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傻子啊?”一个七八岁的男娃上前围着冬青看了一圈,抬手就要去碰冬青。

瑾瑜眼明手快,在男娃碰到冬青之前捏住男娃的手,“你不能碰。”

瑾瑜还不是很适应这具身体的力量,下手有些重,就把男娃的手给捏了几条白印。男娃瘪瘪嘴,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委委屈屈回到赵氏大儿媳身边。

瑾瑜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恰逢翠枝烧开水出来,就招呼着大伯一家喝了水,安生送出去。

李家二狗买回家个傻媳妇,然后摔一跤就把脑子摔好了这事,迅速传遍整个清水沟。

深山沟没什么新鲜事,陆陆续续有一些人来李老汉家串门,就为了看看李二狗和李二狗买来的媳妇。

无一不啧啧称奇,感叹李二狗福泽深厚,不仅抱得美人归,摔一跤居然能把傻子摔成正常人。

看着李老汉夫妻乐呵呵的模样,瑾瑜有几分欣慰,终于自己也能让别人引以为豪。

有人上门就领着冬青在院子里招待,好让李老汉夫妻扬眉吐气一番。

李大狗回来时,看到自家院门大开,宾客满座,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走进院子,只见自己那个傻了二十年的弟弟,正牵着冬青的手,坐在一群人中谈笑风生。

大狗吓得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两步跨到翠枝身边,“翠枝,你告诉我,我出去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翠枝正在给大狗的衣裳打补丁,把针往头发上蹭了蹭,“就是二狗醒了,他不傻了,说话利索,看上去可机灵。”

“怎么着就能不傻了?”大狗实在无法理解,满面疑惑看着瑾瑜。

翠枝抬眼,望着大狗笑,“我们也不知道,可能因为昨天那一跤,把什么东西给磕碰通透了。你不是一直不喜欢二狗跟着吗?这下二狗可以自己生活了。”

大狗欲言又止,他还惦记着昨天翠枝说的话,二狗好了,这不就代表以后家产要一分为二?

翠枝对大狗的想法心知肚明,低声道:“这么多年家里的东西也有二狗一份,分就分吧,只要你们哥俩别闹,外人欺不到咱们头上就行,钱我们可以自己挣。”

冬青这个弟媳妇是傻的,没那么多算计,他们不至于会像老一辈的李老汉和大伯一家那样,两妯娌互相看不顺眼。

“这…也行吧。”大狗想了想,这下再也不会有人在背后说闲,说他李大狗的弟弟是傻子了。

冬青从小就是婢女,本是个闲不住的主儿,今天却跟一个只认识一夜的男子坐了一整天。

看着瑾瑜谈吐得当,举止优雅,风趣幽默的话语,引得一众人捧腹大笑。

冬青不禁想,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育这样的男子?瑾瑜在家乡时,是不是也如此夺目,让人移不开眼?

到了晚饭的时候,瑾瑜终于不用再应酬来看猴儿的父老乡亲,长舒一口气,坐一整天居然还有点累。

偏头看了看陪他一天的冬青,瑾瑜凑到冬青耳边悄声道:“累了么?”

冬青大大的眼睛看着瑾瑜不搭话,瑾瑜笑了笑,牵着冬青来到饭桌旁坐定。

翠枝盛好了饭菜,拿起筷子准备给冬青喂饭。

瑾瑜接过翠枝手里的碗,“我来吧。”

将饭菜吹了吹,用嘴唇试过温度,确定不烫才送到冬青口边。

冬青迟疑了一瞬,还是张口吃下瑾瑜喂的饭菜。

李老汉和王氏相视一笑,看二狗照顾媳妇这个小模样,他们家二狗,终于有了个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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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有志

瑾瑜从翠枝手上接过照顾冬青的活,给冬青喂饭,给冬青洗脚,领着冬青去睡觉。

冬青无可奈何,她现在还假装自己是傻子,只能任人摆布。

终于进房间关上了门,瑾瑜顺手要给冬青宽衣,冬青忙恢复常态,“现在没人,你不用假装照顾我,我自己来。”

瑾瑜收回手,顿了顿,道:“冬青,你识字吗?”

