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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临辞走的时候,不是给他们留了足足十两银子还多,想着等会去街市口帮宋母买几贴药,再采买一些粮食,应该是足够的。

早饭单独给宋母煮了白粥和鸡蛋,他们姐弟四人,吃了粗粮饼子喝了些水,充当早饭了。

阿楚进屋,正巧唐言倾出来,“大姐,…。”

见他要说,阿楚摆手,“嘘,等会儿出去说,我先进去看看。”

唐言倾点头走出去,阿楚进到里面。

吃过早饭,宋母精神比刚才好多了,脸上的青紫痕迹不见,倒是让阿楚看清了宋母长什么样子。

“儿媳进来了,过来我跟前。”

“您现在身体如何了?刚才瞧您饭菜都吃了,我正说要去街口帮你买几贴药回来。”阿楚驱步上前,微微帮她收拾了下被子。

“瞧你是个心善的,到我跟前来,我有话交代于你。”今日精神突然就好了些,瞧着身子也有了力气。

“您有什么话直接说就好,我听着呢。”阿楚低眉顺眼的站着,不敢直视那双过于严厉,苛刻的眼睛。

对,眼前这个妇人,瞧着不似一般的平民妇人,看到她那双眼睛,阿楚没由的发怵,浑身发凉。

“你们姐弟四人是辞儿捡来的,辞儿也说,捡你来那日便与你同房了。”宋母说着,似是喘息不止,咳嗽几声。

阿楚听到她说,她已经与宋临辞同房,眼神冷淡的抬起,瞧见她又说。

“咳咳…,既然你们已经同房,不定你这肚子里,就有了我们宋家的子嗣。虽说,我对你这个儿媳妇不太满意,好在,人长的周正,性子也纯良温和。辞儿说要了你,我也就承认你是我宋家的儿媳。”

“您…。”

“是不是没给你改口钱,连声娘都不叫我?”宋母清淡的语气直视她而问。

“娘,我喊您就是。他离开的时候给了我钱,我不会再要您的钱。”她轻声解释。

虽说不知宋临辞为何会说,他们已经有夫妻之实,她在这个重病妇人面前,不想反驳,便妥协承认了。

“该是给的,我自然要给。”宋母沉吟片刻,微微起了身。

阿楚上前要扶,却被她啪的一下,打在手背,“我自个能起来,快是死了,也能起来。”

既然能起来,她就不去扶了,阿楚心中也是纳闷。

清晨看着还怏怏快死之面,这才一顿早饭的时间,竟然气色大好。

她不让上跟前,她便在一侧站着。宋母在床上想下来,却努力许久,身子动弹不得,这才又要求阿楚。

“去,去我那衣柜里拿出那个小盒子。”

莫非天底下的婆婆都瞧不上儿媳妇?还是这个婆婆脾气古怪,怎生这般变化无常。

要不是看她生病在床,她当真会说上两句重话,她才不是她儿媳妇,能照顾她就不错,还任由她欺负了去。

阿楚不情愿!

依旧、还是拿了那个小盒子,“可是这个?”

“就是那个,拿过来吧。”

阿楚三两步拿着小盒子都到宋母跟前,宋母接过,打开了小盒子!

紫色檀木巴掌打的盒子,上面镶刻的花纹却尤为繁杂,她不敢多瞧,送了盒子低首候着:心想,等这妇人累了休息,她再顺势离开。

偏生宋母毫无倦意,打开盒子,瞧着里面的东西,轻轻捡起一块玉镯。

放在一个巴掌大的紫色檀木盒里的玉镯能有多大,奇怪的是,这个玉镯通体泛白,只是…。

“好好的玉镯,可惜,里面的杂物太多。”阿楚轻声说了句。

“这是辞儿亲娘留下的玉镯,你不可乱说。既然你是辞儿的媳妇,这东西就交给你保管了。”宋母淡淡的说着,眼神却一直瞧着那玉镯。

见阿楚不伸手接,宋母又道,“我离死不远了,辞儿走的匆忙,我本想能再拖些时日再说,现在辞儿离开,我定是等不到了…。”

“您会好的,这几日一直下雪大夫不出诊,等雪停了,我背了大夫过来,也要帮您看病。”瞧着她,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她眼眶里的泪水,忍不住落下,颗颗滚烫,有对宋母的怜惜,也有对前世自己的悲戚和委屈。

