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以后,钱亦善便和得娃、进娃一样,每天傍晚来给钱三贵问安,再帮着端端茶,捧捧药,吃过晚饭后就回家。

钱亦多也经常会来归园找钱亦绣说说话,偶尔谢虎子的二闺女谢二丫也会跟来玩。

乡下的日子悠闲而恬淡,一晃进入腊月中旬。十七日这天下晌,老和尚、小和尚突然造访归园,竟然还跟着一位意外的客人,就是梁锦昭。梁锦昭有些憔悴,风尘仆仆,跟钱亦绣笑笑,算是打了招呼。

钱三贵忙作揖道,“老神仙来家,真是篷荜生辉啊。”

老和尚客气几句后,就直接说有要事跟钱亦绣单独谈谈。钱三贵的眉毛微微皱了皱,不知道老神仙这次又会让孙女干啥。上次,就是老神仙让孙女去深山踩灵药的,差点把自己吓死。

老神仙的话钱三贵不敢不听,出去之前,还是求道,“老神仙,我孙女还小,又是娇滴滴的女娃。若是危险的事,就让后生们去办。”

老和尚笑道,“阿弥陀佛,钱施主放心,小施主福大命大,自有享不完的后福。”

钱亦绣看到这个组合,心里已经有了些了然,见老和尚如此说,便猜出他想说什么。望望窗外阴暗的天色,细雨绵绵中夹杂着细微的雪花。她心里打定主意,即使老和尚口灿舌花,自己也要坚持珍爱生命,远离危险的原则。要去可以,但必须二月底以后。他是半仙,不是真的神仙,说的话卜的卦也不见得次次灵验。

见梁大叔也跟来了,是不是说明梁大叔会是代替自己去取紫珠的不二人选?他有武功,胆子大,倒是比自己合适。

当屋里只剩下老和尚和钱亦绣二人,老和尚便说道,“老纳夜观天象,当今皇上病重,或将不久于人世。”

钱亦绣跟皇上见过几面,听了也有些难过。说道,“当今是明君,是我的舅姥爷,我希望他能长命百岁。不过,老神仙有一手好医术,该去京城给他治病啊,来跟我说作甚?我又不懂医术。”

老和尚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天命不可违。命数尽了,老纳的医术纵使再高也无济于事。上次老纳说过,紫珠乃龙珠,真龙上天之日,便是紫珠现世之时。紫珠早现世,会造成天下大乱。同样,紫珠若晚现世,也会造成天下大乱。故,必须在年前把紫珠取到,立即送入京城,或可避免生灵涂炭。”

钱亦绣说道,“现在是隆冬季节,去那里的路被冰雪覆盖,一个不好就会摔下悬崖,粉身碎骨。我体力不好,胆子又小,怕是有命去没命回。这样好不好,我告诉你们路线,大师让胆子大的人去吧。”

老和尚道,“紫珠仍灵物,必须有缘人才能带入俗界,否则会被灼烫而死。到目前为止,女施主是老纳知道的唯一有缘人。女施主放心,老纳专门把昭儿召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他助你一臂之力。他的功夫好,会观天术,又有那灵猴、灵犬同行。虽然此去危机重重,但最终定能取出紫珠,安然而归。”

钱亦绣想到那段被冰雪覆盖的盘山路腿都有些发抖,为难道,“不是我不去,我是真的害怕。实在让我去,二月底以后行不行?”

老和尚摇头道,“那时候就晚了。”见钱亦绣脸色都有些发青,老和尚又说了他算的卦,说钱亦绣如何福大命大,要活到八十几岁等等。又说,“钱施主,你再好好想一想。京城里,还有那么多你的血脉之亲,你不管别人,难道还不管他们吗?若是紫珠在对的时辰现世,就可以避免战争,不仅是天下苍生之幸,也是你之福啊。”

钱亦绣想到在当炮灰的江爹爹,还有小姑姑一家、太后、潘姥爷一家,甚至还想到了黄灵儿、梁锦玉、梁老太君,心里又有了些动摇。说道,“大师容我再考虑考虑吧。”

