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谁竖的,谢泽还是那位姑娘,总之,他们都很看重这面活招牌。

下一步,这位姑娘身边只怕要增添护卫了,只是不知道谢泽要派谁去,唉,要是能知道就好了。”

☆、第160章 情深

京城,谢尚书府。

邵夫人小心翼翼抬起手,满意的看着白玉香炉里繁杂的图案时,外面小丫头通传,谢尚书回来了。

邵夫人没理会,从丫头手里接过点燃的线香,凑近香炉中的香篆。

谢尚书进屋,走到邵夫人身后,看着她小心的点燃了香篆一角,闻了闻,微笑道:“这是你新配的香?添了柏枝?”

“嗯,说是柏枝是能上达天听的。”邵夫人将线香递给丫头,对着青烟袅袅的香炉,双手合什,一脸虔诚。

“这是平安符?担心阿泽?”看着邵夫人祈祷完,谢尚书看向香炉内的图案问道。

“嗯。”邵夫人声音低低,透着深深的忧虑。

“你心思太细,凡事想得太多,忧虑太过。再说,这平安符是道家的东西,你这合什……女人家。”

谢尚书一边笑一边摇头,怜惜的抚在邵夫人肩上。

“你放心,这一战,从皇上登基那一天,就开始准备了。

先皇,皇上,两代明君,从先皇据有京城一带起,就薄税轻徭,大兴农桑,休养生息,最近二十年,又几乎停止了征战。

现在的国力,就算南北同时大战,也能支撑至少一年。

现在,霍帅只是防御,连兵力都抽调南下,朝廷要支撑的,只是阿泽这一处而已。

阿泽后勤辎重,又是太子亲自调度。

打仗打的是国力,是后勤辎重,你放心,阿泽这一战,必定大胜,最坏,也不过多拖上三五个月。

阿泽用兵,就连皇上,一提起来,都是赞不绝口。

你不用过于担心。”

“嗯,”邵夫人头抵在谢尚书肩上,低而柔的嗯了一声,片刻,又叹了口气,“我是担心阿苒。”

“她在阿泽后面,有阿泽,她更不会有事,你总是忧虑过多。”谢尚书温柔的抚着邵夫人的后背。

“女人和男人不一样,要是女人能有你们男人一半的坚强,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要是能说得上话,当初我肯定不会让她跟着阿泽。

我很害怕,要是她有个……阿泽可怎么办?

这些天,我总是做噩梦,一想到这些……

我怕得很。”

邵夫人眼泪下来了。

“别怕,不会有事的,怎么会有事儿呢?现在不是咱们当年那时候,阿泽后方有朝廷,真有什么不妥,也不过就是退到襄阳。

不是咱们那时候,进无可进,退无可退。

你放心。”

谢尚书柔声安慰。

半晌,邵夫人忧虑忡忡的低低嗯了一声,“我想去一趟襄阳,听说襄阳有位道长,神通广大,我想请他……”

“襄阳远在千里之外,哪能说去就去,你一向病弱,且放宽心,你这样忧心,与阿泽无益,反倒是你这身子骨,哪受得了?

晚上我早点回来,陪你去大相国寺上柱香,好不好?”

看着邵夫人慢慢点了头,谢尚书又柔声劝慰了一会儿,才出门而去。

送走谢尚书,邵夫人站在廊下,出了半天神,吩咐叫平嬷嬷进来。

平嬷嬷进到上房,上房内侍立的丫头婆子都已经退了出去,邵夫人端坐在榻上,垂眼抿完了半杯茶,才抬眼看向平嬷嬷。

平嬷嬷迎着邵夫人的目光低头欠身。

“这些天,我总做噩梦。”

邵夫人声音低低。

“阿泽自小儿跟着你,你最知道他的脾气,那性子,跟他阿爹一模一样,看着无情,其实……

唉,要不是过于重情了,何至于困在阿润这件事上出不来?当年,就是咱们谢家,伤过多少孩子?

唉,这些天,我怕极了,万一,阿苒有个万一,阿泽该怎么办?”

邵夫人泪眼盈盈。

“这些天,我夜夜做噩梦,又不敢跟他阿爹说。”

“夫人放宽心,王爷吉人天相,王妃也是。”平嬷嬷安慰道。

“这些没用的话……”

邵夫人拭着流下来的眼泪。

“我想来想去,你可还记得当年,我跟阿泽他爹订亲前,你陪着我去祈福的事儿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那位白道爷,真是神仙一样!说夫人跟老爷这亲事一定能成,还真是成了,真是说什么就是什么!”

