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先告诉翠枝和王氏,今天要做的分别是把糯米泡两个时辰,隔水蒸熟;取一些面粉放在盘子里,不加任何东西,盖上干纱布隔水干蒸;后再把泡发的豌豆瓣儿煮上。

糯米粉加水调制面糊,隔水蒸熟待用;黄豆面需炒熟至金黄,花生核桃仁芝麻碾碎拌和蔗糖做馅儿。

翠枝心灵手巧,冬青说着她便记下了,招呼王氏开始泡糯米煮豌豆。

冬青则拿出瑾瑜画过的绣布,按照瑾瑜说的方法,从上到下的开始给格子填色。

顺便坐在一旁,看着翠枝和王氏,不对的地方纠正一下。

到了吃午饭时,冬青绣的画像堪堪绣了十分之一的底色,翠枝和王氏只差糯米没有处理。

大狗满心期待的回家,结果还是没有任何一个点心成品,坐下一边刨饭一边道:“你们仨啥时候能把点心做出来?”

瑾瑜笑道:“大哥不急,看冬青准备的食材,应该不止一种点心,今天晚上回家吃完饭时,差不多就能做出来。”

在地里大狗就念了几次这个点心,瑾瑜觉得好笑,他这个大哥,想什么完全表现在面上。

冬青点头,“瑾郎说的对,晚上应该能做出来,明日就能拿去集市上试水。”

她一共准备做五种点心,都是市面上不常见的种类,以糖和核桃花生芝麻豆面炒制,或酥脆或黏糯,香气扑鼻,齿颊留香。

吃过饭冬青把绣布收起来,开始和面。

面粉加入冷猪油和晶粒蔗糖少许,一个鸡蛋,适量的水,揉做面团分做小团放在案板上,称皮面。

再取比之前少一些的面粉,只加冷猪油与水,不过冷猪油比之前多了五个倍,同样揉做面团,称心面。

静置片刻,以皮面包裹心面,往心面里包入枣泥馅儿,揉圆压扁,围绕边缘均匀的切五个切口,成为六瓣。

将切口轻轻翻转竖立,就成为一朵六个花瓣的花朵,往中心点缀上芝麻,放入油锅炸熟。

枣泥酥起锅冷却后,形状美观,面皮酥脆,枣泥香甜。

翠枝一直在旁边给冬青打下手,记下了每一个步骤。

待起锅后王氏与翠枝对此爱不释手,一朵朵花瓣在簸箕里绽开,不仅好看香味儿也很足。

对冬青其他的点心更是充满期待,色香味俱全,如此一来,根本不愁销路。

把枣泥酥收拾好,冬青继续下一个点心。

将煮好的豌豆用勺背碾成豌豆泥,加糖入锅,大火干炒,炒至不是很湿,倒入容器压平冷却。

翠枝有些疑惑,“这是什么?这样就可以了吗?”

冬青手上不停,道:“此为豌豆黄,待它凉透了定型,切做小块就行。”

“哦…”翠枝对豌豆黄的外形不是很满意,没有枣泥酥的花瓣形状好看。

又看冬青拿出她们蒸好的糯米,用湿纱布包住,在案板上揉成糯米团。

干蒸而熟的面粉打散,撒在糯米团上,将糯米团均匀分成小团,搓圆成球。

小球捏出窝窝,把核桃仁花生芝麻炒制拌糖的馅料包进去,虎口用劲收好口子,再次揉圆。

翠枝搭手,不一会儿,案板上放了一堆白白嫩嫩的团团,又完成一种点心。

王氏豁然开朗,怪不得冬青说这些东西做起来不难,只是原料准备耗时很长罢了,确实如此。

再来冬青把糯米面糊蒸熟,取出用擀面杖擀薄成方形,撒上些许炒熟的黄豆面,往上面均匀的抹上豆沙。

随后卷成卷筒,再撒上金黄的豆面,以刀锋迅速拉扯,不破坏形状的情况下切做小卷。

豆沙的黑红与糯米的白交错,顺着小卷由内而外盘成圈儿,又沾满金黄的黄豆面,模样十分讨喜。

这次不等翠枝发问,冬青便说道:“这是豆面糕,又称驴打滚,因其均匀裹了一层豆面,就好似小驴在地上打滚儿身上沾满了干土。”

翠枝忍俊不禁,“驴打滚,这个名字好!特别生动。”