老和尚点头,说他们也会在这里住下。还说若钱亦绣同意去取紫珠,他们会在这里观天术,争取在山里最好的天气里出发。

钱亦绣抖着双腿回了莲香水榭,连小和尚和梁锦昭都没心思招呼。晚上,她早早躺上了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不是救世主,也没有那么崇高的品质,不愿意为了救万千百姓而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但是,想到生灵涂炭,特别是里面还有自己在意的亲人,又觉得自己该去冒险…

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竟然看见牛头和马面来到她面前。它们的脖子上挂着牌子,上面写着零零七,正是当初送她来这里的那对牛头马面。

钱亦绣吓坏了,急道,“你们来作甚?不是说我要活到八十几岁吗?快走,快走,我不想见你们,我还没活够。”

牛头憨憨地笑了几声,说道,“你这个态度可不友好。”

马面的脸拉长了,打了个响鼻,气道,“当我们想来看你啊,你以为你在大乾长得美,我们就非得巴巴来看你?错,比你美的仙女有的是。我们就是想看美人,也是看她们。”

钱亦绣赶紧道,“那好,我就不留你们喝茶了。你们去看美人,我继续睡觉,咱们七十年后再相见。”

牛头说道,“年青人,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讲来。我们今天来这里,是因为这个鬼魂用她下辈子的十年阳寿求我们给你托梦,她要来跟你告个别,说是有事相求。”

说完,马面和牛头一闪身,从他们后面飘出一位宫妆丽人,却是年青版的宁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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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依旧桃花面

马面和牛头一闪身,从他们后面飘出一位宫妆丽人,却是年青版的宁王妃。

钱亦绣慌道,“宁王妃,你怎么会来这里?”

宁王妃来到她的床面前,含泪说道,“我要走了,前来跟你告别。”

钱亦绣还有些蒙,问道,“告别?跟着牛头马面来跟我告别,是你已经死了吗?”见宁王妃点头,急道,“我给了你红妖果,难道你没吃吗?”

宁王妃说,“锦儿被人用毒箭射伤,红妖果给他吃了。用我的命换他的命,值了。谢谢你,因为有了那枚红妖果,我的锦儿才能继续活着。唉,没娘的孩子最可怜,皇宫里,没娘的孩子就更可怜。我不放心他,所以特地来求你帮忙。钱姑娘,原来你是有大机缘、大造化的,怪不得这么聪慧。你肯定也看出来了,锦儿对你已情根深种。但是,姻缘二字总要讲缘分,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终成眷属。请你答应我,不管你以后会不会嫁给他,都要照顾他,帮助他。”

钱亦绣说道,“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深厚的感情无人能比。他若有困难,我和我的家人都责无旁贷。只不过,宁王最后会成为皇上,皇上的儿子,我有能力照顾和帮助吗?”

宁王妃幽幽说,“正因为宁王要成为皇上,我才更担心锦儿。自古天家无情,坐上那个位置的人,都是踩着一堆堆的白骨走过去的…王爷虽好,但他正值壮年,总会有别的女人,别的儿子。不是我不相信他,我是怕他情不自禁…钱姑娘,若是今后的局势不利于锦儿了,麻烦你去跟王爷说,我临走时托梦于你,让他记住对我的承诺和答应过我的话。”

钱亦绣问,“托梦这种事,宁王能相信吗?”

宁王妃说,“他会相信的,因为我临死前,他在我的耳边说了一句承诺。承诺的内容我却不能告诉你,以免给你和锦儿招祸。你只需跟他说,我不指望他能兑现五年之约,但请他看在我们的情份上,护着锦儿。还告诉他,我不愿意锦儿如他一般过活,我当年是如何心疼他的,就是如何心疼锦儿的,我希望锦儿能平安幸福,不是被人害死,而是终老而死。”

宁王妃的泪眼看向远方,眼里似有化不开的柔情,轻声说道,“‘湖光映垂柳,白鹭欲双飞。依旧桃花面,清风绕娥眉。’这四句诗,是他为我作的。他还说,在他的眼里,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最美的。他是粗犷豪迈的男儿,还能跟我说这些话,我这一辈子——值了。”

