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转身上马的谢泽顿住,片刻,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接过缰绳上了马。

……

李苒这一夜睡得很沉。

第二天,刚吃了早饭,婆子进来禀报:王家六娘子来看望四娘子。

王舲笑颜明快,她们家后湖里那一小片很难得的绿荷开了,她是特意来请李苒到她们家赏荷花儿的。

李苒心里有几分疑惑,不过还是爽快的跟王舲出了门,往王家去赏荷。

她没什么事儿,也很愿意去王家。

在长安侯府二门里上了车,王舲带着几分小心,看着李苒笑道:“姑娘见谅,请姑娘到我家,是太婆和阿娘的吩咐。

太婆说,阿娘和外婆,想跟你说说话儿。”

李苒轻轻喔了一声。

六娘子的阿娘和外婆,是谢将军的姑母和太婆。

“好。”李苒极干脆的应了一声。

王舲这才掀帘吩咐了,车子出了长安侯府,往王家过去。

车子停进王家二门里,王舲带着李苒,径直往后园进去。

到了后湖边,沿着九曲桥走了一半,王舲看着从水阁里迎出来的阿娘谢夫人,顿住步笑道:“就在前面,我就不过去了。阿娘说,不是我该知道的。”

“嗯。”李苒应了,接着往前。

站在水阁门口的谢夫人微笑着,侧身让进李苒。

水阁四周帘幔半垂,清风习习。

李苒站在水阁门口,看着坐在水阁中间矮榻上的沈老夫人。

整间水阁,只有沈老夫人,谢夫人,和她。

“四姐儿这里坐。”沈老夫人示意李苒坐到她旁边,“是我让六姐儿去请你过来,想和你好好说说话儿。”

李苒走过去坐下,见谢夫人倒了杯茶端给她,急忙站起来,欠身接过。

“唉,咱们说点儿古话儿,都是谢家旧事。”沈老夫人看着李苒抿了口茶,放下了杯子,缓声道。

李苒动了动,端正对着沈老夫人,以示洗耳恭听。

“就从邵家立族说起吧。

邵家,最早是谢家的奴仆,做了四五代,都是谢家的忠仆。

到了邵氏,就是阿泽的母亲,到邵氏高祖那一代,邵家有个小孙子,极其聪慧,过目不忘,就是邵氏的祖父,邵国安。

谢家世代都是爱才之人,就放出邵氏一家,助邵家立宗立族。

邵国安和谢家诸子弟一起教养长大,不到二十岁,就中了进士,神采飞扬,前程似锦。

邵氏是邵国安嫡长孙女,从小就美貌无双,聪明过人,和邵家诸子弟一样,邵氏从小附学谢家,和阿泽的父亲,还有她们,一起长大。”

沈老夫人指了指坐在榻前锦凳上的谢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低低叹了口气,才接着道:“当时,家国,都在生死关头,都是极艰难的时候,我和阿泽祖父,都耽思竭虑于那些关着谢家生死存亡的事,大意了,直到阿泽的父亲以死威胁,非邵氏不娶。唉。”

沈老夫人低低叹着气。

“我没看上邵氏,不是因为邵家曾为奴仆,谢家还不至于浅薄于门第之见。

我没看上邵氏,是因为她的不择手段,以及,自私自利,和急功近利。她看上的,也不是阿泽父亲这个人。

她的祖父邵国安也是一样的不择手段,他比邵氏更加急功近利。

邵国安一心一意,要在他手里,就让邵家能和谢家、王家,并肩而立。

阿泽的父亲,户部尚书谢岭,你也看到了,是个能担得起谢家的。从他一生下来,就被当作谢家下一代族长教养。唉。”

沈老夫人一声叹息里充满了痛惜。

“邵氏和邵家,不是看上了阿泽的父亲,他们是看上了谢家未来的族长。

我们都看的清清楚楚,可阿泽父亲……唉,后来,阿泽父亲娶了邵氏。

成亲前,阿泽祖父和谢家族老议定:放弃阿泽父亲这一支,谢家下一任族长,另择他人。

阿泽父亲,只看他这亲事这一件,他就担不起谢家了。

放弃阿泽父亲这一整支,是……阿泽祖父,恨极了邵氏,和邵家。

这件事,只有我和阿泽祖父,还有几位族老知道。

当时,没敢说出来,是因为国运飘摇,谢氏一族,也在生死关头。

这件事,要是让邵氏和邵家知道,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儿来,我和阿泽祖父,怕自己无力顾及邵氏和邵家的花样百出,就先瞒下了。

