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一时语塞,转头面向瑾瑜,“我…我不能说,李二狗你能不能答应我,别告诉其他人?我也会为你守口如瓶,绝不告诉任何人你不是傻子的,我发誓。”

瑾瑜听着冬青认真的语气,答应道:“好,我不说,但是我并非装傻,我不是李二狗,原来的李二狗不知道去了何处,我是李瑾瑜。”瑾瑜如实相告。

冬青有些迷糊,“你在说什么?李家一家人都说你是李二狗,难不成你与李二狗长得十分相似?李大狗错认了人把你给背回来?那真正的李二狗呢?他会不会已经冻死在山里了?”

“不是。”瑾瑜有些头昏,慢慢道:“确切来说,我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只是一缕孤魂,阴差阳错附身到李二狗肉身上,真正的李二狗,可能摔下去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或者沉睡在身体某处,倒白白便宜了我。”

“冬青,你能给我说说这是什么时间吗?外面都是什么样的?”

“你…已经死了吗?”冬青难以消化如此灵异的消息,吞了吞口水。

却还是回答瑾瑜,“现在是大黎华元十二年,外面…还算太平,没有战乱,有高官,有贵族,有商贩,有农夫,有奴仆,还有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乞丐。”

瑾瑜默默听着,待冬青说完才道:“我确实已经死了,从出生就重症心脏衰竭,以为人定胜天,苟延残喘硬挨到二十六岁,最终还是死在了急救室的病床上,让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或许冬青你听不懂我说的很多东西,但像我这种附体不同时空的现象,在我们家那边,叫做穿越,我不是鬼,而是借李二狗的身体活过来的人,你不要害怕。”

赶上穿越大军,可瑾瑜很茫然。

过去二十六年,父母总是小心翼翼,弟弟很小就很懂事,一家人这样护他到二十六岁。

直到最后,他都是家里的负担,从出生到死亡,没能让父母舒心一天。

也许死了也好,希望爸妈和瑾榆只伤心一阵,让他随着时间淡去。

从此他不再是父母的负累,不再让家人日日见着自己而愁云惨淡。

冬青沉默半晌,最终问道:“你还会回去吗?”

“大概回不去了。”穿越这件事发生的几率就已经微乎其微,再能穿过来穿回去岂不是神乎其神?而且回去能去哪?回到那具残破的身躯上继续害人害己吗?

“那就替李二狗好好活着,别突然离开,让这边李家二老也白发人送黑发人。”冬青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李瑾瑜与李二狗合二为一,便不是病秧子或者傻子,而是一个身体强健心智健全的男儿郎,至少一方父母不再忧愁。

“这件事不是我说了能算,只要真正的李二狗不回来,我可能就要在这里安家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占了李二狗的身体,自然会为他给父母尽孝跟前。”

瑾瑜伸手给冬青掖了掖被子,“天晚了,快些睡吧,我们改日再说,我给你说说我家那边是什么样的。”

冬青僵硬了一瞬,瑾瑜收回手她便背过身子,拉被子捂了半张脸,闷声闷气,“嗯,你也早些睡。”

夜色静谧,白雪荧光,呼吸微凉,最后只剩下被褥摩擦之声。

半夜白雪过后,天空厚厚的云层撤了个干净,露出蔚蓝的颜色,晨光如期而至,随之而来还有一缕金色的阳光。

翠枝大清早就把大狗叫醒,让他拿上昨日季老头写的方子,往镇上跑一趟,给二狗把药给抓回来,也好早日康复。

大狗在外两个月好不容易回家,看着自家媳妇儿坐在床边穿衣裳,那曲线分明的侧影勾得心痒痒,伸出大掌揽上翠枝的腰,一个用劲儿压在了身下。

一脸餍足的大狗神清气爽,拿上媳妇儿烙的苞米饼,迎着阳光大步朝镇上去。

瞅着翠枝忙进忙出,面上气色明显红润不少,王氏与李老汉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来年收成好的话大狗就不用出门揽活儿了,只要小两口恩爱,以后的日子总会越来越好。

