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芳听得目瞪口呆,虽然不是很明白冬青说的是什么,但生的红豆确实麻嘴,顿时觉得十分有理。

那可是从宫廷糕点师那里学来的,听上去就特别厉害。

冬青不放心似的叮嘱梅芳,“你可不能往外说,我这是独门秘方,至少在明山镇是独门秘方,外传了别人也会如法炮制,失了独特就不值钱了。”

梅芳自然忙不迭的点头,“嗯,你放心,打死我也不会给外人说。”

冬青假意没听出梅芳的语言陷阱,与翠枝对视一眼,笑意绵绵忙做点心。

梅芳说不给外人说,那岂不是可以给自家人说?这自家人是谁,不用说也心知肚明

直到快用晚饭,梅芳才抱着妞妞离开,好说歹说都不留下来吃饭再走。

冬青和翠枝把梅芳送出门去,直到看不见,两人不禁蹲在院子里笑开了。

王氏从外面回来,只看见自家两个儿媳笑得没鼻子没眼的,就差笑得坐在了地上。

王氏从未见过翠枝笑成这般模样,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有什么喜事不成?瞧把你俩笑的,露出大白牙,眼睛都没了。”

瑾瑜站在墙角,看着一脸俏皮的冬青,忍不住摇头,“娘,冬青和嫂子合伙忽悠三堂嫂呢。”

冬青扯那些瞎话,要不是他了解冬青,都快被冬青的演技给骗过去了。

陈君然低头收拾东西,抬眼就看到瑾瑜满脸宠溺的神情。

那眼里的柔情细细密密让人发腻,与平时判若两人,只怕瑾瑜自己都没察觉。

瑾瑜的神态让陈君然浑身抖了一抖,他家二狗哥这副样子,可真是让人皮肉发麻啊!

王氏对梅芳的事很有兴趣,让翠枝给她仔细说说。

翠枝刚说到梅芳可能是受大伯母之托,来偷师学艺的,王氏脸就冷了下来。

“你们没让梅芳把手艺学了去吧?我看你们那大伯母不顺眼很久了,如今好不容易压她一头,咱们家就算放个屁也不给她!”

翠枝忙安抚道:“娘,您先别急,虽然梅芳在这看了一天,但那些点心也不是这么容易学的,我当初跟着冬青手把手的学,也是做了两三次才把步骤全部记住。”

说着笑看冬青一眼,“而且…娘您小看了冬青的本事,冬青忽悠起人来,那是一套一套的。”

冬青笑而不语,既然大伯母三番两次让人来打探,空手而归肯定是不会消停的。

既然如此,冬青就让梅芳把这手艺学去。

不过,做出来的点心能不能吃,那就是两说。

毕竟她和翠枝一唱一和,误导了梅芳很多地方。

比如炒豆沙,她们加的是麦芽糖,却告诉梅芳加的是麻油。

因为天热,壁橱又靠近炉火,成块的麦芽糖在陶罐里化了,呈液体状。

麦芽糖本就是黑红色,她指定梅芳坐的那个位置,晃眼看过来,麦芽糖与麻油没什么两样。

还瞎编了一些话,增加此举的可信度,不管梅芳信不信,总能混淆视听。

之后做艾窝窝的面粉,也同样诓了梅芳,说直接用生面粉就成。

而实际上,她们用的面粉,是用纱布盖着干蒸而成,虽然看上去像生的,实际上是熟的。

就连核桃花生芝麻,都是说直接用生的碾碎做馅儿,反正昨天那些东西是翠枝炒制的,今天确实直接碾碎包进去。

王氏听完后,对两个儿媳夸赞有加,“冬青,翠枝,你们做得好!我就不信她能做成了这点心!”

陈君然不会插嘴别人的家事,默默收拾东西离开,临走忍不住多看了冬青几眼。

那边大伯家,梅芳兴高采烈的回去,刚好赶上吃饭。

赵氏破天荒的给梅芳盛饭,递了筷子,让梅芳受宠若惊。

“娘,我自己来就好。”

赵氏把饭碗塞到梅芳手里,“来什么来,你把点心手艺记下了吗?赶紧说出来,我们大伙儿一块儿记着,免得你忘记了。”

“记下了,不过她们做的点心多,我只记下了三个。”梅芳有些忐忑,怕婆婆嫌自己没用。

这次赵氏却没有计较,“记下几个算几个,你先说说看,咱们把料子买回来,赶着翠枝那小蹄子不出摊的时候,咱们就去镇上出摊。”

梅芳松口气,细细把记下的几个点心制作细节说出来,旁的几个女眷仔细记着。

待梅芳说完,赵氏才道:“你确定她们往豆沙里放的是麻油?”

