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退了三次婚,眼看年至十九,正愁嫁不出去,这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而且这人看上去长得还不错,性格也算有趣,能进皇家围场狩猎,怎么着身份也不会太差。

这下轮到李林一愣,呆呆道:“自然当真。”

汪暮霞拾起地上的弓箭,道:“你叫什么名字?何处任职?”

李林答道:“我叫李林,很不好意思,我只是一个商人,随翰林院的李学士一同来的,就方才与我一起的那人。”

汪暮霞又皱起眉头,想了半天才道:“商人就是很有钱的意思吧?那行,我是镇国将军嫡长女,你回去后备上聘礼去镇国将军府提亲。”

说罢,翻身上马,不一会儿消失在树林中,只留李林站在原地。

瑾瑜走了半天才来到李林身旁,“怎么样?有没有摔到哪里?你还是乖乖回去待着吃现成的吧,别瞎折腾了。”

李林愣愣道:“全兄,我方才好像给自己说了个媳妇。”

“什么玩意?”瑾瑜也伸手在李林眼前晃了晃,“你摔到脑袋了?”

李林拍开瑾瑜的手,“不是,我说真的,刚刚救我的人是个女孩子。”

听了李林叙述前因后果,瑾瑜不禁哈哈大笑,“我倒是很想见见那位镇国将军的千金,很有趣的样子。”

李林挠头,如果不是做梦的话,来狩猎猎到一个媳妇好像还不错。

刚刚以身相许那话是半真半假开玩笑逗乐的,但结果与他预想的天差地远。

老娘催婚催得紧,恨不得随便找个母的就让他成亲,这个姑娘看上去倒是很好,就是担心自己只是一个不是很有钱的商人,配不上镇国将军的闺女。

瑾瑜对此顺其自然,要是李林能娶了汪一行的女儿,也算一条隐形的人脉,皆大欢喜。

狩猎进行了两日,几个皇子打的猎物都要争个高下,互不相让。

华元帝身边的妃子也是明嘲暗讽,整个皇室就是一出精彩的大戏。

第二日晚上,华元帝去了昭贵妃的营帐就寝,半夜时却被不远处的兵戈之声吵醒。

昭贵妃忙召唤帐外伺候的宫女,“外面出什么事了?为何这么吵?”

“回娘娘,巡逻的禁军在惠妃娘娘帐内发现一个半身赤裸的刺客,已经被领队制服。”

“刺客?”华元帝不得不起身穿衣,准备亲自去审问这个刺客。

在皇家围场狩猎都能遇到刺客,这刺客还闹乌龙,跑到惠妃的营帐里去了。

昭贵妃伺候华元帝穿衣,一行道:“不知道惠妃妹妹怎么样了,希望刺客没有伤着她。”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华元帝大步踏出营帐,却被告知刺客抵死顽抗,怕误伤到尊贵的惠妃娘娘,领队不得不下死手将其斩杀。

第109章 矛头

看着地上死透了的刺客, 华元帝眉头一皱,这刺客衣衫不整, 里衣都已经挂在腰上, 露出半身精壮肌理。

身边除了掉落的一把匕首, 再无别的兵器,看上去着实有些怪异。

“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惠妃立刻梨花带雨扑到华元帝身侧,伏在华元帝肩头微微发抖。

已经年近四十的惠妃,身型却不显年龄, 这般作态竟没有太大的违和感。

华元帝大掌轻轻安抚着她,温声道:“无事了,朕在这儿。”

一旁的昭贵妃冷眼看着惠妃, 嘴上关怀道:“妹妹可有伤到哪儿?这刺客可真不长眼,怎么能半夜摸进后妃的帐子!还好禁军及时发现, 若不然岂不是要坏了惠妃妹妹的清白!”

