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下午的阳光已经非常强烈了,晒得人睁不开眼睛。跳跳也看出来主人的心情不好,懂事地夹着尾巴跟在他们身后。

一进入大坟包,顿时觉得阳光暗下来,上空还盘旋着几只呱呱叫着的乌鸦,呼呼的风声也比山外面大得多。

空旷的坟地上只有他们三人一狗。来到小爹爹的坟前,虽然才刚刚过去几个月,小坟头上已经长满了青草。他们流着泪跪下磕了几个头,钱满霞和钱亦绣烧纸,钱亦锦负责向钱满江汇报。

告诉他,朝庭为他正名了,他是为大乾朝浴血奋战血洒疆场的好男儿,家里也因此得到了抚恤,太爷爷都激动哭了。爷爷的身体好多了,家里刚收了几十两银子的租子,小娘亲经过调养病好多了,虽然还是想不起来旧事,却较之前清醒得多,他和妹妹也很好…

“…爹爹放心,儿子正在发奋读书,将来定会振兴门庭,让爷奶、娘和妹妹,还有姑姑享福。”钱亦锦哭着保证道。

汇报完,又去给钱满霞的太爷爷,小兄妹的老祖宗坟前烧了纸,然后才往回走。

还没走出大坟包,却听见后面传来马蹄的得得声,还有几个男人的说笑声。

四匹马都越过了他们几人,一个人停下马往回看了看,笑道,“哥哥们停停。没想到来山里看个风景,还有意外的收获。这里山好,水好,小娘子也水灵,还别有一番滋味。以后谁再说乡下小妞长得糙,我可不答应。”

另外几个人听了都停下马转过身,看着钱满霞几人笑起来,笑得肆无忌惮。这几个男子都比较年轻,大概二十岁上下。

说话的那个人下了马来到钱满霞几人面前,钱亦锦见状挺着小胸脯挡在了小姑姑的前面。

那人穿着锦缎长袍,长相俊俏,一双桃花眼眨巴眨巴猛向钱满霞放电。他没理怒视着自己的小男孩,看着钱满霞把腰间的折扇抽出来唰地打开,念起了诗经,“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钱满霞红着脸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睛看向了别处。

钱亦锦怒道,“这位公子,请放尊重些。”

跳跳见自己主人不喜欢这几个人,也跳着脚地冲他们大叫。

一个骑在马上的人笑道,“李兄弟,人家不理你,咋办?”另两个人也跟着大笑起来。

这人也不生气,又笑道,“小娘子,哥哥不是坏人,还最最长情。你跟了哥哥去西州府,这辈子就穿金戴银,吃喝不愁了。”

钱满霞又瞪了他一眼,小声骂了句,“登徒子!”

那几人又笑说,“李兄弟,小娘子骂你了。”

那人大笑道,“骂得好,乡下妹子,就应该多些野趣才够味儿。”

钱亦绣气得涨红了脸,但敌众我寡,又地处偏辟,哪怕有跳跳,也不是人家的对手。便没理那人个,低声说,“姑姑,哥哥,咱们快走。”

几个人试图绕开那个人,那个人却伸出手来抓钱满霞。

跳跳见状,冲那人大声狂吠,颇有你再敢上前我就咬死你的架式。那人便有些怕了,踌躇不前。另外三个人见状都下了马,拦住钱满霞几人的去路,一个人还从地下捡了根手腕粗的干柴棒向跳跳打去。

跳跳虽然是白狼的后代,但现在年纪还小,打一个赤手空拳的男人或许还可以,人家带着棒子就不行了。

钱亦锦急得不行,想去帮跳跳,但更紧张姑姑。他弯腰捡了一块大石头,贴在钱满霞前面怒视着那几个向他们靠拢的人。

知道跳跳危险,却又不敢叫它跑。钱亦绣举目四望,空空的坟地上只有这几个人,把嗓子嚎破了也叫不过来人,自己几人远远不是他们的对手。

成为案板上的肉那种无力感和恐惧感再次包围了她,她故做镇定地尖声说,“既然你们是西州府的,就应该知道宋桥宋老太爷吧,我们是他家的远亲。若是你们欺负了我们,他定然不会放过你们的。”

