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苒吃了饭,散着满头头发,直接出门。

接她的三个仆妇,只把她一个光杆人带走了,她们又什么都没带来。昨天晚上她和衣而睡,今天早上,屋里连把梳子都没有,当然,有也没用,她不会梳头。

和昨天一样,老黄家的站在车前,给她梳了和昨天一样的发髻。

车子走的很快,太阳升到头顶时,路上车马行人,越来越多,远远的,已经能看到巍峨黑沉的一座巨大城池。

善县离京城很近。

李苒紧挨车窗,专注的看着外面的车马行人。

她最喜欢看人,没有什么比人更有意思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前面传来,由远而近的很快。

李苒从车窗探头出去。

车前车旁,车马行人纷纷闪避。

前面,一大群人,鲜衣怒马,迎面而来。

人马冲到车前车旁,急急勒住。

“这辆车?”一个清亮的男声问道。

李苒刚刚从车窗外缩回头,前面车门就被咣的拉开,一个漂亮阳光的令人眼晕的年青男子探身进来,无视李苒直瞪着他的目光,仔仔细细的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一边笑,一边缩身回去,和旁边的年青男子笑道:“还真是象你父亲。”

李苒多看了漂亮男子几眼,才仰头看向另外一个年青男子。

一眼看过去,她就知道钱嬷嬷看到她时,那句这位必定就是姑娘的必定,是怎么来的了。

眼前的年青男子,一看就是和她一套基因长出来的,眉眼鼻唇,一个味儿,只是男子十分健壮,不似她细瘦孱弱。

她这个血亲也正打量着她,她从他眼里看到了厌恶、警惕、好奇,大约还有些烦恼,唯独没有友善。

“跟你说了,偏不信,看到了吧?有什么好看的?回去吧。”李苒那位血亲移开目光,勒转马头。

“好看还是挺好看的。”漂亮男子一边笑一边答着话,又看了李苒一眼,勒转马头,纵马而去。

车门被车夫重新关上,李苒一点点萎顿下去。

他们对她既不尊重,也不放在眼里。

现在,她已经可以确定,她拿到的,又是一把屎一样的烂牌。

车子临近城门,车窗被人从外面咣的放下来。

这是不许她再往外看了。

李苒坐在车里,听着外面的声音,由安静而热闹,再由热闹到安静。

又走了一个来小时,车子停下,车门打开,车门前已经放好了脚踏,李苒抱着她那半箱金页子,下了车。

没等李苒站稳,钱嬷嬷就催促道:“赶紧走吧。”

李苒抱着小箱子,跟在钱嬷嬷身后进了月洞门钱嬷嬷脚步极快,李苒这具身体十分瘦弱,又抱着只沉重的箱子,连走带跑,气喘吁吁,完全顾不上观察周围的情形了。

足足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李苒走的头晕眼花、喉咙发甜,钱嬷嬷总算停下了,斜着李苒,交待了两个字:“等着。”往前上了台阶。

李苒呼呼喘着粗气,抖着手抹了把额头的热汗,仰头看着眼前的白墙绿瓦。触目所及,都透着富贵两个字。

院门上,荣萱院三个字,气势昂然。

这么四平八稳,有荣有萱的院名,只能是一家之主的地盘了,十有八九,是那位老夫人。

“进来吧。”一个婆子从院门里喊了句。

李苒喘着粗气,上了台阶。

她很想心平气和的进去,可这气息,不是她想平,就能平下来的。

院门两边,左右倒座房前面,是宽宽的游廊,中间的院子很大,叠着假山,种着花草,一道深溪从里面蜿蜒出来,水流很快,水里锦鲤亮闪。

沿着游廊又进了一道门。

这肯定就是所谓的垂花门了。

李苒站住,仰头多看了几眼层层叠叠、雕画精美的斗拱和花板,以及门头两边垂下来的足有七八层花瓣的垂莲头。

垂花门正中,放着架富贵花开绣屏。

李苒走近一步,伸头过去,仔细看,还真是绣出来的,这纱质量真好,薄到透明,精细的看不到经纬线,真是好手艺。

绕过绣屏,迎面五间上房华美高大,正中的一扇门垂着厚重的深紫色团纹缎面帘子,帘子外面,垂手站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

李苒走到帘子外,帘子从里往外掀开,一股子令人舒适的清新果香扑面而来。

“进来吧。”一个十八九岁的锦衣少女,脸上带着笑,示意李苒。

李苒跨过又高又厚的门槛。

屋里非常宽敞,富贵逼人。

靠东边一张塌上,半歪半坐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妇人,塌前扶手椅上,坐着位四五十岁的妇人。除此之外,就是垂手侍立的丫头婆子了。

