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姑娘,牡丹棚五两那场,是有桃浓小姐唱小曲儿。

桃浓小姐在莲花棚唱曲儿时,莲花棚最好的雅间,也是五两,次一等二两银的,加到三两,再次一等的一两座,加到一两五钱。散座不加价儿。

其它名角儿,也是这样,看角儿大小,加多加少而已。咱们京城的名角儿,都是靠贵人们养活的。

财喜班刚到京城,这出戏之后,最好的雅间儿,只怕也要五两银子了。”

中年人解释的十分仔细。

李苒嗯了一声,低头从荷包中取了支金页卷儿,递给中年人,“要有找零,最好给我银角子。”

上回买胜景图时,找回的碎银子中间,有一块五厘的银角子,用起来十分方便。

“是是是。”中年人一句多话不敢有,飞快的称了金页子,将找回的一两多银子都挑银角子,找了只茶盘托着,送到李苒面前。

李苒收了银角子,跟着中年人,进了莲花棚。

莲花棚里满满当当,也是一派热闹非凡,只是,这份热闹不象牡丹棚那样一会儿拍手跺脚、震耳欲聋,一会儿鸦雀无声。

这儿的热闹如同梅雨季的雨,一直嗡嗡不断的热闹着,一会儿嗡嗡声扬起,似疾风骤雨,一会儿嗡嗡声又落下去,细细密密如和风细雨。

李苒刚刚坐下,台上锣鼓声起,一层幕布拉开。

一个只有六七岁小孩那么高的红衣小丑一只手飞快的转着把折扇,一只手捂着头,从台后一角窜出来,小丑后面,一个两腮各按了团团一块红胭脂的老旦举着把扫帚追出来,在窄长的台上,一个花样百出的逃,一个千折百回的追。

几丈长的戏台上,硬生生被两个角儿追出了一出跌宕起伏的大戏。

丑角跑到另一边台角,纵身跳起时,李苒才发现矮小小丑有一双长长的腿。

李苒忍不住拍手叫好,这样功力精湛的矮子功,她是头一回见到。

到后面几个帽子戏,李苒觉得她有点儿明白为什么这些叫小艳段了,这小艳段确实色彩鲜艳,跟牡丹棚的那些引客,异曲同工啊。

坐在李苒侧后的周娥,斜眼瞄着看小艳段看的时不时拍手大笑的李苒,突然醒悟过来,这位姑娘,只怕是压根不知道那台上你来我往的是什么东西吧?

嗯,很可能,肯定是这样,这位姑娘到京城前,从来没出过善县那个小院,这男女之间的事,她哪能知道?

她肯定不知道!

要不要提醒她一句?

怎么提醒?怎么说?

没法说。

从她在牡丹棚看引客起,到现在,一圈儿的人,一个说话的都没有,她要是说了,那就是多嘴。

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桃浓那句话说的挺好,男人能看美人儿,女人怎么就不能了?男人能看荤段子,女人怎么就不能了?