一个人大笑不已,“小泥腿子,你咋不说你跟皇上是远亲…”说着欺身过来抓钱满霞。

手还没伸过来,钱亦锦手上的石头就砸在那人的胳膊上。

“小兔崽子,把小爷砸痛了。”那人抬腿踹向钱亦锦。

钱亦锦虽小,却长年坚持练武,人长得也高大。他躲过那人的脚,反倒抱起那人的腿一推,那人便倒在了地上。而钱亦锦也被另一个人从后面打倒在地。

钱亦绣和钱满霞都大哭着跑去护钱亦锦。

那三个人已经把他们三个团团围住。

跳跳一直跟拿棒子的人在搏斗,见主人被打了,急了,没有躲避打过来的棒子,立起身子向那人扑去。在被打了几棒子的同时,也把那人的肩膀咬了一口,那人大叫一声棒子落在了地下。

跳跳跑去主人的身边,冲一个人咬去。

从地上爬起来的钱亦锦手上多了一块石头,又砸向一人,钱满霞和钱亦绣大叫着跟另一人打起来。

钱亦锦三人根本不是那几人的对手,钱亦锦挨了几下,钱亦绣被推倒在地上,钱满霞也被人家乘机摸了两把,小姑娘气的羞愤难当。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住手!”

接着,一个身影由远及近,片刻间就“飞”到了这里。

再一看来人,是万大中。

只见他跳起来,双腿一个劈叉,有两个人竟然同时大叫着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再一脚,另一个人又倒在了地下。眨眼间,万大中已经把那几人的胳膊卸了下来,疼得几人大声哀叫。

那个被跳跳咬伤的人还没等万大中打,就先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万大中走过去蹲下扶着钱亦锦的肩膀,上下左右仔细看了看,急切地问,“锦哥儿怎样?受伤了吗?”

钱亦锦忙客气道,“谢谢万大叔,你来的及时,我们都没事。”

万大中又看看,捏捏,觉得钱亦锦确实没事,才放下心来,低沉着嗓音说,“都是万大叔不好,来迟了,对不起…”看钱亦锦有些愣神,又赶紧说,“让你和你姑姑、妹妹吓着了。”

钱亦锦说,“我姑姑和妹妹真是吓着了,我没事。”

说完,对着那个最先调戏钱满霞的人使劲踢了几脚,“让你欺负我姑姑,踢死你。”

暴怒的跳跳有样学样,张开血盆大口就去撕咬那个人,吓得那人鬼哭狼嚎。钱亦锦弯腰拍拍它劝道,“好了,不能把他们咬死,否则咱们也有麻烦。”

万大中问那几人道,“你们是哪里的?怎么会来这儿?”

原来那几人是西州府南山书院的学子,趁着学里放农忙假去溪顶山看风景。听说溪石山怪石林立,便想来一探究竟。但刚翻了一坐山就有些晕头转向,也不敢再继续往里走,怕找不到回来的路。

出了溪石山又不甘心,就在附近转了转,正好看见钱满霞几人。他们见钱满霞清秀异常,跟城里的姑娘大不一样,就起了调戏之心。

万大中见那几人不像撒谎,骂道,“圣贤书白读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行这龌蹉之事。”然后又一人踢了几脚,甩了几巴掌,打得那他们鼻青脸肿,不住哀求。

钱亦锦也上来打,两人打得差不多了,万大中才呵斥道,“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们做坏事,爷爷就把你们命收了。”

那几人人又连连告饶,万大中才把他们的胳膊接上。

那几个人爬起来磕头道,“大爷,小爷,我们有眼不识金镶玉,再不敢了。”然后连滚带爬地上马,一溜烟地跑了。

那几个人都没影了,吓傻了的钱满霞才哭出声来。钱亦绣也吓着了,抱着姑姑掉眼泪。

万大中安慰道,“坏人都跑了,没事了。”

钱亦锦也抱着姑姑和妹妹劝了劝,待两人收了泪,才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钱亦绣问万大中道,“真巧,万大叔咋会来在这里呢?”