突然想起二狗小两口不知道怎么样了,王氏对门口的翠枝喊了一声,“对了翠枝,你去看看二狗和冬青醒了没有,醒了的话让他们起来走走,晒晒日头去去霉运。”

“我知道了娘。”翠枝擦擦手,轻手轻脚推开二狗的房门,只见两人睡得十分香甜,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冬青头枕在二狗胸膛,二狗下意识环住温暖柔软的冬青,男的俊郎女的柔美,画面万分和谐。

翠枝心里偷笑了一下,看来二狗和冬青很合得来,如此她就不用担心了。

翠枝又轻轻退了出来,咯吱一声关上木门,反正日头在天上,过会儿吃了饭一样可以晒。

瑾瑜一向浅眠,或者是睡足了,木门关上的声音让瑾瑜恢复清明,他很久没有这样质量的睡眠,此次可能托摔到头的福。

怀中温香软玉,瑾瑜低头就看到冬青乖巧的睡颜,肤色细腻莹白,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般,三千青丝如绸缎铺满他的臂弯,呼吸声几不可闻。

瑾瑜嘴角忍不住往上扬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胸中蔓延,抱着冬青一动不动,怕动一下就惊醒了怀里的小女子。

可惜天不从人愿,冬青纤长的睫毛扑闪一下,慢慢睁开了眼睛,入眼一片暗青色,浑厚的男性气息充斥鼻腔,刚醒的冬青有些茫然,视线上移只见瑾瑜满是笑意望着自己。

“醒了吗?睡得可好?”

冬青一瞬如同熟透的番茄,原来入眼的暗青是瑾瑜的胸膛,此时一低头鼻尖便杵在瑾瑜的胸口。

许是因为天气太冷,夜里熟睡之时无意识往热源靠拢,以导致如今的尴尬处境。

慌忙退出瑾瑜的怀抱,冬青转过身四处找昨日翠枝帮她脱下的外衣,“睡得挺好的,你呢?”

她确实睡得十分安稳,一夜无梦,可她好像枕着李瑾瑜的手臂醒来,这让别人如何睡得好?

瑾瑜怀里一空,“我也睡得挺好。”

看着冬青慌乱的背影,瑾瑜不禁好笑,掀开被子迈开长腿跨下床,拿起翠枝昨天放在床头冬青的衣裳,抬手为冬青披上,“别看出了太阳,化雪的天很冷,多穿一些。”

“嗯。”冬青低着头,默默系着腰带,突然想起她和李瑾瑜在李家人眼里都是傻子,怎么可能自己把衣裳穿戴整齐?

刚一抬头,瑾瑜看到冬青脸上的青紫有些心疼,便笑道:“别怕,我总不能一直演个傻子,准备借此机会告诉他们我摔一跤把脑子摔好了,日后也方便行事。至于冬青,你不愿告诉我你为何要扮演傻子也无妨,以后你只需跟在我身后就好。”

瑾瑜说着已经穿戴整齐,随后朝冬青走过去,冬青后退了小半步,瑾瑜的身高给她不小的压力。

突然瑾瑜蹲下身子,半跪在冬青跟前,伸手打散冬青系了一半的腰带,重新仔细给她系上。

冬青还要继续扮演傻子,衣裳只能是瑾瑜给她穿,冬青自己系的腰带和旁人系的打结方向不一样,细心之人定会发现端倪。

冬青如遭雷击愣了片刻,赶紧去拉半跪于她身前的瑾瑜,“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堂堂八尺男儿,怎能如此随便对我一个女子下跪?快起来,我受不起。”

瑾瑜按住冬青拉他的手,“冬青,无论外面是何规矩,但既然你是我李瑾瑜的妻子,你我便不存在高低贵贱之分,哪怕膝下真有黄金,我也愿意尽数送你。”

