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三贵连忙摆手道,“张老爷和小张大夫几次救了我和孙媳妇的命,我们无以为报。这蛇是猴子意外抓来的,若今天您不来我家。我们还会把这些东西当脏东西扔掉。咋还能收您的钱呢,万万不可。”

钱亦绣也觉得不该收钱。自己这次借着张家偷跑出去,已经非常对不起他们了。如今家里也不像原来那么穷,等着挣点银子买米下锅。便也跟着钱三贵一起极力推辞。

在张仲昆看来,一百两银子不算多,强给就显得自己小气了。收回银票笑道,“既然这样,我就借花献佛,咱们今天吃道名菜。用母鸡炖一个蛇头。味美,还大补。”又红着脸说,“再帮我留一盅。我拿回家给我母亲喝。另一个蛇头我舍不得吃,入药。”

还对吴氏说,“要找金毛鸡,这道汤叫…”他顿了一下,才说,“叫乌蛇金鸡汤。”

钱亦绣想。真名肯定叫乌龙金凤汤,他不敢说真名而已。

吴氏听了。赶紧去张罗杀鸡。

趁吴氏做饭炖汤的时候,钱亦绣又喊小姑姑把装茶叶的簸箕拿过来。对崔掌柜说,“我在山里看见有棵茶树,极香,离老远就能闻到香味,便摘了些茶叶回来。崔掌柜看看这茶叶怎么样?”

崔掌柜看了一眼茶叶,竟是一下子站了起来,直接把簸箕抢过来端出屋外,在阳光下仔细看了,闻了。

回屋问钱亦绣,“这茶你是在哪里摘的?能否再带我们去一趟?”

钱亦绣茫然地说道,“我已经找不到路了。前天跟着猴哥跑进山里,又是爬山又是下山,还钻了山洞,我根本不知道哪儿是哪儿,转着转着,就转不出来了…”好像很害怕的样子,还拍了拍胸口,又说,“这是我们在一处山尖上看见的。我觉得叶子好翠,又香浓,比我家后面山上的那些野茶香多了,就摘了。”

崔掌柜听了顿足捶胸道。这里群山连绵,东西有数十里,横夸两个县,南北有数百里,横夸两个省。这孩子不知道在哪儿看到的极品茶树。群山山尖上的一棵树,想找到它可谓大海捞针。

他后悔死了,咋当时没跟着她一起去山里?

说道,“你就摘了这么一点?咋不多摘些?”

钱亦绣说,“只有一棵茶树,我都摘完了,才这么一点。”看崔掌柜痛苦的样子说,“崔掌柜不喜欢就算了,我爷说留着让我奶制了茶自家待客。”

崔掌柜道,“谁说我不喜欢?我是太喜欢了。哎,可惜了,再好也只有这么一点点。”

钱亦绣天真地笑道,“可不只这么一点点。我还在茶树底下捡了好些茶仔,拿回来自己种。种一个大园子,茶就多了。”

崔掌柜乐坏了,有了茶仔,倒不需要满群山里找茶树了。打着哈哈说,“我就说绣儿是个聪明娃子,太好了。把那茶仔都卖给我吧,我会给你大价钱”

钱亦绣摇头道,“这茶仔我们不打算卖,”见崔掌柜有些急了,赶紧又说,“我只说不卖,并没有说不给崔掌柜种。崔掌柜回去先把这个茶叶制出来。若觉得这个茶值得跟我家合作,咱们就合作一起种。”

崔掌柜考虑了一下说,“也好,我把这茶叶拿回去让黄师傅制出来。若是值,我不仅会把这个茶叶的钱按价给你,咱们再说下一步的事情。不过,丑话我还是要先说在前头,这毕竟不是我的生意,若是合作,股份方面你们占不到一点便宜。若是单卖茶仔,获利比合作要高的多。”

钱三贵见钱亦绣如此跟崔掌柜讲着条件着实有些惊异,他没想到这茶叶竟然入了崔掌柜的眼。孙女完全可以卖给崔掌柜一半茶仔,自家留一半,却偏偏想用这种茶仔作交换提出跟崔掌柜合作。再想想也就通了,孙女聪慧,她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是想趁机跟国公府扯上关系,找棵好乘凉的大树。