她的目光又滑落到钱亦绣身上,还向钱亦绣福了福,说道,“钱姑娘,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也只有你能做到。我今晚来找你的事,千万别跟锦儿说,我不想让他难过…钱姑娘,再见了…”

说完,她便越飘越远,飘向钱亦绣曾经经历过的混沌之中。

钱亦绣哭着喊道,“王妃,王妃,你别走…马爷,牛爷,宁王妃那么好的女人,今生已经苦命,不能再减她来生的阳寿…”

“大姑娘,大姑娘,醒醒,快醒醒。”紫珠掀开纱帐,把钱亦绣摇醒。

钱亦绣醒来,原来是她做的梦。可是,那个梦境太真实,就像刚刚发生的真事。她抱着紫珠大哭不已,嘴里不住地说着,“宁王妃死了,宁王妃死了,我哥哥遇到危险了,我哥哥中毒箭了。早知道他们有危险,我就该给他们留两颗果子的…”

钱亦绣的哭声很大,住在后院的曾嬷嬷也听到了,吓得赶紧跑过来。她搂着钱亦绣说道,“姑娘别怕,你刚刚是在做恶梦,王妃不会死,宁世子更不会中毒箭。”又对紫珠说,“姑娘被梦魇吓着了,快去煮碗安神汤。”

钱亦绣听了曾嬷嬷的话,泪眼迷离地问道,“真的吗?我刚刚只是作梦,宁王妃没死,我哥哥没中毒箭?”

曾嬷嬷点头道,“是,是,宁王妃和宁世子鸿福齐天,不会出事。刚刚姑娘在做梦。”

钱亦绣双手合什道,“希望如此,希望如此,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她喝了安神汤后,便躺下睡着了,手还拉着曾嬷嬷,不许她离开。

而京城宁王府里,一片哀伤肃穆,哭声阵阵。到处都挂起了丧幡,灵堂也布置好了。

王妃正院上房侧屋里,朱肃锦躺在炕上,脸色苍白,紧闭双眼,他还在昏迷中。

宁王坐在朱肃锦的旁边,怀里抱着王妃,不错眼地看着她,眼里的柔浓情蜜意浓得化不开。

地下跪了一群人,有侧妃,长史官,太监,嬷嬷,他们都泪流满面,不停地劝着,“王爷,请您节哀,王妃已去,还是让她入棺安息吧…”

宁王似乎没有听到众人的相劝,依旧轻轻地抹着王妃的眉毛,脸颊,头发。

这天下晌,朱肃锦放学刚出宫,就有一个王府的护士来报,王妃病重,或将不久于人世,请他速速回家。

已经坐进车里的朱肃锦一听就慌了,下得车来,把一个护卫从马上拉下去,骑着马就向王府狂奔。他的二十几个护卫赶紧拍马相随,距离却是靠后了几步。

突然,一支箭从一个二楼小窗里飞出,正中朱肃锦的后心,朱肃锦一下子趴在了马背上。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跑在他身边的猴妹马上把朱肃锦驼在肩上,以最快的速度向王府飞奔而去。

猴妹的速度极快,人们只能看到一道红影一闪而过,即使飞马也要两刻多钟的路程,它不到一刻钟便奔回了王府。

它知道王妃手里有红妖果,所以直奔正院而来。

宁王和王妃正坐在炕上说话,见一道红影闪了进来,接着就看见猴妹把朱肃锦放在炕上,叽叽哇哇地叫起来。

宁王看到朱肃锦后背插着一支箭,他的脸色铁青,嘴角还有黑色血液流出,便知道那只箭是毒箭。再探了一下鼻下,他已经没有气息,只有胸口还有一点余温。

王妃慌得赶紧把那枚红妖果拿出来,咬碎喂进朱肃锦的嘴里,王爷又用水把药灌进去。

王府里的御医赶来,把毒箭拨出,又用银针锁住穴道。

宁王之前看了王妃说的那枚悲空老神仙给的红妖果,它的妙用只是听说,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够起死回生。

宁王和王妃紧张地看着朱肃锦,这是他们的唯一一个儿子。若是他此时出事,宁王就是无后的皇子,更没有资格争夺储君。

宁王看着将死的儿子,伤心的妻子,有了那么一丝后悔。若是自己没有那个宏愿,妻子儿子肯定会平平安安吧?