别的也就算了,赵氏暂时没寻到什么不妥,但往点心馅料里放麻油,怎么想都觉得很诡异。

赵氏怀疑冬青和翠枝知道梅芳过去串门的意图,故意诓骗梅芳。

王氏的两个儿媳,跟人精似的。

梅芳一脸认真,“我亲眼看见她们倒进去的,而且还说要是不够用要找咱们家借呢,冬青说嗯…生豆麻嘴,跟花椒的麻相互抵消,只留下香,那豆沙确实比红豆好吃很多,有一股说不上来的香味儿!”

生怕别人不信,梅芳紧接着道:“冬青还紧张兮兮的,再三叮嘱我不要把这个独门秘方说出去,是她跟上京的宫廷点心师学来的,要不是翠枝姐帮腔,冬青都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

“嘶…”赵氏细一想,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儿,梅芳虽然性子软好拿捏,但不是傻子。

要是冬青和翠枝诓骗她,绝无可能毫无破绽,梅芳应该能看出些端倪。

而且按梅芳的描述,冬青疑心很重,不愿意相信她们家的人,最后还是相处时间长的翠枝帮腔,才让冬青信了梅芳。

这几年下来,翠枝与梅芳的关系确实要近一些。

当初妞妞出生,恰逢闹蝗灾,翠枝都用旧衣裳给妞妞裁了身小袄子。

赵氏一咬牙,道:“行,咱家有的是花椒,麻油也还有一瓶,应该够用,梅芳你把别的要用的材料都记清楚,咱们去买回来,就着手做这个点心。”

梅芳心里也很是顾虑,想了想,道:“不如这样,把材料买回来,先做一些试试水,少做一点,不行再做二说。”

“得,这次梅芳做得好。”王氏赞赏的看了梅芳一眼。

她的三个儿媳,就只有梅芳比较好拿捏。

小赵氏之前还好,毕竟是本家,跟她一条心,可惜后来因为冬青,小赵氏跟她生了些间隙。

至于二儿媳艳芳,赵氏最看不顺眼,不管她说什么艳芳都梗着个脖子,不顺从不反驳,让她无法下手,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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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李老汉一家吃过晚饭,大狗和李老汉坐在院子里吹风,王氏帮着翠枝收拾点心,准备明天出摊。

瑾瑜与冬青回了屋,将陈君然今日点的作品放在桌上,借着烛光观摩。

陈君然已经为点画配了绣线,大多以黑色和灰色的绣线为主,白色点缀,对照着看下来,是一幅水墨山水画。

以冬青的眼光看来,陈君然的作品意境脱俗高雅,瑾瑜的就相对俗了些。

瑾瑜则觉得陈君然的作品少了市井气息,毕竟在明山镇,大家的审美还是偏向各种吉祥喜庆的花色,鲜艳一些比较讨喜。

瑾瑜给冬青解释了一番,提笔添了几个花色,将绣线重新配色,又是一幅颜色新鲜的绣品。

冬青笑着摇了摇头,旁人画龙点睛锦上添花,称之为神来一笔。

而瑾瑜,硬是几笔把别人清醒脱俗的画作落了俗。

不知道明日陈君然看到自己的作品变了个样,心里会怎么想。

“这叫因地制宜,小傻瓜,这幅绣品是上河村一个猎户订的,要拿回去绣了给儿子新房做点缀,拿幅黑白相间的作品过去,他不懂鉴赏,只会犯了他的忌讳。”

瑾瑜弯腰卷起底布,“日后接触面广了,也许会用得上磅礴大气脱俗的风格,现在不行,不信你去问爹娘大哥和嫂子,他们一定觉得后面这样好看。”

“也对…”冬青无话可说,确实是这么个理,这里没有谁会喜欢在婚房里摆一幅黑白相间的水墨山水画。

瑾瑜将布料收好,拿出纸笔坐定,“今日我与陈君然讨教了一下考试内容,他说经义一定要按照注解来做,千万不能自由发挥,看样子我应该去买一本《四书集注》。”