听闻这话,惠妃没有太大反应, 依然小鸟依人的缩在华元帝怀中发抖。

掩着的脸却冷若冰霜,昭贵妃无时无刻试图往她身上捅刀,连遭遇个刺客都能朝毁清白这件事上扯。

皇后适时走过来,雍容贵气,仪态端庄, 与旁的两个妃子一比高下立现, 一国之母的气场无人能压住。

皇后看了看场中情况, 吩咐身边的嬷嬷, “惠妃受了惊吓, 今夜暂且与本宫同住,也好相互有个照应,锦嬷嬷你去布置一下,莫要委屈了惠妃。”

惠妃已经渐渐停止了抽泣,从华元帝怀中退出来,对皇后福了福身,“臣妾谢过皇后娘娘。”

皇后温和一笑,“本宫身为后宫之主,照顾各位妹妹,让陛下无后顾之忧是应该的。”

就这一句话,不仅彰显了自己的地位和大度知礼,还暗讽了那二人遇事只会给华元帝添麻烦。

昭贵妃与惠妃心中一滞,她们这么多年无法撼动皇后的位置,并不全是因为皇后的父亲是内阁首辅。

皇后本身就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无论下面的妃子如何争斗,都没人愿意触了皇后的眉头。

华元帝自然听出其中深意,便转头看向斩杀了刺客的领队。

巡逻领队跪在地上,道:“回禀陛下,卑职正领着禁军例行巡逻,本该夜深人静之时,却见惠妃娘娘帐内有些动静,便叫醒娘娘的宫女进去一探,而后有宫女惊声,此贼子从帐内落荒逃出,被卑职等人围下。”

“这刺客不愿就范,招招致命,卑职不得已下令合力将其斩杀,还请陛下恕罪。”

华元帝一摆手,“如此的话,尽快将尸体处理,不要留在这里添晦气。”

“卑职领命!”

领队正要下令处理尸首,另外一队禁军听到动静赶来。

另一队禁军驻足,其中队员好似有人与地上死亡的刺客认识,“陛下,此人…好像是卑职所在队伍禁军的一员。”

华元帝闻言,停住脚步,道:“嗯?领队,带人上前辨认。”

这领队只得上前,跪在地上请罪,“还请陛下降罪,卑职所领队伍确实少了一人,却迟迟不敢认领。”

华元帝耷拉着眼皮,“说说看。”

领队道:“此人名张元,从去年正月开始,一直是卑职队中成员,今夜没有轮到我队巡逻,便各自歇息,再后来就是当下这个光景,旁的卑职一概不知。”

华元帝心里计较一番,这人若不是一开始就潜伏在禁军当中,那就是半途被人收买,利用亲军侍卫之便,欲行刺杀之事。

但如此的话就有一个疑点,张元既然是在编禁军,应该对场中安顿位置了如指掌,为何还会走错营帐?

“回程后,此事交由大理寺处理,涉事的两队禁军协助调查,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华元帝身边太监记下旨意,事后宣旨给大理寺。

涉事的两队禁军领队齐齐跪地,“卑职遵旨。”

待华元帝转身回了营帐,二人才从地上起身,不着痕迹相视一眼,面上没有任何异色,各自指挥侍卫处理残局。

因为骚动,许多人都从睡梦中醒来,看完热闹又准备回去继续睡觉,只要没什么大事就行。

李林远远看着尸首被侍卫抬走,对瑾瑜道:“全兄,皇室每天都这么刺激么?又是明争暗斗又是半夜刺客的。”

“你说这个刺客会是谁派来的?我完全没有头绪,谁会想要刺杀当今圣上?明明陛下死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直到尸首消失在视线,瑾瑜才收回目光,勾唇笑了笑,“谁说那个‘刺客’就一定是来刺杀当今圣上的?”

李林一愣,“那总不能真的是来刺杀惠妃的吧?一个年过三十的宫妃而已,刺杀她图什么呀?”

瑾瑜睇李林一眼,“这话若是让惠妃娘娘听了去,你只怕是要被治罪的。”

“至于刺客图什么,只能去问刺客背后的人了。”

李林忙转头四处看一眼,还好四周没什么人,刚刚的话不会传到惠妃耳中。

只是不满瑾瑜那好似十分高深的话,反问道:“背后的人会这么好找么?”

瑾瑜假装思索,而后摇头道:“不会。”

李林翻个白眼,“那不就结了?背后的人不好找,所以才需要找其中头绪!”