邵氏极聪明,手段极多,花样百出,她心里,又只有她自己。”

李苒垂着眼皮,沉默而专注的听着。

沈老夫人沉默良久,才接着道:“邵氏进门一年后,生了阿泽,三年后,又生了阿泽的弟弟阿润。”

李苒抬眼看向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迎着李苒的目光,想笑,眼泪却滚落下来。

“两个孩子都极好,冰雪聪明,粉妆玉砌,特别是阿润,总是笑个不停,粉团子一样。

谢家教养族长,是从极小就开始的,照惯例,阿泽满了周岁,他祖父就该每天将他带在身边半个时辰一个时辰,言传身教,耳熏目染。

可直到阿泽八岁,阿润五岁那年,我和他祖父,除了晨昏定醒,从来没额外教养过他们兄弟。

邵氏嫁进来之后,阿泽祖父就把阿泽父亲一步一步往外调整,邵氏和阿泽父亲,离谢家中心,一天比一天远。

邵氏极聪明的人,那几年里,花样百出,全无用处之后,她就怂恿阿泽父亲,投奔先皇,求一份从龙之功,有了这份从龙功劳,等新朝定鼎之后,谢家族长是谁,就由不得谢家了。

她确实,极聪明,眼力极好。

那时候,大梁虽然已近倾倒,可大梁还在,谢家,从不做背国弃主之事。

邵氏说服了阿泽父亲,阿泽父亲借口查看青苗,带着阿泽和润先去了谢家一处庄子,再从庄子,绕道到和县,邵氏先回娘家,再从娘家去和县会合。

邵氏到娘家当天,黄宁部突袭而至。”

沈老夫人沉沉叹了口气,沉默良久,才接着道:“那时候,谢家是有几分自保之力的,邵氏担心谢家不会卫护她和邵家,一个时辰十六拨,往庄子和和县两处,急如星火召阿泽父亲,说她危在旦夕,命已不保。

当时阿泽只有八岁,刚刚学会骑马,阿润只有五岁。

阿泽父亲抛下阿泽和阿润,所带从人,只留下了阿泽的师父闪勇保护两人,自己急奔应召。

阿泽父亲赶到邵家庄子前,谢家的护卫,已经到了。

黄宁部先突袭的,是和县。

后来,找到了闪勇的尸首,阿泽和阿润,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李苒伸手端起已经冰凉了的茶。

沈老夫人目无焦距的看着远方。

水阁里一片静默,风穿帘而进,又透帘而出。

“邵氏并不在意,阿泽父亲跪在阿泽祖父和我面前,说:留得青山在,他和邵氏还年青,以后会有很多子女。

阿泽祖父怒极了,让人断了阿泽父亲的子孙根。

他和邵氏,不配为人父母。”

李苒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看着沈老夫人,沈老夫人迎着她的目光,苦笑道:“我和阿泽祖父,也不配。”

李苒转头看向湖面。

“十八年前,王家应召到了京城,隔一年,谢家也到了京城。

两年后,皇上征战回来,带回了阿泽,还有那只白虎。

阿泽用回了谢泽这个姓名,只用了这个姓名。

这已经很难为他了。

谢家,对不起他。”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李苒看着沈老夫人问道。

“阿舲二哥和二嫂,昨天在大庆殿后面那间小饭铺,看到了你和阿泽。”谢夫人柔声答道。

“邵家还有人吗?”沉默片刻,李苒看着沈老夫人问道。

“没有了。”沈老夫人迎着李苒的目光,语气清淡。

“谢润呢?”李苒接着问道。

“不知道。”沈老夫人看着李苒,“以后,姑娘如果知道了阿润的下落,希望能告诉我……”沈老夫人喉咙哽住,片刻,才接着道:“这是奢望。”

李苒端正坐着,片刻,看着沈老夫人问道:“说完了?”

