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苒眯眼眺望着坠落下去的夕阳,和夕阳余晖照耀下,绵延的金灿的山脉,深吸了口气。

一阵山风吹来,李苒打了个寒噤。

这一天,她连走带跑,身上汗湿了不知道多少回,到后来,口干舌燥,太阳落山,又渐渐冷起来,汗是不再出了,可她的衣服,早就沾满了汗碱,已经没法干透了。

谢泽回头看向李苒,眉头微蹙,片刻,伸出手,握了握李苒冰凉的手,垂着头,呆了一会儿,长叹了口气,“回去吧,你要冻病了。”

李苒嗯了一声。

谢泽转身,往回走了两步,抬起手,看着被李苒紧紧揪在手里的袖子,拍了下李苒的手,示意她松开。

李苒松手,谢泽抬着手,看着被李苒揪的团成一团松不开的那团袖子,呆了片刻,再次叹了口气。

两人往前,走下山崖没多远,就看到站在一棵古老巨大的槐树下的石南和周娥。

谢泽脚步微顿,盯着石南看了眼,吩咐道:“回去。”

“是!”石南立刻应诺,吹了声尖利的口哨,通知诸人收拢。

周娥往前两步,将李苒打量了一遍,退后两步,背着手,跟在了后面。

出山林的路,不是他们走过来的路,当然,走过来的路是什么样儿的,李苒根本不记得,她走了这一天,根本没看路,她就揪着谢泽,就看着他,反正,他往哪儿走,她就往哪儿走。

天黑下来,李苒和谢泽四周,火把一个个点起来,走了没多远,迎上一片火把,十来个护卫牵着马迎上来。

谢泽看着李苒上了马,催马靠近,“他们没带衣服,咱们得快点。”

“嗯。”李苒应了,抖动缰绳,紧跟在谢泽马后。

一溜火把极快而静,也就小半个时辰,前面的火把往两边散开,他们从山林里出来了。

石南跳下马,先奔过去拿了谢泽一件长衫,李苒下马时,石南已经将长衫捧到谢泽手里。

谢泽抖开长衫,裹在李苒身上。

“烧点水,让她洗一洗,去找几件衣服。”谢泽吩咐石南。

李苒骑术很不怎么样,这样的黑夜,在荒山野林里策马疾奔,这小半个时辰跑下来,她已经又是一身薄汗了,这会儿,她没觉得冷,就是渴的厉害。

“有水没有?渴得很。”李苒只觉得嘴里干的舌头都萎缩了。

旁边小厮动作极快,倒了碗温温的汤水过来,李苒接过,一口气喝了,伸碗再要,一连喝了三碗,谢泽抬手止住,“好了,歇一歇再喝。”

李苒极其不舍的将碗递给小厮,舔了舔嘴唇。

“渴成这样,怎么不早说?”谢泽紧拧眉头看着李苒。

“才觉得渴,就刚刚……”李苒含糊了句。

她如果是个麻烦,也许他就不让她再跟着他了。

“唉!”谢泽烦恼无比的一声长叹。

这里应该离城镇不远,侍卫们搭起帐蓬,生起篝火,石南指挥着众小厮,烧水做饭,围起帷幔。

李苒刚刚洗好头发,周娥喊了一声,从帷幔上面,递了一身衣服给她。

衣服不怎么合身,不过这已经足够李苒赞叹了。

谢泽也换了一身衣服,坐在把竹椅上,见李苒过来,招手示意她旁边一把椅子。

李苒坐下,舒服的吐了口气,还是干干净净了舒服。

槐枝带着几个小厮,抬了张小桌子,摆了饭菜上来。

李苒只喝粥,她实在渴坏了。

谢泽吃的不多,看着李苒连喝了两碗粥,犹豫了半天,放下了碗,再次长叹。

看着小厮收拾走碗筷,谢泽看向石南

迎着谢泽满含冷意的目光,石南往前一步,跪在谢泽面前。

李苒莫名其妙看着神情冷厉的谢泽,和垂头而跪的石南,这石南做错了什么?因为她这衣服不合身?可这已经很难得了!

“就算太子吩咐了,你就能越过我,替我安排下去了?”谢泽盯着石南看了片刻,冷声道。

石南俯身往下,以头触地。

李苒呆了一瞬,看向周娥,周娥远远站着,远远看着,远到看不清,也听不到。

“你是忖度过我的意思,觉得这是能知会一声的,这一条,我不怪你,忖度我的意思,本就是你的本份,这不能算你错。可太子吩咐过,这一件,你不该瞒下不报。

回去之后,自己去领二十板子。”

谢泽接着道。

“谢将军!”石南明显大喜过望,连磕了几个头,站起来,垂手后退。

李苒看的眼睛都瞪大了,谢泽斜看着她,李苒从石南看向谢泽,迎着谢泽的目光,突然问道:“石南,他们,这些,都是谢家的人?”