“娘,嫂子,来尝一下。”冬青把末尾切不出形状的边料一分为二,往翠枝和王氏嘴里各塞了一块。

“嗯…好吃。”王氏觉得此物入口绵软,先是黄豆面的香味充斥口鼻,后而糯米清香,馅料甜且有红豆味儿,数味交杂,难以陈述,最后只化作一句好吃脱口而出。

“好吃就好。”冬青展颜轻笑,几月没做,倒是没有生疏。

翠枝还在回味,“我从未见过这种小食,味道香甜名字新奇。”

“就是因为不常见,才能独树一帜。”冬青又在揉面,准备做最后一个点心。

面加蛋加糖搓成细条,下锅油炸至酥软,点缀芝麻,放入簸箕压平,冷却切块。

此物据说是牧民带入中原的点心,牧民做这道点心还加羊奶牛奶和蜂蜜。

奈何在这镇子上,冬青寻不着羊奶牛奶,便简化了做法,好在味道依然不错,只是少了独特的奶香。

顺便给它换了个名字,叫“条条酥”。

今天晚饭吃得晚,冬青三人忙到天色擦黑才把这些点心挨个的拾掇好。

之后才忙着做晚饭,吃过晚饭,冬青把不成形状的点心边料拿出来,分给大家伙吃了。

这些边料跟完好的点心味道相差无几,只是拿去卖的话卖相不好,而且大狗从昨晚就念到了今晚。

冬青坐到院子里,感觉整个人都有些虚脱,一直在炉灶边被柴火烤了一整天,实在有些吃不消。

冬青此前至多一次做两个点心,因为她只需要伺候二姑娘一人,时不时替二姑娘做些给湘王或是夫人吃。

一次做这么多点心还是头一遭,而且曾经有厨房的下人烧火打下手。

这次翠枝和王氏从未接触过,故而所有事几乎都是她一手包办。

不过好在翠枝已经记了个差不多,下次再做应该就能让翠枝挑梁。

瑾瑜端了热水过来,用毛巾蘸水,仔细给冬青擦着脸手,“下次我帮你吧。”

冬青任瑾瑜给她擦脸,扯了扯嘴角,“无妨,我睡一觉就好了。”

“嗯。”瑾瑜低头亲了亲冬青额角,“泡了脚早些睡,三狼我会喂它,簸箕里的点心我切。”

“你要好好切,莫要切得大小不一,影响卖相,还有三狼长得大了,你往碗里多装一些饭菜,不然它只吃一碗吃不饱的。”

“好好好,你不要操心这么多,我会做好的,娘子明早起来验收如何?”瑾瑜把冬青塞进被子里,眼角眉梢都带着无奈的笑意。

冬青从被子里露出半张脸,笑得眼睛弯弯,“好。”

“晚安,我的娘子。”

瑾瑜吹了蜡烛,屋内一片黑暗,轻手轻脚出得门去。

按照冬青的要求,点心切得每块大小无差。好歹他前生从小学画,画了二十几年,靠作画能维持生活与常年的医药费,不可能连这点简单的准头和眼力劲儿都没有。

处理好点心和三狼,瑾瑜燃着蜡烛在院子里将书看了一遍。

他昨日就没有看书,虽然他记性好也万万不能懈怠,若不刻苦,可能要上演屡考不中的悲剧。

但冬青今日累得很,他在屋里燃灯的话大约会影响冬青睡眠。

三狼乖乖蜷在瑾瑜脚边,闭目养神。

直到确认以往学过的没有忘记,瑾瑜收拾书本,弯腰抚了三狼一把。

感受三狼结实健美的身体,顺滑的皮毛,瑾瑜笑了笑,喃喃自语,“你现在应该比较幸福的吧…”

将三狼推到墙角,起身洗漱进屋睡觉,轻轻躺到床上。

顿了片刻,伸手将冬青揽入怀里,这才安心睡去。

说冬青好似没有安全感,夜里总往他怀里靠,其实他又何尝不是?