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朱肃锦的脸色渐渐地由铁青变成苍白,黑色血液漫漫流出,然后是鲜红的血液。

御医又把了脉,喜道,“恭喜王爷,恭喜王妃,世子无大碍了,明早定能醒来。那枚红妖果果真神奇,竟然真的能够起死回生。”

唯一的爱子终于活过来了,宁王激动地流出了眼泪,大松一口气说,“锦儿无事了,那红妖的确是个宝贝。等老神仙来了京城,我一定要去感谢他的救命大恩。还有猴妹,谢谢你…”

话没说完,就见坐着的王妃身子一歪,软软地倒在炕上。

御医又来给王孔诊脉,施针,忙活了一阵,跪下哭道,“王爷,王妃的身子本已掏空,刚才又怒极攻心,恕属下无能为力了。”

宁王刚刚才从极悲到极喜,现在又从极喜转到极悲,气得把那个御医踹倒在地。

他尽管几年前就开始做好了王妃会离他而去的准备,但真正到了这一刻,还是不能接受。他抱着王妃流泪道,“小容,你嫁给我这么多年,一直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没有享过一天福。现在,好日子就要到了,你怎么能死呢?不,本王不让你死,不让你死…”

宁王边说边使劲摇着王妃,王妃竟然睁开了眼睛。

宁王妃拼尽最后一点力气说道,“王爷,嫁给你,我一点都不觉得苦。王爷顶天立地,是天下最好的男儿,能给你做妻子,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现在,我要先走一步了,命该如此,王爷万莫为我难过…王爷,求求你,答应我,保护好儿子,保护好咱们的儿子。若是王爷的宏愿没有达成,请把他的世子之位撤下来。若是王爷的宏愿达成了,就给他封个王,让他出宫开府建衙。不要让他像先太子那样,让他平平安安地活到老…答应我,答应我…”

王妃冰凉的手扶在宁王的脸上,低声祈求着。

宁王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抓着她的那只手说道,“小容,你放心,我不会让咱们的儿子像先太子那样,我会让他平平安安活到老。我向你保证,我发誓,我做得到…但是,我和你的儿子,必须继承我的地位,我的荣誉,我的一切,一切…我的所有,我的一切,也只有我们的儿子有资格继续…”

然后,对着她的耳朵说了一句话,声音小得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得到。

王妃的嘴角扯了一下,想笑,还没笑出,她的手就从他脸上捶了下来,停止了呼息。

宁王趴在她的身上哭出了声,说道,“小容,本王说的话定能做到!本王说到做…”

天色已亮,宁王红肿的眼睛望向窗户透进的晨光,玻璃窗上的冰花美得令人炫目。他的小容,再也不能同他相依相携走下去了,他们再也不能在小窗下描眉,在翠柳下散步了…

湖光映垂柳,白鹭欲双飞。依旧桃花面,清风绕娥眉。

他的耳旁又响起了这首诗。这是多年前,他们在北地金艳湖畔,他为她吟颂的。那时,她为自己未老先衰而自惭形愧,他就笑着吟颂了这首诗,还把她感动哭了。

他的目光又回到王妃的脸上。这张脸苍白,瘦削,已经没有一点温度,但他就是不舍得放下来。他轻轻抹着她的眉毛,轻声说,“小容,无论什么时候,你在我眼里,都是最美的。”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地下又传来一片哭声,“王爷节哀,请让王妃入棺安息吧…”

宁王又抹了抹王妃的眉毛说,“小容,你先去吧,几十年后,本王就来找你。他们想让我断子绝孙,我定会让他们断子绝孙。他们害死了我的王妃,我定会把他们的妻子挫骨扬灰,让她们永不超生。血债血偿,本王会给你报仇…”

天色大亮,钱亦绣醒来后,又想起了夜里做的梦,她穿上衣裳就往外跑。后面传来曾嬷嬷和紫珠的喊声,“姑娘,还没有梳洗。哎哟,姑娘家这样出去,要被人家笑话…”

钱亦绣没理她们,往熙和园跑去。老和尚就住在临荷苑,她要让他告诉自己,她昨天夜里只是做的梦,做的恶梦。

来到熙和园里,却看见老和尚正站在西湖边,还低着头,双手合什,似在念着经。

钱亦绣跑过去,带着哭音问道,“大师,我昨夜做了个梦,是恶梦,不是真的。我哥哥没有中毒箭,宁王妃没有死,对不对?”