再说,这位姑娘无论如何也做不了一般人了,既然不是一般人,活的高兴就好了,看就看呗。

李苒愉快的看完小艳段,接着看那出洞灵记。

她从小就喜欢看戏。

从记事起,一直到上了大学,她才有钱到舍得花钱去看一回电影,之前,她能看的,只有草台班子唱的大戏。

有一年过年,小学校后面的村子里请了台大戏,一连唱了半个月,她一场不落的看了半个月。

好几场,都是只有她一个人站在台下看,她觉得幸福极了,因为这个还写了一篇作文,赞叹草台班子的敬业。

很后来了,她才知道,那个村子请那半个月的大戏,是用来祭祀祖先的,那戏,根本就不是唱给活人听的。

她也才知道,当年老师念她那篇作文时,为什么一边念一边笑。

那些草台班子跟眼前的财喜班可就没法比了,象桃浓说的,这台戏每一个角儿,都是真正的角儿,个个精彩。

李苒看的连茶都没顾上喝,一出戏看完,心满意足。

从莲花棚出来,天已经黑透了,可整个里瓦通火通明,人流如织,比她来的时候更加热闹。

这一天,学会了当街叫车,从西城瓦子逛到了里瓦,听了一出精妙大戏,眼前还有无数热闹,李苒心情愉快而飞扬。

“吃了饭再回去吧,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李苒看着周娥微笑道。

“这附近都是好吃的,前面不远是樊楼,那边有家宋家老店,还有家马铛头汤铺,那边徐家老号也不错。”周娥看起来心情也很不错,一口气推荐了好几家。

“先去徐家老号吧,一家一家吃。”李苒顺着周娥最后那一指的方向往前。

周娥背着手跟在后面。

徐家老号突破了李苒刚刚悟出来的认知。

这家叫老号的,竟然比清风楼还要豪华几分,当然,也可能因为是在夜晚,各式各样垂着流苏、流光溢彩的灯笼之下,比白天更显得豪华富丽。

进了欢门,李苒对着大堂左边一排右边一排的华服美人儿,瞪大了双眼。

那两排华服美人儿,也或大或小的瞪大眼睛,惊讶而好奇的看着李苒和李苒身后的周娥。

李苒想回头问周娥一句,这是吃饭的地方,还是寻欢的地方,不过这个念头刚生出来,就被她掐灭了,周娥既然推荐了,那自然是吃饭的地方。

开门做生意的,个个八面玲珑,茶酒博士引着李苒,上了二楼雅间。

李苒坐下,看着忙着摆点心沏茶的焌糟问道:“楼下那两排美人儿,是做什么用的?”

焌糟想笑忙又忍住,“不是用……可不是就是个用,那是用来备着客人要听个曲儿,还有别的什么的。”

李苒也想听个曲儿,话到嘴边又忍住了,今天的尝试已经足够了,这个小曲儿,以后再说。

乐不可极,饭不能吃撑,凡事都要留一线。

李苒照例要了店里最拿手的几样和一壶酒,周娥总算不吃面了,换了两只清油烧饼,一碗海鲜浓汤。

吃饱出来,李苒穿过店铺林立的潘楼街,往长安侯府方向走。

夜晚的潘楼街,比白天更加热闹繁华。两边的铺子屋檐下,一个挨一个的挂着一个比一个好看的灯笼。

一家家的店铺,里面更加明亮,看起来都是做大生意的,里面人影晃动之间,柜台柜子漆面光亮,珠光闪动。

李苒看的目不瑕接,恍惚之间,想起了那首天上的街市,灯笼是落凡的星辰,满街里的铺子里,都是她没见过的珍奇。

李苒边走边看,慢慢穿过潘楼街,进了条小巷。

巷子很安静,星辰般的灯笼和喧嚣繁华都渐渐落往身后。

今天是圆月,李苒仰头看了看皎洁温柔的明月,忍不住笑起来,今天真好。

李苒悠闲自在的走在巷子中,前面远远的,两团令人心悸的亮光闪现出来,缓缓而来。

李苒站住,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两团亮极的光团,和已经能看出轮廓的黑影,只觉得浑身的血都要凝固了。

那两团光,那黑影……她已经能看清楚了!

那是一只巨大的老虎,白底黑纹,月光下,毛色晶亮闪动,她甚至看到了它锋利雪亮的牙齿,听到了它低沉的吼声。

☆、第34章 一份关切

李苒紧紧贴着石头墙,惊恐的看着那只巨大的老虎朝着她缓步而来,从她身边缓步擦过。

老虎身后,一个高而笔直的黑衣人仿佛没看到李苒和周娥,背着手,缓步而过。

看着老虎走远了,李苒一口气抽上来,腿一软,扑倒在地。

这京城,在这样的热闹地方,怎么会有老虎?

她刚才是真看到老虎了,还是眼花了?撞邪了?

“你没事吧?”周娥站到李苒身边,见她两只手撑着地,呆呆怔怔,半天没爬起来,弯腰问道。

“刚才,是不是有只老虎?”李苒抖着两只手和两条腿,用力撑起,再扶着墙,一点点往上,总算爬起来了。

“嗯。”周娥看起来淡定无比。

“嗯?你也看到了?真是老虎?真有老虎?”李苒不敢置信的看着周娥,失声叫道。

“那是谢将军的白虎。跟谢将军一样,也是位上将军呢,监兵神君,一个月的俸禄,比谢将军还多不少。”周娥见李苒爬起来了,背着手,越过她,缓步往前。

“哪个谢将军?谢泽?”李苒急忙跟上周娥。

刚才那口惊气还没过去,她可不敢落了单。

“嗯。”周娥还是只嗯了一声。

李苒紧跟着周娥,脑子里的那一片混乱乱的更厉害了。

谢将军的白虎?这话什么意思?

她怎么能这么淡定?难道这儿人兽杂居,是个玄幻世界?有虎将军,那是不是还有龙骑兵?熊武士?

