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除非我愿意隐居,否则他是不会见我的,对吧?”云桥总算听出来了。

洛无尘没有说话,对他而言,沉默即代表默认。

“到底…是为什么呢?”她喃喃自语,眼中已经饱含热泪。真是可笑,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父亲…

看云桥如此难过,洛无尘安慰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是你要知道,他一直都是很关心你的。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

云桥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看着洛无尘,唇边却是一个灿烂的笑容。她说:“无尘大哥,谢谢你!”

看着那个含着泪的明媚的笑容,洛无尘仿佛感到有什么东西突然间溶入心里,那种滋味说不出的惑人,似乎有点酸,又有点麻,还有些甜蜜;看着她,他的感觉也是难以尽诉的,似乎有些心疼,又有些感动,还有很多敬佩。这是一个聪明敏感而又坚强的女人,他仿佛看到一朵永远追逐着阳光的向日葵…

云桥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低下头掏出手绢擦去眼角的泪水,转眼之间便回复了平静。

洛无尘淡然地点点头,然而桌子底下,一双手却紧紧握拳。还从来没有人,从来没有一个纯真善良的灵魂叫过他大哥,从未有人如此真诚地感激过他。

“那你…”既然她不会畏惧他,也不会看不起他,是否表示她愿意跟他一起隐居呢?想着隐居以后,他们也生一个可爱的孩子,他每天出去打猎或者种地,她在家洗衣服做饭带孩子。每天晚上回家都有她刚刚做好的冒着热气的饭菜等着自己,那该是怎样的幸福啊!

“天色不早了,也该休息了。无尘大哥你肺上受了伤,平时要少动气,能不动手还是少动手吧!我先抱孩子去睡了,天气冷,如果客栈没有空房了你就在这里暂且休息一晚吧!明早我们就上路…”

说完,云桥就抱着孩子径直去床上睡了。

洛无尘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不断翻滚着她的话,却怎么都想不明白。她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呢?

有了洛无尘一路护送,云桥立即感到轻松了不少。

洛无尘常年在江湖上跑,对各地的路线非常熟悉,哪里坐船最好,哪里骑马比较快,哪里路程平坦可以坐马车,哪家酒楼有什么招牌菜…

他将一切事情都打点得妥妥当当的,对凌雨辰也很疼爱,看到小玩具就买给他玩,还学着给他把尿,帮他洗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一家三口出远门呢!

早春二月,他们终于来到杭州。

第一次在西湖边的“望湖酒楼”吃饭,不想就碰到一位年老的妇人与一名中年男子在街上拉扯,最后那妇人居然被推攘在地。云桥叫来小二细细打听,才知道那竟是一对母子。因为母亲在丈夫死后另嫁他人,儿子长大了拒绝赡养她。周围的人指指点点,居然大多认为这妇人是自作自受,不遵妇德,活该如此。

其中有很多是女人。

云桥听了很愤怒,立即起身下楼将那位妇人从地上扶起来。众人诧异地看着她,本想连她一起骂的,碍于不认得她,而此刻云桥又穿得比较好,所以才窃窃私语呈观望状态。

云桥不理会众人的议论,平静地问道:“大娘,您可否告诉我,您是什么时候改嫁的?”

不等那老妇人开口,她儿子就在一边大声嚷道:“就在我爹死后不到一年!大家说说,这样毫无妇德的女人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丢人现眼?”

周围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又开始指责谩骂起来。那老妇人承受不住,羞愧地低下头去。

云桥不为所动,一手坚定地扶着那位老妇人,然后冷静地看着那个满脸羞怒的儿子,继续问道:“你母亲改嫁的时候,你多大了?”

“我当年,我当年五岁了…”

“五岁啊,我还以为是十五岁长大成人了呢!”云桥忽然冷哼一声,冷峻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而后依然盯着那个儿子扬声道,“古有明训,要求女子三从四德,确实不错,她当年就应该带着你一起跳进西湖淹死的!免得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了不忠不孝!”

“你,你…”那个儿子额上青筋蹦得老高,恼羞成怒地冲着云桥吼道,“我家的家务事,你一个外人管得着吗?”

“现在她成了你的家人了?”云桥指着泪流满面的老母亲,“那她算你什么人呢?”

