。

高氏见状,便过去打开衣箱开始检查。

母女两个把床铺和衣箱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找到——床铺上太干净了,除了被子、褥子、床单和枕头,真的什么都没有;衣箱里倒是有几件旧衣服,里面夹了些干刺玫花,闻着有一股淡淡的芬芳,却连一粒银子一枚铜钱都没有。

高氏见娇娘眉头皱着,忙低声道:“娇娘,你把枕套取下来看看!”

陈娇娘“嗯”了一声,道:“娘,你把陈玉芝这小贱人的衣服一寸寸捏捏,万一银子藏在里面呢!”

高氏答应了一声,母女两个都细致地忙碌了起来。

母女俩花费了半日,床上的枕套陈娇娘被拆了下来,被套也被她拆了下来,乱哄哄扔了一床。

衣箱里的衣服也都被高氏一寸寸捏过了,捏过的衣服都乱糟糟扔在了地上。

高氏和陈娇娘母女俩面面相觑——陈玉芝到底把银子藏到哪里去了?

陈娇娘想了想,当下拿出帕子裹住脑袋,在下巴下面打了个结,又用自己的油灯点着了玉芝房里的油灯,然后把自己的油灯放在了床下,自己先跪在了地上,压低身子,趴在地上一耸一耸拱进了床底下——她先前可是用这个法子从大嫂王氏和三嫂董氏那里偷到了她们藏在床下的陪嫁首饰!

高氏见状,忙蹲下道:“细细找,不用急,这屋找不到,咱们去南暗间你大哥大嫂卧室找!”

陈娇娘在床底下找了半日,没找到,便顾不得地下脏不脏了,翻了个身,仰躺在地砖上,就着油灯光看床板下面有没有东西——床边光秃秃的,除了蛛丝和灰尘,什么都没有。

高氏有些性急,便道:“娇娘,你先在这屋慢慢找,我去你大哥大嫂卧室找找看!”

她拿了玉芝房里的油灯,往南暗间去了。

在玉芝的记忆中,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奔跑过了,也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自由,轻盈,轻捷,无拘无束,精力充沛——这是前世被禁锢在永亲王府内宅的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陌生的感觉。

为了这份自由,她也要继续努力。

因为拥有自由,她才能去打探阿沁的消息,才能去寻找阿沁。

至于找到阿沁以后做什么,玉芝也早计划好了,如果将来找到阿沁,她就悄悄留在距离阿沁不远的地方,看着阿沁,保护阿沁,谁若是敢对阿沁不利,她拼死也要护着阿沁!

当然了,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打听阿沁的消息。

陈耀祖此时心急如焚,背着盛着十只小笋鸡的背笼跑得飞快,可是毕竟背着东西,很快就被王氏和玉芝撵上了。

一家三口一起跑着,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偶尔响起一声老鸹叫,凄厉得很,却都顾不上了。

三房住的西厢房内静悄悄的。

董氏习惯了儿子玉和在身边,如今儿子乍一离开,莫名地觉得空虚,熄了灯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董氏睡不着,却发现丈夫陈耀文那边毫无声息便道:“玉和他爹,你也没睡着么?”

陈耀文若是睡着了,呼噜声可是震天响,这样安静,应该是没睡着。

听到妻子说话,陈耀文翻了个身,“嗯”了一声。

董氏这会儿真是想玉和了,便道:“玉和这会儿不知道睡没有,他那么爱吃肉,今晚可是要吃个够了!”

陈耀文想象了一下儿子大口吃肉的景象,在黑暗中笑了:“玉和这孩子这小子终于解馋了!”

董氏笑了:“不过自从大嫂和玉芝开始卖卤肉,玉和可是沾了大嫂和玉芝不少光,卤肉,卤排骨,卤大棒骨,还有卤鸡心,馄饨,芝麻糖烧饼,可真是吃了不少…”

陈耀文被董氏说的都有些饿了,肚子叫了一声。

董氏坐起身,伸手摸了摸陈耀文的肚皮,口中却道:“大嫂和玉芝对咱们好,咱们可不能忘恩负义。”

陈耀文闻言,当即也坐了起来——他想起晚饭时娇娘的异常了——轻轻道:“大哥去大王庄接大嫂和玉芝了,娇娘今晚有些怪…”

第35章 助波澜黄雀在后,捉家贼顺水推舟

董氏一听就明白了,立马想起了高氏和陈娇娘这些年小偷小摸的“光辉事迹”,忙推了陈耀文一下:“咱们悄悄看看去!”

两口子起身穿了鞋,蹑手蹑脚走到窗前,拔出门闩,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挤在一起向外看去,却发现东厢房的北暗间和南暗间都透出灯火——里面有人!

董氏轻轻道:“我一直没睡,没听到大哥大嫂和玉芝回来的动静啊!”

陈耀文也有些懵:“我也没听到!”

两口子相视一看,心里都明白了——高氏和陈娇娘怕是又犯旧毛病了!

陈耀文和董氏都屏住了呼吸,屋子里一时有些静。

片刻后,董氏用极轻的声音道:“玉和他爹,我问你,若是这家贼被大哥当场拿住,大哥会不会也想分家啊?”

“应该会吧!”陈耀文心里一激灵,“都这样了,他若还想维持着这个家,那可真是傻子了!”

董氏的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若是分了家,咱们两口子好好干活,再学大哥、大嫂和玉芝做些小生意,玉和是不是就能吃饱了?”

陈耀文深吸了一口气:“你说吧,我都听你的!”

董氏凑到陈耀文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

陈耀文答应了一声,夫妻俩轻手轻脚关上窗子,插上窗闩,然后出了房门,一个踮着脚尖往东厢房去了,一个轻手轻脚往大门方向去了。

陈娇娘从床底下钻了出来,顾不得拍去头上和衣裙上的灰尘,气哼哼去明间拿了捅炭炉的铁钎子,跪在床前,一个个翘起地上铺的地砖,想看看陈玉芝是不是把银子藏在地砖下面了。

翻开一个,没有。

又翻开一个,还是没有。

她翻得性起,索性把床前那三排地砖都翻了起来,却依旧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