也对,自家势单力薄,一个许阎王就能把自家吓得惶惶不可终日,一个县尉就差点把自家弄死。倚靠一门强权,也能让这些地痞恶霸不敢再欺负他们。而且,这门强权远在京城,代表他们的崔掌柜还是个不错的厚道人。虽然卖茶仔获利看似更大,但合作却能得到长期的庇护…

不过,自家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户也不能太托大了,沾点边就行。不能让崔掌柜为难,更不能让他的主家不喜。便笑道,“我这个孙女被宠坏了,说话做事不知道天高地厚,还请崔老爷莫怪。若是这茶的确能入崔掌柜的眼,我们也不敢多要股份,一、二层足以。”

钱亦绣就是这个意思,一、两层股就够了。自家只要有国公府作后台,就没人敢打金花藕的主意。便笑着点点头。

崔掌柜先还觉得钱亦绣有些自不量力,小小娃子精明过了头。再听他们只要一、二层的股,若这茶叶果真如自己所料,是市面上从没出现过的极品茶,那钱家只要那么一点的股份就吃亏了。他们宁可吃亏,也要贴上自己,显见是为了寻求庛护。

便笑道,“钱兄过谦了。绣儿是个精灵娃子,我喜欢。至于合作的事情,等我回去让人把茶制出来再说。”

此时已经午时末,吴氏带着钱晓雨炒了几个下酒菜,端上来请他们先喝酒,慢慢喝,汤还要再等半个时辰。

张仲昆笑道,“不急,慢慢炖,把美味炖出来。”

崔掌柜归心似箭,却也只得陪着张仲昆等。

大概未时三刻,汤才炖好。盛了一汤盆,吴氏不仅给张家和崔家各留了一盅,还给钱老头和钱老太留了一盅,给钱亦锦留了小半盅。

饭后,张仲昆和崔掌柜便急匆匆走了。

崔掌柜把茶拿回去制,倒省了钱亦绣的事。她之前去过多次雾溪茶楼,黄老师傅有时候晚上也制茶,她便跟着学了。但也只是理论上懂,还没实际操作过。

客人一走,钱三贵又有些累着了,便去床上睡了。

钱亦绣被吴氏抱进左厢房。她把给小娘亲和小姑姑的礼物留出来,剩下的见面礼都拿出来交给吴氏,说了哪样给谁,让她去分发。

吴氏拿着那根翡翠簪眼睛都瞪大了,说,“这好东西奶咋舍得戴?哎哟,顶着能成仙?还是留着吧,以后当了给家里添置十几亩田地,或是留着给锦娃娶媳妇。”连给小姑姑当嫁妆这样的话都舍不得说。

钱亦绣笑道,“奶就放心用,以后绣儿还会买更好的簪子孝敬奶。”

吴氏又点了一下她的小脑袋说,“奶不巴望着你买好东西孝敬奶,只求你别再闯这么大的祸了。看看你爷,身子骨稍微好点,又去了半条命。”

吴氏走后,钱亦绣又把钱满霞叫进小屋,把玛瑙簪子和手帕送给她说,“这是孝敬姑姑的,姑姑就别再生绣儿的气了罢。”

钱满霞还是第一次拥有传说中的玛瑙簪子,笑得眉眼弯弯。

被贿赂了的小姑娘说了句,“小惹祸精,姑姑咋时候真生过你的气?”就拿着东西跑回屋了。

看到小姑姑雀跃的背影,钱亦绣心道,以后不止让你戴玛瑙,还要让你戴宝石,戴珍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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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作客

小屋又静下来,非常疲倦的钱亦绣却没有丝毫睡意。

她躺在床上回忆这两天的惊心动魄,本来计划好的事情,几乎都出了意外。还好有惊无险,自己总算捡了条命回来。若是牺牲了,小娘亲会哭死,三贵爷爷会气死,这个家也就完了。

还要牵连两个无辜的外人。老张伯交待了,或许还会弄出个冤假错案,倒霉蛋万大中不判秋后处斩也可能判个流放三千里什么的。

这是个沉痛的教训,自己以后无论干什么都要想想这个家,想想这些爱自己的亲人,不能以身犯险。还有就是做事一定要计划周密,不能抱侥幸心理,事先最好弄个突发事件应急预案什么的…