“嗯,白道长有个徒弟,姓吴,现在落脚在襄阳城外的流云观,你知道咱们那回是怎么祈福的,你替我去一趟襄阳,找到吴道长,问问他白道长现在怎么样了,要是能请白道长替阿苒祈福最好,要是……”

邵夫人叹了口气。

“如今也不能算太平,要是找不到白道长,就请吴道长替阿苒祈福,听说吴道长已经得了白道长的真传了。”

“那王爷?”

“不用替阿泽祈福,只要阿苒好好儿的,阿泽必定好好儿的,我只担心阿苒,她要是有个万一,阿泽只怕……”

邵夫人顿了顿,泪眼花花。

“只怕听到信儿,就要疯了。”

“是,我去收拾收拾,明儿一早就启程,夫人放心,我一定找到两位道长,好好替王妃祈福,王爷和王妃福大命大,夫人放心。”

平嬷嬷连声应了,安慰了两句,就告退出去,准备启程去了。

……

李苒被一阵寒风惊醒,呼的坐了起来,把正踮着脚靠近床边的谢泽吓的往后退了一步,忙笑道:“是我。”

“你回来了,你怎么,像个贼一样。”

李苒听到声音,欠身跪坐往前。

“她们说你昨天睡得晚,我本来想悄悄进来,守在旁边,等你醒了,没想到还是惊醒了你。”

谢泽脱了外套,坐到李苒旁边。

“我觉浅,一点点动静就醒。”顿了顿,李苒笑道:“你在的时候不这样。”

“嗯,再睡一会儿?”谢泽揽着李苒,声调含糊。

……省略一万字……

太阳已经高高升起,紫茄再次查看了一遍净房里的热水,又到小厨房看过一回。

小厨房已经重新做过一回早饭,紫茄仔细看了一遍,指着几样点心,吩咐再做一遍。

等到李苒和谢泽起来,收拾好吃早饭时,已经日上三杆。

吃好早饭,谢泽看起来很自在的靠在榻上。

李苒捧了杯茶给他。“什么时候走?”

“再过一个时辰。”谢泽瞄了眼旁边的滴漏。

“你的营地离这儿多远?”李苒也瞄了眼滴漏,一个时辰一眨眼就过去了。

“就在城外,也算在这儿。一会儿我要去李侯爷军中。”谢泽示意李苒挨着他坐。

“要开始打仗了?”

“大约还要等一等,咱们在等北边的信儿,他们大约也在等,不过,应该快了。”谢泽露出丝笑意。

“他们偷袭了曹县?试探?”

“嗯,曹县烧了小半座城,好在人都逃出来了。你那面旗竖得很好。”

李苒听到谢泽最后一句旗竖得好,低低喔了一声,“真是冲着我,冲着你来的?想试探什么?”

“嗯,你身份不一般,蜀地的人,特别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读书人,对你身上的血脉,都很敬重,祁伊知道你跟着我来了,派人试探,也是应有之理。”

谢泽避开了那句冲着他。

“小五说,蜀地这些年也是任贤用能,轻税薄役,休养生息,说祁伊练兵多年,这一仗很不容易打。”

李苒想着安孝锐那些关于蜀地和祁伊这个主帅的介绍。

“嗯,所以不能再等了。你护好自己就行,不用担心这些,有我呢。”

“好,那你也不用担心我,我肯定能护好自己,不管什么时候。”李苒严肃而郑重的交待谢泽。

谢泽失笑,伸手揽过李苒,低头抵在她额头,好一会儿,才抬头笑道:“我不是担心你,我是想你,很想。”

“我也想你!很想很想!”

李苒扑到谢泽怀里。

“桃浓让我别成天没事净想你,说我一想你,你就会心乱,真的吗?”

“我也天天想你,你心乱了吗?”谢泽笑个不停。

“有点儿乱。”李苒抬手按在胸口,仔细回想,认真回答。

“我不会,只要一想到你好好儿的,喝着茶看着花儿,安安心心等着我回来,我就很安心。”

谢泽也伸手过去,按在李苒胸口。

“你可以放心的想我。”

这几天纠结到头秃。

写到这里,按照逻辑,只能往前推,可往前推,就会出现一个重大问题:怎么秀恩爱?

