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小心两片重叠着,晒干后会粘在一起,油炸的时候炸不透,又干又硬不好吃。

火辣辣的日头暴晒一天,把满院子的土豆片晒得干硬卷曲,翠枝把它搂起来装在布袋里,当天晚上就炸了一大盘做菜。

瑾瑜从未吃过这般处理的土豆,夹一块放进嘴里,质感比前生吃的袋装土豆片稍微硬了一点点,嚼起来咔嚓咔嚓,倒是比袋装土豆片带感。

嚼完之后满口留香,是纯正天然的土豆味儿,不像袋装土豆片那样调料的味道特别重,都吃不出土豆是什么味。

“这…实在好吃!”瑾瑜吃了不少,觉得若是用植物油炸出来,不担心油凉了会凝结,完全可以当零食来吃。

瑾瑜这话让一家人都摸不着头脑,大狗心直口快,“二狗你怎么一副没吃过的样子?大惊小怪。”

瑾瑜和冬青互看一眼,瑾瑜尴尬道:“好长时间没吃了,我以前吃的已经不大记得味道。”

“哦,那你多吃点。”大狗给瑾瑜碗里夹了一堆土豆片。

众人不疑有他,虽然这土豆片是深山沟经常做的一道菜,但前两年灾荒,没有多余的土豆晒土豆片,也没有那么多油用来炸土豆片,确实很久没吃了。

而且,瑾瑜去年的时候都还呆头呆脑的,这么久了不大记得实属正常。

第42章 麻烦

得空的时候, 李老汉一家去了村长家一趟。

村长家生活条件不错,养了两头母猪,村里人要买仔猪的,都来村长家选。

有头母猪两个多月前生了一窝小猪仔,现在正是时候可以卖出去。

因为陈君然的关系,村长看瑾瑜越发顺眼, 对着李老汉一家满面笑容。

这清水沟数百人家,瑾瑜独独将赚钱的手艺教给他家陈君然,领陈君然一起赚钱,莫名就又跟李老汉家亲近了几分。

带着瑾瑜等人来到猪栏, 大手一挥,“这次足足有十四头崽子,不管公母,都已经阉了,只长膘不发情,你们随便选, 照着好的来。”

只见猪栏里十数头小猪, 因人来惊扰,正竖着耳朵盯着他们。

猪的世界也存在竞争, 不过它们只竞争吃的,这十余头小猪个头大小不一。

瑾瑜对选猪崽不在行,就看着李老汉夫妻俩。

几人观察了片刻, 选了两头个头中等, 皮色泛着健康色泽, 毛色光滑的猪崽。

村长扯着嗓子对院子里的二儿子道:“君安,去叫你哥过来,拿麻袋和大秤,称猪。”

“好。”陈君安应了一声,转身把在柴房劈柴的陈君平叫了过来。

几人搭手把选中的猪崽装进口袋,挂在秤钩上,往大秤穿了一根木棒,陈君平与陈君安两人抬起来,村长扒拉着秤砣。

“拢共八十七斤,熟人熟事乡里乡亲的,抹了两斤算八十五。”

王氏在心里算了一下,市面上猪崽二十文一斤,八十五斤就是一两又七钱银子,她带了二两过来,倒是够了。

收钱的时候,村长非要少收一钱,把一百个铜板推了回来,“一两六钱图个吉利。”

“这怎么行?亲兄弟还得明算账,该是多少就是多少。”王氏和李老汉又把钱推过去。

村长家三个儿媳站在堂屋门口,盯着那串铜板被两波人推来推去,心里直痒痒,都不要可以拿来给她呀!

听说有人来家里买猪崽,三人又怎么会放心不来看着?

虽然家里的经济大权掌握在村长手里,但每次收入支出她们心里可都记着呢,得有点谱不是?

否则谁知道村长会不会私藏了钱,偷偷拿去接济小儿子?

三人看了一会儿,村长的二儿媳刘氏就走到两波人跟前,把钱按向了村长手里,脸上笑开了花儿。

“爹,既然少收钱李伯心里会过意不去,那你就收下吧,别让李伯难做。”

被刘氏的举动一弄,村长尴尬的笑了笑,“说笑呢,这钱就收一两六钱,”

瑾瑜心思一转,笑道:“太阳也挺大的,何不各让一步?我们家还准备孵小鸡,要在陈叔家拿上十四五个鸡蛋,再借母鸡一用,您就收下这一钱银子,鸡蛋的钱我们也就不给您了。”

“这…”

一众人相互看了一眼,李老汉一抚掌,“就这么办!”