万大中道,“我爹昨天猎了两只野鸡,便想着给你家拿去一只,再去黑风崖采点蘑菇回去炖。没想到却遇到了你们。”

又对钱满霞说,“钱姑娘以后还是要小心了,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带着两个孩子往这偏辟的地方走,很不安全的。”

钱满霞的眼泪又涌了上来,说,“我知道了,以后再不会这样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心疼闺女

钱亦锦崇拜地看着万大中说,“万大叔,你的功夫真好,能教教我吗?我也想跟你一样厉害。”

万大中笑道,“只要锦哥儿想学,万大叔随时都可以来教你。但是,我的功夫可是在林子里跟那些野物们打斗练出来的。锦哥儿还是要以学业为重,学些基本功夫就行了。”

钱亦绣看着走在前面几步的钱亦锦和万大中,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钱亦锦稍前,万大中稍后,即使从背影看,这一大一小也都气宇不凡,丰姿俱佳。

她的小哥哥一直是这么优秀的,她早知道。可是万大中,难道他真从一个轻狂少年变成了一个有正义感又有一身真本事的成稳男子?

她听说过万大中功夫好,却没想到这么好,这么帅。他的这身功夫,即使在猎人当中,也属于个中翘楚吧?

钱亦绣忍不住又开口问道,“万大叔,你如今还喜欢跟范二黑子他们一起玩吗?”

钱满霞红着脸嗔了句,“绣儿,不许瞎说。”

万大中缓下脚步,等钱亦绣跟他并排了,才笑道,“早不跟他们来往了。原来万大叔岁数小,天天被我爹逼着练武打猎,觉得烦躁,便经常和着几个岁数差不多的小子到处野。大了以后,也体会到了我爹的良苦用心。干猎人这一行的,若没有几手真功夫,害的终究是自己。我爹逼迫我,也是为我好。也就收了心思,开始好好跟着我爹习武打猎了。”

原来他曾经是一个因叛逆而徘徊在犯罪边缘的问题少年,迷途知返又成了有为青年。经历倒是蛮励志的。

钱亦绣点点头道,“哦,那我就放心了…”说完才觉不对,又赶紧装可怜,“绣儿怕范二黑子,现在见了他都害怕。”

钱亦锦怜惜地拉着妹妹说,“妹妹不怕,以后哥哥跟着万大叔好好学武,再不让他欺负你和娘亲。”

万大中也说,“绣儿放心,范二黑子以后不敢再欺负你们了。”

钱亦锦若有所思地问道,“前些日子我看到范二黑子鼻青脸肿,腿也有些瘸。跟我碰上了,还赶紧跑得远远的。万大叔收拾过他吗?”

万大中笑笑没言语,算是默认。

出了岔路口,钱满霞理了理头发和衣裳,低头对钱亦锦和钱亦绣说,“回去别提这件事,我爹身子不好,知道了又该着急了。”

小兄妹也点头应是,理了理头发和衣裳。

几人便与万大中分了手,都走出了几十米,钱亦绣回头看看,见万大中还站在原地看他们。看见钱亦绣回头看他,才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往东而去。

若小姑姑嫁给这样一个如此倾慕她又有真本事的人,也不错。

钱亦绣瞅了一眼脸蛋红红的小姑姑,对钱亦锦说,“哥哥,你说今天万大叔算不算英雄救美呢?”

钱亦锦还没回答,钱满霞羞的脸更红了,拍了一下钱亦绣的后背说,“要死了,又胡说八道。啥美不美的,羞死人了。”

钱亦绣委屈地说,“姑姑怎么又打我。我说万大叔英雄救美,那个美说的是我又不是你,你有啥害羞的呀。”

钱亦锦听了忍不住笑起来。

钱满霞跺了跺脚,走去前面不理她。

回家后,果真看见吴氏在打理一只野鸡。吴氏对进厨房帮忙的钱满霞说,“大中刚才送来的,我炖几片参进去给你爹补补。”

看了两眼钱满霞,见她眼睛通红,想着定是思念钱满江伤心哭的。就叹着气说,“你哥哥已经去了,再伤心也没用,还是要往前看。娘觉得万大中不错,人好,有本事,家里又简单。虽说家在乡下,但比起镇上的老杨家,好的可太多了…”