冬青愣愣看着瑾瑜真诚的眉眼,任由瑾瑜为她整理衣装,梳理长发。

奈何瑾瑜不会挽发,只是给冬青绑了个马尾,长长的头发扎在脑后,不加粉饰,难掩冬青清美容颜。

冬青低着头,“我曾经是个婢女,主子把我发卖给了人牙子,我害怕被卖进妓院,一路装疯卖傻,最终被李家买来给李二狗生子,所以…我们并非夫妻,我不过是个银钱换来的货物罢了,名不正言不顺。”

额前碎发在冬青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看不清神情。

瑾瑜沉默片刻,轻轻牵起冬青柔若无骨的手,拉着她往外走,“无事,会名正言顺的,相信我。”

冬青抬眼看着瑾瑜高大的背影,不知为何眼眶有些发热。

第7章 新生

感受着这具身体强有力的心跳,瑾瑜整个人都充满了朝气,握住冬青的手紧了紧,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

听得李二狗的房门响动,王氏从堂屋探出头,刚想招呼翠枝,还未开口,就看到自家傻儿子牵着刚买回来的儿媳走了出来,身姿神态皆与往些时日判若两人。

王氏猛然有些吃惊,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直到瑾瑜牵着冬青跨进堂屋,王氏都一脸错愕看着瑾瑜。

因瑾瑜昨日看不真切,听个依稀,未能知晓眼前的妇人是何身份,不敢贸然搭腔,只是望着王氏微笑。

冬青前后看了看,一步跨上前,“嘿嘿嘿娘,肉汤!”

瑾瑜会意,亦上前躬身,“娘,昨夜睡得可好?”

王氏惊讶得大张嘴巴,来不及回答瑾瑜,如见鬼一般跌跌撞撞朝门外跑,一行跑一行喊道:“他爹!他爹你快进来!”

“娘,出什么事了?”翠枝听见王氏的喊声,慌慌忙忙从灶屋出来,手里还捏着一把勺儿。

王氏拐个弯来到翠枝跟前,指向瑾瑜和冬青所站之地,“二狗!二狗他…”

“二狗怎么了?”,顺着手指,翠枝看到并肩而立的瑾瑜和冬青,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王氏又气喘得厉害,翠枝不免有些着急,“我刚刚去看时,二狗和冬青睡得好好的,现在他们都好生生立着,这有什么不好吗?”

“不是。”王氏好不容易组织好言语,“我是说二狗他…好像…好了。”

“好了?”翠枝心头忽然突突跳了一下,一瞬摸不清王氏说的是什么意思,“季大夫说过二狗只要醒过来就算好了,头上的口子是皮外伤,这一夜过去定然已经结痂,等大狗抓药回来再养几天,二狗就会完全好的。”

“哎呀娘不是这个意思。”王氏凑到翠枝耳边,“娘的意思是…二狗好像不傻了,他刚刚叫了我娘!”

“怎么可能?”翠枝脱口而出,莫怪她不信,她入李家门三年,二狗一直闷声不响,两眼无光,穿衣洗漱都得人帮着,一点好转的迹象也无,这足足傻了二十年的人,怎可能说好就好?

翠枝朝二狗与冬青走去,试探道:“二狗,我是嫂子,你可认得我?”

“嫂子。”瑾瑜喊了一声,未说认得与否,他亦不知道此前的李二狗傻到什么地步,不知道李二狗是否认得全家里众人。

翠枝动了动嘴唇,喃喃低语,“真的好了…”

百思不得其解,“娘,二狗真的好了!”