“那,那自然,自然是我母亲…”

“母亲?你还好意思说出口?天底下有你这样的儿子吗?”云桥大怒,又指着围观的人群道,“一个母亲,为了养活年幼的儿子不得已再嫁,她错在何处?难道眼看着儿子活活饿死,她自己却挣得一个节妇的美名才算有妇德?一个任由亲生儿子饿死的母亲才值得赞扬?你们——”

云桥指着人群中那些女人,冷笑道:“你们也就是运气好点,若哪一天你们的丈夫死了,留下年幼的孩子,你们就知道天是怎么塌下来的!你们就会明白,对一个母亲来说,孩子比什么都重要!名节算个什么东西?还有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臭男人——”

云桥转而又瞪着那些围观的男人道:“凭什么你们可以三妻四妾,还视为美事,女人死了丈夫却不让改嫁?不改嫁,留下一群年幼的孩子是拉出去卖了还是饿死了扔到城外喂野狗?”

大街上所有的人都怔住了,一个个又羞又恼地看了看云桥,最后全都灰溜溜的散开了。

那个儿子看了看自己的母亲,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嘴唇蠕动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来。云桥见他偷偷瞅了瞅周围的人群,又犹豫地看了看自己的老母亲,最后还是垂着头走了。

云桥带着老妇人走进酒楼,发现所有的人都盯着她看。那些目光有惊疑,有鄙视,虽各不相同,但大多数人脸上都带着些鄙夷之色。这时,洛无尘带着杀气的眼光冷冷地扫过去,那些人便胆颤心惊地低下头,老老实实地吃自己的饭、喝自己的酒,不敢再看了。

洛无尘在云桥的要求下在城内找了一座小院子买下,云桥干脆让那位浣娘(就是被她从街上救下的老妇人)跟自己一起住。她独自一人带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身边有个经验丰富的老人也好有个照应。

安顿好了,云桥也不能对洛无尘的急促焦虑视而不见,所以她特意在一天晚饭后抱着孩子跟他一起去小花园里散散步,然后很委婉地说:“无尘大哥,真是对不起,我们耽搁你太多的时间了。你看我们母子现在也安顿好了,你若是有事,就去忙吧,不必一直守着我们…”

洛无尘只是没有接触过感情的事情,不了解女人,但为人并不傻。以前云桥也委婉地提过几次,他一直让自己听不懂,但这一次云桥说得太白了,他想装作不懂都不行了。

那一刻,他真的很难受,比他一生中受伤最重的那一次还要难受。那好像不是痛,但却比单纯的疼痛更让人难以忍受。他甚至觉得自己难受得都无法呼吸了…

“…为什么?”

“因为…我还没有忘记他;因为…我已经不相信爱情了…”

[梦里不知身是客:第四章 孽缘千里]

孩子还小,云桥从将军府出来的时候又带了足够的“盘缠”,所以她并不着急赚钱,只将全副心思都放在抚育儿子上面。

浣娘与第一个丈夫生育过三个孩子,除了那日在大街上见到的长子,还有一子一女。改嫁之后,又生了一子二女,可惜的是那个儿子没有养大。如今丈夫死了,她就只有与前夫生的两个儿子可以依靠,但他们谁都不愿意赡养她,甚至多次羞辱她。反而是三个女儿时常趁着女婿不在时偷偷接济她。只可惜三个女儿家里也都不富裕,因此自从第二个丈夫也去世之后,她的生活一直没有着落,靠着为人浣衣为生。浣娘的名字也是因此而来。

浣娘对抚育孩子很有经验,使云桥这个半吊子获益匪浅。

凌雨辰六个月了,已经会开口说话了。实际上,他从三个月的时候就开始咿咿呀呀的叫了,特别喜欢与母亲交流,到了半岁,终于学会了几个简单的字,比如妈妈、宝宝、奶奶、水、尿尿、饿等等。浣娘见了惊奇,直说她活着几十年,从未见过如此聪慧的孩子,说这孩子多半是天上的星辰下凡,肯定是要大富大贵的。

云桥笑而不言。她的儿子自然不可能平凡一生。等他长大点,她就教他读书认字、教他明礼有持、教他武技内功、教他行医救人,教他经商之道…

虽然她觉得做一个大夫似乎也不错,但自己当初是无奈才学的,如今儿子有这么多的选择,就看他喜欢什么了。她不要求自己的儿子什么都会,但至少也得是个文武全才吧?无尘大哥离开的时候虽然很伤心,但还是承诺说他每年都会过来探望她们母子的,等雨辰大一点,就收他为徒。