不花钱就有一窝小鸡仔,一次解决猪和鸡的问题,在感觉上还没欠什么大人情,这感情好。

村长也觉得不错,当即拍板定论,让大儿媳李氏带王氏去数鸡蛋,选一个老母鸡。

三个儿媳虽然可惜那几个鸡蛋,但总比少收一百文钱来得好,毕竟鸡蛋才四文钱一个,十五个鸡蛋六十文,比一百文少了四十呢。

陈君安不着痕迹看了瑾瑜一眼,心里想着提醒一下陈君然,做人圆滑机灵一些。

特别是陈君然跟李瑾瑜有利益牵扯,别被人占了便宜还不知道。

他那个小弟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过一根筋,不懂变通。

李老汉夫妻和瑾瑜满载而归,带回家两个小猪仔和十多个鸡蛋老母鸡。

鸡蛋在村长家就用蜡烛照过,是种蛋才拿过来的。

王氏直接找了个破烂竹篓,在里面垫上松针木叶,扒平压实,将鸡蛋整齐堆在里面,抱窝鸡放进去捂着鸡蛋。

瑾瑜在院子里点画挑花刺绣,王氏剁土豆喂猪。

听着王氏剁得咣咣响,瑾瑜看了一眼,灵光一闪,道:“娘,能不能把这土豆洗干净了再剁?”

王氏停住手,奇怪道:“二狗你又出什么幺蛾子?”

瑾瑜蹲下身子,抓起剁碎的土豆捻了捻,“前两天晒土豆片,嫂子不是把洗过土豆片的水静置沉淀后,晒出一大碗土豆粉吗?”

王氏依然一头雾水,“是啊,晒土豆片多多少少都能一起弄出些土豆粉。”

“那我们把这些土豆洗干净,把淀…嗯土豆粉洗下来,再把土豆喂给猪。”

上次晒土豆片,翠枝把淘洗土豆片的水放着,土豆中间的淀粉就沉淀在盆底,晒干之后成了纯白的粉末。

淀粉是个好东西,无论炒肉或是炒鸡蛋,加一些都挺好吃的。

不过这边的吃法是直接吃淀粉。加糖,用刚烧开的水烫熟,烫熟的淀粉由白色变得透明粘稠,顺滑爽口,瑾瑜觉得味道还不错。

王氏想了想,“还别说,这样倒是可以。”

既能喂猪又能晒土豆粉。

王氏采纳了瑾瑜的提议,每天剁土豆煮猪食的时候,都让把土豆洗干净了,剁碎用水淘一遍。

淘洗过后,土豆拿去煮猪食,水静置沉淀,每次都能洗出小半碗淀粉。

装在陶罐里,时不时挖一些出来烫做晌午吃。

酸甜苦辣咸,伙食比之前好上数倍,营养上去了,家里人的气色十分红润,精神头也特别好。

李老汉和王氏没事就喜欢去看看猪,在地埂边慢慢踱步。

今年地里庄稼长势喜人,苞米棒子粗大,豆子枝丫上挂满豆角,家里猪圈喂了两头猪,母鸡孵化鸡蛋二十一天,就出来一群毛茸茸的小绒球。

今年是个丰收年,想着快到秋天收获的季节,再看着家里的情况,老两口总是不自觉就咧嘴笑开了。

过不了几年,他们家应该也能住上灰瓦房了。

对此翠枝很欣慰,无论贫穷困苦或是衣食无忧,他们这一家终究比旁的人家好。

至少,他们相互把家人放在心上的,家和万事兴,不无道理。

想着,翠枝不禁把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

如果,如果再怀上个孩子,那就真的没了什么诉求。

她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分明…她与大狗并未节制那事。

旁的小媳妇过门不出一年必然怀上孩子,像大伯家的艳芳梅芳,过门不过半年就有了身子。

而她,十六岁那年进的门,今年八月就二十整,肚子却毫无动静。

“这点心怎么买?”

翠枝思绪飞得有些远,一时晃神,竟没有听到来人询问。

一旁的冬青看翠枝走神,忙放下手里的挑花刺绣,走到小摊后面。

“这个十二文一斤,您要来点吗?”