王氏喜极而泣,看着身姿挺拔的瑾瑜,眼泪止不住往外流,“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翠枝快去把你爹叫进来。”

“娘…您别哭,摔了一跤开了窍,从今往后我都会如此,如今我脑疾痊愈,娶得娇妻,娘应该高兴才是。”瑾瑜拉着冬青,一边忙着安慰王氏。

“娘这就是高兴的。”王氏不禁想起自二狗降生,发现二狗没有心智后,至今二十来年的心酸,一时情难自抑。

李老汉在屋子山墙边的竹林里选取竹子做竹篓,听得这个消息有些难以置信,脑中思绪万千,快步跟着翠枝走进院子。

只见昔日一脸呆愣双目无光的小儿子,一手牵着媳妇儿,一手安慰老娘。

冬青面若芙蓉,犹塞桃花,在阳光下白里透着粉,瑾瑜星眸朗目,嘴角弧度上扬,笑得温润,如冬日暖阳。

两人并肩立于青天白雪之间,仿佛天作之合的金童玉女。

这是李老汉见过最好看的画面,他的小儿子本该如此。

李老汉一时激动得无法言语,与王氏双手相握,半晌才道:“这就好,这就好,他娘不要哭了,这下咱们老两口百年之后也就能安心去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李老汉和王氏把昨天因翠枝阻拦而搁置的猪脚从房梁上取下来,洗刷干净烧在火上,二狗的傻病都好了,就该吃好吃的庆祝一番。

饭好之后翠枝拿了个土大碗,将煮好猪脚盛一碗藏在柜子里,才开始准备盛饭菜上桌,一行说,“大狗去镇上给二狗抓药去了,不能回来吃午饭,那碗猪腿子给大狗留着,等他回来我给他热一下。”

王氏赞许的点点头,“还是翠枝你想得周到。”

对这个儿媳,王氏很满意。

无论什么事都能把家里所有人顾全,有主见,就算大狗什么都听翠枝的,日后让翠枝当家也不错。

说起来二狗已经不傻了,以二狗的样貌和他们李家的情况,应该很容易就能娶到一房精明能干的媳妇儿,可是昨天他们自作主张给二狗买了傻媳妇,如今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王氏看了看一旁乖巧坐在凳子上的冬青,踌躇着把这事给几个人说了一下。

李老汉眉头皱到一起,“这可是个问题,若是冬青这丫头不傻也就罢了,做二狗的媳妇儿实在是般配,二狗你怎么说?要是看不上这个傻丫头做媳妇,咱想想办法把冬青转手卖出去吧,改天用这个钱再添点去娶一门体面的亲事。”

三个人齐齐转头,六只眼睛紧紧盯着瑾瑜,二狗已经不傻这个事实给他们不小的冲击,期盼着二狗说出个所以然来。

瑾瑜看了一眼冬青,两人目光相触,冬青立刻低下了头,她又在奢求什么?与二姑娘的十年情义不过弹指一挥就破灭,何况只是相识一夜的男子。

轻叹一声,瑾瑜微微摇头,“既然冬青已跟我同床共枕,便有一份情义在,自此她就是我的妻子,怎能将自己的妻子转手卖出去?”

“这…”王氏有些拿不定主意,“此前也就算了,二狗好了还娶个傻媳妇儿,咱们家总有一个心智不全的痴儿,旁人指不定怎么说我们,之前就有人说李家祖上缺了德才报应在二狗身上。”

自己肚里生出来的儿子,傻的时候都寻思着找个精明能干的主儿,如今好了自然想要个清清白白又机灵的姑娘家做儿媳。

可也不好就这样把冬青这个傻丫头给推出去受苦,良心过不去。

瑾瑜准备说服王氏,翠枝想了想却道:“娘,咱好好寻思一下,昨日冬青刚进咱们家门,今日二狗就好了,这不是说明冬青是福星吗?也许咱们家命数在那里,家里注定要有个傻了的,傻媳妇儿总比傻儿子好,就留下冬青吧,只要二狗不嫌弃就好。”

瑾瑜只得跟着点点头,“大嫂说的有理,冬青就是我的福星,断然不能做缺德事将她随手卖出去,在我傻的时候咱把冬青买回来,如今我好了就巴巴的卖出去,人言可畏,冬青她心智纯良,若落到恶人手里遭了毒手,就是我们造的孽。”