谢泽眉梢一下子挑起来,明显极其意外,片刻,嘴角渗出丝丝笑意,看着李苒,十分肯定的嗯了一声。

她的聪明时常让他意外。

李苒轻轻抽了口气,眼睛微眯,片刻,哎了一声,一声赞叹,“世家啊!”

☆、第82章 旁观者们

这一夜,李苒和周娥一个帐篷,时睡时醒,临近天明,却沉沉睡着了。

等李苒一觉醒来时,太阳几乎照到了头顶。

周娥正坐在帐篷门口,用细丝线仔细的缠着匕首柄,见李苒醒了,先扯着嗓子喊了声石南,再欠身伸头进帐篷,“总算醒了,肯定早就准备齐了,在那边,你去洗漱吧。”

李苒出了帐篷,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一棵树下坐着的谢泽,下意识的松了口气,顺着周娥的指点,往步障围起的一个小小围间进去。

石南小跑过来,和周娥嘀咕了几句,周娥再次扬声道:“让你别急,说是要吃了中午饭才启程呢。”

李苒有几分赧然,这都是因为她起晚了么?

小围间里热水充足东西齐全,整整齐齐放着的一身衣服,比她身上的那一套合身多了。

李苒洗漱好,换了衣服出来,直奔那棵树下。

谢泽看着直奔过来的李苒,放下手里的文书,伸手将旁边一把小竹椅挪到面前,示意李苒坐下,从西青手里接过梳子,把李苒散乱的长发,象昨天那样,编了条辫子出来。

周围好象一下子就热闹起来,几个护卫搭起架子,一只只往架子上挂黄羊。

周娥一边摆着手,喊着她来,一边小跑上去,从护卫手里接过把小尖刀,扔了两下,先一刀下去,轻松之极的旋下羊头,扔给一个护卫,“把脑子劈出来就行,别的没啥吃头。”

靠着山溪,架着不只一个案板,挨着案板,一排搭了十来个大小不一的行军灶,几个护卫正忙着往一大堆野鸡斑鸠上浇开水。

还有几个护卫,裤子高高捋起,拎着串鸡内脏,拿着现编出来的草兜子什么的,站在溪水边,弯着腰,伸长胳膊,专心致志的捉鱼。

远远的,一个护卫一只手拎着头盔,一只手拎着条长长的花蛇,正扬着声音大叫:“这东西有要吃的没有?这边还有几条,肥得很!”

李苒看的惊讶而稀奇,谢泽给她梳好了头,用梳子敲了她一下,她才发觉头发已经梳好了。

李苒回头看向谢泽,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会儿的气氛,好象和之前大不一样,不过谢泽看起来,还是跟从前一样。

李苒站起来,将椅子拖到和谢泽并排,坐下来,吹着从山林深处吹过来的凉爽的风,看着眼前的热闹。

周娥已经剥好了一只黄羊,破开肚皮,一边指点着哪些要哪些不要,一边照着西青的指示,将一条里脊划下来递过去。

大锅里的水已经滚开,羊肉一大块一大块扔进去,小溪旁边的草地上,已经扔了十来条鱼,野鸡洗好了穿在白木杆上,架上了火开始烤,几只大锅里,米饭的香味儿已经飘出来。

李苒看的一脸笑意。

“你外祖母是安家人。”

谢泽看着神情愉快的李苒,突然说了句。

“嗯?噢,嗯!是。”

李苒侧头看向谢泽,他怎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安家是军旅世家,听说家族女眷游春,也象行军一般。”

谢泽迎着李苒疑惑的目光,解释了句。

李苒慢慢噢了一声,他这两句话的意思,她喜欢眼前这些,是因为她身上流淌着的安家的血脉么?

“这里景色这么好,山风这么吹着,把蚊虫都吹没了,大家这么高兴,有这么多好吃的,你看周将军……”

李苒指了指提着把长剑,愉快的捅着锅里大块羊肉的周娥。

“那么高兴,多好,这天气也好,我喜欢夏天。”

“我是说,上次你骑马,那份韧劲儿难得,安家有句家训:不畏惧死,不放弃生,你做得很好。”

谢泽斜瞥着李苒,看了一会儿,才慢吞吞道。

“噢。”李苒拖着声音噢了一声。

他明明说了安家女眷游春象行军一样,又说骑马那回韧劲儿难得!