“这虎,当将军的都有?都是虎,还是还有别的?比如,狼?豹?熊?是不是还有龙什么的?那你呢?你的是什么?”

周娥猛的顿住脚步,拧过身,无语之极的看着差点撞到她身上的李苒。

“你当演神鬼戏呢?还龙呢?还我有什么?我有一匹马,别的人,都跟我一样,人手一匹马,再别的,没有了。”

“那谢泽……”李苒两只手一起抹了把脸,她觉得好多了,世界还是正常的。

“谢将军!那是谢将军的缘法。”

周娥先纠正了李苒的直呼其名。

李苒深吸了口气,再吸了口气。

缘法,原来是缘法。

好吧,她的魂魄又飞回来一个,好象都回来了,现在。她感觉好多了。

谢将军有只老虎这件事,王舲肯定知道,现在,这会儿,她很想念王舲。

这一天夜里,到这里以来头一回,李苒做了噩梦。

睡梦中,一团令人恐惧的漆黑缓慢却避无可避的往她身上压下来,李苒惊恐之下,睁开了眼。

屋里静悄一片,李苒翻个身,看着正对着她的南窗上的一片寒白。

她睡的床如同一间小房子,头一天睡在这里,她就没让秋月放下那一层层的帘幔。

她觉轻,睡得再沉,一点点小动静都能惊醒她,和被层层围裹起来相比,她更喜欢敞开,敞开之下,她可以更好的感觉到周围的动静,以及危险。

这三间上房只睡了她一个人,周围很安静,屋外,风吹过树梢,远远的,有隐隐约约的更梆声。

屋里很暖和,李苒将胳膊放到被子外,看着那扇窗户,无所思,亦无所想。

……………………

第二天上午,李苒拿了本书,晒在阳光下,眯着眼睛似看非看。

虽然她很想去找王舲,问一问那只虎,可这事,这会儿,也就是想想算了。

她这样的处境,有所顾忌和无所顾忌,对她来说,没什么分别,可王舲不是她,也不是她这样的处境。

象王舲和王家这样的,必定禁忌众多,顾忌重重。

她不能用她的无所顾忌,去让人家难为。

而且,王舲对她非常好,对她好的人,她都是要尽力对她们好,尽力替她们着想。

那只虎,既然现实存在,在那儿了,早一天知道,晚一天知道,也没什么分别。

李苒看了一上午书,吃了中午饭,出了长安侯府,直奔里瓦莲花棚。

她喜欢看戏,更喜欢看象财喜班这样的精彩大戏,她要好好看几天,好好看个够。

至少,先把这本洞灵记看全了,再去看别的热闹!

挨着福字号雅间,霍文灿霍三公子和李清宁坐在寿字雅间的黑暗中,看着福字号雅间里看小艳段看的笑不可支的李苒。

“笑成这样,我都替她脸红!”霍文灿手里的折扇半开,抵着额头掩着脸,一脸的不忍目睹。

“她到京城之前,一步没出过善县那个小院,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哪知道这是什么?你这个人,满肚皮龌龊,就想着人家也跟你一样?”李清宁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也是,是我疏忽了。你说她都听不懂,她笑什么?你看她笑的,没脸看哪。”霍文灿倒是勇于认错,可看着李苒的笑脸,还是觉得没眼看。

“关你什么事儿?”李清宁没好气的再次怼回去。

“是不关我的事,可关你的事吧?”霍文灿干脆不看李苒了,挪了挪,正对着李清宁,“那可是你们长安侯府李家姑娘,不管你太婆,你阿娘怎么自欺欺人,她就在那儿,她姓李。

行,你太婆你阿娘大字不识一个,不提她们。

那你呢?也能看着她这样到处乱跑,看引客脱衣服,看小艳段看的……你看看。”

霍文灿揪着李清宁,把他的脸对着笑的不停的拍着椅子扶手的李苒。

“你知道她一无所知,我也知道,可别人呢?这满棚子的无知蠢货呢?他们怎么想?他们会怎么说?你就算不替她着想,也得替你们长安侯府想想吧,这是什么名声?”

“我阿爹都没说什么,皇上也没说什么,太子……”

李清宁摊着手,刚说到太子,就被霍文灿打断了:

“来前我跟太子爷说,要和你一起,到莲花棚看看,你看太子爷说什么没有?太子爷让咱们来,这就是态度!还要说什么?