这一本是要写言情的对吧,那是一定要写到底的啊。

头发都快揪没了,现在有一点点想法,但是很剑走偏锋的想法,不知道写出来效果怎么样。

可,只能这样了。

唉,头真快秃了。

☆、第161章 旧事

栎城。

祁伊接过小厮递上的信,扫了眼,眉梢微挑。

“谁的信?”简明锐看着祁伊微挑的眉梢,笑问道。

“白道长。”祁伊一边答,一边将信封撕开。

“你可真是有交无类。”简明锐斜了眼那封信,哼了一声。

祁伊看了眼简明锐,笑着没说话,低头看信。一目十行看完,祁伊的眉毛高高挑起,一边笑一边又扫了一遍,将信递给斜着他的简明锐。

“你看看这封信,真没想到,真有意思!”

简明锐接过信,几眼扫完,眉毛也扬了起来。

“这信上,这事儿?真假?她想干什么?陷阱?”简明锐不敢置信的抖着手里的信纸。

“我觉得是真非假,至于陷阱,她想把咱们陷到哪里?能陷到哪儿?”

祁伊一脸说不出什么意味的笑,站起来,背着手走了几圈,又坐下,看着简明锐,感慨不已。

“谢泽这个人,要说幸运,真是幸运之极,要说不幸,也是不幸之极。”

“她想干什么?这太不合情理,太诡异了!”

简明锐没理会祁伊的感慨,只抖着那两张纸,愕然而不敢信。

“这要从邵氏这个人说起。”

祁伊抖开折扇,愉快的摇着。

白道长这个人,趋炎附势,攀高踩低,见钱眼开,人品上一无是处,可他很聪明,看人极准。

他之所以死地塌地的直奔咱们,半步不踏入那边,是因为他极清楚邵氏这个人,他怕他被邵氏灭了口。”

“灭口?因为邵氏找他祈福的事儿?”简明锐将那两张纸扔到矮桌上,看向祁伊。

“嗯,这事儿,白道长跟我说的极坦诚。

他说当时你姐姐正议亲谢岭,他极看好简谢两家联姻,并不觉得邵氏有什么机会,他说他那作法,好看而已,哪有什么法力?他要是有那个本事,还用得着在一群女眷中间招摇撞骗?

所以邵氏求他作法,以成就她和谢岭姻缘这事儿,他极力想推脱出去,免得这桩必定不成的作法,损了他神仙的名声。”

简明锐拧着眉,一脸不屑,却听的专注。

“为了让邵氏知难而退,他和邵氏说,作法都是逆天的事儿,代价极高,而且这代价,都是要以血亲为代价,比如邵氏全族。”

简明锐眉梢挑了起来。

“白道长说,当时邵氏一言不发,他就接着说,也许还会殃及她的儿女。

邵氏就问他,怎么殃及?”

祁伊看着简明锐,简明锐眉梢挑的更高了,有几分不敢置信的看着祁伊。

“白道长说,他自然是往最重了说,就说,只怕养不住。

邵氏就说,只要能留下长子就行,无论如何,她都要嫁进谢家,嫁给谢岭。

邵氏这个人,极端自私,为了嫁进谢家,嫁给谢岭,血亲儿女,都是舍得出去的。

这会儿……”

祁伊示意那封信。

“做出这样的事儿,也没什么好诡异不解的。”

“邵氏是自私,可她不傻,她这是想干什么?借咱们的手除掉那位王妃?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简明锐无论如何想不通,就连邵氏舍弃血亲儿女,也要嫁给谢岭这件事,他也想不通,这之间孰轻孰重,她难道掂量不出吗?

“想借咱们的手除掉李氏女,这是明摆着的,至于有什么好处,我也不知道。

不过,对于邵氏这样的人来说,她的一口闲气,只怕都能大过家族儿女,这不要紧,要紧的是:果然如我所想,谢泽娶李氏女,是因为他爱慕她。”

祁伊说着话,伸手拿过那两张纸,手指在几个时日上点过,思忖片刻,扬声叫进小厮,叫了人进来,低低吩咐了下去。

“要是能把那个婆子捉过来,大约能审出不少东西。”

简明锐听祁伊吩咐完,看着领了指示的谍报头儿出去,点头道。

“别说这个婆子,就算邵氏,只怕也不知道什么,不是为了审出什么,先留着,要是真能掳获李氏女,或是杀了她,就把这婆子给谢泽送过去。”

