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面上流通的四书五经,都是手抄而成,没有污迹,没有错乱是为上乘。

瑾瑜在抄了近十万字之后,字体有很大的长进,准备仔细抄写几本,拿去换他缺了的那几本书。

同时还能刷熟练度。

到家后冬青把野物的事跟家里人说了一下。

王氏对赵氏的容忍已经到了极限,左右冬青说得在理,这样的和气,到底要来作甚?

便领着冬青和翠枝,去大伯家讨说法。

王氏去讨说法倒也没有一上去就咄咄逼人,语气平和的问赵氏,为何不告诉他们一声,就把瑾瑜陷阱困住的野物拿走换钱。

赵氏反而恶人先告状,抵死不认,“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拿那些野鸡了?就敢红口白牙的来污蔑我?”

大伯家其他人没有吭声,赵氏指着他们,道:“问问他们,我们家什么时候拿你们的野鸡了?当着冬青翠枝这些小辈的面儿,桂花你拿得出证据再说,不然莫要坏了德行,带坏媳妇!”

大伯家其他人一阵附和,谁也没拿。

冬青没有上前,而是转到一边,蹲在李大牛七岁的儿子跟前,拿出一个糖人儿,“大河,你说,说老实话,这个糖人就给你。”

这糖人是冬青在回转的路上顺手买的,当时瑾瑜还以为冬青喜好甜食,毕竟家里也没有小孩。

大河看着糖人吞了吞口水,却没有开口。

奶奶说过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说这件事。

冬青也不急,慢悠悠道:“看样子,这糖我只能自己吃了。”

说着咬了一小口,作思索状,“嗯,很甜,不如我拿去给栓子,栓子一定会说实话。”

冬青作势要走,大河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拽住冬青的裙角,“我,我可以先吃一小口吗?”

“可以。”冬青没有拒绝,掰一小块塞进小孩的嘴里。

深山沟的孩童,很少有零嘴解馋,而馋嘴是越勾越馋,根本不存在吃一小点就解馋这种事。

大河吧唧一下嘴,直勾勾看着冬青手里的糖人。

对峙的两波人注意到这边,赵氏一下就咋呼开了,“冬青你在对我们家大河做什么?”

一个箭步过来,把冬青推开老远,“怎么的?我说桂花,你家儿媳是不会生蛋的鸡,就来嚯嚯我家孙儿是吧?”

被赵氏戳到痛处,一旁的翠枝脸色一白。

冬青站稳脚步,冷下脸来,“大伯母,尊称你一声伯母,只是因为你名义上是长辈。而你,实则没有任何长辈的样,手脚不净,口无遮拦,贪图小利,带坏家风!”

“所谓娶妻娶德,敢问大伯母有何拿得出手的‘德’?敢问大伯,您自认在这清水沟有几分人缘?又有几分是因为大伯母?贪图这蝇头小利,可否让您家财万贯?”

冬青一改温软常态,步步紧逼,“败坏了德行,只能祸遗三代,我们今日上门,不要你们归还银钱,只是表明立场,从今往后,我们家的便宜,你们占不得。”

大伯一家被冬青数落得脸热,却哑口无言。

就连王氏和翠枝,也都愣在当场。

他们常年在这深山沟挣扎,不管蝇头小利还是大利,都是利。

压根没有接触过冬青说的这些大道理,什么娶妻娶德,能娶上一房媳妇就已经谢天谢地。

赵氏词穷,却依然跳脚,“能耐啊!桂花你花钱买个破烂货,还敢编排起我来了?我今天要是不教训她一下,还有没有长辈的样!”

说着,赵氏扬手就要打冬青耳光。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

第26章 准备

翠枝和王氏心头一紧,翠枝更是慌忙准备上前帮忙, 冬青为她出头才说赵氏口无遮拦没有德行。

王氏紧随其后, 两人还未走到跟前, 赵氏已被冬青捏住手腕, 语气平缓, “教训我, 大伯母你还不够资格。”

赵氏这点道行,教训冬青确实不够资格。

且不说人品德行,就说冬青手里治过的刁奴,任何一个都不比赵氏弱。

这种欺软怕硬的人,你就要比她还硬,否则各种黏黏糊糊占便宜的行为层出不穷,永远无法杜绝。

占便宜还恶心人, 冬青想一劳永逸。

“你们是想动手吗?”冬青视线扫过在场众人, “我有证人,也有证据,若你们想闹,我便写状子上交衙门,到时不仅要还我银钱,指不定还要挨板子。”

冬青的证据都是间接的, 况且为了这点小事,还不至于写状子上告县衙, 但唬住一些乡野村夫绰绰有余。

大伯一家面面相觑, 这李老汉家三两银买回来的傻子, 不仅伶牙俐齿,还能识文断字写状子?