瑾瑜伸手在桌底握住冬青柔荑,给冬青一个安心的眼神,李家人如今跟冬青没有太多情感,但并非铁石心肠。

冬青不是傻子,有自主意识,他会尊重冬青的意愿,给她找个去处,而非作货物随手转卖。

冬青微微挣了一下,便任由瑾瑜握着,她已经看不清人心,或是从来没有看清过,害怕别人对自己好,因为她不知道那份情里有几分真假。

听瑾瑜口齿清晰说得有条有理,李老汉心头的喜意难掩,“好!既然二狗这般说法,那咱就留着冬青这丫头,虽然人傻了点吧,但是冬青长得好,跟咱二狗站在一起特别的顺眼。”

“成吧,那就留下。”王氏听劝,瞅着冬青的模样,心里那道坎也就过去了,二狗要是重新说一门亲,那肯定不如冬青长得好,万一把冬青送走二狗又傻回去怎么办?他们李家还要背上不好的名声。

瑾瑜松了口气,望向翠枝,有些感激。翠枝本紧紧看着瑾瑜一举一动,见瑾瑜望向自己,眼神清透,她目光竟忍不住有些躲闪。

“爹,娘,既然我已经不傻,为庆祝新生,能否改个名字?”

瑾瑜出声询问,他用习惯了自己的名字,旁人叫他二狗一时难以适应,总是反应不过来那是在叫自己。

李老汉吸了口烟斗,烟雾熏得他眯着眼睛,“这事也不是不行,只是咱们家没人识字,也不知道取什么名字好,而且重新取个名字也用不上,咱们叫你二十年的二狗,村里人都叫习惯了。”

“自然,这只是形式上而已,我已至弱冠之年,那就取个字吧,你们依然叫我二狗也行,就当做是小名,从今往后,我姓李名全字瑾瑜。取名为全,只期望从今往后身心健全,家庭美满。”

“行,二狗你说什么都行。”王氏脸上笑开了花儿,这二狗开了窍,看上去比他们家所有人都聪明。

李老汉亦点头不止,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得院子里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翠枝啊,听说我那弟媳给傻二狗买了个傻子媳妇儿?叫出来大伯母瞅瞅啥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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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傻妻

人未到声先至,王氏闻声脸一沉,她这个大嫂赵氏,一直跟自己不对付。以前二狗爷奶在世时,明捧暗打什么都要占上风。

这前脚刚把冬青买进门,赵氏就赶着来看他们家笑话。

二狗的父辈李老汉只有一个兄长,也就两兄弟,人丁不旺,爷奶把传宗接代天天挂嘴边,让两个儿媳可劲儿生养。

王氏虽然头胎生子,但这么多年只有大狗二狗两个儿子。赵氏能生养,一连生了三个儿子才生闺女,自认在家里地位比王氏高一头。

二狗出生是个傻的,赵氏嘴上安慰王氏,脸上的喜意却藏也藏不住。

瞅着赵氏的笑脸,二狗怎么说都是王氏身上掉下来的肉,从此就记恨上了这个嫂子。

后来祖辈过世,赵氏忙不迭就撺掇大伯子分了家。

王氏想,赵氏可能是怕自家二狗不会干活要人伺候,到时吃饭的人多,干活的人少,拖累大伯子他们一家。

谁能想到二狗傻归傻,干活是一把好手,虽然人丁不如大伯子家旺,但自家条件也不至于吃了上顿没下顿。

如今二狗摔一跤因祸得福,直接就痊愈了。

想到此处,王氏挂起笑容,起身迎了出去,“大嫂,吃饭了吗?今儿个怎么有空来串门?”