谢泽看着李苒,片刻,移开目光,举起卷宗,嘴角露出丝丝隐隐的笑意。

午饭做好的很快,西青带着几个小厮,摆了野芹菜炒黄羊肉,芙蓉鸡片,蜜汁烤鹌鹑,野葱烧鱼,和两样碧青的野菜,以及一钵羊肉汤。

李苒再次感叹,谢泽这几个小厮的厨艺,真比清风楼樊楼的铛头强啊!

吃了饭,又慢慢悠悠喝了两杯茶,众小厮侍卫收拾好清理干净,周娥牵了匹马给李苒,李苒上马,一路小跑,往京城回去。

一行人走的不快,进卫州门时,已经将近半夜了。

进了城门,诸护卫散去,小厮长随拱卫着两人,在拐向长安侯府的巷子口,谢泽勒停马,示意李苒和周娥回去,看着两人进了巷子,纵马而去。

周娥和李苒在已经大门紧闭的长安侯府门口下了马,将马栓在栓马桩上,周娥带着李苒,绕到后角门,推门进去,从后园回到翠微居。

付嬷嬷几乎立刻迎了出来,叫醒当值的丫头,侍候李苒沐浴洗漱,看着她睡下了,暗暗舒了口气,掩了门出来,回到后院。

周娥刚刚沐浴出来,刚拿了瓶酒出来,正坐在榻上,准备喝上一两杯。

付嬷嬷推门进去,坐到周娥对面,看着周娥一口喝掉了半杯酒,“谢将军回来了?”

周娥看了她一眼,将杯子的酒喝了,再倒了一杯,将酒瓶放回去,看着付嬷嬷,摊了摊手。

付嬷嬷看着周娥,不说话了,周娥一小口一小口抿完一杯酒,付嬷嬷站起来,出了屋。

李苒这一觉,睡的香甜沉实,直到隅中才醒。

洗漱了出来,付嬷嬷指着小丫头托到李苒面前的一碗银丝面笑道:“这会儿不早不晚,姑娘先吃碗细面垫一垫,一会儿就该吃中午饭了,这会儿若是多吃了,容易乱了脾胃。”

李苒微笑应了,慢慢吃了小小一碗银丝面。

“姑娘走得急,二奶奶过来问过两回,我跟二奶奶说,姑娘看书看的专心,不好打扰。

外头,王家六娘子打发人过来送过一趟东西,请姑娘去迎祥池喝茶消暑,我替姑娘回说,姑娘正看一部新书,看的入神,吩咐了不许打扰。别的,就没什么了。”

李苒凝神听着,微微欠身,“有劳嬷嬷了。”

“姑娘客气了,不敢当。”付嬷嬷又说了几件小事,垂手退了出去。

周娥一大早出去,这会儿刚刚回来,拎了把竹椅子,坐在廊下,见付嬷嬷过来,站起来,跟在付嬷嬷身后,进了付嬷嬷屋里。

“这是怎么了?”付嬷嬷先倒了杯茶给周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看着周娥问道。

“你说,这小姑娘要是一辈子不嫁人,这日子怎么过?”周娥看起来心情很不怎么好。

“你不就没嫁人?你还准备嫁人?我也没嫁人。”付嬷嬷不知道想到什么,再次打量了一遍周娥。

“不是咱们这样的。咱们是当差的,有份差使,象那些贵女……唉。”周娥一声长叹。

“那位姑娘?”付嬷嬷往正院瞥了一眼。

周娥没接话。

“我瞧她那性子,嫁不嫁人都行。”付嬷嬷又给周娥倒了杯茶,“那哪是咱们能操心的?”

“她这几天不在府里,你报上去啦?”周娥突然问了句。

“我领的差使,是好好照顾她,可没有随时禀报这一条,也没人来问我。”

付嬷嬷看着脸色好象缓和了些的周娥,唉了一声。

“你这个人,这还用得着你报我报?这一出去就是几天,难道是她今天中午吃了炒羊肉还是炖羊肉这样的事?你不报我不报,上头就不知道?

我刚才说了,这不是咱们能操心的事儿。你呀,唉。

各人有各人的前因后果,各人也有各人的福报,那位姑娘,肯定是个有福报的,你操心也是白操心。”

“也是。”周娥站起来,拍了拍衣襟,刚要走,又顿住,上身后仰,看着付嬷嬷,一脸严肃,“老付,你说,皇上有多疼谢将军?能做出跟那什么看中手就剁手的事不?”

