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三郎刚到栎城的时候,就把我们在京城受的托付摊给王爷看过了。

你想想,你太婆跟吴老夫人是至交,吴老夫人说还有亲,我当时头大如斗,听漏了,我大嫂跟他二嫂嫡亲,都是吴老夫人的亲孙女,你跟他四妹妹是不是也是亲戚?那跟王爷不也是亲戚?

这么一说,你不去一趟,还真不合适,失礼了。”

霍文灿说到最后,一脸严肃。

李清宁跟着点头。

鲍二爷眉毛拧起舒开,也点起了头,确实如此,照理说,都该他先去城外拜会请安。

霍文灿和李清宁直到未末,才告辞出城。

鲍二爷送走两人,直奔后宅正院,去找阿娘商量明天出城的事儿。

……………………

荀先生在栾家那座阔大奢华的宅院后园子一角的小院里,正对着棉县地图,慢慢看着,细细盘算,小厮进来禀报:霍文灿霍三爷和李家三爷进城了。

没多大会儿,小厮再来禀报:霍三爷和李三爷往鲍府去了。

荀先生听到鲍府,心里一个咯噔,急忙问道:“鲍府里有谁?是不是一直在府里?”

小厮赶紧出去打听,不大会儿回来,同时禀报了两件事:

鲍二爷出来,把霍三爷和李三爷迎进府里去了。

鲍二爷和鲍家老夫人原本都在棉县外的庄子里,人是昨天中午回到汉中城府里的,东西多,今天一大早开了城之后,几十车东西才拉进城进了府。

荀先生听到东西多,几十车,今天一早上才拉进府,脸都青了。

他当时忘了交待大郎一句,水淹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特别是大奶奶……

唉,他当时就是没忘,大约也是思忖再三,不敢开口。

那位鲍大奶奶和她阿娘母子情份极深,和她两位兄长也是情份极好,当初,韩统领夫妇和鲍家结亲,也是看中了鲍家这份和睦。

大郎和鲍大奶奶夫妻情份又好。

要是因为他提醒了一句,真把鲍大奶奶的阿娘和二哥的性命搭进去,只怕他也活不长了……

唉!

荀先生泄气无比的跌坐在椅子里,一下下拍着额头,不停的叹气。

那位王爷是个聪明极了的,这必定是已经明了了,让霍三爷和李三爷往鲍家走这一趟,是点明了给他看。

这一步不能再走了,再走,就落进人家的口袋了。

荀先生呆坐了好一会儿,用力撑着站起来,吩咐小厮:“去跟栾大爷打个招呼,我走了。准备准备,这就启程回去。”

☆、第195章 左右

第二天一早,鲍二爷就出城去了谢泽营地,直到傍晚才依依不舍的告别诸人。

这一天里,鲍二爷看王爷看直了眼,因为见识短浅被桃浓连教训带鄙视,和安孝锐、霍文灿、李清宁几个人跑了马,打了猎,心满意足。

回到鲍府,鲍二爷直奔后宅,去寻他阿娘。

鲍二爷说的仔细,苏老夫人听的专注。

“……王爷真是好看极了,风仪极佳,大公子跟他真没法比,大公子的风仪,在人间,王爷简直不像人间所有,儿子没出息,当时就看傻了。

王妃也好看,可跟王爷在一起,就显不出好看了,不过,王妃气势极足,确实像霍三说的,是安家人的气派,王爷那么好看,王妃跟王爷站在一起,也没被王爷压下去,还是一眼就能看到。

王爷人挺和气的,不像霍三说的那样,寒气逼人。

李三爷说,是因为王爷自从娶了王妃之后,跟从前不一样了。

王爷待王妃极好。

没看到什么事儿,就是王爷看着王妃那样子,一看就是情份极好。

……

安五爷人也极好,真跟霍三说的那样,倒是王妃更像是安家人,安五爷爱说爱笑,猎到只黄羊,大呼小叫,看出来是真兴奋。

霍三人直爽得很,李三爷说他口没遮拦,还真是有点儿,他说李三爷笨得很,俩人差点吵起来。

我瞧他俩快吵起来了,还挺担心,想上去劝,安五爷一把拉住我,拉着我不往前反倒往后退,说他俩就那样,别管,还真是,俩人眼看要打起来了,一会儿自己好了。

还有那位桃浓姑娘,真是个奇人,真像传说的那样,肤黑,一眼看上去,真没觉得好看,可再看第二眼,就好看的不得了,还有,根本看不出年纪。

霍三让我猜桃浓的年纪,我算着,再怎么着,她也该三十往上了,可怎么都不像是三十多岁的人。

……”