钱满霞红着脸低头洗带去祭奠的刀头,上面沾满了泥。万幸吴氏在低头打理野鸡也没看到。

万大中来钱家三房更勤了,三天至少会来两天。因为他不只来找钱三贵“请教武艺”,还要手把手教钱亦锦练武。下晌当徒弟,晚上当师傅,所以晚饭只能在钱家解决。

吴氏高兴,换着花样做好吃食。有时,还让人去把万二牛请来,说他一个人在家难得做饭。

万二牛暗示,万大中岁数不小了,也不能当一辈子猎人。偶尔进山寻摸寻摸打点野物就行了,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家里的田地上,把庄稼侍弄好。他们之前在北边挣了些银子,回家后打猎也颇多收获。前些日子又买了十几亩田地,加起来,家里已经有二十亩田,十五亩地了。这么多家产,在乡下也算殷实人家了。

听了他们的这个安排,钱三贵两口子都暗自高兴。

连钱亦锦都悄悄跟钱亦绣说,“我看出来了,万大叔想当咱们的姑夫。我觉得,他人不错,有本事,有家产,又守礼仪,是个正人君子。”

钱亦绣也不由自主地点点头,不得不承认,小正太的评价很中肯。

小姑姑也不需要钱亦绣督促着擦香脂了,每天一丝不苟地擦脸擦手。虽说手指骨结依然比较粗大,但手上的皮肤已经白嫩细腻多了。

这天上午,小姑姑和钱晓雨要去镇上买香脂,吴氏拿了个油葫芦装进背篓,让她们顺便带五斤菜油回来。钱亦绣也好久没去镇上玩了,便闹着一起去。

因为手上没钱,又找钱三贵撒娇讨钱,钱三贵笑着让吴氏拿了五十个铜板给她。

钱亦绣嫌少,扯着钱三贵的衣襟说,“我要给我娘买香脂,五十文钱咋够。”

吴氏说,“咋不够?我还看到过二十文一盒的香脂呢。”

钱亦绣嘟嘴道,“那种香不香臭不臭的廉价香脂,咋能给我美美的小娘亲娘用呢?”

吴氏无法,只得又拿了一个小银角子给她。还想再把那五十文铜板收回去,铜板早被钱亦绣塞进了荷包。

来到镇上,先去了那家卖胭脂水粉的铺子。钱满霞和钱晓雨各挑了一盒香脂和一盒胭脂,香脂八十文,胭脂一百文,都属于中等价位。

钱亦绣直接要了一盒这里最昂贵的莲花香脂,要二百五十文钱。

掌柜的瞧钱亦绣心疼的小脸都皱起来了,笑道,“做这种香坊的作坊是新开的,我有个亲戚正好在里面当帐房,才便宜拿了几盒来卖。听说,这种香脂的睡莲和清泉是派人进深山里寻的,未沾染到一点尘俗之气,比省城露香斋里的香脂都好。只是现在还没打出名气,等以后好卖了,这个价可拿不到。”

说得跟洞天池里的东东一样好。

钱亦绣把小盒打开闻闻,香气清清淡淡的,果真比其它香脂都好闻。性价比高,多花些钱也值。便毫不犹豫地掏出一个银角子,又把那五十文加上。虽然又成了没有一文钱的穷光蛋,她还是笑得眉眼弯弯。小娘亲那样的美人儿,就是要用好些的护肤品。

钱满霞看到侄女花钱的豪爽,先还想说说她。但听掌柜的这么一说,便也有些犹豫买不买这种最好的香脂了。

钱满霞如今的私房钱不少,但她节俭惯了,做了半天思想斗争,小侄女也在一旁撺掇,最终还是没舍得买那种最贵的。

钱晓雨倒是想买,只是现如今家里不比以前,便也歇了心思。

钱满霞是个好姑娘,舍不得给自己花钱,却心疼侄女。一出了铺子,就花了五文钱给钱亦绣买了份二柳镇的名小吃红糖糍粑。五个滚了黄豆粉的糍粑上淋了点稀释过的红糖,用一片竹叶包着,上面还插着一根小竹签。

钱亦绣一手捧着竹叶,一手拿着小竹签,边吃边跟小姑姑去了街那头卖油的铺子。镇上共有两家油铺子,一家就是钱满蝶婆家开的,叫杨氏油铺。还有一家孙氏油铺。

钱满霞不喜杨家人,所以到了杨氏油铺也没进去,而是想去前面的孙氏油铺。他们都快走过杨氏油铺的门面了,油铺里传出一个声音,“霞姑,买油啊?”