祁伊一边说一边笑。

☆、第162章 逃难

李苒看着蜀军从四面八方漫延过来。

这一仗是后半夜打起来的,到午后,李苒站在金县城头,已经能看到在一轮一轮蜀兵的冲锋下,一步步后退的朝廷军防线了。

周娥推着李苒下了城墙,安孝锐已经聚齐了诸人,都穿着和李苒那一身没有分别的杂色细布衣服,上了马,夹杂在已经不多的逃难人群中,出了城门。

逃出城门的金县百姓,都是奔着襄阳而去,李苒一群近百人,虽然衣服普通,可近百匹良马聚在一起,却十分显眼。

“咱们跟他们分开走。”李苒前后看了看,和紧挨在她身侧的周娥道。

“嗯。”周娥看了眼安孝锐,点头应了,示意众人,勒马冲进刚刚耕耘出来的农田,往不远处的树林冲过去。

刚冲入树林,金县一侧,一队轻骑兵散成扇形,越过金县,疾冲往前,正往襄阳方向逃难的人流突然混乱起来,掉过头,惊恐万状的往金县奔回去。

“得赶紧走!”周娥神情严厉起来。

“往那边。”安孝锐指向侧后。

“那边不行,往回走!”周娥全神贯注的听了一会儿,示意金县另一侧。

“好。”安孝锐答的极快,一声好字出来,已经摘下狭长的刀,握在手里掂了掂。

“人太多,分成两路,你带她们往那边走。”

周娥看着余婆,指着紫茄等人,示意她们往刚才安孝锐指向的方向走。

“好。”余婆应声干脆,带着紫茄等只是骑术不错的丫头和婆子们,先疾冲出去。

周娥看着她们冲出一射之地,摘下枪,冲到安孝锐前面,往林子里冲出一段,往余婆她们相反的方向直冲往前。

李苒伏在马上,紧跟在王翠马后。

刚过金县,迎面一片溃败的朝廷军后面,十几骑追杀而来。

周娥冲安孝锐比划了下,看着溃军从不远处奔过,迎着十几骑轻骑冲杀出去。

李苒被王翠等人围在中间,屏气看着一左一右,冲的极快的周娥和安孝锐。

周娥招式干脆简单,李苒只能看到她的长枪刺出,再刺出,安孝锐的长刀左劈左砍,寒光四溢。

刀光和血肉交错,在红彤的夕阳光下,刺出的长枪,长刀的寒光,喷撒的鲜血,飞起的肢体,摔落下马的尸体,让李苒恍惚觉得,眼前的一切,应该用一个屏幕框起来,或者,片刻之后,会有一声高喊,然后满地的尸首爬起来,笑着说着,拍着尘土,喝着饮料,庆贺这一场戏顺利拍完。

“快走!”王翠一鞭子抽在李苒马上。

李苒几乎就是凭着直觉,俯身贴近马背,抖动缰绳,纵马往前。

周娥冲在最前,安孝锐紧随其后,十几名精锐跟在两侧,在一队队的骑兵精锐躲闪往前,杀过避不过的敌军。

李苒俯身贴近马背,紧盯着前面的王翠,无暇他顾。

天色黑透时,众人冲进一片洼地,前面一片黑暗安静,侧后马蹄声,刀枪撞击声密集刺耳。

“警戒。”周娥勒停马,一边吩咐安孝锐,一边跳下马,大步流星冲上旁边高处,隐在棵大树旁,四下张望。

“好象,方向不大对?”看着周娥冲回来,安孝锐看着她道。

“嗯。”周娥脸色阴沉,站到马前,双手叉腰,环顾了一圈,抬手点了几个人,“你们几个,警戒,远一点。

其余,下马,吃饱,歇一会儿,咱们得杀回去。”

“这是哪儿?”李苒跳下马,走到周娥身边。

“不知道,不过肯定不是咱们那边了。”周娥一边说着话,一边往马背上摸干粮和水。

“能绕回去吗?”李苒回头看向杀声密集的身后。

“那就不知道得绕多远了。”安孝锐也下了马,顺手摸出块咸肉,又摸了块饼子出来。

“找个地方躲一躲,等咱们的人打过来?”李苒看着周围忙着喝水吃东西的四五十人。

“不管是打过去,还是打回来,大兵压过来,都太危险了,不能等在这儿。

周将军说得对,现在杀回去,还能有几分胜算。”

安孝锐一边咬着咸肉,一边笑道。

“放心吧,最多这点人拼光,肯定能把你平安送回去,桃浓呢?你跟着她,等王翠她俩也往上冲了,她就交给你了,到那时候,再怎么也能回到咱们的地儿了,你护好她。”

周娥一边咬着只咸饼子,一边晃着脖子活动着肩膀。

“往前走,绕回去。”李苒简洁干脆道。

“我跟你说了,让你放心你就尽管放心,肯定能让你活着回去……”

“我能活着回去,你们呢?他们呢?”李苒打断了周娥的话。

“沙场之上,生死都寻常,至少这些人,没有怕死的。”安孝锐指着众人笑道。

“可是这么死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