老和尚看了她一眼,又垂目道,“阿弥陀佛,万物有生必有死,女施主已经心知肚明,又何必执迷不悟呢?”

钱亦绣听了,便蹲下捂住脸哭起来。

远处的小和尚和梁锦昭跑了过来,问道,“这是怎么了?”

追过来的紫珠说,“晚儿夜里,我家姑娘做了恶梦,说什么宁王妃死了,宁世子还中了箭什么的。”

梁锦昭一听是作的梦,便笑道,“作梦而已,不会是真的,绣儿不必伤怀。宁王府对世子的保护,严密得连苍蝇都飞不过…”看到老和尚严峻的面孔,又问道,“师傅,不会宁王府真的出事了吧?”

老和尚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凡事有因有果,有些人恶事做绝,终有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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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 平平安安

钱亦绣躺窝在莲香水榭难过了一天,也在考虑自己到底该不该去冒险。钱三贵、吴氏和潘月母子几人来看她,她不敢跟他们说实话,只说自己凉着了,歇歇就好。

吴氏潘月也听说她昨天夜里作了恶梦被吓醒,还以为她是夜里凉着了,说让人去请林大夫给她开几副汤药吃。

钱亦绣道,“如今老神仙就住在咱们家,哪里还用去请别的大夫。他已经给我把了脉,说没有大事,歇歇就好。”

吴氏、潘月才放了心。只有钱三贵心里打鼓,他知道老神仙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不会无事住在他们家。

众人看钱亦绣兴致缺缺,便起身告辞。钱三贵走在最后面,悄悄对钱亦绣说,“绣儿,若老神仙让你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你不要去。你这么小,还没嫁人,后面还有长长的福没有享哩。”

还是三贵爷爷最懂她。钱亦绣搂着他的胳膊安慰道,“爷放心,我心里有数。”

第二天下晌,斜阳西坠,梁锦昭跟着小和尚和去了莲香水榭。他们从昨天起就没有去打扰钱亦绣,想让她静一静。

宁王妃的死,他们也难过。特别是小和尚,知道皇上或许将不久于人世,可自己却无能为力,甚至不能去见见他,心里更是悲伤不已。小和尚一直在跟着老和尚念经,既为亡者超渡,也为自己的心灵求解脱。

梁锦昭则一直坐在窗前,从早到晚。弘济师弟正如爷爷和自己所料,不会去争皇位,这就好办了,他将代表梁家坚定不移地站在宁王这一边。

想到突然“病重”的老爹,他又有些脸红。希望老爹不要怪罪自己,自己那么做,实则是在保护他,不让他为难…

朝中看似局势纷繁复杂,其实宁王的暗中势力已经一枝独大。真正到了乱世,文官什么也不是,权力只掌握在握有兵权人的手里。不说大乾各地许多军队都会在特定的时间向京城进发,只要自己老爹一倒,就是京城都有至少一半的军队被宁王掌握,甚至是宫里的御林军…

若是局势不利于宁王,天下必将大乱。在这个关键时刻,五皇子一党还敢动宁世子,真是找死。虽然宁世子最终没有死,但跟宁王患难与共感情极深的宁王妃却死了。宁王会更恨他们,这笔帐,宁王定会血债血偿,让他们加倍奉还…