鲍二爷兴奋不已的说了将近半个时辰。

苏老夫人听完,慢慢舒出口气。

“人家这是诚心要跟咱们交好。这事儿,从昨天起,我就一直在想。”

苏老夫人看着鲍二爷一口气喝了两三杯茶,才缓缓开口道:

“韩亲家那些打算,唉,他想得也对,人家认定了这杀父之仇,搁谁都得掂量了再掂量。

可他那些打算,那哪是活路,那是死路。”

苏老夫人连叹了几口气。

“我瞧着,这是人家送上来的机会,给咱们,也是给韩亲家的。

要是咱们,韩亲家一家,能跟王爷,还有霍家李家攀上,哪怕攀不上亲,攀上些交情,韩亲家这仇的事儿,就不能算没有半分支撑之力。

你刚才说,那位王爷跟太子爷情份极好?”

“对!”鲍二爷赶紧点头。“说是太子爷是跟王爷一起长大的,太子爷成亲前,跟王爷一直里外间住着,两个人一张床上也睡了好些年。

说是皇上和骆娘娘是拿王爷当大儿子看,太子爷更是拿王爷当亲哥一样。”

“嗯,那位秦国公主,跟太子爷可不怎么亲近,这事儿咱们打听过,韩亲家更是打听过。

我看这样,你跟霍家李家那两位爷合得来,这就是机会,你明儿一早再去一趟城外,跟王爷说,你正准备去成都府看你大哥,你大嫂不是刚生了老三,我让你去看看,你跟他们搭个伴儿。

你现在就跟在王爷身边,一来,从汉中往剑门这一路,有你跟着,韩亲家再想干什么,他怎么着也得掂量掂量,二来,这一路上,凭着咱们家的脸面,那些州县,总归能方便一二,这就是情份了。”

“好!我也是这么想!”鲍二爷眉飞色舞。

……………………

汉中城另一边的栾家宅院里,栾家大爷听小厮禀报,说鲍家二爷正张罗着收拾行李,要跟着城外王爷往成都城去,呆了片刻,吩咐小厮继续盯着,站起来,大步流星往后院去寻卓老太太。

“母亲,刚刚听到的信儿,说鲍家二爷要跟城外王爷他们一起,去成都府!”

栾大爷一进屋,屏退众人,看着卓老太太,劈头道。

“这是哪儿传来的信儿?确切不确切?”卓老太太挺直后背,忙问道。

“鲍家管事去买祭路神的香烛,跟香烛店伙计说的,鲍府西侧门外下人们住的地方,也都在忙这事儿,您也知道,往成都府不好走,要准备的东西多,看样子,鲍家没准备瞒着这事儿。”

“既然这样。”沉吟了片刻,卓老太太看着栾大爷,“咱们也不用太掖着藏着,你挑几个老成掌柜,在王爷前面半天路程,打前站,从汉中府到成都府,这一路上都有咱们的铺子,这个前站,一定要侍候好。”

“是!”

“第二件,你明天出趟城,请见王爷,别的不多说,就是去给王爷请个安,磕个头,要是王爷吩咐了什么事,这就不用我说了,你懂。”

卓老太太接着吩咐道。

“是,母亲放心。”栾大爷顿了顿,没看卓老太太,垂着头道:“三姐儿那头……当初是我不思量,没听母亲的话。”

“就是因为三姐儿,咱们现在,就是个求活罢了。”

卓老太太神情晦暗,沉默片刻,才接着道:

“你不是我亲生的,这些年,虽说咱们母子极亲,可到底不比亲生母子,你心里有你的想头,我跟你说话,也是想得多了些,有些话,没敢多说过。”

“母亲这是哪里话。”栾大爷有几分不自在。

早些年,特别是阿爹还活着的时候,他确实没把这位远房姨母兼继母放眼里过。

“荀先生听说了霍三爷和李三爷拜会鲍家二爷,就急匆匆走了,可见是这事儿,坏了荀先生的事儿。

鲍家可是刚刚从棉县外的庄子里赶回来的,鲍家老夫人,年年都要在棉县庄子里住到入冬才回汉中城,今年为什么这个时候赶回来了?听说还带了几十车的东西。”

栾大爷脸色微青,“母亲前天教导过儿子这事儿。”

“嗯,鲍家从棉县外的庄子里赶回汉中城这事儿,那位荀先生没想到,是不是?鲍家母子在棉县外的庄子里,荀先生知不知道?肯定知道。

荀先生是要拿鲍家母子作陪葬呢,就算不是成心,也是不在乎鲍家母子的生死。

鲍家可是韩统领正正经经的姻亲,这样的姻亲都能狠手陪葬进去,咱们栾家呢?