付嬷嬷刚要安安生生喝口茶,一口茶呛着了。

“咳!头一条,那剁手不是疼,那是警告,第二条,皇上疼谢将军倒在其次,太子爷……这一句偏了,不该提这个。第二条,谢将军是个良善人。唉你这个人!”

周娥喔了一声,赶紧走了。

……

霍文灿和李清宁这一趟差使十分辛苦,在李苒回到京城两天后,才赶了回来。

两人进了景华殿,和太子仔仔细细禀报了,出了景华殿,霍文灿用力伸了个懒腰,扭了几下脖子,和李清宁笑道:“哎,你发现没有,太子爷心情好得很,这一阵子,又递什么捷报了?”

“今年风调雨顺……还是先赶紧回家,好好洗个澡,这一路上,还要好好睡一觉,累死我了。”李清宁也伸了个懒腰,一个懒腰没伸完,就打起了呵欠。

“也是,先歇一觉,晚上咱们去逛州桥夜市儿?带上你四妹妹。”霍文灿愉快的拍着李清宁的肩膀。

李清宁斜着他,“那得看四妹妹有空没有,先回去再说吧。”

两人说着话,离东华门还有十来步,忠勇伯世子孙大庆挥着胳膊,哎哎哎叫着,从旁边侍卫房冲出来。

“三哥,三公子,你们回来啦!还真是说今天回来,就今天回来了,三哥,你可算回来了,我找了你好几天了,这一阵子,可烦死我了,特别是你上回到我家之后,可烦死我了。”

孙大庆人还没到,一连串儿的话先到了。

“有话咱们明天再说,你三哥我累了好些天了,乏透了,等我好好歇一觉,咱们再好好说话。”

李清宁简直有几分恐惧的摆着手,加快脚步往前冲。

“就几句话,”孙大庆已经冲上前,伸手抓住李清宁的胳膊,一边跟着他往外走,一边滔滔不绝,“就是我们家那点子烂事儿,三哥你都知道的,我阿爹烦的胡子都快揪没了,昨天我太婆又闹了一场。

唉,三哥,你不知道,我们家,简直就是家无宁日,三哥,你能不能劝劝你太婆,让你太婆劝劝我太婆?这事儿,你看看,对吧,我不会说话,三哥你有学问,你最懂,要不你跟我回去,你替我好好劝劝我太婆,那个……”

“回头再说,等我睡一觉。”出了东华门,霍文灿上前挡了一下,李清宁趁机甩脱孙大庆,赶紧上马,赶紧跑了。

……

景华殿里,太子坐在上首榻上,心不在焉的看着霍文灿和李清宁刚才递上来的折子,翻到最后,合上,在手里掂了掂,眼睛微眯。

虽说他最好闲坐旁观,可就算这事儿跟林风无关,他……

太子仔细想了想,要是这事儿跟林风无关,他会怎么做?

嗯,那也是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提点几句,一家有女百家求,这是正大光明的事儿,这事儿,那肯定得摆在明面上。

嗯,得让霍文灿这傻小子知道知道。

太子看向垂手侍立在旁边的中年内侍,中年内侍急忙上前一步,垂手躬身。

“那天,曹茗禀报他太婆准备替他求娶李家四娘子的时候,是你在旁边侍候着的?”太子看着中年内侍道。

“是。”中年内侍垂头应是。

“嗯,把这事透给霍文灿,委婉点儿。”太子接着吩咐。

“是。”中年内侍再次应是。

……

霍文灿和李清宁分了手,一边打马往河间郡王府回去,一边吩咐小厮:“去看看四娘子今天出去没有,去哪儿了。”

湛金答应一声,急忙示意六合亲自带人去打听。

霍文灿的小厮个顶个的能干,霍文灿刚从他阿娘杜王妃院里请安出来,六合就已经打听回来了,迎上前禀报:“回爷,四娘子和王家六娘子,谢家二娘子,曹家两位小娘子,还有咱们家大娘子,吃了午饭,就去迎祥池看祈祝舞去了。”

霍文灿顿时眉梢飞扬,愉快的哈了一声,一边急步往自己院里回去,一边一迭连声的吩咐,“赶紧侍候沐浴,爷要出门,你再去看着,看看她们在哪儿,找好地方,快去!”

☆、第83章 赏美

霍文灿急如星火,沐浴洗漱出来,挑挑捡捡选了套天青灰的长衫,再仔细挑了把折扇,大步流星往外走。

出府门上了马,犹豫了下,吩咐直奔迎祥池。

他妹妹在,他赶过去,再怎么说都是理直气壮,李三去不去就无所谓了,再说,他更担心把李三叫出来,又要惊动了他三妹妹,那可就麻烦了!