快到黄昏,程月才从东厢出来,去门口远眺了一会儿,见有几个人从村里往自家走,便回了小屋。

钱亦绣把帕子给了她。程月极喜欢帕子上的花,直说,“花儿好看,不是苏绣,好像是蜀绣。”然后,拿着帕子认真研究起来。

小娘亲的个性很适合当专家,若在前世弄不好会当个顶级服装设计师,或是时尚杂志主编什么的。可惜生在这个时代,连农家小院都不敢出。

钱亦绣伸手捂住她的眼睛说,“现在天暗了,娘不要再看,伤眼睛。”

娘两个正在腻味,便听到钱亦锦的声音,“爷,奶,我太爷、太奶、大爷爷、二爷爷来了。”

钱三贵让人去把钱老头和钱老太。以及钱大贵父子和钱二贵父子请来吃晚饭,顺便再商量一番请客的事宜。村民们帮着找人,家里得请客感谢人家的帮忙。

钱满川和钱满河今天都没有去铺子。因为找人找晚了,太累,便歇息了一天。他们来的路上,正好碰到放学的钱亦锦。

钱老头一来就让吴氏把小屋里的钱亦绣抱去堂屋。程月有些地方还是聪明,见老爷子和老太太要见女儿,肯定没好事。就眼泪汪汪地抱着钱亦绣不让吴氏抱走。

钱亦绣宽慰道,“娘莫急。爷和奶还在那里,太爷和太奶不会打我的。”

钱亦绣一进堂屋。老爷子又是一顿大骂,钱老太也歪着嘴骂。还想举拐棍子打人,结果胳膊没劲抬不高,只有在钱亦绣身上戳了戳。

钱亦绣不敢躲。也没有辩解,低着头,态度恭顺。

饭后,钱满川、钱满河兄弟兵分两路,挨家挨户请帮了忙的村民明天去三房吃饭。

钱大贵、钱二贵则带上钱亦锦,拿着“老兄弟”点心六盒,一坛崔掌柜送的京城“铁锅头”酒,一坛在镇上买的“老粮醇”酒,去万大中家赔礼道歉。并请他们父子明天晚上来家里吃饭。又去请了万里正,之后就去宋家庄请王老爷父子。

钱亦锦很晚才回来。他对还等着他的钱三贵说,“爷放心。万大叔今天落日前就从山里回来了。我们去的时候,万爷爷正用棍子在打他,棍子打在肉上啪啪响,吓死人了,也不知道万叔叔又犯了什么错。”

钱亦锦说的时候脸都有些泛白,看来打的肯定不轻。

他继续说。“我跟万爷爷说我爷身子骨不好,无法亲自去请。只能让我代表。万爷爷直说客气了,对我们特别热情,说明天一定会来。还不想要咱们家送的礼,我硬放在他家里了…”

钱三贵点头表示满意。

第二天,吴氏就带着人大肆采买食材。

花溪村除了老范家等三户人家,几乎每家都派了一个人帮忙,连花癫子的大儿子,十三岁的花强都来帮忙找人。大榕村也有十几户来帮忙,绿柳村包括林大夫家来了两户,还有王良带着宋家村的几户村民。

算了算人数,不下二十桌,便往二十五桌准备。

因为许氏和小王氏忙着做点心,便请了钱满蝶、谢虎子的娘谢大娘和媳妇兰氏、钱亮媳妇黄氏来帮忙。

上午,汪氏也放下架子主动帮忙来了。现在家里跟着三房挣了不少钱,儿子也当上了县城的掌柜,她心里高兴。再说,她家平时也没少得三房的实惠。

在村民家里借了许多桌椅碗筷,在大院子里摆了二十几桌。小院子上房堂屋里摆了两桌,一些尊贵的客人就在这里吃。

现在是农忙,中午农人们没时间喝酒,就吃晚饭。为了他们能喝得尽兴,早些开饭。

申时正起,一些人就陆陆续续来了钱家三房。关系远的人家来了一个人,关系近的人家来的人多些,几家亲戚则是全家都来了。

大榕村的万里正是和他弟弟万二牛、侄子万大中父子一起来的,万大中顶着张花脸,走路还有些瘸,手里拎着两只野猪腿。他进山里人没找到,竟然遇到了一头野猪。好在他功夫不错,把那头野猪打死了,便砍了两只猪腿作礼物。

路上,就有人开着他的玩笑。

“我说大中兄弟,那吴氏母女好像是抓的脸吧,咋如今腿也不利索了?”