每天夜里只有抱着冬青,他才觉得踏实,否则总感觉一片空虚,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瑾瑜去湘廊取冬青银钱那几夜,许是路途颠簸,他没有一晚睡得安稳。

与卿相识于暗夜,暗夜黏稠如沼,愿卿解相思之意,曲终人不散去。

第28章 摆摊

冬青将点心分类,用干净的干纱布打包, 装在竹背篓里。

为防止行走途中点心相互挤压, 冬青放了一种点心在竹篓底后,从上面竹篓的缝隙横穿棍子, 将竹篓分成几层。

卖东西依然要赶早, 不过今日瑾瑜没有跟着去。

家里忙着春耕, 好不容易才将所有土地翻土耙松,现在已经二月下旬, 二月过完之前, 要把土豆种下去。

今日赶集便是翠枝与冬青前去,幸而点心算不上太重,两人一人分担一些,背着上路不算费劲。

日头炙人得紧, 两人喝了半罐子水才走到集市上。

坐在阴凉处歇了片刻, 往卖吃食的巷子走去。

寻一处空地, 背篓放下后,看着左右摆摊儿的小贩, 翠枝有些发愁,“冬青,我们没有架子, 虽然带了一块木板, 可这吃食, 总不能直接放在地上吧?路上人来人往的, 离地面近了, 让人看不过眼。”

冬青寻思了一下,将背篓里的点心尽数拿出来,递给翠枝提着。

翠枝用尽全力才勉强拿住所有点心,“你这是作甚?”

冬青眉梢弯弯,“嫂子别急,先拿一会儿,我们现做一个摊子。”

只见冬青说着,手上把两个背篓翻过来,大口朝下,再放上木板。

摁住摇了摇,还算稳当,便接过翠枝手里的点心,一一摆在木板上,掀开半边纱布,各露出几块。

“如何?咱们这不就有个摊子了么?”

翠枝好笑道:“就你机灵!”

“嫂子过奖,这下咱们坐着等客人上门就行了。”

冬青想着今日要在集市摆摊,要的是耐心,却也不能白白守着个小摊儿,没客人的时候就浪费时间。

于是把绣画像的绣布给带上,等候的时间便能绣上一绣,早日把活给交了,又是一笔进项。

冬青在旁边找一个石墩,用手绢扫净灰尘,招呼翠枝,“嫂子,过来坐,咱离摊子不远,有人过来看得着。”

翠枝想了想,道:“你只管绣就是,我在这吆喝着。”

冬青还未接话,翠枝就吆喝开了。

翠枝这一吆喝,倒还真陆陆续续过来些人,不过有些个一听价格就打了退堂鼓。

眼看日头越升越高,才卖出去十余斤点心,翠枝略有着急,对冬青道:“这点心是不是价格定高了?我看那边的点心铺子人比咱们这儿多,咱要不要便宜些?”

冬青绣花的手停住,抬眼道:“不能便宜,我算过成本,这个价位才能算赚钱,点心铺子时间开得长,有稳定客源,我们比不得。”

“而且咱一次也就能做出三四十斤点心,现在还不到正午就卖出去十八斤,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卖完的。”

这些点心金贵人家常吃,外形精致有新意,用料虽说不上稀罕东西,也不算特别便宜。

冬青早晨把点心各都称了称,艾窝窝八斤,豌豆黄六斤,驴打滚六斤,条条酥九斤,枣泥酥十斤,拢共三十九斤点心。

其中用料,糯米芝麻花生十余文一斤,核桃仁蔗糖红枣高达二三十文一斤,面粉八文,再加上红豆黄豆豌豆蔗糖和油。

除去水的比重,林林总总的加起来,这次做点心成本在五百文上下。

拉扯着算下来,艾窝窝和枣泥酥成本每斤十四文,豌豆黄每斤成本五文,驴打滚和条条酥成本每斤十二文。

冬青定价不算高,艾窝窝枣泥酥出售价二十文一斤,豌豆黄十二文,驴打滚与条条酥十八文。

每斤也就赚几文钱,这一个上午陆续卖出去十多斤,晌午过后街上人潮更多,想来不用到散场就能卖完。

不怪翠枝第一次这般上街卖东西,平日卖的粮食都是整批卖给粮油铺子。

这慢悠悠的守着卖,不免少了些耐性,得冬青安慰,觉得在理,又静下心来好生守着。

午饭就水吃了带来的苞米饼,日头开始往西边去,却越发炽热。

阴凉处已经随着日头移走,冬青拭去额头渗出的汗珠,眼前有些发黑。

转身背对着日头,以身体遮住绣布上的阳光,缓了缓才继续绣制。

旁边铺子里卖烧饼的大娘瞅着点心摊儿好一会儿,转眼觉得冬青刺绣的法子甚是稀奇,忍不住凑到旁边。

“大闺女,你卖的点心我没见过也就罢了,怎么绣花的手艺也如此稀奇?这些横横竖竖的线是做什么用的?”