你说皇上,皇上不提了,雄才大略,不知道他想啥。你阿爹,啧!”

“你啧什么啧,我跟你说过,阿爹管不了她。”李清宁苦恼极了。

霍文灿啧啧有声,“管不了?嘿,也是,你爹……行行行,不说了,说你,你这个当哥的,不提当哥的,你这个当儿子的,昨天先生讲的课,这个孝字,有小孝有大孝……”

“行行行,你说我怎么大孝?我该怎么大孝?你说,我听你的,行了吧?”李清宁被霍文灿喷了一脸口水,一边抹口水,一边无限烦恼道。

“去告诉她,她不能这样天天往外跑,逛街也就算了,还跑到瓦子里看戏听小曲儿,算了,这个也先不说,你总得跟她说说这小艳段,还有引客,这哪是小姑娘能听能看的?”霍文灿不客气的指挥道。

“这小艳段,这话,这怎么说?”李清宁一张脸苦巴成一团。

“什么叫怎么说?正正经经的话,怎么叫怎么说?我瞧你也是一肚皮龌龊,这怎么就怎么说了?”霍文灿总算硬找个机会,把龌龊两个字还给了李清宁。

“那你去说。”李清宁手一摊。

“我去说就我去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走!”霍文灿气势的一站而起。

李清宁急忙跟着站起来,李清宁刚站起来,霍文灿又一屁股坐回去了。

“现在不能去,得等这些小艳段唱完了,要不然……咳!”霍文灿威严的咳了一声。

李清宁一声没响也坐回去了,也是,他们两个大男人,跟她坐一起听小艳段儿……

前面的小艳段儿结束,在台上一阵炫技的鼓点声中,李苒站起来,重新沏了茶,挑了碟子话梅丁儿拿到自己面前,重新坐下。

刚刚坐好,刚刚准备好要欣赏接下来的一出大戏,李苒听到身后一连几声咳嗽。

李苒转过头,雅间入口的帘子被高高挑起,李清宁和霍文灿一前一后站在雅间入口。

李苒脸上的笑容敛去,回过头,看向戏台。

站在前面的李清宁,被霍文灿一把推进雅间时,伸手先拿起雅间一角几上的烛台,将烛台放到地上。

李苒感觉到烛光的变化,看了眼放到地上的烛台。

原来这烛台是要放在地上的,嗯,这样确实好多了,看雅间内还是清清楚楚,但外面看向雅间,应该就很难看到什么了。

霍文灿紧跟进来,见李苒和周娥两个人都是一动没动,李清宁的小厮墨香忙侧身挤进来,拖过两把椅子,放到李苒旁边。

李清宁先一步抢过离李苒远点的那把椅子,点着中间的椅子,示意给瞪着他的霍文灿。

周娥抓了把瓜子嗑起来。

霍文灿坐下,看着已经专心看起台上大戏的李苒,咳了一声,张开嘴,却突然往后拧头,看着周娥笑道:“刚才那些……那个啥,一小段儿一小段儿的,您没跟你们姑娘说一声?”

周娥吐出嘴里的瓜子皮,神情严肃,“我从侯爷那里领的吩咐,是护卫姑娘安全。”

霍文灿干笑着转回头,李清宁迎上他的目光,忙往雅间门口努了努嘴,示意他还是赶紧走算了。

霍文灿明白李清宁的意思,狠横了他一眼。

他霍文灿从来都是迎难而上,什么时候退缩过?

李清宁无语的往上翻了个白眼,好吧,他非要找没趣,他也没办法了。

霍文灿挪了又挪,双手扶在膝盖上,端正坐好,又咳了一声,看向看台上大戏看的是真入神的李苒。

“咳,李姑娘。”霍文灿神情严肃,声调严肃,不过,这一声李姑娘,李苒没听到。

“咳!李姑娘!”见李苒还是两只眼盯着台上,支着两只耳朵,听的一脸专注,霍文灿只好提高声音,再叫了一声。

这一回李苒听到了,微微蹙眉看向霍文灿。

她看到他们两个进来了,可她正忙着看戏,实在没空去细想去多管他们两个来干什么,可她不想管,他们两个好象不容她不管。

“有事吗?”见霍文灿迎上她的目光,却不说话了,李苒眉头往里拧了点,不客气的问道。

“有。”霍文灿这个有字倒是答的底气十足。

“说吧。”李苒转回目光,看向戏台。

“姑娘这样一个人到处乱跑,还跑到这瓦子里看戏,这不合适,京城的小娘子,没有姑娘这样的。”霍文灿心一横,有话直说。

“那我该干什么?”李苒看向霍文灿。

“姑娘前一阵子在府里看书,不是挺好?”霍文灿虽然一个怔神,却反应极快。

“我看了十几年的书,坐了十七年的牢,我不想再看书,更不想再坐牢了。”李苒淡然答了句,转头看向戏台。

“行,你要出来,也行,可你……”