赵氏一辈子都在蹭别人的小便宜,从来没人与她撕破脸皮。

因为占的便宜都不大,别人至多心里不舒服,背后讲她个闲,忍忍也就过去了。

没想到这次偷偷拿几只野鸡,就碰上冬青这样的硬茬,为了几只野物不惜写状子上告。

可笑在此之前,她都以为冬青是李老汉家最软弱、最好拿捏的一个。

原来冬青日日温声软语的模样,只是装出来的,茬起来比谁都狠。

湘王府的下人都知道,冬青不发狠的时候,外表就一副脆弱柔美的模样。若是你以貌取人,认为冬青软弱可欺,冬青定会让你长上记性。

冬青把手里的糖人在大河眼前晃了晃,塞到大河手里,清澈的眼睛盯着大河。

“你作甚?”

赵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正准备把大河手里的糖人夺下来,大河往后退了一步,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奶奶不让我说她从山上拿鸡回来的事。”

冬青睇了众人一眼,“这,就是大伯母你要的证据。”

“你在瞎说些什么!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赵氏把对冬青的气,撒在了大河身上。

一把将大河手里的糖人拍落,接二连三往大河身上打巴掌。

一时间孩童的哭喊响彻整个院子。

小赵氏扯了扯李大牛,怎么说那都是他俩的儿子,怎么能让赵氏这么没轻没重的打!

李大牛无奈,上前拦住赵氏的手,“够了!娘,不就是几钱银子的事,犯得着对大河下这么重的手吗?”

赵氏越发的气不打一处来,“好啊你们都反了是吧?你一家子是不是就看不得我舒坦?”

冬青嘴角弯了弯,这是赵氏自己教养出来的儿子孙子。

父母是孩子的人生启蒙,大人常年贪图小利,为了利益做些偷鸡摸狗两面三刀的勾当,小孩当然会跟着有样学样。

赵氏和李大牛小赵氏吵起来,旁的人忙着劝架。

劝着劝着,赵氏就把火引到他们身上,一群人相互指责。

冬青伸手把抽泣不止的大河拉到跟前,给他擦去眼泪,又拿出一个油纸包着的糖人。

递到大河手里,悄声道:“别哭了,大河是男子汉,藏好了慢慢吃,吃了糖人,不要跟你奶奶学。”

大河眼睛红红的,看着眼前笑得温柔的冬青,手里捏着糖人,一时忘记了哭泣。

冬青手里还有余下两个糖人,却没有拿出来给另外两个孩子。

大河说了实话,被赵氏打了几巴掌,才得到一个完整的糖人。

旁的孩子没有任何举动,若她同样给了糖人,大河心里定会不平。

“娘,嫂子,我们走吧。”

冬青起身,招呼王氏和翠枝离开大伯家。

如此一遭下来,大伯家潜伏许久的矛盾爆发,就够赵氏喝一壶的。

其次,冬青让大伯一家心生忐忑,但凡她们还有点脑子,都不会再为了一些些好处来招惹冬青。

冬青不是菩萨,救苦救难普度众生不是她的职责,赵氏改不改得了德行与她无关,只是让赵氏别打她们家的任何主意。

大河站在院子里,看着冬青窈窕的背影,耳边吵吵嚷嚷的声音仿佛都已经虚化。

直到大门关上,大河看了院子里争吵的大人们一眼,转身回房间把冬青给他的糖人藏好。

冬青三人回到家,王氏还没有从冬青气场全开的模样里回过神。

不禁仔细打量在灶屋忙碌的冬青,一如既往地温软,方才在大伯家的那个冬青,就好似她的幻觉。

但不可否认的一点,王氏现在通体舒畅。

不知道多少年前,她就想像冬青一样,把赵氏骂个狗血淋头。

奈何她的功力只跟赵氏不相上下,每次相互冷嘲热讽之后,讨不着一点好处,没有一丝爽感,反而把自己气得不轻。

烧好了饭食,冬青推开房门,“瑾郎,先来用饭再说。”

“这就来。”瑾瑜眼角一弯,这是冬青私底下第一次称他瑾郎。

自回来,瑾瑜便待在屋里,拿着那副画像往布上比划,手里捏了一条黑色石头,冬青好奇凑了过去。

“你这是做什么?”

只见一些细细的线条构成格子将绣布分割,画像已经搬到了布上,绣线用草纸勒住中间,草纸上写有不同数字。

瑾瑜望着冬青,笑道:“我说过要帮你,这幅绣品需要满幅绣,画上的线条都会被绣线所掩,你只需要按照丝线上的数字,在布上找到相同的数字的格子绣上,不需要纵观全局,从上到下的绣,如同给画上色一般容易。”

冬青心头震惊,瑾瑜的画功着实了得,能用简单的线条临摹这幅画像。

如此,岂不是谁人都能上手绣制?

“你…为何能想出如此精妙的法子?”

瑾瑜摇头,“不是我想的,这是从我的家乡学来的,我不敢居功。”

十字绣类似古时黄梅挑花,源于唐宋,兴于明清。

不过现代的十字绣是由欧洲传入,现在所处的时空,应该还没有。

冬青陆陆续续听瑾瑜说过家乡,她不敢想象,瑾瑜曾经所在的世界,到底是何等逆天的存在?