霍文灿一路快马,赶到迎祥池时,迎祥池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离迎祥池还有两个街口一座桥,马就走不动了。

霍文灿跳下马,留两个小厮看马,自己在湛金等小厮的护卫下,往迎祥池旁那座茶坊挤过去。

李苒和王舲,谢沛,霍文琳,曹家三娘子四娘子一起,在那间年前李苒看社火的茶坊雅间里,正看佑神观等京城各大道观联合的祈福斋醮,看的专注而兴奋。

曹茗站在雅间门口,带着十二分的无奈,专心抿茶。

霍文灿脚步咚咚直上二楼,曹茗探头看外,看到霍文灿时,莫名松了口气。

“你们回来了?听说你们这一趟辛苦得很。”曹茗忙站起来迎出去。

“还好还好,我妹妹她们都在呢?辛苦你了。”霍文灿越过曹茗,先往雅间里看了一眼,才缩头回来,和曹茗说话。

“唉。”曹茗往雅间里斜瞥了眼,一脸无奈,“辛苦什么,一群小丫头……进来坐,喝什么茶?这家茶坊几样点心,还有春茶,正经不错。”

“那就春茶吧。”

霍文灿越过曹茗,进了雅间,往前两步,从他妹妹霍文琳肩上,伸长脖子往外看。

“你们看什么呢,我来了都看不到。”

“三哥别说话,刚才那句,是那一个唱的!我听出来了!”霍文琳用团扇朝她三哥胡乱拍了下,踮着脚尖叫起来。

“别叫别叫!我要听那个,嘘嘘!要唱了!都别出声!”曹四娘子曹芊扬着手乱挥。

霍文灿在两间窗户前来来回回挪了半天,硬是没挤进去。

曹茗站在他身后,用折扇点了点霍文灿的肩膀,“坐下喝茶吧。”

“我再看看。”

霍文灿哪肯轻易放弃,再看了一遍,还是只能从他妹妹肩膀后面往前伸脖子。

这回看到几眼了。

茶坊下方,迎祥池靠近茶坊这边,从岸上往水里搭出几丈宽的水上木台。

木台上,一群年青道士,穿着白蓝相间、极其漂亮的崭新道袍,小道士们个个都唇红齿白,身材高佻,俊美非常,正排着整齐的四方队,舞着宽大的袍袖,比唱歌还好听的吟诵着……大约是青词。

这一群年青道士,人俊美,衣服漂亮,舞的好看唱的好听。

霍文灿一眼看的,也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曹茗听着霍文灿这一声口哨,唉唉了几声,一边笑,一边用折扇拍着自己的头。

“听听!还是他唱得最好听!”王舲哎了一声,一边笑,一边用团扇不停的点着,不过她点的是哪个,实在看不出来。

“可他长相差了不少啊。”李苒一边笑一边用团扇拍着王舲的团扇。

“四姐姐说得对!长得好最要紧!要是能扔赏钱就好了,那一个也好看,我就喜欢这样帅气的,他的眉毛,有一点点象谢将军噢!多好看呢!”曹四娘子一边拍手一边遗憾。

要是能扔赏钱,她一定用铜钱把那个眉毛象谢将军的埋起来!

“你轻声点儿!”曹三娘子实在忍不住,一边笑一边拍着曹四娘子,“刚才三哥怎么说呢?这么多人,要是让人听到……”

“听到什么啊,你看那边,那是钟副相家二娘子吧,看看,半边身子都出去了。哎,她们那位置,跟咱们这间比,差远了噢!”

霍文琳拍了曹三娘子一巴掌,点着隔了几间的一个雅间,愉快的骄傲起来,她们这个,是今天视野最好的雅间!

谢沛兴奋的一张脸通红,咯咯笑个不停,却说不出话,她也不知道说什么。

“四姐姐,听说你看过引客?”霍文琳从曹三娘子这边,挤到那边,从王舲面前伸过头,大瞪着双眼问道,一句话问出来,微微屏气看着李苒。

“嗯。”李苒一声嗯,应的很随意。

“那个那个,这个好看,还是引客好看?那些引客,真……那个,光了?”看起来霍文琳对引客相当好奇。

“一个男一个女,没法比,都好看。嗯,光了。”李苒微微伸头,看着水台上往里收缩,摆出造型的年青道士们。

“那引客天天都有,你想看,让你三哥带你去看一回,不就行了。”王舲拍了下霍文琳,点了点霍文灿笑道。

霍文琳还好,霍文灿差点呛着。

“六姐儿怎么说话呢?那是能看的?不是,我是说,那是我能带她去看的?”霍文灿瞪着王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