荀先生住在咱们家,指使着咱们到处打听,挑咱们的人动手,这是要把这事儿,栽到咱们头上。

我跟你说过,这攀交情,你没到那份上,攀是攀不上的,你去攀这交情,倒不如好好做生意,挣了钱把族学办好,请些真正有学问的先生,多拿些银子出来,供族里的孩子念书,平时用些心,把咱们的孩子教好。”

栾大爷垂着头,不说话。

“还有,咱们做生意的,一半在人,一半在天,这也是为什么生意人家最讲究修桥补路,济贫济难,修善修福,那是修运修福。

攀龙附凤,为虎作伥,不是生路,是死路。

唉,我就说这些,你好好想想。”

“是。”栾大爷垂头应了,站起来,退了几步,出门走了。

……………………

谢泽算着周娥的行程,在汉中郊外驻了十一二天之后,拨营启程,绕过汉中城,往棉县而去。

这趟启程,霍文灿和李清宁中间,挤进了一位鲍二爷,长长的车队尾,又缀上了二三十辆车,鲍二爷的行李倒不多,那二三十车,一半是带给他妹妹、剑门关韩统领儿媳妇鲍氏的,另一半,是带给成都府他大哥的。

虽说眼看着荀先生早就离开汉中城,过了棉县往剑门关回去了,鲍二爷又跟在他们中间,可安孝锐还是不敢大意,启程前两天,挑了三十来个精锐,往棉县去守着那片高高在上的湖泊,又往棉县县城派了四五个哨探,紧盯着小小的棉县城内外的动静。

谢泽掐着行程,没敢在棉县城外过夜,极早启程,过了那片高高的湖泊,走到棉县上口,才依着山崖,占了一处驿站歇息。

……………………

荀先生一路上不敢耽误,紧赶慢赶,赶回剑门关时,周娥已经剑门关两三天了。

周娥这个人,赶路的时候,只要她能作主,那就是能赶多快就多快,至于路上的景色美食这个传说那个典故,要是没人跟她说,她就是什么也看不到。

她又比荀先生早启程了一天,荀先生到时,她已经把剑门关能去的地方,都溜达一圈儿了。

韩统领见荀先生赶得嘴上爆皮的进来,呼的站了起来,急迎几步,“出事儿了?”

“还不能算出事儿,将军别急。”荀先生先安慰了句,“容我喝杯水。”

“走了风声了?先生是逃回来的?”韩统领亲自倒了杯茶递给荀先生,不等荀先生喝茶,就急急问道。

“将军这边听到什么信儿了?”荀先生惊讶问道。

将军这样子,过于急躁不安了。

“你先喝茶。”韩统领干脆坐到荀先生旁边,“那位姓周的女将军,周娥,大前天午正前后到的,说是奉了王爷的令,说从棉县到剑门关险峻难行,想请咱们寻几个老成向导派过去,带一带路。”

荀先生看起来渴极了,一口气喝了茶,一边示意韩统领接着说,一边欠身拿过茶壶,给自己倒茶。

“我细细问了周将军的行程,一算这日子,我这心就没能放下去过。

晚上我置了场酒,想探一探话,那位周将军问什么答什么,可就像她说的,她心眼少,说上头给她下军令,都是清楚明白,她只听军令,其余不管。

看起来,都是真话,她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周将军呢?回去了?你挑了人了?”荀先生连喝了几杯茶,哑着嗓子问道。

“我不知道你那边的情形,想着拖一拖,周将军刚到那天,传了话,我就说这人不好挑,让她别急,等我挑好了就打发过去。

就这一句,到今天,这都第三天了,她一趟没催过我,每天就是到处看,看的也实诚,净看攻防各处,看了还问,答就答,不答也不多问,还有,去吃过几回豆腐。

我这心里,实在不踏实,你那边怎么样?出什么事儿了?看你这脸色不对。”