云桥曾无数次考虑过,洛无尘其实相当不错的,不管他以前怎么样,至少他的心一直没有迷失。他懂得知恩图报,他喜欢孩子,他对她温柔体贴,他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可是…

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雨辰的父亲,虽然每次想到他心都会痛,但她却又总是忍不住会想他。凌夏,凌夏…

她恨自己没出息,可是看着儿子哪有不想儿子他爹的道理?当初自己愤而离开,就是想让他后悔,让他心痛,因为她知道他心里还是爱她的。没道理让自己一个痛苦是不是?她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的,如此,就让他也铭记自己一生吧!

云桥平日里都是深居简出的,需要购买什么东西大都是让浣娘出去采买,她把自己关在这个小院子里,每日与儿子相对,觉得特别的满足。

那天也不知道从哪里跑进来一只小花猫,凌雨辰见了喜欢得不得了,飞快地爬过去想要捉住,结果自然是追不上的。

委屈的孩子指着小花猫离去的方向,扯着母亲的衣服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一个劲地叫着“要!宝宝要!”他不知道那叫什么,情急之下居然学着发出一声:“喵——”而后他就兴奋起来,继续吼道:“宝宝要,喵——”

云桥乐得不行,将他抱出去,一边走一边找那小花猫,一边教他说:“不是喵,是猫——猫——小花猫——知道了吗?”

凌雨辰兴奋地拍着母亲的肩膀,还是叫着:“喵——喵喵——”

云桥笑笑,也就随他了,反正意思表达清楚了就好。既然儿子喜欢,她就出去给他买只小狗吧!小猫爪子锋利,比较危险,还是小狗脾气比较好,只要不把它弄得太疼,它一般不会咬主人的。不过要每天给它洗澡还是挺麻烦就是了,但谁让儿子喜欢呢?

云桥带上钱袋就出去了。浣娘出去买菜了,尚未回来。虽然不清楚哪里有卖小狗的,但问问也就知道了。

只是她许久不出门了,所以忘记了一点。她平时在家都是没有改装的,如今虽然穿得朴素,不施脂粉,但天生的美人胚子布衣荆钗也难掩其风华。特别是她生育之后,身上又多了一股母性的温柔之美,眉梢眼角,无处不动人。

她关上大门,抱着孩子便走出小巷,一路上倒也没碰上几个人。

但不一会儿,来到主街道,人就多了。一个抱着孩子的绝色女子自然引人注目,于是便有些不屑之徒悄然尾随在她身后。

云桥向路上摆摊的老人打听哪里有卖小狗的,结果被人家当怪物打量了好一阵。最后才告诉她说在一般的农家,主人家有了小狗崽都会扔掉,谁拿去卖啊?哪有人买狗的?而大户人家也不在乎多养两条狗,自然也不会拿出来卖。也就是说如今市面上根本就没有卖小狗的。

这下云桥可为难了。看来还是要拜托浣娘帮她找熟人打听了。她只要刚刚出生尚未睁开眼睛的小狗,大了她可不要。

据说小狗会将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人当作母亲,想到半岁的儿子竟然要当狗妈妈,她就觉得好有趣。

凌雨辰很少出来,看什么都稀奇,一会儿指着这个叫妈妈,一会儿指着那个叫妈妈,意思其实很清楚,他就是想要,但是自己够不着,所以请妈妈帮忙。

云桥将适合他玩的玩具和糕点都买给他,结果反而被那小子弄得一身脏。

云桥哭笑不得,但心里并不怎么生气。小孩子嘛,就是这样子的。

眼看时间也不早了,她也走累了,打算找间茶楼歇歇脚,顺便找个包间给孩子喂奶。算算时间,这小家伙也该饿了,虽然刚才给他买了一些糕点,但那小子压根没有吃多少。这孩子有些挑食,也不知道像谁?她可是从来不挑食的。从小住在山谷里,有吃的就不错了,还挑食?那就更长不高了。