也有人知道万大中曾经去钱家提亲,人家没应。笑说,“别是上门去讹人家的吧,说腿被打瘸了,让人家姑娘以身相配服侍终身。”

万大中也不生气,乐呵呵地说,“别瞎说,人家小姑娘也是吓着了,才打的人,这么说人家不好。我腿瘸是被野猪拱的…”

说完觉得不妥,看看回头冷冷看着他的老爹,赶紧闭上了嘴。

还是有真心佩服他的,“万大哥真行,这身力气,一人打六人,别说打死一只野猪,搞不好熊瞎子都能打得过。”

万大中又解释道,“哪儿呀,那天我也是吓狠了,凭着一股子蛮力才脱的身,平时没这么厉害。”

说完,赶紧去追走在前面的大伯和老爹,还不停地陪着笑脸对脸色微沉的大伯说好话。

原来,在家里的时候,万里正就骂了侄子一顿。

他说,“瞧你那没出息的熊样,被人家打成这样,还掂记着那丫头。要我说就算了,那丫头又泼年纪又小,上杆子找你你都别要。我倒觉着那汪四妞不错,模样俊,年龄也正合适。现在定下亲事,明年初就能娶进门,说不定年末就能给你生个大胖小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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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真的不怪她

无论万里正怎么劝,万大中都呵呵笑,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

万里正气不过,又气哼哼地说着弟弟万二牛,“你就由着他吧。钱家丫头今年才十三岁,就是定了亲事也要两年后才过门。看她那柔柔弱弱的小身板,也不像好生养的。我只比你大两岁,孙辈都四个了。你这一房本就单薄,还由着大中不着调。光长得好看有屁用,人不贤慧,嫁进来也是家门不幸。”

万二牛似是无奈地说,“哎,大中早就惦记那家姑娘了,他中意,就由着他吧。”

万里正气得直咬牙,也拿着这父子两个没办法。

早年家里穷,爹娘死的又早,弟弟十三岁就出去闯荡,一去多年无音讯。十年后,竟然托人带了信回来,还给他带回了一百两银子。说在北边日子过得不错,娶了媳妇,还生了个儿子。

万里正也就是凭着那一百两银子抓住机会做了两笔不错的生意,才置办了两百多亩田地,成了小地主。在上任里正犯了错后,又花了些钱财拉关系,才当上了大榕村的里正。

谁知前几年万二牛却突然带着儿子回来了,说在北边得罪了一个恶霸,又死了媳妇,他漂泊了半生,也想叶落归根了。

万里正心疼这个弟弟,这么大岁数了,还要自己做饭洗衣。想给他续弦,可他说什么都不肯,说自己年纪大了。嫌女人麻烦。

想着弟弟不想娶媳妇,就赶紧给侄子娶个媳妇回来照顾家吧。可这个侄子更让他气紧,眼光高得厉害。一定要娶个白净俊俏的媳妇。乡下丫头,面皮儿肯定比不上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地主家的闺女。可哪家大地主愿意把自家闺女嫁给一个猎人?

一直等到上年,才说相中了钱家闺女,还是许阎王掂记的那个丫头。在这一带,也只有这父子两个不怕许阎王,连他都怕。结果找媒婆上门提亲,人家还不愿意。

这次被那母女两个抓挠成这样。以为他死心了,结果还是没有。人家请客赔罪。他还巴巴地带两只猪腿去送礼。人长得倒是牛高马大,也太没气性了。

万里正不理侄子的巴结,背着手气哼哼地走着。几人一来到钱家,就被守在门口的一个小子直接请去小院子的堂屋。

听说万家人来了。钱三贵和钱老头都出来迎接,态度甚是恭敬。万里正方觉得有了些许面子,脸上也有了几丝笑容。

坐下寒喧一阵,钱三贵陪了礼,又让钱晓雨去把钱亦绣抱过来陪礼。钱亦绣如今最怕见两个人,一个是老张伯,一个就是万大中。

她缩着脖子被钱晓雨抱进堂屋,看见万大中现在脸上还有些青紫和几道抓痕,特别是左边有一道抓痕尤其明显。红红的,又宽又长,从左颊一直到脖子下方。也不知道是她们两个谁的杰作。

钱亦绣在钱晓雨怀里向万大中躬了躬身。瘪着嘴说,“万大叔,对不起。因为我,让你受冤枉,受委屈了。是我跟张老爷家的车夫说有事找你,才让我们家人误会了你。求你别怪我奶。更别怪我小姑姑,她们已经非常自责了。要怪就怪我吧。实在气不过,就打我两下吧。求你了。我也不是故意冤枉你的,是因为大榕村我只知道你的名字,所以,所以…”