是钱满蝶的男人杨又富,他看到了钱晓雨背篓里背的油葫芦。

钱满霞无奈,只得进去笑道,“姐夫,我打五斤菜油。”

杨又富笑着沽了油,收了钱。钱晓雨把油装进背篓背好,几人刚想走,就听见铺子后面传来一个女子的说话声。

“二哥,你也不收拾收拾你媳妇,她把咱娘都气病了。不就是一个根破银簪子吗…”随着说话声,门帘一掀,出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

钱满霞原来跟吴氏来买过油,知道这姑娘就是杨又富的妹妹杨又枝。

杨又枝长得倒也白净,纤细,在镇上都算是出挑的姑娘。只是那稍稍上挑的三角眼和不停翻动着的薄唇透出刁蛮,一看就不好相与,而且从头到脚的行头也太熟悉了。

头上戴的娟花是钱满霞送的,耳朵上挂的耳坠是钱亦绣娘仨送的,身上那套衣裳也是钱家三房送的水红绸缎做的,连手中拿的娟帕都是钱晓雨送的。

杨又富看看钱满霞几人有些红了脸,黑脸骂着杨又枝,“那么大的姑娘了,还没事挑事。你二嫂孝顺懂礼,咋可能惹咱娘生气呢。”

杨又枝怒极,根本不顾旁边还站着外人,而且她也不认识钱满霞几人。她倒豆子一样说道,“你就知道护着你媳妇。娘喜欢那支银簪子,二嫂就应该主动孝敬。她可倒好,娘都张口要了,还找借口不想给。这样不贤不孝的媳妇,就是欠收拾…”

钱满霞性子温柔,已经气得脸通红了,却不好意思骂人。钱亦绣也气得不行,自己和小哥哥把所有私房银子都用了买的耳坠,却挂在这个极品的耳朵上。她想骂人,又怕自己冒然出头让钱满蝶难做人,说不定还会惹汪氏不快,便把气强压了下去。

几人瞪了一眼杨又枝,也不听杨又富解释,出了铺子。她们也没心思逛街了,想着回去跟大人说说,看该怎么办。

急急忙忙回了家,先去堂屋把事情跟钱三贵和吴氏说了。两口子听了也气不过,蝶姑嫁过去还不到一个月,就讨要了这么多东西还不知足,若把嫁妆都弄过去了,蝶姑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而且,那家人也太不要脸,哪有这么硬要儿媳妇嫁妆还理直气壮的。

两口子赶紧去了大房,商量商量看该怎么办。

送走钱三贵两口子,钱亦绣便进了小娘亲在东厢的工作间。小娘亲正聚精会神地低头绣花,没发现女儿走进来。

钱亦绣轻轻唤道,“娘,娘,你看看这是什么?”

程月放下针转过身,见女儿头上汗渍渍的,手里捧着一盒香脂。她笑着从怀里抽出帕子,帮钱亦绣擦了汗,才接过香脂。

她打开闻了闻,露出明媚的笑容。似乎好久没闻到这么好的香脂了,她闻了又闻,笑道,“娘喜欢莲花香味,淡然、清雅。”

又仔细看了看女儿的小脸,伸手摸了摸问道,“绣儿怎么不买盒适合姐儿擦的香脂自己擦?”

钱亦绣说,“咱们乡下人不时兴给孩子擦香脂,所以镇上没有卖适合我擦的香脂。”

“镇上没有,县城有,省城有啊。”程月难得提高了嗓音,她又捧着女儿的小脸仔细看看。见女儿包包头上只系了根丝带,小脸通红还有汗渍,衣裳是布的裙边还粘了点泥和草,鞋子上的泥更多些。

程月的眼里一下子涌上一层水雾,心疼地看着女儿说道,“怎么得了,娘没把绣儿带精细。我的闺女,我娘的外孙女,怎么能不精致,怎么能教养得这么顺意…”