翠枝这才回神,与冬青一起将客人送走。

冬青方才看到翠枝的举动和神色,心里明白翠枝在想什么。

翠枝一直没有怀孕这件事,是李老汉一家人心里的一个结。

前两天王氏在集市上遇到翠枝娘家人,几人唠着唠着说起这事,翠枝的嫂子周氏就给王氏说了个偏方。

周氏说,她们村好几家几年无所出的媳妇,喝了半年那个偏方,都生了白白胖胖的大小子。

这几天王氏都在寻找偏方里的东西,准备让翠枝试试能不能成。

冬青轻握翠枝的手,安慰道:“嫂子不急,该来的总会来,来的慢才是好的。”

翠枝好笑道:“冬青你还年轻,孩子哪分什么好不好?孩子生下来时都一样,需要大人好生教养,才会是好的。”

冬青微愣,她从小没有父母,心里总想着是不是因为自己不好,才被父母遗弃,倒是没想这么多,毕竟…从来没有人教养过她。

长这么大,所有的事都是自己一路摸爬滚打摸索来的。

翠枝笑着回握冬青,“不过这事急也是急不来的,倒是你跟二狗,可得努力些,就算嫂子的来得慢,你俩可得为咱家扳回一城。”

免得总有长舌妇在背后嚼舌根,说李老汉家前世缺了德,就算傻儿子好了也没有后。

冬青赧然,面色微红,“不要在意旁人说什么。”

她从何努力?想着瑾瑜那精壮的身体,她就有些发怵。

说起来,她已经半日没见瑾瑜,莫名觉得时间漫长了不少。

近几日接了很多订单,瑾瑜都没有跟着出摊,而是与陈君然在家赶制挑花刺绣。

与瑾瑜时时刻刻在一起时,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如今却眼巴巴望着日头一点点挪动,点心一点点减少。

盼着早些收摊,便能早些见到。

好不容易盼到摊子上的点心售空,笑容爬满冬青满面,收拾东西背上背篓,步履轻快走在青山绿间。

翠枝跟在冬青身后,竟觉得冬青轻盈灵动如翩翩彩蝶,顿时心下愉悦,莞尔一笑,仿佛整个人跟着轻松不少。

刚回到家,王氏兴冲冲把翠枝拉进屋,“先把背篓放下,看娘拿了什么回来。”

说着拿出一个提篓,里面一堆看不出是何物的东西。

冬青偏头往里看了一眼,只看到几只活虫,挥舞着长短不一的足,试图从竹篓里爬出来。

不禁脚底一酥,往后缩了缩,“娘,这是什么?”

王氏笑眯眯的道:“这就是翠枝娘家嫂子告诉我的方子,这臭壳虫可是娘挨家挨户去找的。”

冬青的脸止不住皱成一团,她知道这臭壳虫。

上次收拾屋子,在屋角扫出几只,有一只慢悠悠爬到了她的衣袖上,心下一慌便伸手去拍。

没想到臭壳虫被碰到会分泌一种奇臭无比的黄色液体,顿时整个屋子都弥漫那种让人作呕的气味。

这些都还不算什么,关键是冬青衣裳沾到那种黄色液体,跑出屋子都浑身弥漫臭味。

而后她将衣裳换下清洗,清洗三四遍后,味道淡了去,想知道有没有彻底洗干净,下意识将沾染恶臭液体那处凑到鼻尖去闻。

凑近深吸一口,顿时那纯粹又浓烈的气味儿直冲脑门,熏得她两眼发黑冒着泪花,当天晚饭都吃不下。

为这事被瑾瑜取笑了许久,说她明知道那东西奇臭无比,还脑抽放到鼻尖去闻。

想到此处,冬青忙不迭往后挪了一大截,离王氏远远的,生怕臭壳虫再爬到自己身上。

瑾瑜在一旁暗自偷笑,冬青蠢萌起来简直让人哭笑不得,不知是要心疼她被熏得泪眼汪汪十分可怜,还是笑她脑抽犯傻的举动。

最后瑾瑜选择取笑冬青,一举两得,让她牢牢记住下次别再为了确认一个奇臭无比的东西还臭不臭,就把满是臭味的东西凑近了闻。

“娘…这些东西,要拿来怎么办?”

“翠枝她嫂子说,用来熬汤喝,每日坚持喝一碗,喝个十天半个月的就会见效,娘已经熬着了,过会儿就能喝。”

“喝???”

冬青吓得不轻,美目圆睁,“这些熬汤要让嫂子喝吗?还每天都喝?”