霍文灿咽了口气,她这句话说的他心里酸软,对自己刚才那句到处乱跑,生出了丝丝后悔,那句话说的太重了,得回转一下,可刚要说不能一个人,立刻就想起来,她哪有伴儿呢?就连他妹妹,看到她也想绕着走。

“好吧,”霍文灿噎回后面一堆话,“别的也就算了,刚才,那些小……我是说,那些帽子戏,就不是小姑娘该看的该听的!还有牡丹棚的那些引客,你难道没看看周围,有象你这样的小姑娘没有?哪家小娘子看那些东西?啊?”

李苒转头看着霍文灿,他这些话里透出的善意,每一丝每一缕,她都能感觉到。

“多谢你。”李苒敛眉垂眼,微微欠身,郑重谢了句。

霍文灿被她这一声谢,谢的一脸呆怔。

他已经准备好了被她怼回来,也准备好了再怼回去。

“那些引客都很好看,鲜灵灵活生生,象花儿一样。刚才那些帽子戏,也很好看,唱念做打都极到位。至于别的,我没多想,就是看个好看。”

李苒微微侧身,对着霍文灿,仔细而认真的解释道。

“是,那个,是好看,我是说,我的意思。”

李苒态度之好,让霍文灿意外的简直慌乱起来。

“那个,我知道,其实没什么,就是,惹闲话,你想想,这么多人,都看着你看那些东西,他们怎么想?又会怎么说?这名声……是吧?”

“我不在乎那些。”李苒露出丝丝微笑,“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的处境。这会儿,我能象现在这样,到处走,到处看,看那么漂亮的引客,看这么精彩的大戏,这么愉快,这么开心,之后,不管以后怎么样,不管有没有以后,我都能不虚此生了。

谢谢你。”

霍文灿被李苒这几句话说的。心里一下子堵满了辛辣悲怆,只堵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李清宁站起来,拉起霍文灿,低头往外走。

两人出了莲花棚,李清宁长叹了好几口气,霍文灿缓过口气,紧拧起了眉:“何至于此?她这是怎么说话呢?这想也太多了吧?这真是……唉。”

霍文灿说到一半,也叹起气来。

她的未来,确实很难说,比如她要是被人挟持裹胁,立为幌子……

……………………

傍晚的景华殿外,太子背着手,一边缓步往前,一边和落后半步的谢泽低低说着话。

“……你听听这些话,她的通透明白,还在你我的预料之上。”

谢泽低低嗯了一声。

“是个可怜人。你多留心点,只要她不想走,就不要让有心人带走她。”太子沉默了一会儿,低低吩咐道。

“嗯。”谢泽低应了一声。

☆、第35章 两位公子

第二天下午,最后一出洞灵记演到最后一折,正看的专心,听的入神的李苒,被背后一声猛咳惊动。

回过头,又是霍文灿和李清宁,不过这一回是霍文灿站在前面,迎着李苒看过去的目光,拱了拱手,抬脚就进了雅间,李清宁紧跟在后面。

两人各自拉了椅子,坐到李苒旁边。

“今天有点儿事儿,刚刚忙完,和太子爷告了假,过来……咦,这是快完了?”霍文灿含糊了过来后面的话,上身前倾,指着戏台夸张的惊讶道。

李清宁的目光先落在放到地上的烛台上,片刻,才抬眼斜向一脸夸张的霍文灿,嘴角往下扯了扯,越过霍文灿,和李苒道:“我和三公子早就想看这本洞灵记,听说极好,偏偏雅间极不好订,只好到你这里讨扰一回。”

李苒笑嗯了一声,指了指台上,示意两人安静看戏。

霍文灿和李清宁不说话了,心不在焉的专心看戏。

不过一刻多钟,最后一折演完,幕布拉上,李苒满足的长呼了口气,伸手端起杯子,才想起来旁边还坐着霍文灿和李清宁,忙歉意道:“你们喝不喝茶?就是有点儿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