冬青点头,“嗯,我虽看过这四书五经,也大体理解其义,但术业有专攻,我当初看不是为了参加科举,有不少欠缺之处。”

科举分明经科与进士科,后者比前者难上数倍,以儒家圣典为题,应试内容基本是四书经义,解释以《四书集注》为准。

黎国太.祖皇帝,为选拔真才实学的人才,在前朝科举制度上进行了改革,应试之人不仅要考儒家经义,还考诗赋策论和算学。

这些冬青都一一与瑾瑜说过,瑾瑜不担心算学和策论,他上学时高数从未挂科。

至于策论,就是对某事进行分析探讨,寻最佳解决之法,古今中外历史上这么多例子,那些前人累积的经验就够他所用。

瑾瑜主要是担心这诗赋与经义。

贴经和墨义靠记性,只是乡试头场考试要以八股制式破题,代圣贤立言,瑾瑜一听就觉得头大。

诗赋一门,平日瑾瑜能随口作成打油诗,可生活环境影响,要他做出能让此间考官眼前一亮的诗赋,实在是有点难。

目前只能尽力而为,好在陈君然的描述里,县试府试算不上太难,只要尽心念书,一般都能考过。

瑾瑜自问算得上尽心尽力,从未懈怠。

冬青给瑾瑜研了墨,两厢静对,就着摇曳的烛光,仔细温习了昨日的内容,再学新的一段。

只要冬青在身侧,瑾瑜就觉得浑身冲劲。

男子汉大丈夫,当然要给自己妻子舒适安逸的生活,不枉费冬青这日日的陪伴。

睡觉时,瑾瑜嫌这棉被厚重,天气又热,他体温一直比较高,索性脱光了上衣。

冬青已经躺到里侧,瑾瑜背对她脱去衣裳,背上的肌理线条流畅,举手下放间,能看到健硕的肌肉在皮下鼓动。

冬青有些晃神,待反应过来,她的手已经放到了瑾瑜光滑的背上,手掌清晰的感受到火热又充满力量的肉体。

瑾瑜只觉一抹柔软的温凉印在后背,如羽毛般轻搔入心,勾得人心发痒。

喉头上下动了动,瑾瑜回身调笑,“如何?为夫的肌肉好摸吗?”

冬青如烫手般把手收回来,脸埋在被子里,却点了点头。

瑾瑜那一身腱子肉,紧实光滑,手感极佳。

冬青的小模样实在招人喜欢,瑾瑜不禁莞尔,一个翻身覆在冬青上方,声音磁性悦耳,“我从头到脚都是你的,好摸就随便摸。”

说着,牵引冬青的手放到轮廓分明的胸膛,胸前与腹部的肌理健硕却不突兀,胸肌肉眼可见抖动了一下。

冬青得了鼓励,大着胆子,指尖顺着肌理间浅浅的沟壑描摹,觉得手里握着鲜活的生命力。

瑾瑜肌肉越发紧绷,“冬青…往下些…再往下些…”

冬青手顿住,满面酡红,柔荑慢慢往瑾瑜下腹移去,最终被一上扬柱体拦住去路。

顿时只余一室喘息,冬青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破土,发芽滋生,恣意生长,从不知名处起,蔓延不知名处去。

说不清也道不明,只觉胸口酥酥麻麻,酸酸热热。

夏日昼长夜短,寝至六更天,天光大亮,翠枝已经在灶屋里忙开了。

将点心打包起来,按照冬青之前的法子,背篓分层装进去。

“冬青,起床了。”

听得院子里的响动,瑾瑜恢复清明,轻轻推了推里侧的冬青。

早睡早起身体好,他们要跟翠枝一起出摊,把点好的挑花刺绣拿到街上交给买主,顺便解决一下售后问题。

冬青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却没有睁开眼睛。

自跟瑾瑜同床共枕,整个人都倦了些,许是瑾瑜惯着她,有了依靠就多了惰性,不像以前在柳家和湘王府那般时时警觉。

瑾瑜也不催她,自顾起床穿戴洗漱,打了洗脸水放到盆架上。

拿起冬青的衣裳,坐到床边,伸手托住冬青头颈,不费劲就把冬青拉入怀里。

冬青下巴杵在瑾瑜肩上,睁开眼睛,懒洋洋的蹭了蹭,才伸手接过瑾瑜准备给她穿的衣裳。

“我醒了,自己来就好。”