话没说完,已经泪光滢滢,瘪着小嘴吸着小鼻冀,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

万大中站起身笑道,“绣儿快别难过,我没怪你,也没怪钱三婶和钱姑娘。我知道她们一定是太着急了,才…才那样的。”

他当然不怪这个小女娃了,不仅不怪,还感激不尽。他昨天从山里回来,一进村就听说小娃没事,乐坏了。

他正愁着钱家人拒他于千里之外,又不好意思总厚着脸皮去纠缠人家姑娘。现在,终于有机会和有理由跟钱家人来往了。而且,因为钱家人无故打了自己,自己又表现得那么好,任由打骂,钱家对自己的印象肯定大大改观。以后,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来找钱三叔讨教武艺了。

可惜乐极生悲,他刚一进家门,就被他爹冲上来一顿暴打。出事那天,他爹正好去省城办事不在家。回来后,听人说万大中如何厉害,如何以一敌六,还把那几个人一顿痛打就气坏了。

他爹正拿着棍子在打他,钱亦锦就来了,他爹才没有继续打。否则,肯定会打得他几天下不了地。过后想想,他也是一阵后怕。自己在平静的小山村里呆舒适了,差点因小失大,坏了大事,该打。

万大中是真心不怪钱亦绣,钱老头还以为他客气。忙道,“大中孙子,对不起了,我这个重孙女不懂事,惹下这大祸事,我们已经打过她了,她的屁股差点没被打开花。我也训斥了我三儿媳妇和霞姑,遇事不冷静,还出手伤人…”

万大中赶紧说,“钱爷爷您客气了。我真不怪绣儿,她还是个孩子,肯定不知道后果的严重性。更不会怪钱三婶和钱姑娘,正所谓关心则乱,她们也是担心亲人出事才有此举,更说明她们赤诚可佳。”

万大中的几句话说得钱老头高兴不已,钱三贵也频频点头。吴氏正好进屋来陪礼道歉,听了这番话也被感动了。

真是个好后生!

钱亦绣看看被感动的几位大家长,知道万大中是真的没怪自己。不仅不怪自己,没准还在心里感激她的“帮忙”。

真是世事难料,这趟冒险之旅出了太多的意外。自己随意的一句话,也整出这么大的事,还反帮了这个她最不待见的人。不过。看万大中如今的品行,似乎跟登徒子挨不上边,浓眉大眼中还隐隐透着一股浩然正气。是他“改斜归正”了。还是掩藏得太深?还得好好观察观察。

万大中殷勤地帮吴氏把野猪腿拿去厨房,刚一出门,身后就传出一阵哄笑声。他的黑脸也带了些许红晕,乐呵呵地挠着后脑勺回了堂屋。

刚才,他如愿以偿地瞄到了那抹倩影。

钱满蝶悄声对钱满霞笑道,“瞧万大中那张花脸,没想到霞妹看着文文弱弱的。胆子大,劲也大。”

钱满霞红着脸。羞得直跺脚。

汪氏、兰氏几人也开着吴氏的玩笑,说没看出来她还这么能打,跟范婆子比起来也不成多让。

在这几人看来,万大中是个非常不错的后生。俊俏,壮实,有本事,有家产,最关键的是脾气好。试想哪个男人会无原无故被两个女人打成这样还不手的?

她们都说,经过这一场闹,掂记万大中的姑娘更多了。许多人家还厚着脸皮主动找人说合。

饭后,每家还送了一斤“老兄弟”点心,作为三房的谢礼。

村民们都挺高兴。忙乎了大半夜,不仅来钱家敞开肚皮吃了肉喝了酒,还能拿包点心回去给孩子或弟弟妹妹吃。

值!

钱亦绣后来听说。吃饭的时候,还出现了一个小插曲。就是钱家人请了帮忙的花强来吃饭,结果花强没来,他那不要脸的爹花癫子厚着脸皮来了。

这些人都知道花癫子曾经跟着范二黑子等人没少来村西头调戏人家傻儿媳妇,现在还好意思来吃饭,够不要脸的了。

有人笑道。“花癫子,你猜啥皮最厚?”