说起身高,云桥现在觉得自己真的是在山谷的时候营养不良,所以个子才不高,你看她出来这才两年多,个头就猛地往上窜了老高一截。现在她估计自己都有一米六八了吧?至少也有一米六五。在江南,像她这样身高的女子已经很少见了,就是许多男子也不及她个头高。

走进一间雅致的茶楼,云桥要了一壶清淡的花茶,又点了一间包厢。她还在喂奶,是太适合喝浓茶的。

小二还从未见过点最便宜的花茶却又要包厢的呢!但看云桥一个绝色女子抱着一个婴儿,多少也能体会她的心情。

这个时代,婴儿都是要用襁褓包起来,困的严严实实的,母亲抱起来方便,捆在身上做事情也方便。但云桥从来不将孩子捆住,放任他小手小脚可以自由活动,而且每天早晚还带着他做操,孩子活动多,长得快,也特别聪明。

小二将云桥引到包厢外面,云桥正要进去,不想后面的三个无赖就跟上来了。

“小娘子,一个人出门的?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多辛苦啊,来来来,孩子让大爷帮你抱吧!”说着就冲云桥伸出手去。

小二脸色一变,焦急地看着云桥,却不知如何是好。

云桥也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敢在茶楼里调戏良家妇女。她单手抱着孩子后退两步,另一手赶紧往自己腰带上的针包探去。

怎么没有?啊,糟糕!她忘记了自己平时不出门都是不化妆不带针包的。今天走得突然,只带了钱袋,其他竟然什么都没有准备。

云桥立即就有些慌了。当然,她不会明白告诉那些混混自己在害怕。

她目光冷静而犀利地看着眼前三个不肖之徒。三人都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看穿着打扮倒是人模狗样的,只是酒色过渡,目光混浊,眼袋很重。看起来倒不是一般的小混混,只怕是本地的地头蛇了,至少也是几个有权有势的二世祖。怎么办呢?她想在这里长住,可不能轻易得罪人的啊!

“光天化日之下,三位未免也太大胆了些!”她冷着脸道。神色镇定,似乎有恃无恐。

这三人算是当地一霸,都是有钱有势的主,这几年来经常在街上调戏良家女子,最喜欢就是看女子害怕哭泣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他们得到消息说街上来了一个美貌的年轻少妇,又让人调查了知道不是什么厉害人物的女眷,这才现身的。他们能在本地横行多年,也不是一点不懂事的。

三人看云桥如此镇定,又看她的衣服虽然样式简单,料子却是极好的,心下也有些惊疑不定。

难不成真是什么大人物的家眷?可看着又不怎么像啊!大户人家出来的女眷怎么会没有侍女老妈子陪伴服侍呢?而且,他们看着云桥简单的发式,连一件金银首饰都没有,这也太寒酸了吧?可她身上又的确有一种上位之人的贵气的凌厉的气势。那是他们非常熟悉的,不会看错。

在三位花花太岁的迟疑中,云桥冷哼一声,转身走进包厢。不管怎么样,以她的轻功要带着孩子离开应该不是难事。这包厢的窗口正对着大街,倒是个离开的好地方。

店小二悄悄擦去额上的冷汗,赶紧去张罗上茶。

三个花花太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立即小声商量起来。

“难得的极品啊!”

“错过了以后可就难找了!”

“要是让人知道咱们竟然被个年轻小娘子一句话就给吓住了,以后还怎么混?”

三人意见统一,立即推开包厢的门,大摇大摆地就要走进去。店小二端着茶水上来,见到三位太岁正要进包厢,吓了一跳,惊慌之下忘记了还有一级楼梯,一下子摔了出去。托盘里滚烫的茶水飞出去,好巧不巧烫到一只猪爪子。

被烫到爪子的男人跳起来哇哇大叫,三个人匆匆对视一眼,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云桥抱着孩子靠在包厢的墙壁上,冷冷地看着他们,心里却有些着急了。事情好像闹得越来越大了,她可要怎么脱身才好呢?她可不想惹人注意。

“妈的,找死啊!”被烫到手的太岁甲转身就是一脚向那小二踢过去。

“打死他!”太岁乙紧接着也跟过去补了一脚。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店小二抱着头不断在地上翻滚着。