“嗯?”冬青抬眼看着瑾瑜,满眼都是疑惑,不知道瑾瑜问这个做什么。

瑾瑜读到冬青的疑惑,解释道:“我想考取功名,如果你识字,便可以留在这里做我的先生,教我识文断字,我白日干活养你照顾你,权当报酬。”

好不容易拥有健全的身心,能够重新来过,瑾瑜决定试一试其他出路。

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年代,做农夫身不由己,靠天吃饭,注定一辈子只能在温饱线上挣扎。

冬青点点头,“我识字,只是,你已经年至弱冠,现在才开始从头学起,考取功名只怕不容易。”

她从六岁成为二姑娘的丫鬟,二姑娘跟着西席先生上课时,她一直在旁边,琴棋书画,中馈账目,二姑娘会的东西,她都会。

只是这考取科举,需熟读四书五经,圣人名句,参透经义,吟诗作赋,大多数穷其一生也未能金榜题名。

瑾瑜轻笑道:“我应该算是识字的,我的家乡与这里文化差别很大,需要指点,若我实在愚笨不堪,那你便做我一辈子先生,直到我考上为止。”

考科举怎么可能轻而易举?但不去尝试又怎么知道不行?好歹他在现代读了二十来年的书,经过各种考试洗礼。

冬青脸色微红,“若你真心想学,就备好笔墨纸砚,我教你便是。”

“好。”瑾瑜拉冬青坐在床上,“今夜暂没有文房四宝,不如你且与我说说黎国简史。”

冬青没有推脱,坐在床边给瑾瑜说她读过的史记,从改朝换代开始,讲述大黎知名人物,说到如今局势。

二姑娘是廊洲知府次女,在柳府耳濡目染,冬青见闻不少。

瑾瑜认真的记下,从古至今都是一个道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朝代更替,官制改革。

这个时空虽然在中国的古今文献里没有记载,但还好与中国古代差别不算太大。

曾经他拖着病弱之体,唯一的乐趣就是看书作画,现在这个处境,以前的知识储备多多少少应该是能用上一些。

冬青说着说着声音低下去,原来是困得狠了,上下眼皮忙着打架。

瑾瑜伸手打散冬青的发,“睡吧,我们改日又说。”

“嗯。”冬青带着鼻音应了一声,脱去外衣,紧紧的挨着墙躺下。

瑾瑜给冬青掖好被子,不禁低头,凑在冬青耳边,“晚安。”

冬青抓着被角的手紧了紧,仿佛能听到自己极速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明显。

瑾瑜背对着冬青,不知道为什么,不自觉就弯起了唇角。

第二天冬青依然在瑾瑜的怀里醒来,虽然照样脸红红的,目光闪躲,但没有昨天那般惊慌失措。

瑾瑜假装一切如常,冬青好像极其没有安全感,睡着后总是无意识往他身上靠。

睡梦中的冬青,蜷缩着,像小动物一样乖巧可爱,慢慢向他靠拢,一点点嵌入他的怀里。

不可否认,软玉在怀的感觉让人上瘾。

吃了午饭,瑾瑜向李老汉和王氏透露自己要考科举的想法,让李老汉夫妇皱起了眉头。

李老汉愁得紧,“二狗啊…不是爹娘不愿意,只是这两年的灾荒把咱们家积蓄都耗光了,爹听说去书院要很多钱,咱们家现在连张宣纸都买不起,更别说书院要交书费要吃饭。”

王氏在一旁搭话,“是啊二狗,你陈叔家的小儿子就在县上的书院里念书,你陈叔举家供养那个学生才勉强供得住,咱们家不能比的…”

大狗拍了一把瑾瑜的肩,“二狗你别扯那些没用的,好好带着媳妇脚踏实地干活,生个胖小子才养得起。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咱俩一样,斗大的字都不认得,就算你现在脑子好使了,去学也来不及,人陈君然可是从小喝墨水长大的,去年乡试还落榜了,你算老几?”