她伸出手把女儿搂进怀里,抽抽噎噎哭起来,呜咽道,“是娘不好,先说好要多绣绣品挣钱给绣儿买丫头,可是,这幅绣品好难绣,不知道还要多久才绣好。可怜的闺女,你没有丫头,没有好衣裳,没有好首饰,连盒香脂都没有,是娘没用…江哥哥咋还不回来,他若回来了,定是不舍得这么委屈我闺女的…他若是看到我闺女这么委屈,也会怪我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大不了我娶她

虽然小娘亲嫌自己不精致,但钱亦绣满满的都是感动,鼻子酸酸的,劝道,“娘莫难过,绣儿还小,等大些了,再买香脂。”

这是她的心里话,钱亦绣前世从小就长在乡下,也是粗糙惯了的。她觉得自己现在还小,等稍微大些,再护肤也不迟。再说,自己有这么美的娘,那么俊的爹,遗传因子好到暴,即使什么都不擦,皮肤也如剥了皮的鸡蛋,又嫩又滑。

听了钱亦绣的话,程月就更不得了了。哭道,“绣儿咋能这么说。女孩儿家,从小就要精心护理皮肤,长大了才能长得娇娇嫩嫩,才会好看,也容易说到好婆家,让相公心悦…”

她抬起头来愣愣地端详着钱亦绣,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说道,“嬷嬷说,女孩家,不仅要把皮肤护好,还要有气质,要优雅、高贵、贤惠,这样才好说亲,也好收拢相公的心。怎么办?咱们家在乡下,根本请不起好的教养嬷嬷。还有我娘,她若知道她的后人这么粗糙,那得多伤心…”

听了程月的话,钱亦绣有些紧张了,小娘亲是怎么了?好像清醒些了,又好像更迷糊。好像想起了一些前事,但又搞不清现在的状况。

忙说,“娘,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唬绣儿。”

程月也没心思绣花了,捧着女儿的脸不住地流泪,颠三倒四地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最主要的还是心疼闺女,觉得钱亦绣受委屈了,被她养粗糙了,啥啥都没有,女孩儿家没带精致可怎么得了,怕闺女将来找不到好人家,怕她娘在天上怪她。还有就是对小爹爹有了些不满,觉得若是他回来了,闺女就不会受这么多的委屈了…

钱亦绣担心不已,她以前很想知道小娘亲的前事,今天的话透出了太多信息,可她却害怕了,根本不敢仔细追问。

又无比郁闷,由于自己的粗糙,让小娘亲伤心成这样,真是罪过。跟钱满霞小姑娘比起来,不,跟乡下的所有女孩比起来,她已经非常非常精致了。小脸白净光滑,小手柔软细嫩,模样俊秀可爱,穿着也不错,可小娘亲的要求太高了。

只得不停地安慰小娘亲,说她会努力让自己变精致,改天要进县城了就管爷奶要钱买香脂,又说自己长得这么好看,肯定能找到好相公,等等。

这么多保证仍然不能让程月释怀,难过道,“精致不是变出来的,而是养出来的。精致的女孩,是不会说自己长的好看,说找好相公这些话的…”

程月的这个话钱亦绣也认同,精致是父母家人从小培养呵护出来的,是一种气质,一种对生活的态度。

可自己,前世今生都生长在乡村。前世父母出门打工,从小就放养,根本没人管,上树下水,跟着男孩一起疯。今生家里老弱病残,还要靠着她去打拚,赚钱,才有饭吃。两世都是超级无敌女汉纸,跟小娘亲说的精致离了一万八千里。

晌午,钱亦绣牵着精神有些恍惚的小娘亲去堂屋等着爷奶回来吃饭。

没等回来钱三贵和吴氏,钱亦多却来了。多多小盆友的眼睛红红的,她说,“三爷爷和三奶奶在我们家吃饭,让你们自己吃。”说完就要回家。

钱满霞留道,“多多吃完饭再回去吧,今天中午有红烧兔肉。”昨天万大中又送来一只大肥野兔子。

钱亦多红着眼圈摇摇头,哽咽着说,“不了,我奶在家哭呢,太爷爷在骂人,说我小姑被婆家欺负了。大人们都在想办法,多多想回去听听,看怎么帮帮我小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