人能上天,能入地,可下水,能在一天内跨越整个黎国。

冬青不知是真是假,只觉得瑾瑜仿佛无所不能。

她喜欢与瑾瑜说话,瑾瑜所说的事,是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她也曾怀疑瑾瑜得了失心疯,但瑾瑜所展现的才能,不是臆想就能拥有的。

“你要怎么谢我?”

瑾瑜见冬青呆愣愣看着自己,走上前站在冬青跟前,一脸戏谑。

冬青回过神,脸色一红,狡黠一笑,“今晚饭菜是我做的,权当谢礼,管饱!”

说完冬青率先出门去盛饭,瑾瑜无奈只得跟上。

冬青跟家里人说过点心的想法,吃过晚饭冬青清理了厨房,叫上翠枝和王氏,准备着手做几个小点心。

这些点心,是冬青在湘王府时,跟京城下来的宫廷糕点师学的。

据说,有几道是西北牧民特有的小食,中原地区除了上京有,平民百姓见不着。

冬青在粮油铺子买了糯米,糯米粉,面粉,芝麻,花生,红枣,蔗糖。

还在回来的路上,往村长家买了几个鸡蛋。

去赶集之前,冬青看了家里用得上的东西。

家里有十多斤豌豆,还有半袋子红豆和黄豆,留下的几十个核桃。

一般农家这些东西很常见,红豆黄豆串在种苞米地里,种在两排苞米中间。

锄草时一并就打理了,不影响苞米收成。

豌豆秋季下种,在黄豆红豆和苞米收了之后,春天收获。

去年的豌豆最近刚收起来,还没从豆荚上打下来,好在去年秋天下种之后,还余下十来斤。

核桃树是多年生乔木,栽下去只要它不死,根茎扎得很深,可以长到几人合抱粗细,不用刻意管它,每年都会结果。

李老汉家的核桃树是父辈传下来的,一共三棵核桃树,李老汉只分到一棵。

当年分家后,李老汉一气之下栽种了许多株,可惜只活下来一半,而且这么些年都还没有结果。

每年只能从分到的那棵树上打下一些核桃,大部分都拿去换了钱,留下二十余个以备不时之需。

这些都是做点心要用上的,点心做起来也不算困难,只是做前准备时间很长。

豌豆用院子里的石磨粗略的碾过,去了皮,提前一夜用水泡很长时间,完全泡发。

黄豆要磨粉炒熟,红豆烧火煮的稀烂,碾成泥加饴糖和油炒作豆沙备用。

以至于冬青今夜就叫上翠枝二人,准备这些耗时很长的材料。

还好黄豆面和豌豆瓣可以一次多磨一些,搁得住,下次就省了这一步。

万事开头难,瑾瑜今夜没有念书写字,而是在院子里跟大狗一起拉石磨。

冬青仔细告诉瑾瑜要求,黄豆面要很细,豌豆瓣只需要随便压碎,能去皮就成。

瑾瑜应下后冬青就进了灶屋,把红豆放在火上煮着。

一边烧着火,一边与翠枝王氏一起,把核桃从核桃壳里敲出来,将核桃仁、花生、芝麻分别炒熟。

香味从灶屋飘出去,大狗扯着嗓子喊,“翠枝,你们做的什么点心?怎么这么香?”

冬青手上翻炒动作不停,好笑道:“大哥,我们还没开始做点心呢。”

大狗拉着石磨,喘了几口粗气,“还没做就这么香啊?那做好了得香成什么样儿?”

第27章 拥眠

直到亥时末,几人才将各种原料备好。

花生核桃仁芝麻炒香, 豌豆去皮浸泡, 红豆已经变成了一大碗干香甜蜜的豆沙。

黄豆磨成粉末, 红枣去核加糖做成枣泥。

一众人一行做一行吞口水, 这些东西经过炒制, 香味十分浓郁, 止不住的往鼻孔里钻。

冬青挖一勺豆沙出来,一人递了一双筷子,“来,尝尝行不行。”

每人吃一口,勺里见了底。

入口沙软,后满口红豆的清香与饴糖的甜,众人意犹未尽。

李老汉一拍大腿, “行!特别行!原来红豆还能这么吃!”

他们留着红豆都是用来做菜, 加水煮烂,和着酸菜煨来吃,或是加茴香炒着吃。

冬青一笑,“那我们歇息吧,已经准备得差不多,明日可以直接上手做。”

旁的明天现做比较好, 而且夜太深,也是时候该歇息了。

瑾瑜在一旁看着冬青, 不自觉的跟着笑。

冬青眉目如画, 那满脸欣慰笑意, 又添几分风华。

“走吧。”

瑾瑜抑制不住的想触碰冬青,便上前握住冬青柔软的手,牵起往卧房去。

冬青没有挣脱,低着头,从其他人跟前路过,任由瑾瑜牵她回房。

暗自叨咕自己,跟瑾瑜待久了,脸皮都厚了不少呢,竟当着家里所有人牵手回屋。

次日,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

李老汉叫上大狗和瑾瑜下地,把冬青翠枝王氏三人留在了家里,做点心和准备饭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