冬青将瑾瑜说的原理告诉了大娘,大娘啧啧称奇,“那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也可以对照着绣出花样儿来?”

冬青已经给画像中李湘棉面首填上了色,大娘歪着头仔细瞅了瞅,“嘶…你绣这人怎么瞅着这么眼熟?”

“若是有人这么画上,您一定也能绣出花色的。”冬青的语气里,透着她不曾察觉的自豪。

“唉我听你说半天都还懵着呢,谁能给我画这玩意儿?你这是谁给你画的?让他给大娘也画一个试试成不?”

冬青还未说话,大娘一下又咋呼开了,扯着冬青的衣袖,手往不远处指,“你看你看,那是不是你绣的人?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那不就是李员外家的幺女嘛!”

大娘是个大嗓门,这一咋呼,附近的人都往这边看过来。

冬青此前一直低着头刺绣,如此一来,众人都看到在人堆里很扎眼的冬青。

不禁好奇,什么时候明山镇有这么个清丽的新面孔,肤色细白玉骨生香,整个人都透着丝丝儿的清雅,看穿着却又不像富家姑娘。

冬青正热的面色通红,猝不及防被众人注视,脸好像更热了一些,忙低下头去。

翠枝眉头一皱,不着痕迹把冬青拦在身后,挡住那些肆无忌惮的目光。

之前她不让冬青上前吆喝,就是怕冬青细白的模样太打眼。

这明山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常年不务正业的二流子少不得有那么几个。

苍蝇它不咬人但烦人,而这些二流子不仅烦人还咬人。

若是冬青这个模样叫他们盯上,安生的日子只怕是到头了。

好在附近大都是来买吃食的过客,至多忍不住多看冬青几眼,实在被拦住视线也就作罢,收回视线离了去。

有几人却直直往这边过来。

李湘棉领着丫鬟,跟着自家兄长,从点心铺子买了些糕点出来,本悠哉悠哉走在路上,却突然被人点了名。

循声望过来,只看到一抹黛色与精致的侧脸。

李湘棉与李言卿俱是呼吸一顿,不过两人一顿的原因不尽相同。

李言卿是眼前一亮,在这明山镇,还很少能见着如此丽色。

李湘棉则有些不忿,不禁将自己与冬青做了一番对比。

她方才听点她名的声音说,这个女子在刺绣,而被绣在布上的人,是李家幺女。

明山镇有几个排得上号的李家?李家幺女不就是她李湘棉?

李湘棉提着裙角往冬青走去,她倒要看看,这女子为何敢把她绣在布上,且绣得让人一眼就认出来。

翠枝见李湘棉来势汹汹,一时不知该如何动作,李湘棉已到了跟前。

“给我看看。”李湘棉口吻毋庸置疑,不等冬青反应,就把冬青手里的绣布拿了过来。

待看清布上的花样,李湘棉一瞬有些惊讶,“这不是君然哥哥给我作的画像?为何你在绣制?”

金线坊的月娘告诉她,她的活被接下了,不出一月应该就能给她裱起送过去。

没想到,今日能在大街上看到只绣了头的半成品。

冬青起身,端庄给李湘棉行了一礼,“见过三姑娘,这是我在金线坊接下的绣活。”

心里暗自计较,听月娘说过,这画像是李湘棉的心上人为她作的画,才会让绣娘绣作绣品珍藏。

方才听李湘棉说君然哥哥,能作出此画又唤作君然,能让李湘棉倾心的,只能是陈君然,不会是巧合。

李言卿一直跟在李湘棉身后,饶有兴致看着冬青。这小女子不仅长得出挑,还绣得一手上好的刺绣,举止大方得体。

冬青故意忽略了李言卿满是戏谑的目光,对李湘棉道:“不知李三姑娘可还满意?”

李湘棉左看右看,她都记不清那副画像上有什么细节,但这绣布上的面孔确实与她十分相似。

红唇一撅,李湘棉轻哼一声,“勉强过关吧,你仔细绣着,莫要偷工减料。”

“三姑娘大可放心,我既接下这活,自会尽心绣制。”

李言卿已绕上前去,与正在称点心的翠枝说起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