老妇人和妇人都是面无表情,冷冷看着她。

李苒抱着她的小箱子,站在屋里,垂眼垂头。

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她是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一无所知。

“老夫人,侯爷来了。”门外传来小丫头脆声禀报。

塌上的老夫人似有似无的哼了一声,扶手椅上的妇人从李苒身上移开目光,看向百宝阁。

李苒往旁边挪了挪,趁机转了点儿身,看向门口。

一个高大壮硕,五十岁左右的华服男子进来,径直走到塌前,欠身长揖,“阿娘。”

扶手椅上的妇人站起来,冲男子曲了曲膝,往旁边半步,站到了扶手椅侧后。

李苒抱着小箱子,默然看着。

这个男子,一看就是进城前她看到的那个年青男子的父亲,应该也是她的父亲,生物学父亲,那位长安侯。

这两个妇人,看来一个是他娘,另一个,肯定是他媳妇了。

“坐吧。”老夫人指了指那把扶手椅。

长安侯李明水坐下,这才看向李苒,目光落在李苒怀里的小箱子上,眼神骤利,脸色变了,“这箱子,里面是金页子?”

“是。”李苒答的干脆利落。

很明显,他认得这箱子,也许这箱子是他的,金子也是他的。

“用了?”长安侯喉咙发紧。

“还有一半。”李苒没有正面回答,她不知道这箱子里原来有多少金页子,也就不知道用没用。

老夫人的脸色更加阴沉了,端起杯子垂眼喝茶。

站在长安侯李明水背后的妇人抿着嘴唇,目无焦距的看着屋角。

长安侯喉结滚动,好一会儿,才看向老夫人,欠身道:“她娘没给她起名,也没告诉她她的身世,阿娘替她起个名吧。”

“我有名字。”李苒立刻接话道。

“谁给你起的名?”长安侯很是意外。

“我自己,我叫苒,苒苒齐芳草。”李苒迎着长安侯的目光。

“那字呢?”长安侯说不出什么神情,接着问道。

李苒一个怔神,是了,名和字是两回事。

“字也是苒。”李苒打了个马虎眼。

“她既然给自己起了名了,就叫苒吧。”老夫人看着李苒,目光冷冷。

“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吗?”长安侯呆了片刻,又问道。

李苒摇头。

那位生母连个名都没给她起,她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就太正常了。

“你今年十七,生在十月初九,寅末,你姓李,是我的女儿。这是你太婆,这是你母亲。我们刚刚知道……”长安侯喉咙微哽,“我还有个女儿。”。

长安侯李明水看着李苒。李苒在他眼里,看到了浓浓的悲伤。

作者感言:对了噢,说一句,要是让大家投资失败什么的,闲双倍赔偿损失哈,没有上限。

☆、第3章 既来之则安之

李苒跟着个婆子,出了荣萱院,沿着条青砖路,绕往荣萱院后面。

从她进去到出来,那位老夫人和夫人,没和她说一句话。

李苒一颗心倒踏实了不少,老夫人和夫人这态度,至少说明这两位都挺实在的,相比于口蜜腹剑,还是明刀明枪更让人安心。

这一家子,从那几位仆妇,到这位老夫人,这份明朗态度,让她大致能推出整件事:小姑娘的生母是那位长安侯一时之欢,瞧长安侯那幅样子,大约还挺喜欢那位生母。

不知道为什么,长安侯留了种之后,一走了之,当然也可能是那位生母一走了之,总之,长安侯应该是不知道他留了种,还结了只瓜。

现在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然后,她被接回来了。

长安侯和他媳妇儿,大约挺恩爱。那位夫人那满腔的愤懑,简直要喷薄而出。

有感情,才有愤怒啊。

这事儿,换了自己,对着这么个突然冒出来的私生女,以及长安侯那一脸的怀念,她早就一巴掌甩在长安侯那张老脸上了。

可那位老夫人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们的逻辑,不都是只要是她儿子的种,就是她的亲孙子亲孙女,多子多孙多多益善么?

他家这么富贵,又不是养不起。

怎么这老夫人看自己,也跟看仇人一样?

难道这老夫人不是长安侯的娘,长安侯是倒插门?可那位夫人和老夫人,一点也不象,长安侯跟那位老夫人好歹还有几分相像……

李苒一边走一边想一边到处看。

这个府,非常大,非常漂亮,非常新,透着股子过于端庄的味儿,看来那位夫人很能干。

没走多远,就到了一座和这个侯府一样漂亮崭新的院子前。

婆子站住,冲院子里喊了声:“秋月姑娘,姑娘来了。”

李苒站在台阶下,仰头先看了看院门上翠微居三个字,目光下落,看向院门口挤成一排的七八个小丫头。

打头的是个十七八岁的漂亮丫头,已经提着裙子跑下台阶,先和带她来的婆子欠身笑道:“有劳。”