陈君然是村长第四个儿子,今年一十九岁,比二狗小了一岁而已,却没有成亲。

村长有四个儿子,其余三个已经成家生子,小儿子陈君然因为相对机灵,村长着力栽培陈君然熟读圣贤书,盼着陈君然一朝高中,从此光宗耀祖荫蔽后人。

陈君然在清水沟可谓是风云人物,十六岁过了童生试,次年参加院试成功考进县学进修,成为清水沟年纪最小也是唯一的秀才。

只不过生员分三等,定员内由官府供给膳食称廪生,定员外增额称增生,于廪生、增生外再增名额,称附生,附于诸生之后。

陈君然是增生,在县学念书所有开支自行承担,村长才会举家供养陈君然。

科举三年一试,去年陈君然一试秋闱,不料遗憾落榜。

自小励志不立业不成家,此番一来,陈君然自认丢脸,便发愤图强,勤学苦读,准备三年过后再试,一雪前耻。

李老汉家所有人,都认为瑾瑜准备考科举的想法不切实际。

毕竟陈君然九岁认字,家里请过先生,上过私塾,成为秀才又上了一年的县学,结果乡试照样名落孙山,而瑾瑜已经二十岁还大字不识一个。

这种情形想要榜上留名简直是难上加难,想要挤进春闱入朝为官更是难于登天。

瑾瑜没想到,家里已经穷到一张纸一只笔都买不起的程度,昨夜冬青说让他备好笔墨纸砚,如今看来只怕要搁置一段。

瑾瑜想了想,道:“这事暂时不提,你们不用管我,我自己想想办法,尝试过至少不会有遗憾。”

最大的问题,就是缺钱,瑾瑜决定出去看看,换个思维,看能不能在不耽误平日干活的情况下赚点外快。

至少要把笔墨纸砚备齐,不辜负对冬青的承诺。

众人点点头,瑾瑜不问他们拿钱,要试尽管去试,到时没有希望,瑾瑜自然就会放弃。

瑾瑜起身,“我带冬青出去转转,晚饭之前会回来的。”

现在刚刚化雪,地里的土是湿的,一踩一个凹陷,本来松软的土变成泥浆,太阳一晒就硬了,这种天不适合下地,刚好有空出去走走。

自觉握住冬青的手,“走吧。”

冬青也想查看一下地势,索性嘿嘿笑了两声,任由瑾瑜牵着出门去。

瑾瑜在门边顺了一把砍刀捏在手里,出去转一会儿,回来还能砍根柴烧火。

清水沟地势奇特,是山区罕见的盆地,除了将村子一分为二的河水,四周都是大山,山间郁郁葱葱的林木透着黛绿。

两人走到树林边,估摸没人会出现在这里,冬青不着痕迹抽回手,抬头看向四周,努力辨认方向。

山里植被茂密,如果她离开时迷了路,可能就会被困死在这大山里。

瑾瑜看了看正在四处张望的冬青,垂下眼眸,“你说树林里会不会有动物?”

冬青看了瑾瑜一眼,“这么浓密的山林自然有不少动物,只怕树林太密,山里的动物比我们熟悉这片森林,不容易被人抓到。”

瑾瑜盯着手里的砍刀,灵光一闪,“我们再往里走一些,我有些想法想实施一下。”

冬青不明所以,瑾瑜已经拉起冬青的手,从崎岖的小径深入林间。

走了一段,感觉村里人迹的喧嚣很难传到此处,瑾瑜停住脚步。

四处看了看,找到一株韧性极佳的树木,选取笔直光滑那一根枝丫,约二指宽的直径。

瑾瑜轮起砍刀,三下两下就把枝丫砍了下来。

力量的充盈,让瑾瑜重新审视一下自己这具身体,身体素质好得没话说。

体现在前天摔到头,今天毫无感觉,两砍刀能砍断一根不细的树枝。

冬青看着瑾瑜把砍下来的树枝修剪成长长的木棍,一头削尖,在地上比划几下。

瑾瑜找了一处相对平坦,石头不多的地势,看向冬青,“你帮我扶着一下。”

上辈子因为身体原因,瑾瑜基本都在纸上谈兵,偶然看到过传统猎人捕兽陷阱的布置方法,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冬青听话的扶着棍子,瑾瑜朝地上捡一块石头,一下一下把削好的木棍钉入地下。

这是一个简单的陷阱,把木棍压弯,用绳子打活扣,别上一根脆弱的插销固定掰弯的木棍。

动物踩到插销时,利用绳子活扣松了那一瞬木棍韧性的反弹,收紧猎物脚上的绳子,将猎物困在木棍上。

瑾瑜拨弄几下木棍确定牢固,一个使劲儿,把钉入地下的木棍弯折,才想起他没有绳子。

心思绕了一圈,瑾瑜把目光锁定在冬青绑头发的发带上,“冬青,把你的发带借我一用。”

冬青一愣,虽然不知道瑾瑜在做什么,却没有问原因,抬手解下发带递给瑾瑜。

满头如绸缎的黑发披散,山风刮过,扬起几缕发丝,看得瑾瑜一呆。

冬青的美,是那种亲近自然的美,跟瑾瑜以前看的满屏复刻脸有着天壤之别,完全符合他的审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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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捕兽