瑾瑜笑道:“行行行,你说了算。”

他自然能猜到这刺客背后的人是谁,但不会告诉李林。

李林只需要帮着冬青做生意就行,政场上的事,还是少牵涉为妙。

李林也不过是背后讲个闲,这事轮不到他来操心。

这两日,跟汪暮霞一同骑马射箭十分快哉,恨不得已不知今夕何夕。

四皇子黎隽负手站在帐前,不远处火光摇曳跳动,看不清他脸上神情。

看骚动渐渐平息,黎隽幽幽道:“给张元的妻儿老小一笔钱,足够她们衣食无忧过下半辈子,不要留下痕迹。”

虽然张元已经殒命,但大用还在后头,而且张元是被蒙在鼓里利用的,背上难听的骂名,他帮一帮张元的家人是应该的。

而且,这般做派,更能拉拢人心,让人没有后顾之忧的追随于他。

狩猎进行几日后接近尾声,四皇子一马当先,猎物众多,大皇子稍逊一筹,但也不弱。

六皇子与七皇子只能屈居人后,心里愤然表面却照样兄友弟恭,相互道喜笑得开怀。

这些猎物皆是难得的野物,尽数处理分发给大臣带回去,瑾瑜也分到一只他叫不上名字的猎物。

瑾瑜看着脖子上破了个窟窿的猎物,不由得皱起眉头,走个小半天带回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吃。

但这是御赐的东西,哪怕它是坨粪也得收着。

回去瑾瑜也只得骑马,好在这么些天下来,他不再是十分僵硬,至少不担心摔下来。

只是来时李林与他并肩,回程只剩下他一人。

因为李林跟汪暮霞并肩去了,美人跟他这个臭男人相比,李林当然是选择美人并肩。

这次狩猎,瑾瑜就得到一只皮毛带血的野物,还损失了一匹马,那匹马被汪暮霞射中屁股一溜烟跑了,没有回来。

而李林倒是约到一个豪爽佳人,瑾瑜觉得自己真是可怜啊!

看两人你侬我侬感情日渐升温,瑾瑜打心底为李林高兴。

但也考虑到李林的身份问题,当今时兴门当户对,女高嫁男娶低,以常规眼光看来,李林身份明显比不上汪暮霞,怕汪暮霞的父母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毕竟谁家闺女都是掌上明珠,不会希望低嫁遭人闲话。

看来只能等沈家的事了之后,设法给李林的身份加个码,至少差距不要这么明显,有个虚的名头也行。

李林与汪暮霞恋恋不舍的分别,汪暮霞特意放了狠话,若是李林敢反悔,她就提着板斧去把李林家拆了,把李林绑去成亲。

瑾瑜只想说惹不起惹不起,还是他家冬青好,虽然挺厉害的,但人很温柔。

目送汪暮霞策马远去,李林脸就耷拉下来,“这可如何是好?我倒是不想反悔,但我那点家业根本算不上有钱,霞儿以为我是很有钱的商人。”

“…”瑾瑜觉得自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李林都叫上“霞儿”了,还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

说起来,跟冬青过这么多年,他都是叫冬青全名,不知道冬青会不会觉得不够亲昵?

伸手拍了拍李林的肩,道:“不要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和冬青会帮你的。”

李林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先娶回来再说,我养她那肯定是没问题的,就是不够体面。”

“嗯,放宽心,先回去吧。”

二人道了别,各自回家。

瑾瑜回到家门口,冬青已经在门前等他,瑾瑜上前就是一个熊抱,鼻尖萦绕冬青特有的气息,瑾瑜心满意足。

“我好想你。”

冬青挣了挣,低声道:“还在大门口呢!”

后面还有寻春秋霜和两个看门的小厮。

瑾瑜没有松手,反而一弯腰,将冬青拦腰横抱,大步朝门里走去。

一边大声吩咐看门小厮,“将马拉去马厩拴一下。”

“是,老爷,小的保证拴实在咯!”小厮偷笑不已,自家老爷大白天的就这么放浪。

瑾瑜吃饱喝足,满是惬意,出门在外才知道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否则之前他都没有切实体会过这句话的意境。