韩统领一口气说完,就觉得心里好受多了,没那么七上八下了。

荀先生连叹了几口气,三两句说了霍文灿和李清宁上门拜会鲍二爷的事儿,以及鲍家从棉县外庄子里赶回汉中城,特别说了那几十车包括大家俱在内的物什。

“……回来这一路上,我反复想过几回,还想着,会不会是我太多疑。

那位王爷和王妃到汉中城之前,逢州过县,必定要进城收买人心,被拒在汉中城外,打发别人拜访城中望族之家,变相收买人心,也在情理之中。

这会儿看,不是我多疑心,这是知道了,照那位周将军从汉中城外启程的时候看,那两位三爷拜会鲍二爷,确实是要点明了给咱们看的。”

“现在怎么办?看周将军那意思,她这一趟,也是点明到咱们头上的,不在乎咱们挑不挑人。”韩统领脸色微青。

荀先生见他一句没提鲍家搬家一般赶回汉中这事儿,眼皮微垂,也跟着略过这事儿,皱眉道:“周将军带了多少人?”

“七八个人,两个向导,两个马夫,人太少,肯定不是来做内应夺关的。”韩统领直接答了荀先生这一问后面的意思。

“将军的意思呢?”荀先生看向韩统领。

“我哪有主意?这几天提心吊胆,就是担心你那边,担心你,这会儿……你说怎么办?”韩统领烦躁无比。

“要不,把大郎叫过来,一起商量商量?”荀先生看着韩统领建议道。

“嗯。”韩统领扬声吩咐下去。

没多大会儿,韩大郎急步进了屋。

荀先生三言两语说了他这一趟的情形,只略过了鲍家那几十车行李。

韩大郎听完,看向他爹。

“你说说,你先说。”韩统领烦躁的挥着手。

“阿爹,儿子觉得,那位周将军这趟过来,没有恶意。”韩大郎带着几分小意道。

“你这不是废话么!她是没有恶意,这会儿,她能有什么恶意?就是她后头那位王爷,肯定也没有恶意,可咱们这事儿,是在他们有没有恶意上头?他们没有恶意有什么用?”

韩统领火大了。

韩大郎低眉垂眼,不敢说话了。

“大郎这话很有道理。”

荀先生回缓了一句。

“将军,眼下,咱们面前不过两条路,一是把那一对儿夫妻留在这难于上青天的蜀道之中,让蜀中只有一条路,逼得整个蜀中和中原全力一战,韩家如何,只看蜀中如何。

另一条路,尽力交好那一对儿夫妻,之后如何,只看韩家在朝堂内外尽力周旋的如何了。”

韩统领抬手按在脸上,良久,看向荀先生,“先生的意思呢?”

“大郎怎么看?”荀先生看向韩大郎。

韩大郎瞄了眼他爹,“昨天,儿子奉命,多探探周将军的话,和周将军说到咱们剑门关的险峻。

周将军说,她没到剑门关之前,光是听说时,只觉得必定有办法攻破,天下没有攻不破的关隘,亲眼看了剑门关,周将军说,这关攻不破,她们家大帅也不行。

周将军又说,剑门关从来没被人攻破过,可蜀中,说陷落就陷落了。

丞相年纪大了,要是大公子不管,二公子……”

韩大郎再看了他爹一眼,犹豫了下,小心的接着道:“只要丞相不在了,就算大公子不会不管,只怕也有纷争,很难再像丞相在时,语出一人,权出一人。这话是阿爹说的。”

“大郎这话极有见地,将军,头一条路,难在蜀中。”荀先生叹着气,不再往下说。

“我想想。”好一会儿,韩统领有几分颓然道。

☆、第196章 威风周将军

荀先生回到住处,洗个澡换了衣服,疲惫极了,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来回翻转了一两刻钟,荀先生干脆坐起来,让人拿了衣服穿好,问了那位周将军这会儿在哪儿干什么呢,出了院门,闲逛出去。

周娥正蹲在块大石头上,看着下面的兵丁操练。

荀先生踱过去,顺着周娥的目光往下看了看,笑道:“只怕要让周将军见笑了。”

周娥回头看向荀先生,“您是?”