“哭啥,别哭,我不亏,没得到辞儿爹爹的爱,却让辞儿硬生生喊我一辈子娘,我值得,我这辈子是值得的,我现在离开去见辞儿爹爹,也能瞑目了…。”

阿楚不懂她在说什么,眼泪落个不停,拉着宋母的手,“您放心,我肯定会想办法治好您的病。”

这不仅仅是她答应宋临辞的,还有,她想做的,她目前非常想做的一件事。

“治不好了,这病跟了我一辈子。你靠近点,坐我身边,你是个好的,孝顺…。”她心情出奇的好,拉着阿楚的手。

老人的手,生病,营养不良,枯瘦如柴,手掌上只有薄薄的一层皮,阿楚抓着她的手,想这前世的自己,哪里控制的住。

眼泪颗颗落在宋母手背上。

013 辞儿,他是个顶好的好儿郎

“哭啥啊,瞧你是个不善言笑的,偏生这眼泪却多的很。你既然叫了我一声娘,便是我儿媳妇了,辞儿当兵在外,有太多迫不得已。

想当初,他是不情愿去当兵的,是我逼迫他去的。你可知,辞儿爹爹是个能文能武的大人物,我的辞儿也应该像他爹爹一样。”

宋母说着,逐渐失力,语气也轻柔、散漫了几分!

“娘,不说了,等您有时间了我们在说。”

“不能等,我得说完。玉镯,玉镯,对,你拿着玉镯,这是辞儿媳妇拿着的,咱们老宋家祖宗传下来的,历代嫡媳妇要呆在手中的。辞儿娘、记得让辞儿找他娘,问问,这些年不来瞧儿子,可曾后悔,她生下的辞儿,是个顶好的好男儿郎…。”

“娘,娘,您别说了,我现在去找大夫,马上去找大夫…。”阿楚坐在床边,看着已经倒在她怀中的妇人。

就在刚才,她感觉到了,这个妇人对宋临辞的爱、对他的责任,还有对她的疼爱。

对,三十几年了,她头次感觉到真实疼爱,是来自于这个妇人,这个死在她怀中的妇人。

宋母的手紧紧抓着阿楚,像是有什么不放心的事,遗愿未说完。

紧紧抓着,怎么都松不开。

*

唐言倾在外面,听到阿楚悲戚喊娘的声音,吓了一跳,立刻推门闯了进入。

“大姐,你刚才在喊什么,你喊娘?”

“倾哥儿快去请大夫,必须找了大夫来,快去…。”阿楚抬眸,一张俏生生的小脸满是泪痕,和她面容不相符的悲戚、成熟、感伤!

唐言倾愣愣的看着阿楚,:大姐,不像是大姐了。

“快去啊。”

“大姐,外面的雪下的正大,我就是去找了大夫,他们也不来啊。之前宋相公不是去请过几次,他们都拒绝不出诊。”

“出去吧。”阿楚低沉沉的说了句,并未说宋母去世。

她瞧着像是睡在她怀中的妇人,伸手想抽出手掌,却无法拿开,“娘,您是有什么遗愿,需要我答应你么?”

“我定然会好好帮你操持丧事,绝对不敢懈怠分毫。”她想了下,说道。

老人最怕的不就是离世之后,无人料理她的伤丧事么,她答应。

还是不见宋母松手。

阿楚接着又问,“娘,我会答应您,好好照顾宋临辞。”

依旧不见松手,阿楚奇怪带着害怕,轻声呢喃,“您的意思是让我照顾好相公,告诉他关于亲生爹娘的事,可对?”

倏地,宋母的手,落下!

阿楚这才得了自由,她反而没推开宋母,瞧着她紧闭的双眼,已经苍白毫无生气的脸,眼泪落下,刚好落在宋母帮她戴在手腕上的玉镯。

“我不知道您是什么身份,凭借您这般养育了一个孩子长大,都是值得尊敬的。您放心,我会把您告诉我得一切都告知他。他那么孝顺您,一定会回来吊念您的。”

话毕,阿楚才把宋母放下。

瞧宋母那张僵硬的脸,缓缓舒展,这下没什么可担心的事,整个面容都透着慈爱。

阿楚,低首瞧着她,这般好看的眉眼,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一顶一的美人儿吧!