动作麻利整装完毕,瑾瑜收拾需要带到集市的东西,恰好赶上翠枝打包好了点心。

冬青往灶屋走,“先等等,我还有东西要拿。”

片刻后回转,手里端了昨日用糖腌制的杨梅。

砂糖已经液化,浸泡着野杨梅,有着丝丝儿透亮。

冬青用筷子夹了一颗放进嘴里。

经过一天一夜的腌制,糖的甜已经浸透杨梅,却没有将酸全部抵消,夹杂着杨梅特有的味儿,实在是酸甜可口。

“来尝尝。”

一人喂了一颗,瑾瑜不住点头,确实比之前那颗好吃不少。

“我们拿到集市,可以当做零嘴儿售卖。”

冬青扒了一小碗留着给家里人,剩下的带着上路。

走在路上,好巧不巧,在羊肠小路那一头看到了赵氏和她的三个儿媳。

远远看着四人背了两个背篓,没有带着孩子。

赵氏显然也看到了后面的冬青几人,忙招呼另外三人加快了脚步。

瑾瑜和翠枝冬青走在后面,只看着前面的人躬着腰可劲儿往上爬,样子说不出的滑稽。

三人十分好笑,对赵氏的小心思心知肚明。

这大伯母只怕是心虚,想避开冬青,偷偷买了材料回家做点心,生怕与冬青遇上,问她背着两个空背篓去赶集要买什么。

索性慢悠悠跟在后面,眼看前面四人要脱出视线又走快一些,让赵氏几人拼命赶路。

昨日与陈君然约好,一起赶集把他点的那幅挑花刺绣交给买主。

陈君然起的晚了些,好在一身轻松,没多久就赶上了瑾瑜几人。

在集市上守了几个时辰,陆续把挑花刺绣卖出去,陈君然点的那幅三尺见方大小,卖了三钱银子。

除掉五十文钱的成本,利润有两百五十文,瑾瑜分了一百三十文给陈君然。

掂了掂钱袋子里哗啦啦的铜板,陈君然喜不自禁,决心跟着瑾瑜好生学习。

把这点画学精了,开拓市场之后,钱如冬青说的一样滚滚而来。

这般,家里再不会有人看他不起,也无人敢再看他不起。

一旁瑾瑜和冬青忙着向外兜售挑花刺绣,冬青补救别人绣错了的地方,夫妻琴瑟和鸣。

街角处,林员外看了冬青几人片刻,沉吟一瞬,转身去了布巷,进了月娘的金线坊。

赵氏今日没在街上逗留,买了梅芳说的食材,早早回了家里,一家子人准备着手做点心。

第41章 干菜

冬青腌制的酸甜野杨梅味道不错, 倒是没有一开始用来卖钱,而是有人买点心,便送人几颗尝尝。

旁人觉得味道好, 就会花钱买上一些。

拢共只有一碗野杨梅, 几个人就买了个碗底朝天。

翠枝喜上眉梢,“这东西山上多得是,咱改天上山去摘, 能买很多钱!”

冬青好笑道:“既然山上这么多, 咱摘得,别人自然也摘得, 这个没什么难度,只是用糖腌制, 别人有样学样, 卖不出很多的。而且,现在天热,一次腌制多了,会馊。”

“说的也是…”翠枝默默叹口气,看样子这野杨梅只能自己解个馋, 顺便换几文零钱。

日头偏西,摊上的点心售完, 冬青和瑾瑜也登记了这个月的订单。

先去布巷买布匹绣线,再去墨染阁买了染料和《四书集注》, 最后到粮油铺采购翠枝缺了的食材。

冬青和翠枝已经成了这家铺子的常客, 伙计看到翠枝就满面笑容打了招呼。

“今儿来点什么?”

翠枝放下空了的背篓, “就是以往买的那些,照平时的量就行。”

每次买的食材每次就用个差不多,不算太重,也不担心现在是雨季买得多了放在屋里会发霉。

“好勒,您稍等。”

伙计一边打包一边跟几人唠嗑,说到今天有人来买了与翠枝差不多的食材,只不过少了几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