带她来的婆子和秋月客气了两句,转身走了。

秋月飞快的将李苒打量了一遍,曲膝笑道:“姑娘辛苦了,婢子叫秋月,姑娘请。”

李苒抱着小箱子,上了台阶。

这个院子和老夫人那个荣萱院差不多布局,只是小了很多。

走个十几步,就进了垂花门。

垂花门也是简装版,没有屏风,却有两扇门,站在垂花门下,三间上房就在面前。

这个院子和善县那个小院比起来,差距之大,相当于豪华宫殿和民房。

可是,宫殿只怕居之不易啊。

不易就不易吧,李苒已经大体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也就放宽了心。

至少这会儿,她还看不到努力的方向,而且,照她的直觉,短时间内,她所有的努力都只会是负作用。

那就先既来之,则安之吧。

“我想洗个澡。”李苒干脆直接的提要求。

正不停打量着李苒的秋月意外到愣忡,片刻才反应过来,忙曲膝应了声是。

李苒说完,径直进了上房,放下小箱子,将三间上房从东到西看了一遍,站在屋子中间,左边看看,右边看看,笑起来。

这三间上房,比善县那三间,宽大很多,豪华很多,东西多了很多,但是,这三间上房给她的感觉,和善县一模一样。

冷冰冰态度鲜明:就是仅仅是让你活着。

……

长安侯李明水从母亲陈老夫人的正院出来,回到自己院里,呆坐了很久,扬声吩咐道:“叫周娥来。”

外面应了一声,没多大会儿,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在门口禀报一声,进了屋。

“我有个流落在外的女儿……”长安侯语调凝涩。

周娥抬头,满脸惊讶。

长安侯看着周娥那一脸的惊讶,苦笑道:“是她的女儿,已经接进府了,安置在翠微居,你去照看一阵子。”

“怎么照看?”周娥看着长安侯问道。

“别太委屈了她……算了,就平平安安吧。”长安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话。

周娥应了声是,正要垂手退出,长安侯又叫住了她,“她有个匣子,你看看里面还有多少金页子,缺的,替她补满,找朱战支取。”

朱战是长安侯身边的长随头儿,他经手的银钱,都是长安侯亦公亦私的诸多隐秘收支,那位姑娘的用度从这儿支用,真是合适极了。

“要是以后又缺了呢?”周娥一向仔细周全,又问了句。

“补满就是了。”

周娥答应一声,垂手退出。

……

李苒三四天没洗澡洗头了,这会儿知道了大体境况,一时半会坏不到哪儿去了,一颗心安定下来,痛痛快快的洗了个舒服。

李苒从沐桶里站起来,刚才给她洗头的丫头举着件披风一样的棉长衣给她裹上,李苒出了沐桶,两三个丫头围着她,擦干水,一件件给她穿衣服。

李苒认真仔细的看着那些衣服,这几天她都是和衣而睡,要是没人帮忙,她真不会穿这些衣服。

丫头们穿好衣服,请李苒坐下,又穿了鞋袜,李苒出来时,周娥已经站在屋里,目不转睛的看着从净房中出来的李苒。

李苒却没注意到这屋里多了一个人。

这个院子里有多少人,都是谁,她不打算多管。

用脚指头也能想出来,这个院子里的人,不管是那位夫人挑的,还是老夫人点的,必定都是挑出来看着她的。

她一个孤女,要和这府里当家夫人、老夫人抢人手争人心,那就太白痴了。

这一块,没有努力的必要,也就不用多花心思。

“我渴了,也饿了。”李苒坐到塌上。

一个丫头上前替她脱鞋,另一个抱着一厚叠棉帕子,半跪在她身后,替她绞头发。

大丫头秋月曲膝道:“不知道姑娘的口味,茶是淡一些还是浓一些?热一些还是凉一些?这会儿只有龙凤茶和乌顶……”

“都行,茶淡一点。”李苒打断了秋月的话。

在善县时,那些茶很淡,她先尽量靠近那位小姑娘曾经的生活。

“是。”秋月示意一个丫头去沏茶,瞄了眼周娥,接着陪笑道:“这会儿已经过了饭时,厨房已经封了火,要是现做,得请了夫人示下,姑娘先吃几块点心垫一垫行不行?”