她出门,瞧见门外站了三个小子。

唐言倾低声问,“大姐,宋母她…。”

“走了,准备后事吧!”阿楚下意识的摸了下手上的玉镯,有些凉,又有些灼热!

两重不同的感觉,她没怎么关注。

“大姐,你没事吧,瞧你眼睛都肿了。”唐言桦小声的问。

“到底是他们宋家收养了我们,给我们吃、住、穿,做人不能忘记本分,丧事定然是要办的风风光光。”阿楚瞧着三个小子说。

“怎么办的风光?家里没钱也没粮食,现在怕是连棺材板都买不起,不直接用草席子一卷扔了就算好的。”唐言毅小声嘀咕。

“休得再说这样的话。”阿楚冷冷的瞪着唐言毅说,这个小子是三人之中最难管教的。

尤其是她不能忍受,有人在她面前说,用草席子草草埋了人的话。

前世,她可不就是被人用草席子草草埋了的,那种痛,她比谁都清楚。

“大姐,小毅不是故意的,他也是担心大家今后会没饭吃。”

“对,大姐,我不是故意的。”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样的话都不能再说,今后这性子再不收敛,我保证你跟不了我多久。”

阿楚冷淡说完,再次回到主屋,这次是回到,她之前和宋临辞住的房内。

“你下次说话小心点,大姐变得不像是之前的大姐了。心底是善良,这脾气也不小,什么事你别跟着犟。”唐言倾一派温和的对唐言毅说。

“我知道了,我也是觉着大姐不像是大姐了,跟换了个人似的。”

阿楚出来时,正好听到,“我本就是个换了个人,你们愿意跟着我就跟着,不愿意跟着,有能力去谋生的,就自行离开。”

她也是生了气,全是被唐言毅挑起来的。

“大姐,我跟着你,我只有跟着你才能吃饱饭。”唐言桦,立刻站到阿楚身边,像个听话的小士兵。

“我也跟着大姐,我刚才的话说错了,对不起,大姐…。”唐言毅眼眶红了,瞧着阿楚,生怕她把他撵出去。

唐言倾不用表态,自然站在阿楚身边。

“既然都想跟着我,就要干活。倾哥儿带着小桦在家里,我和你去杂货铺。”

“好,我跟着大姐干活去。”唐言毅委屈,家里他最小,偏生大姐要让他干活,他又不敢不听。

——

阿楚这次去了杂货铺,找那杂货铺老板买了东西,也问了如何买棺材,操办丧事的话。

“瞧着前面那个十字路口吗?转弯往前走不过百十米,就有家棺材铺,他们家做白事,只要交了钱,定然会给你办的风风风光光。”

“多谢,这些粮食和白布都给我装起来了吧。”阿楚说着,从身上摸出一些碎银子放到杂货铺掌柜面前。

*

从杂货铺出去后。

阿楚把手中的东西给了唐言毅,“你提着东西回去,我去棺材铺那边瞧瞧。”

“好,我听大姐的。”唐言毅闷声,不情愿的提着所有东西。

阿楚买了不少东西,吃喝用到的,也有办丧事要用到的白布,等物!唐言毅不情愿,也得提着全部的东西回去。

014 操办丧事,玉镯滚烫灼人

唐言倾见唐言毅一人回来,手中虽是提了那么多东西,却还是骂了他一通。

“你也是傻的,大姐说让你回来,你就回来啊,大姐是女儿身,又一个去棺材铺,若是被人欺负了咋办,你啊你,真是让人不省心。”

“大姐说的话,我咋能不听啊,我不听的话,又要赶我走了。我听大姐的话回来,你又骂我。”他这满腔的委屈,该对谁说?现在被唐言倾骂,心中委屈又自怜。

“行了你,快拿着东西到屋里去,我到外面瞧瞧大姐,几时能回来。”唐言倾说着要出去。

这边,阿楚身后带了一个模样周正、憨厚朴实的中年男子。

她前面走近,瞧到了唐言倾,“我这不回来了,出去寻我做何。”

“大姐,你没事就好,这位是谁?”

“这个周大哥,经营棺材铺的二掌柜。今日跟我过来看看,好给宋母风光的操办了这丧事,你们先去一旁,我带周大哥进去。”

阿楚面色清冷,言谈之间,多有伤感。

身后周姓男子,随了阿楚进去,瞧了床上断了气的宋母,轻声说了句,“这老太太生前应该是个讲究的,我这就先帮老太太量了尺寸做寿衣,不用三日就能完成。瞧你这媳妇也是孝顺,老太太头面是否也要打造一套?口中含的玉石,是否也要来上一块?”