冬青感受到瑾瑜的目光直直看着自己,顿时脸烧面热,背过身子不理瑾瑜,将被风扬起的头发捋到耳后。

瑾瑜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冬青,你很美,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女子。”

冬青闻言,转头白了瑾瑜一眼,“你这辈子见过的女子不过二三,都是常年操劳的农妇,我自然比较好看。”

瑾瑜笑了几声,“我口误,我的意思是两辈子。”

收回目光,瑾瑜仔细在压弯的木棍上绑着绳结,朝地上捡一截细小干脆的木签,别住活扣,不一会儿就完成了兽扣的布置。

“你让远一些。”瑾瑜掰了一根树枝拿在手里,准备试试能不能成功。

冬青到现在已经看出瑾瑜的意图,便往旁边走一段距离,躲在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后面。

歪头露出一个脑袋,她也准备看看瑾瑜做这个简陋的东西有没有用。

瑾瑜好笑的摇了摇头,莫名觉得冬青这个动作直戳他的萌点。

用手里的棍子杵一下活扣里的木签,木签轻易断作两截,失去牵制,压弯的木棍猛的伸直,竟有破空之声。

活扣随之收紧,木棍弹起的力度,让瑾瑜手里的树枝脱手而出。

冬青被吓得眨巴几下眼睛,定睛一看,先前在瑾瑜手里的树枝已经被活扣拴住,挂在地里那根木棍上。

“哈,还可以。”瑾瑜摸了摸猝不及防被震麻的手,觉得在山里布置这种简单的捕兽扣可行。

冬青围着捕兽扣转了一圈,“这个只能困住小的野物,力气大一些的,就算被拴住了脚,也能把木棍直接从地里拔/出来拖走,除非…”

“除非什么?”

冬青想了想,“不要把这种压弯不会断、放开能弹起的树枝砍下来,直接在这种树上压弯布置,这种树属于灌木,根茎应该算牢固,大型动物也不一定能把它连根拔起。”

瑾瑜望着冬青笑,“有人说过你很聪明吗?”

冬青假装没听见,“像这样砍下来布置的,可以把木棍的一头固定在旁边高大的树上,也能防止动物挣扎把木棍拔起拖走。”

瑾瑜点头,“好,那我们回去准备绳子和诱饵,再来满山都布上捕兽扣,总会困住那么些个眼神不好的家伙。”

这个陷阱的好处在于,对人没有太大伤害,可以放心布置。

就算有人不小心被勒住了脚,也最多绊倒而已,活扣是越挣扎越紧,但人能够轻易就能解开。

两人准备回家,瑾瑜取下冬青的发带,绕到身后给冬青绑头发。

冬青攥着衣角,“这个捕兽扣抓到的动物都是活的吧?”

“对,不过动物挣扎激烈的话,可能会扭断腿。”

冬青眼前一亮,“是活的可以卖个好价钱。”

冬青以前是大户人家的丫鬟,知道很多权贵人家对家养肉食已经失去兴趣,反而十分钟情各种野味。

平时猎人都是一击致命,出售时已经是死物,众人默认肉质不算新鲜,但一只野鸡的价格还是比家养的贵两个倍。

活着的野味,价格要比死了的翻上一番,而且不愁销路。

瑾瑜看着冬青双眼亮晶晶的模样,忍不住抬手捏一把冬青软软的脸颊。

嗯,手感不错。

仿佛瑾瑜的手沾有颜料,被他碰到的那张脸,立刻如同夕阳浸染的晚霞。

“走吧,咱们回家。”瑾瑜牵起冬青的手捏了捏,他很喜欢冬青的触感。

可怜他前世活了二十余年,竟不知道女孩子是如此绵软。

回到家瑾瑜找翠枝要绳子,却发现家里并没有那么多绳子。

翠枝不知道这个小叔找这么多绳子做什么,“原来咱们家倒是有很多苎麻皮,只是近两年灾荒,都被拿去换钱了。”

他们家山墙边有一片苎麻,每年一发,皮能剥出原料,做麻布麻绳。

翠枝和王氏每年都剥来留着,一家人搓完绳子还能有余,但这两年把家里余下能换钱的东西都拿去卖了。

翠枝寻思了一下,“这样吧,去山上割些羊草来拧绳子。”

羊草是一种叶细长的草,可以用了拧草绳,比苎麻难拧,不如麻绳牢固。

现在山上的草都是干的,拿回来用水发软直接拧,牢固度又不如割鲜草回来晾干拧的绳子,聊胜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