“嗯,我看看好了没有。”王氏说着,放下手里的竹篮,转身揭开灶上的一个小砂锅。

一锅漆黑的汤汁,冒着淡淡腥味儿的白气。

一行人立马掩住鼻子,王氏瓮声瓮气道:“冬青你也跟翠枝一起喝吧,你跟二狗都小半年了,肚子也没个动静,喝些没坏处。”

冬青一愣,随后头摇得如同拨浪鼓。

瑾瑜吓了一跳,赶紧走过来揽住冬青,看向王氏,道:“冬青不喝,冬青不吃任何偏方。”

这些偏方没有什么依据,他绝对不会允许冬青吃这种乌七八糟的东西。

看瑾瑜态度强硬,王氏只得作罢,“不喝就不喝嘛,二狗你干嘛那种神情?怪渗人的…那你得努力些。”

翠枝没有拒绝王氏,捏着鼻子灌了一碗,万一这偏方就成了呢?

瑾瑜和冬青欲言又止,实际上他俩都不想翠枝受这个罪。

但是翠枝心里愿意,王氏也兴高采烈,李老汉与大狗心存期盼,盼着偏方见效。

他们没有什么立场去反对,反对也没用。

就只能看着翠枝每天按时喝一碗黑漆漆的、不知道效用的汤汁。

出摊的路上,只有冬青和翠枝二人,冬青忍不住问道:“嫂子,你喝那个方子感觉有用吗?”

翠枝歇了口气,笑道:“这才喝了几天?就算有用也不可能这么快。”

冬青顿了顿,又道:“那难喝吗?”

“唉…”翠枝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难喝,但没什么办法,娘费心费力凑足了的方子,我怎么好拂了这番好意?而且…我想着万一起效了呢?”

冬青没有再说话,只希望这偏方真的有用,不要让翠枝白白遭了那些罪。

到了地方,刚放下背篓,卖烧饼的刘大娘就从铺子里出来,“大闺女,你男人今天也没来吗?”

听刘大娘说瑾瑜是她男人,冬青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偷偷有些雀跃,“最近订单很多,瑾郎在家里赶工,大娘您有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

陈君然八月中要回县学,为了赶时间,最近接了双份的活,但陈君然手速相对还慢了些,剩下的只能瑾瑜补上。

以至于近几场摊子瑾瑜和陈君然都没有一起来。

刘大娘道:“是这样,昨天我妹子来我家,看到我自己绣的屏风,她也想要一个,能不能麻烦你跟你家那位说一下,跟我那个差不多大就行,花色一样都无妨,就是要先做。”

“我那妹子是嫁到隔壁镇子的,不得空时常过来,这次她好不容易在这边玩几天,要赶着她回去之前做出来。”刘大娘怕冬青不答应,握住冬青的手絮絮叨叨。

“大娘您放心,我会如实转达,尽量提前给您做出来。”冬青自然满口应下,这个尺寸的屏风算是大单,一单能赚几两银,不可能往外推。

况且,有了这个开头,不就代表瑾瑜的挑花刺绣传入了另外一个镇子?这种事当然是多多益善。

得了冬青应允,刘大娘喜笑颜开转身进了屋,巴不得现在就做出来,她还能赶着亲手教小妹绣这挑花刺绣。

冬青照旧坐在旁边刺绣,不过她并非绣挑花刺绣,而是传统的刺绣。

瑾瑜出钱扯了布料,给家里人一人做一身衣裳。

一共六身衣裳,翠枝王氏和冬青一同做的,相对飘逸的样式,冬青闲不住,准备给女眷的衣裳上面绣上花色,穿着赶集。

有人过来取挑花刺绣,冬青又将针别在布上,取挑花刺绣结算银子。

冬青低头刺绣时,突然听翠枝那边出了些骚乱,抬头一看。

只见用背篓和木板搭建的简易小摊被掀翻,点心散落一地。

一个胡子拉碴的男子站在翠枝前面,满脸横肉凶神恶煞,嘴里吵吵嚷嚷,身后还跟了五六个喽啰。

“怎么着?你摊子摆在路上,挡了爷的路,你还想让我赔不成?”

翠枝咬着牙,“我在这摆了几个月,与旁的摊贩摆在一条线内,并未挡住行人去路,是你窜进来撞翻了我的摊子,点心掉在地上不能吃,自然要你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