“全都按照二掌柜说,怎么风光怎么来。”

她虽是不知道宋母是什么身份,却也能瞧的出,宋母年轻时,应该也是个大家姑娘,这身上的气质和讲究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姑娘比不上的。

“这样一整套下来的话,也需要不少银子,娘子手头银钱可是足够?”他们总归是做生意的人,讲究的就是赚钱,若是无利可图,他们也不会上门来操办丧事。

“我手中银子素虽是不多,却也能让娘走的风光,你且好好操办就好。”阿楚轻声说。

在之前到棺材铺的时候,她已经寻了棺材铺的价格,零零总总加起来,应该也有七八两消耗。

若是她是贪婪之人,自然是不舍得给宋母花钱操办婚事,偏生她对宋母多了份感情。

之前倒是无感,后来得了宋母的玉镯,也有那份她心中极为期盼的感情,从宋母身上得到了,那点可怜的慈母感情,是真心打动了她的心。

宋临辞走的时候,给了她一个钱袋子,里面足足有十两银子,这钱她不能贪。现在宋母离世,她理应把全部的钱用在宋母身上。

——

送走周姓男子之后,阿楚一直躲在房间内不出。

摸着钱袋子,想了许久,直到外面等到唐言倾敲门,“大姐,你没事吧。”

“没事,是不是都饿了,我这就去做饭。倾哥儿随我去烧火。”

“大姐,我瞧着你像是有心事的样子,我和小桦、小毅都很担心大姐。”唐言倾说着话,随在阿楚身侧。

“他们两个还知道担心我啊?若是我不给他们吃喝,他们可还记得我的好?怕是不能够吧。”阿楚说着,转身往后瞧了下,“怎么没瞧见他们两个?”

“刚出去玩了,明儿便是元宵花灯节,他们两个出去凑热闹去了。”

“我竟然不知这就是元宵节了。”

她重生活过来,日子过的浑噩不清,已然不知,现在竟然是元宵节了。

新年过去,元宵开始,今儿之后,这便是新的一年。

*

阿楚做饭很快,这才煮了面汤,那边菜也炒好了。

唐言倾闻着菜想,口水不自主的吞咽。

“阿姐,你做的菜越来越好吃了,只闻味道就让我口水流出来了。”

“你叫我阿姐?”阿楚歪头,面色柔和,瞧着唐言倾,露出轻笑。

被唐言倾这样叫,她心底一片柔软,似是本尊身体,感受到了温暖的亲情。

“对啊,我在家里的时候,私底下一直叫你阿姐。只是,从牢中出来,大姐一直对我们三人冷冷淡淡的,我不敢叫。今儿是中秋前夕,不免想到咱们姐弟之前,在宅院中温馨相处的时光,想叫你阿姐。”

“以后就这样叫吧,我喜欢的很。”她点头,笑了下,接着道,“经历的事多了,这心就淡了些,总归咱们是亲姐弟,你且叫我阿姐就好。”

“嗯,阿姐还是之前的阿姐,对倾哥儿最好了。那两个弟弟,虽说不是嫡系,却也是咱们唐家的子嗣,阿姐待他们不亲近也不好疏离,阿姐,倾哥儿说的可对?”

“你说的也不错,阿姐知晓了,今后待他们好一些便是。”

唐言倾面色温润起来,他也是这样提了下,他看的出来,大姐是瞧不上那两个庶子,他是为唐家着想,想让阿姐也对他们好一些。

阿楚把饭菜准备,低首瞧着烧火的唐言倾,“倾哥儿去找他们二人回来吃饭,快出吧。”

“好,阿姐…。”唐言倾顿了下,似是有话要问。

“还有什么事么?”阿楚看向唐言倾询问。

“没有,我去找小桦、小毅回来。”

罢了,这事还是不问了,宋母丧事,出殡事宜,也不着急这一时半刻。

自古,按照规矩,丧事也是要等上三天后,才可大肆操持出殡事宜。

好在,现在是冬季,天气冰冷,宋母的身体放在屋内,也无异味。

唐言倾唤了两个弟弟回来,却见厨房里已经放好了饭菜,却不见阿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