“行。”李苒答的干脆利落。

一直看着李苒的周娥眼里闪过丝丝怜悯。

“姑娘,这是周姑姑,是侯爷特意点过来侍候姑娘的。”秋月接着陪笑道。

从她被点过来侍候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姑娘到现在,一天多时间里,她预想过无数种这位姑娘会说什么做什么哪能哪能,她又该如何应对,可眼前这位姑娘这份直接淡漠,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这份淡漠,让她生出股莫名其妙的不托底不自在,不由自主想找些话说说,或是找点事做做。

李苒看向周娥,周娥冲她微微躬身。

“有劳。”李苒点了下头,算是还了礼。

侯爷点过来的,点过来干什么?看着她?还是看着别人?大约都有,好象不是坏事。

周娥被她这一句有劳,说的眉梢微挑…

这位姑娘气势难得,到底血脉不一样。

作者感言:章节以情节划分,所以字数不固定,字数多的大章,就是一更,字数少的小章,就是两更。

☆、第4章 来历不凡啊

宫中。

一身黑衣的谢泽刚刚踏上延福殿的台阶,垂手侍立在殿门口的内侍就欠身笑道:“皇上吩咐过了,请谢将军直接进殿觐见。”

谢泽嗯了一声,抬脚跨进门槛。

“小谢来了。”皇上放下手里的朱笔,用力挺了挺后背,“朕真是累坏了。刚从善县回来?”

“是。”谢泽走近些,跪下见礼。

“起来起来,快说说。坐那儿说,朕可不想仰头看着你,脖子累。”皇上看起来很有兴致。

“是。”谢泽站起来,正襟危坐在皇上示意的锦凳上。

“陶忠是乙未年十一月初,带着那位姑娘到的善县,陶忠在善县一直做妇人打扮。

初到善县,陶忠抱着那位姑娘,住在接福客栈,五天后,就买下了那位姑娘居住的小院,找了个外地逃难到善县的妇人给那位姑娘做奶娘。

找奶娘是客栈掌柜经的手,说记得很清楚,陶忠一连看了几十个,才挑中的,奶娘姓邹,当时只有二十出头,头生子刚刚病死,掌柜说邹氏话极少,人很秀气,仔细能干。”

“陶忠挑的人,差不了。”皇上悠悠然接了句。

“是,两年后,邹氏离开善县返家,陶忠又从女学找了位自梳的女先生,姓黄,照顾那位姑娘。

两年前,黄先生病故,病故前半年,陶忠就将她搬出那间小院,托在两三里外的尼庵里,请人照顾,饮食医药都十分精心,黄先生死后,照自梳女规矩火化后撒灰入土。

黄先生之后,是现在这位既聋且哑的孤寡妇人,她是逃难到善县的,没人知道她姓什么,哪儿人,都叫她聋婆子。照顾那位姑娘之前,聋婆子四处打零工为生。

臣属下有个能和聋人比划些话的,仔细问了,她能比划的意思极少,知道的也极少,只翻来覆去说那位姑娘可怜,说那位姑娘是个哑子,大约那位姑娘极少说话。

周围邻居都没见过那位姑娘,奶娘邹氏和黄先生都是话极少的人,也极少出门。”

“陶忠真没跟他家姑娘住在一起?”皇上眉头微皱。

“是,先是在隔壁租房居住,后来买下了那两间屋,臣到的时候,屋里已经空无一物。

照顾黄先生最后时日的两个姑子,仔细审过,说黄先生从来没跟她们提过那位姑娘,那个邹氏,已经让人去找了,不过。”谢泽看着皇上,“十四年前,正是皇上迅猛推进,扩展疆土的时候,可能的州县太多,找到的希望渺茫。”

“不用找了,陶忠能放她走,她就肯定一无所知。”

“臣也这么认为。”

“陶忠说那位姑娘不知道自己身世,也不认识他,你怎么看?”皇上站到谢泽面前,低头看着他问道。

“那位姑娘眼神明亮灵活,举止却有些粗野,臣以为陶忠所言为实。”

“唉。”皇上长叹了口气,“看来,真象陶忠说的,他家主子是真的恨明水,恨到连他的孩子都不愿看一眼,唉,何苦呢,唉,这事别跟明水说。”

“是。”谢泽垂下眼皮。

陶忠说他那位主子,不是恨李明水,她是极其的厌恶和鄙夷他,以及皇上。

“陶忠把他家主子埋在哪里了,只怕没人知道了。”皇上神情怅然。

“臣……”谢泽就要站起来。

“坐下坐下。”皇上抬手按在谢泽肩上,“这事,你有什么错?陶忠油尽灯干之人,审无可审,再说,朕吩咐过你,他说多少就听多少。

这件事不提了,那位姑娘,你挑几个人看着些,明水已经安排人看着她了,你的人远着些,别让明水知道。”

“是。”

“去见见太子吧,明天早朝没什么大事,你辛苦了这几天,明天不用起早,好好睡一觉歇歇。对了,别忘了跟太子提一句,朕累坏了。”皇上指着自己的脸。

“是。”谢泽嘴角露出丝丝笑意,站起来告退出去了。

皇上看着谢泽出去,站着出了好一会儿神,才坐回去,接着看奏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