花癫子想了想说。“不是牛皮就是熊皮,总不可能是粉皮。”

那人笑道,“都不是,是你花癫子的脸皮。”

众人哈哈大笑,花癫子倒混不在意。

吴氏都恨死花癫子了,但今天这种场合又不好意思往外撵人。她听钱满河说花强着实不错,因天黑没注意把腿划了一条大口子,流了许多血,却闷声不吭地继续帮着找人,极尽心。她便又让钱晓雷专门去花家把花强请来。

两天后,钱华回来了。省城点心作坊已经开起来,魏氏继续留在那里当大师傅,等把徒弟带出来再回来。

钱华请了两个懂藕的人回来,几个人开始在塘里栽种藕。钱家人都围着看热闹,钱亦绣没去,她还在小屋里养伤。她对这种普通藕可不感兴趣,她在想着怎么再买些地,买些人,怎么把金花藕(她自己取的名)种培育出来,还要不显山不显水。

她前世只吃过红花藕和白花藕两种,而且也只有这两种藕,金花藕还没出现过。

冀安地区种藕的人家不多,还大都种的红花藕,这种藕粉糯,适合炖汤。上年招待梁大叔他们的蜜汁糯米藕就是用的红花藕,其实这道菜更适合用脆甜的白花藕。

金花藕她没吃过,她想像着这种藕应该更适合清炒,做甜品,或直接当水果吃。

藕栽好,往湖里注了水,又放了一些鱼苗进去,家里的这件大事就告一段落了。以后钱晓风不再上山砍柴,主要打理湖里的藕和鱼。

家里的柴伙由花癫子的大儿子花强送。花强像花大娘子,虽然只有十三岁,却长得高大壮实,比他爹高了一个头不止。而且性情也随了娘,肯干活,吃得苦,还沉默寡语。

他或许知道自己的爹不着调,经常被村人笑话,便小小年就什么活都学着做。听说钱家三房想买柴伙,还知道上门毛遂自荐。

虽然钱家人都讨厌花癫子,但着实喜欢这个实诚孩子,便答应由他两天送四捆柴伙过来。

钱亦绣盼星星盼月亮,不知为何一直没盼到崔掌柜,坐在小屋里她的心像猫抓一样难受。后来才听黄铁说崔掌柜有急事几天前就去了京城。

或许他做不了决定要回去禀报主子吧。钱亦绣只得耐下心来等。

连下了三天三夜的绵绵春雨终于停了,温润的晨风夹杂着花香涌进小窗,唤醒了睡梦中的钱亦绣。她睁开眼睛,见小娘亲和小哥哥已经不在床上了,便翻身坐起来。

这半个月来,她几乎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然后用别人的脚代步去堂屋吃饭,再在院子里转转看看风景。

她看看脚底,又撕掉一些痂,除了有几块特别厚的痂留着,其它地方都长出了粉红色的新皮。她穿上鞋子试着跳几下,也不觉得很疼痛,心情有了些雀跃。能自己脚踏实地的走路,也是自由和幸福。

她走出小屋,看见小哥哥正在檐下练打拳。钱亦锦见妹妹自己走出来便停了下来,说道,“妹妹行不行,用哥哥背吗?”

钱亦绣摇摇头。一直在院子里转圈的跳跳高兴地跑了过来,立起身子就想往她的身上扑。

钱亦绣慌道,“别扑,我现在可受不住你。”

奔奔跳跳已经长大不少,白毛油亮,身体健壮,还减了肥,彻底随了爹。小家伙听了,便放下前蹄,欢天喜地地围着小主人前后转着。

现在大山进山不仅要带猴哥,还会带上奔奔和跳跳。但钱亦锦不许它把奔奔跳跳同时带出门,家里总得有条看家的狗。于是,奔奔和跳跳就换着跟狗娘进山玩。前天奔奔进山了,就只剩了跳跳在家。

想想在山里的猴哥和大山母子,钱亦绣有些担心又有些无奈。小气的猴哥不高兴她了,下雨天也撺掇着大山进了山。

这次食言了,钱亦绣非常抱歉。去洞天池之前,她给猴哥和大山许了愿,回来就给它和奔奔跳跳打个银项圈。可是,这次出了太多意外,她不仅没有把带回来的东西变成钱,还被吴氏一顿胖揍,哪里敢再要钱打银项圈。

这三位的项圈,就是打细点,十几两银子还是得要,她手里也没有这么多钱。

她发誓诅咒说,等一有钱了就给它们打,可猴哥还是生气了。觉得自己这次这么尽心,小主人却要忽悠它,太不应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