“我是将军府参赞,姓荀。”荀先生笑应了,背着手站在周娥旁边,也看向那群操练的兵丁。

“喔。”

周娥没听出这个姓荀有什么意味,大帅没交待过她,她也没关心过。她只顺着刚才的问话说话。

“韩将军挺会练兵的,比我强。”

“跟你们大帅比呢?”荀先生回头看向周娥。

“哪个大帅?我跟过好几个大帅。”

周娥正在无聊中,干脆一个一个说起来,“最早跟着皇上,我从十夫长到百夫长,又到千夫长,都是皇上亲自提拔的,刚开始学练兵,也是皇上教的,那时候我什么也不懂,皇上练兵练的好不好……”

周娥干笑了几声。

“我肯定不知道。

后来又跟着谢将军,谢将军之前跟过几年李侯爷,就是王妃她亲爹,你知道吧?”

周娥转头看着荀先生问了句。

荀先生一边笑一边点头,他当然知道。

“李侯爷不能算帅,他上头一直有人,开始是皇上,后来是谢将军和太子,人家怎么说他怎么打,跟我差不多,他就算了。

谢将军练兵……他练兵简单,反正他往那儿一站,没人不怕,一声令下,没人不听。

谢将军挺嫌弃我的,不过他没说,就是那个样子,这么一站,斜你一眼,你以后见了就知道了,不用他说,你就知道他嫌弃你。

后来还跟过霍帅一两年,不到两年,一年多吧。

霍帅人好,脾气好,谨慎得很,我跟着他的时候,多半是站在后面压阵。

一请战,他就说:周将军哪,你看咱们这小将这么多,让他们多打几场,你给他们压压阵,看看他们打的怎么样,回头给他们指点指点。

我从来没指点过,我也看不出来打得好不好,我就是觉得他们冲的太慢。”

“周将军冲阵时如猛虎下山,锋利之极,令人敬佩。”荀先生笑起来,”栎城外那一战,听说几位安将军声势不凡,威震人心,周将军那一战也在吗?“

“在,跟着我们王妃,当时我们打的也是安字旗号,好像声势也不小。

不是我们怎么怎么样,你想想,我们一共没几个,一多半人不是老就是弱,能骑在马上再喊几声,就算是有战力的了,不是我们的声势,是那个安字。

那帮北地过来的蛮人,看到个安字,魂都飞了,连看个真假的胆子都没了,不过还真是真的。

人吧,就是这样,自己吓自己。

我刚上阵也怕,你想想那战场,箭飞如雨,根本没法躲,一到短兵相接,前后左右,是敌是友,谁知道?

想多了,不等上战场,就先吓死了。

我跟你说,真有没上战场就吓死的,跟我一伙的,有一个,第二天要对阵,一夜没睡着,早上军号一响,一口气没上来,就吓死了。

后来吧,一场接一场打的多了,怕个屁啊,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周将军这是大智慧。”荀先生半靠半坐在石头上,看着周娥,干脆直接了当的问道:“王爷入蜀,难道没带向导吗?怎么还打发周将军走这一趟?”

“带了,十几个呢,路上还有人送向导,送的也得有十几个。我觉得不缺向导,为什么打发我走这一趟,我不知道。”

周娥一句我不知道,答的干脆之极。

荀先生差点笑出来。

“周将军在这儿呆了好几天了吧?怎么也不急着回去?不怕耽误了你们王爷的行程?”

“你觉得我回不回去,要紧吗?能耽误了行程?”周娥看向荀先生,反问道。

荀先生被周娥这几句反问噎着了。

“要是韩将军跟将军说,他这儿找不到好的向导,请将军回去禀报,将军回去吗?”

“回去,我领的军令,没说一定要带向导回去。

再说,我都跟你说了,我瞧着不缺向导,王爷让我走这一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我觉得不是为了向导。你说呢?”

“那将军明天一早就启程回去吧。”荀先生不客气道。

“嗯?你是谁?你又不是韩将军,你说了不算哪。”周娥白了荀先生一眼。

荀先生笑着没说话,好一会儿,看着周娥道:“周将军,你有没有想过,你们王爷打发你走这一趟,是拿你做个探路石,看看韩将军会不会杀了你。”

“嗯?”周娥不看练兵了,挪了挪,对着荀先生,“你这话,这意思,韩将军想杀了王爷?王爷还知道了?所以让我走这一趟,送肉上门,是这意思?

你到底是什么人哪?这话可不能乱说。”

“你们王爷要拿你做探路石,大约不会跟你说这剑门关里的人事,不过,你到这剑门关也好几天了,就没打听打听,将军身边有什么人,府里有什么人,哪些人是能说得上话的,哪些人是不能得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