沈老夫人看着李苒,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片刻,点头道:“是。”

李苒站起来,转身走出水阁,上了九曲桥,径直走了。

谢夫人站起来,跟到水阁门口,看着王舲从岸上迎上李苒,一起往外走了,才转回身,看着沈老夫人,“阿娘?”

“我没事儿,走吧,咱们去你们老夫人那里说话儿。”沈老夫人扶着谢夫人站起来,声音低低道。

“嗯。”谢夫人扶着沈老夫人,往安老夫人正院过去。

……

李苒回到翠微居,在廊下坐着,从正午坐到傍晚,从傍晚坐到夜深,坐到疲倦极了,才进屋睡下。

☆、第79章 远方的山林

第二天午饭后,李苒就出了门,径直到八仙楼,坐在雅间里,捧着杯茶,看着窗口外阳光灿烂,夕阳西下,一直坐到华灯满街,才从八仙楼出来,安步当车,往那条小巷过去。

离巷子口还有十来步,李苒就看到了站在巷口那家面馆之前的谢泽。

李苒紧走几步,离谢泽四五步站住,仰头看着他。

头一回,她觉得他站在那里,形影相吊,全无依靠。

“怎么了?”谢泽看着顿了片刻,才走近过来的李苒,眉头微蹙。

“昨天,沈老夫人和我说了很多话。”李苒走近谢泽,仰头看着他。

谢泽眼睛微微眯起。

李苒再上前半步,离他极近,伸出手,用两根指头,轻轻拉住了谢泽的衣袖。

谢泽低头看着她,片刻,转身往深巷里走,“喝酒吗?”

“嗯!”李苒嗯了一声,两根手指揪着谢泽的衣袖,跟着往里,拐进横巷子。

穿过横巷子,谢泽转弯走到那间小饭铺门口,没进去,转头吩咐落后十来步的石南等人,“拿些酒出来。”

石南应了,带了两个小厮,拎了两把小竹椅,又搬了张白木小桌子出来,在小桌子上放上酒壶,和两只酒杯。

李苒跟着谢泽坐下,看着谢泽拿起酒壶,伸手拿起只杯子递过去,谢泽先在她杯子里倒了半杯酒,再给自己倒上一杯,抿了一口,李苒也慢慢抿起了酒。

在小饭铺那两盏昏黄的灯笼光晕之外,两人并排坐在小竹椅上,对着不远处的湖水荷花,在习习的微风,荷花的清香,和隐约的湖水腥味中,慢慢喝着酒。

四周越来越安静。也越来越热闹。

远远的,一个婆子的叫骂声由高而低,渐渐听不见了,不远处一个女人的哀哀哭声也一丝丝没入黑暗中,几家小孩子的啼哭声渐渐消止,周围,人声静寂。

四周的虫鸣越来响亮,蛙声阵阵,在夜色中狂欢。

远远的,钟鼓楼的钟声裹在夜色中,带着几分闷钝,一声声传过来。

“回去吧。”谢泽站起来,往前踉跄了一步。

李苒喝得少,可也有了几分醉意,伸手揪着谢泽的衣袖,站起来,仰头看着谢泽,笑个不停。

“回去吧,让人拿碗醒酒汤给你,喝了再睡。”

谢泽一根手指点在李苒肩上,推着她转过身,看着她一边挪步,一边拧头看着他,挥了挥手,看着李苒上了车,谢泽接过缰绳,上了马。

谢泽在府门口下了马,刚进二门,侍候白虎的管事急步迎上来,垂手禀报:“将军,虎将军今天只吃了半只鸡,这会儿,在院门口趴着,不肯进屋。”

谢泽呆了下,推开管事,急步往前。

白虎趴在谢泽院子门口那一片野花野草地上,看见谢泽急步过来,摇摇晃晃站起来,走了两步,低低吼了一声,又趴在了地上。

谢泽几步冲过去,跌坐到白虎身边,伸手抱住白虎,将脸贴在它头上。

白虎伸出舌头,温柔的舔着他的手。

“将军,虎将军,怕是要归于山林了。”