若真如师傅所说,紫珠现世能够平息战争,那么他责无旁贷会去“人间仙境”取紫珠。只可惜自己不是有缘人,光凭自己取不出紫珠来。

他舍不得那个丫头去冒险,但她是唯一的有缘人,她必须去。他暗暗下定决定,哪怕自己粉身碎骨,也必须保证她的安危。不止因为紫珠,更因为他想让她活下去。

走进莲香水榭,屋里布置得雅致舒适,还浮动着好闻的淡淡清香。

这是梁锦昭第一次进除了他亲妹子以外的别的女孩的闺房,即使跟小和尚一起,也有些脸红。看见每一样东西,都会心跳过速。

钱亦绣正斜倚在西侧屋的美人榻上,手里抱着暖手炉,半闭着眼睛神游。见他们来了,赶紧站起来相迎。

若光是小和尚来,她不会动,让他直接坐绣墩上就是了。在她心里,小和尚不算外男,是弟弟。但梁锦昭是个大男人,她就不能太随意了。

几个人喝着茶,沐浴着从西窗射进来的阳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他们都默契地不去说京城的危机,不去说将来或许会面对的艰难,这些话题太沉重。他们回忆着过去的好时光,这个话题轻松得多,让他们的心情也随之好了些许。

特别是说到梁锦昭和小和尚,还有张央、宋怀瑾第一次来钱家作客,都笑了起来。那时钱家还是一个破院子,家里穷,给他们做顿饭都要去别家借食材。为了能多得几个赏钱,能找到一个强大的靠山,钱亦绣和当时的钱亦锦对这几个贵客是极尽巴结讨好,连懂事的猴哥都使尽浑身解数讨好他们…

钱亦绣笑道,“那时候家里穷,一个银锞子就够我们用好久呢。”又对梁锦昭道,“当时你用五百两银子买了我家那盆君子兰,我都高兴死了,以为自己做了个天大的好买卖。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却是亏大了。听说有人出价千两银子买那盆君子兰,老公爷都没舍得卖。”

梁锦昭笑着点头道,“嗯,我也没想到那盆花值那么多钱。我当时也以为五百两银子够多的了,特别是看到你那时的小模样,明明眼里露出惊喜,脸上却还要装作毫不在意。我就在想,这么小就如此精明,一定是被艰难日子磨搓出来的…”

小和尚笑道,“那我姐姐还是不算精明。若真的精明,也不会被你看出来。”

一听这话,钱亦绣就有些郁闷。许多人说她精明外露,那自己就不是真的精明啰。真正精明的人应该像刘玄德那样,外表忠厚,心中嘹亮。

晚上,钱亦绣去临荷苑找到老和尚,表示愿意去洞天池取紫珠。

老和尚笑道,“想通了?”

钱亦绣点头道,“大师说得对,京城有我那么多的血脉之亲,我不希望他们有事。之前我以为我哥哥会无事,觉得他是宁王的儿子,被保护的非常好,没想到还是着了坏人的道。若不是宁王妃用红妖果救了他,他已经死了。我怕我爹,我小姑,还有我姥爷他们有危险。特别是我爹,他就在为宁王办事。若是紫珠能避免战争,我愿意去冒险…当然,大师说过,我能平安回来。”

老和尚点头,让无名和尚去把住在临风苑的梁锦昭和弘济叫过来,大家一起研究去洞天池的事宜。

第一步是拟定敢死队成员名单,最终决定钱亦绣、梁锦昭、无名、猴哥、闪电和银风去。白狼、大山老了,跳跳怀了孕,它们都不能去。

小和尚也想去。老和尚摇头道,“你的武功不算太好,会拖他(它)的后腿。他(它)要保护照顾女施主,没有精力再去照顾别人了。况且,我当初你答应过你祖父,让你一生平安,也不会让你去冒这个险。”