整个人都有盼头,想想媳妇和儿子就觉得生活充满色彩和希望。

狩猎回来后,瑾瑜每日关注黎隽的进程。

大理寺接手调查刺客一事,没有几天便有了进展,多位牵涉其中的人证词串起来,矛头全部指向惠妃。

张元当夜并没有走错路,他不是去刺杀华元帝的。

第110章 彻查

瑾瑜处理到大理寺卿递上来的折子, 偷偷翻开看了一眼,这折子措辞很是委婉,对华元帝道明目前查到的所有内容。

大理寺接到调查刺客事件的圣旨,此事牵涉一国之君的身家性命, 大理寺自然不敢怠慢。

便从刺客张元身上入手, 将与张元有过接触的人挨个盘问一遍。

最开始盘查的,是张元的父母和妻子,甚至张元那十六岁和八岁的两个儿子。

为防止串供,将几人分开盘问, 几人的说法却大同小异。

在家人眼中, 张元没有任何异常,不过是每日去宫中当值, 休沐时在家放松,从未接触过任何可疑之人。

这条线相当于没用, 张元可能对家里人隐瞒了事实,接头也是背着家人,所以他们无从得知。

只能说张元在刺杀行动失败之前很有能耐,对朝夕相处的人能瞒得如此严实,一点马脚都不露。

着实想不通,为何这般谨慎的张元,在紧要关头会闹一个大乌龙, 最终被就地斩杀, 刺杀以失败告终。

而后大理寺找了张元私下交好的友人, 得到的答案依然没什么要领。

得知张元刺杀华元帝失败后被杀, 几乎所有张元的朋友都表现得很震惊很悲痛,完全无法相信的样子。

连续两次一无所获,让大理寺陷入僵局,照这个情形看来,要么张元厉害到能瞒天过海,瞒过所有人的耳目,要么张元真的不是刺客。

大理寺最后盘问了张元的同僚,得知张元所在的那队禁军一直是巡逻队,与另外数队禁军轮流当值,负责在皇宫内巡逻。

张元在同僚中口碑不是很好,因为张元经常擅离职守消失个个把时辰,让别人给他顶岗。

为此张元被检举处罚了两次,就在今年五月份左右,后来才算安分,老老实实在自己的岗位当值。

乍一看这些事无关紧要,但串起来就能得到一个大体的框架。

张元在私底下无论是与家人相处还是与好友相处,都没有任何异常,只是在当班时会消失。

重要的就是张元擅离职守这段时间,他消失去了哪里?又是去做什么?

大理寺跟进这条线索,发现张元自去年七月开始,擅离职守去的是后宫芳华苑。

大理寺的调查到此戛然而止,因为牵涉到后宫,必须上奏华元帝,让华元帝定夺后续该不该继续进行。

瑾瑜看着这个请示的折子,心里对黎隽的能耐有了新的认识。

他只是给了一点方法提示,黎隽将整件事安排下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若是不出意外,沈家这次要完。

瑾瑜丝毫没有含糊,假装什么都不知,直接将折子递了上去。

反正就算他知道也无法左右,提醒冬青时机到了才是要紧事。

华元帝在看清楚折子的深意后,面沉如水,这件事比有人准备刺杀他还让人难以接受。

张元今年五月之前常去的芳华苑,如今是一个嫔位的妃子居住,但在这位嫔妃入住前,芳华苑住的,是还未升妃位的惠妃。

华元帝最小的儿子十二皇子,诞生于今年五月二十八日,当日惠嫔被册封为惠妃,入主晖元宫,成为一宫之主。

而张元是在五月后便没再擅离职守。

若说张元是因为被检举处罚才没继续找人顶岗,这两件事未免也太过巧合。

用十二皇子的生辰一推算,惠妃应该是在去年八月左右怀上十二皇子,张元又刚好从七月开始往芳华苑跑。

再联想张元殒命当夜,分明是深更半夜,张元出现在惠妃营帐,而且被就地□□时赤.裸着半身。

当时华元帝心中就有个疑点,为什么张元身为禁军侍卫,要刺杀他却走错了营帐?

大理寺的折子当然没有明说,但其中意思已经很明显,十二皇子是否是皇室血统还有待查验。

华元帝越想就越是怀疑,找来太监翻查去年七八月的侍寝记录。

去年七月份到八月份,惠妃一共侍寝四次,不均匀的分布在两个月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