赵氏身后还跟了一行人,大伯子一家都往这边来,大伯子和赵氏,三个儿子三个媳妇儿,还有几个大大小小的小豆丁,看上去浩浩荡荡一群人,把院子都占满了。

大伯子赶紧上前打圆场,“桂花别听你嫂子瞎说,我们是听说二狗这么些年终于要娶媳妇儿了,虽然这些年闹灾荒请不起席,但是自家人终归要认识认识,这不,我就带了一家人都过来相互见见。”

王氏还没开口,瑾瑜已经牵着冬青从堂屋走了出来,身姿挺拔,不卑不亢,“瑾瑜携妻子冬青见过大伯,大伯母,几位堂兄,都别站着,这边有凳子,快请坐。”

随后转向翠枝,“大嫂,还想烦请你烧些开水招待大伯一家,一路走过来应该有些渴了。”

“好。”翠枝应着转身去灶屋,看着大伯全家一脸见鬼的表情,翠枝着实忍不住想笑,一股扬眉吐气的感觉盘旋,手上添柴的动作都轻快了几分。

“这这这,这是活见鬼了?这还是二狗吗?!”赵氏指着二狗,震惊得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前些天她在镇上还看见下货的大狗二狗,一如既往的呆愣,怎么几天没见,不止说话利索了,看上去整个人都脱胎换骨的模样。

瑾瑜一本正经戏谑,“大伯母不必惊慌,我是二狗也不是二狗,昨夜摔了一跤,醒来便觉心灵通透。就在方才,为庆贺脑疾痊愈荣获新生,我取了大名与字,以后叫做李全,字为瑾瑜,却没有丢弃二狗两字,留作小名,所以我依然是二狗。”

赵氏盯着瑾瑜看了半晌,一把将王氏拉到一旁,与大伯一家围在一起,悄声道:“桂花啊,不是嫂子要多心,这二狗怎么可能摔一跤一下子就好了?他在哪儿摔的?要不要找个先生看一看?指不定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找上二狗呢。”

王氏脸色复杂,“大嫂,二狗好了是天大的好事,怎么到了你口中就成了不干净的东西?咱们家一穷二白人丁不旺,不干净的东西要找也是找上你们家人气儿多的地方。”

王氏也不是没怀疑过,可那又如何?二狗这么些年甚至没叫过她一声娘,也不知道认不认得她这个怀胎十月含辛茹苦的老娘。

既然二狗只是一个躯壳漫无目的的活着,如今的模样又有何不可?无论什么原因,她更喜欢现在的儿子,二狗如此对谁都好。

赵氏气得脸色难看,她大儿媳小赵氏赶紧安慰,“娘别生气,堂弟好了婶子正在兴头上,你倒是担心二狗,但是扫了婶子的兴,任谁都会不高兴,娘和婶子都心直口快好心办坏事,别生气。”

众人沉默了片刻,赵氏抬眼看瑾瑜,扫到瑾瑜身后的冬青又是一惊,“那就是你们昨天给二狗买的媳妇儿?”

因为二狗傻病好了这事儿,过来李老汉家的初衷都丢在了一边,这姑娘的模样十分出挑,细皮嫩肉看着水灵灵的。

赵氏的几个儿媳在注意到冬青后,忍不住相互看了看,本来她们几个在清水沟算是长得标致,如今一个对比可谓是相形见绌。

王氏本已经折身,打算去灶屋给翠枝搭把手,赵氏却又把她给拽了回去。

王氏有些不耐,“又怎么了?大嫂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不成?”

赵氏瞅了瞅冬青,声音压得很低,“桂花你先别恼,不是我说,你们怎么会买到这丫头的?我听说有钱人家会随意买卖家里的小妾通房,这丫头的模样…”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若非有钱人玩弄过后丢弃的小妾,像冬青这么标致的姑娘,怎么着也不可能卖到穷山沟。

方才打圆场的儿媳此时没吱声,她们打心底也觉得这种解释才合理。

“大嫂你就见不得我们家好是吧?有钱人家的小妾也轮不到这个穷山沟,会被卖进勾栏院。冬青是因为受了刺激傻了不识世事,刘婆子没法脱手才贱卖在清水沟的。”王氏心中恼怒,声音一时有些大。

瑾瑜神色一冷,“大伯母,无论冬青傻不傻,是什么来路,她都是我李瑾瑜的妻子,还请大伯母慎言。”

赵氏被瑾瑜乍起的气势一唬,悻悻道:“我这不是为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