第二步是路线问题,钱亦绣把整理好的地图拿了出来。

看到这个地图,梁锦昭和小和尚都有些诧异。钱亦绣跟他们的说辞是,这个地方是猴哥找到的,她去了两次,就把地形牢牢记住,并画下来。

若不是冬季,最危险的地段是山洞,洞里有蛇虫。现在是隆冬季节,蛇虫应该没有了。

此去最危险的,也是钱亦绣最怕的,就是那段盘山路。这段路,只得让猴哥先走,它在前面把路探好,梁锦昭保护钱亦绣过。无名随身会带上特制的铁爪,以防万一。

第三步是天气,山里的天气跟外面不一样,他们要确保他们在晴天进山,晴天出山。

第四步是突发状况。老和尚说了让钱亦绣心惊胆颤的话,“那个地方存在于此,就是为了渡龙珠。一旦把龙珠送走,也就完成了它的特殊使命,它就会去往它该去的地方。那样,或许会造成地动山摇,有可能会把沉睡中的许多生物惊醒,你们一定要速速撤离。不管遇到什么事,什么危险,女施主第一,必须把她和龙珠保出来。”

钱亦绣一听还有这事,吓得双腿又有些抖起来。

老和尚又道,“上次老纳给女施主和泼猴的凤眼菩提珠必须带着,女施主的珠子就给昭儿吧。”又从脖子上取下他一直带着的星月菩提珠递给钱亦绣,郑重说道,“这是老纳的师傅传给老纳的,能辟邪驱祸。现暂借于女施主,万莫弄丢,十年后老纳还要靠它渡一程。”

钱亦绣把菩提珠接过来,心里稍安。又帮着闪电和银风讨起了福利,“我们都有珠子了,闪电和银风呢?此去比前两次危险得多,我怕它们出意外。哦,还有无名师傅。”

老和尚又拿出了三串佛珠,给了钱亦绣两串,无名一串。钱亦绣识货地发现,这三串佛珠没有当初给她的凤眼菩提珠好,当然更比不上星月菩萨珠。但僧多粥少,也只得这样了。

第二天,老和尚先把钱三贵请到临荷苑,谈了两刻钟后,就和小和尚去溪石山上观天术。

钱亦绣把动物之家都请到了莲香水榭,说了猴哥、闪电、银风光荣地成为了敢死队成员。猴哥听了兴奋不已,它早就馋池子里的蚌了。闪电和银风没去过,茫然地睁着懵懂的眼珠看着钱亦绣。

大山似乎知道此去危机重重,拱了拱白狼,两个一起来到钱亦绣腿边,叫了起来,眼里充满祈求。钱亦绣看懂了,它们想代替闪电和银风去。

钱亦绣又是感动又是难过,蹲下身子,一手抱大山,一手抱白狼,说道,“狼叔,山婶儿,你们现在体力不太好,不适合再去那个地方了。抱歉,由于这次任务非比寻常,为了万无一失,必须要带闪电和银风去帮忙。放心,我会把它们平平安安带回来的。”

她说平平安安的时候,心里都在打鼓,能平平安安吗?

大山竟然流出泪来,跳跳见了,也跑过来汪汪着要求代替儿子去。

钱亦绣本来就害怕,见它们这样,心里更是酸涩不已,又给跳跳作工作。

正着说,钱三贵红着眼圈走进莲香水榭。三贵爷爷难过地说,“绣儿,听爷的话,不要去冒险。国家大事,该由男人们去管。你现在赶紧离开家,去省城找你四爷爷。”想着马上要过年,钱四贵说不定都在回家的路上了,又道,“去县城张家,或是你姑婆婆家玩玩。”

钱亦绣扶着钱三贵坐下,说道,“爷,我爹,我小姑,芳儿,伏儿,他们都在京城,你也不想让他们有事,对吗?我无事,老神仙说我的命还长…”

给钱三贵做完了工作,就开始忙碌准备东西。当然,也给吴氏和潘月说了一声,说钱亦绣会同梁锦昭、无名和尚和动物之家去后山采药,没什么危险,几天后就回来。

潘月虽然舍不得女儿,但听说是老神仙需要的一种救人的珍奇药材,也只得放行。

皮靴子,厚棉袄棉裤,吃食,双肩包,这些都有。再做一双适合的皮手套就行。

老小和尚在溪石山上呆了一天,晚上才回来。他们说未来五日内山里的天气晴好,五日后或许会下雪。今天二十日,也就是二十五日之前天气都好。

两天的时间准备,第三天出发,在洞天池歇息一天,第五天就能回来。也就是说,二十三日出发,二十五日回来,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