垂手站在白虎周围的虎侍中,领头的中年人站前一步,瞄着谢泽,小心翼翼道。

谢泽猛转头看着中年人,呆看了片刻,转回头,低下头,再次将脸贴在白虎头上,泪如雨下。

白虎似吼非吼,抬起头,看着谢泽,伸出舌头,温柔无比的舔了几下谢泽那满脸的泪水。

谢泽抹了几把眼泪,紧挨白虎,头枕在白虎肩上,似坐似睡,直坐到天近破晓,白虎趴在他身边,沉沉睡着,呼噜有声。

谢泽小心的站起来,低低吩咐一直垂手侍立在旁边的几个虎侍,“好好侍候。”顿了顿,接着道:“准备准备,我去趟宫里回来,就启程去山里。”

几个虎侍点头欠身。

谢泽进去院里,很快就洗漱好换了衣服,出来上马,直奔宫城。

……

太子看着谢泽出去,脸色阴沉,拧眉吩咐小内侍,“看看谁跟在林风身边侍候,叫进来。”

小内侍答应一声,飞奔出去,片刻回来,石南跟在小内侍身后,跪倒见礼。

“这两三年,我一直很忧虑,若是到了白虎老归山林那一天,这人世间,还有什么,能把林风留下来。”

太子看着石南,语调沉缓,一字一句。

石南喉咙一哽,眼泪夺眶而出,这也是他们的忧虑。

“现在,你家将军,有所不同,是不是?”

不等石南答话,太子接着道:“想办法,让那位跟林风一起去。”

“是。”石南垂头答应。

退出大殿,石南直奔出去,到了宫门外,急急叫了自己的小厮过来,低低吩咐道:“你去找周娥周将军,跟她说。”

石南顿了顿,理了理思绪。

“就让她和四娘子说,将军,咱们将军,出卫州门……就让她跟四娘子说,让四娘子赶紧往卫州门外找咱们将军,越快越好,还有,告诉周将军,让她跟着四娘子,还有,大约要在外面一阵子。”

小厮被石南这一通交待,交待的一头雾水,不过这些话他都记牢了,理了理,飞快的重复了一遍,见石南点了头,飞奔出去找周娥。

李苒还没起床,被周娥摇醒,皱眉看着紧拧着眉的周娥,“你?”

她昨晚上喝了不少酒。

“快起来,说是谢将军出卫州门,让你赶紧去追上他,快点,只怕是出什么事儿……”

周娥话没说完,李苒已经一骨碌滚下床,“我的衣服呢!”

当值的丫头急急送了衣服进来,忙而不乱的侍候她穿衣服。

付嬷嬷也进来了,见李苒已经在急急穿着衣服,一边急急吩咐赶紧准备洗漱,一边抬头看向神情严峻的周娥。

周娥迎着她的目光,低低道:“我也不知道,就那两三句话,要在外面一阵子,嬷嬷看着安排。”

“嗯。”付嬷嬷低低嗯了一声,转身出去,急急包了一包点心,刚随手抓了几件衣服,还没包好,李苒已经从屋里直冲出来。

“给你。”付嬷嬷顾不得包整齐了,急跟出来,胡乱系上包袱,将只塞了一包点心和两三件衣服的包袱塞给周娥。

周娥接过,急步流星紧跟出去。

外面,太阳刚刚想要露脸出来。

长安侯府大门外,两匹马还在准备,周娥先接过一匹马,整理查看一遍,将缰绳递给李苒,李苒踩着上马石上了马,看着周娥上了马,跟在周娥后面,往卫州门纵马而去。

大街上,挑着、推着满满当当的货物的脚夫小贩,一路小跑,流水一般,已经很多了。

李苒马术不精,在这样人已经很多的大街上,跑不起马,只能在重负的脚夫小贩,和早起的行人中间,勒着马小跑慢走。

李苒急得一身接一身的出汗。

他怎么样了?出了什么事儿?她还能赶得上吗?

李苒抬头看向前面的周娥。

周娥看起来十分平静,嗯,这里的太平京城,太平时候,应该不会有生死之间,她肯定能赶得上。

他不会有什么事!

李苒强压着心神,跟着周娥,总算出了卫州门时,太阳已经几乎跳到头顶了。

出了城门,李苒纵马如飞,越过周娥,急急往前赶,周娥扬眉看着她,片刻,纵马跟上。

离城门七八里外,石南落后在坐着白虎和谢泽的大车后面,时不时往后面瞄一眼。

一队人中间的大车非常宽敞,三面垂着靛蓝布帘子,有风吹过,帘子微微扬起,不过挡一挡视线而已。

往前一面,帘子高高卷起,谢泽背靠着车棚柱子,曲着条腿,白虎趴在车上,下巴枕在谢泽另一条腿上,时不时呼噜一声,似睡非睡。

谢泽拿着只黄扬木梳,慢慢给白虎梳着毛,神情晦黯而茫然。

他从来没想过,白虎归老山林之后,他该怎么办,他不愿想,现在,他还是不愿意想……

“将军!”石南看到疾奔而来的李苒和周娥,眼睛亮闪,立刻催马往前一步,示意谢泽。

谢泽拍了拍白虎,探身车外,转头往后看。

李苒连人带马,离马车只有一射之地了。

谢泽已经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一身艾绿,骑在匹白马上的李苒,这会儿,李苒正踩着马蹬,在疾奔的马上站起来,急急的往他这里看。

李苒的马跑的很快,谢泽看着她站在马蹬上,仿佛要冲着他直扑过来一般,伸手拉着车棚檐,呼的站了起来。

李苒已经看到了谢泽,再次催马,冲到大车旁,看着谢泽,却没能勒住马,连人带马,越过谢泽,直冲往前。

石南急忙纵马跟上,和李苒并行,紧盯看着李苒手里稳稳抓着缰绳,看着她用力勒停了马,舒了口气,赶紧回身冲谢泽打手势,示意李苒没事。

马停下来,李苒跳下马,扔了缰绳,迎着谢泽的大车跑过去。

谢泽已经跳下了车,拧眉看着满头大汗,上身衣服都已经被汗浸透了的李苒,“你怎么来了?”

不等李苒答话,谢泽从周娥看向石南,石南也已经下了马,迎着谢泽的目光,曲一膝跪在地上,“是太子……”

“你要去哪儿?”李苒伸手揪住谢泽的衣袖,从谢泽,看向趴在大车里,老的已经全无威严,抬头看着她的白虎。

“我跟你一起去!”李苒再看向谢泽,语气坚定。

谢泽看着李苒,沉默片刻,嗯了一声,跳上大车,伸手将李苒拉上去,坐到他另一边。

白虎看着李苒,低低吼了一声,谢泽轻轻拍着它,弯腰搂了搂它,白虎的吼声往下,渐成呼噜,挪了挪,趴舒服了,不再理会李苒。

李苒从谢泽身侧,探着头,小心的看着白虎。

这只白虎,已经太老了。

“擦一擦。”谢泽递了只帕子给李苒,上身微微往后,侧头看着李苒鬓角散下的头发,抬手将她头上那只斜歪下来的金钗按回去。

李苒擦了脸上的汗,低头看着自己从里湿到外的衣服,拎着最外面那件长褙子汗透的衣襟,凑过去闻了闻。

“还好。”谢泽看着闻的一脸嫌弃的李苒。

李苒有几分讪讪,只是还好,还!

“喝点汤水。”谢泽示意。李苒接过旁边小厮递上来的一大杯不知道什么汤,一口气喝完,才想起来,她好象没擦牙。

“早饭吃了吗?”谢泽看着李苒又喝一碗,一边问,一边示意小厮。

“没。”李苒一直没觉得饿,被谢泽这一问,饿意一下子冒出来,她好象昨天晚饭也没吃。

李苒接过小厮递给她的带边小托盘,看着托盘里包的极好的包子,鸡丝粥,和两样翠绿诱人的抖菜,抬头看向谢泽,“你呢?”

谢泽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伸手从放在李苒面前的小托盘里,拿了只包子。

石南在马上欠身瞄着,暗暗松了口气,急忙示意槐枝再添上几只包子,再添碗粥。

两人吃了饭,谢泽挪了挪,接着给白虎慢慢梳着毛,李苒曲着腿,下巴抵在膝盖上,不错眼的看着给白虎梳毛的谢泽。

旁边,骑在马上,和石南并行的周娥,吃完了最后一只包子,满意的咋了下嘴,再次斜看了眼大车上的两人,嘴角往下扯了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