三位花花太岁打得好主意。那个小娘子不是很镇定的吗?她多半不知道他们的厉害吧!正好给她开开眼界。他们非常期待着她哭泣着向他们求饶的模样。

茶楼本是个安静的地方,经他们这么一吵闹,各个包厢里的人都蹙眉出来察看原委。掌柜早就知道三位太岁上了楼,也知道他们是尾随一位年轻少妇而来的,一直关注着,如今看果然惹出事来了,赶紧上楼来调解。

虽然很少有女子来茶楼喝茶,但如果有良家妇女在这里被三位太岁调戏甚至强抢回去,传出去了对茶楼的声誉也不好。

然而掌柜爬楼梯才爬到一半,就听砰砰砰三声,三位太岁已经被人从而楼上扔了下去,摔在地上哭爹喊娘。他们的跟班原本守在茶楼外面,闻声赶紧跑进来将三位主子扶起来。

掌柜的心都凉了一半。他几乎已经预见到自己的茶楼被人砸成一片废墟的光景。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楼上传来一声怒骂:“好大的胆子,竟敢调戏我的女人!”

 

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五章 吃还是不吃?!

那声音威严洪亮,带着几分怒气,令人心神一震。究竟是何等身份的人,竟然有这般威势,连杭州出了名的三位花花太岁都不放在眼里,一口气就给扔下楼来。

即使如此,似乎人家还很不解气。

“主子,他们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敢调戏夫人,怎么能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们?”一个待卫愤愤不平地道。

另一待卫立即接了过去:“主子,让属下去把他们的爪子剁下来喂狗!”

掌柜的一听,赶紧又转身下楼。要是真的让人在他的茶楼里将三位太岁的手给剁了,他一家老小的命加起来都赔不起啊。

然而就在这时,变故又生。只听楼上一个女子不断挣扎着高声叫道:“放开我!你们是什么人?谁是你家夫人?我不认识你们!放手了——”

“夫人,你怎么还在闹脾气?为夫都认过错了!”那威严的声音很快又变得低声下气,令人一时间有点转不过弯儿来。那真的是同一个人?

趁此机会,楼下三位花花太岁也不敢哭叫了,在几名手下的搀扶下迅速离开茶楼搬救兵去了。笑话!他们三兄弟何曾吃过这样的亏?他们三人一人是杭州知府的小舅子,一个是杭州守备的侄儿,还有一个是杭州地头蛇“洪帮”的少帮主。他们在杭州这地面上作威作福,又极懂得进退,这几年来还从未踢到过铁板呢!今天这脸也实在丢大了,不把场子找回来,以后还怎么在杭州城里混?

不提三位太岁回去搬救兵,茶楼里倒是越来越热闹了。大家都饶有趣味地看着这难得一邮的奇人奇事。

——爱妻的丈夫终于找到了离家出走的妻子,可惜妻子还在跟他赌气,不肯相认。

云桥紧紧抱着孩子,背靠着包厢的墙壁想要寻求一点支持和力量。这回她是真的害怕了。如果只是那三个花花太岁,他仗着自己轻功好,要带着孩子离开还是很容易的。但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心里只有惊慌和恐惧,一点逃走的把握都没有。

穆甘他怎么会在这里?

是的,穆甘!突厥的王子穆甘!

谁能告诉她突厥的王子怎么会跑到江南来?

当穆甘突然冒出来抱住她,惊喜地叫道:“佳穆尔,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不是做梦吧!”云桥差点以为自己见鬼了。

她不断挣扎,假装不认识他,可惜四周都围满了穆甘的人,片刻之间就将她逃离的每一条路线都堵死了。

很快,他们就成了众人关注的中心。云桥赶紧大声叫道:“来人啊!救命啊!掌柜的,快点派人去官府报案,我不认识他,他是强盗,他是强抢良家妇女呢!”

“夫人你就不要闹了!好好跟我回去吧!别让外人看热闹和!”穆甘恼怒地大吼一声,声音里却颇多无奈。“你怎么就忍心让咱们的儿子没有爹呢?你不就是不高兴我有几个小妾吗?这次回去我把她们全都休了赶回娘家就是!以后府里都只有你一个好不好?”

“穆甘!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夫君很快就要到了!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我夫君可是不好惹的!”云桥又怒又急,早知道就让无尘大哥多住几天了。这个时候她上哪儿找个丈夫证明自己的身份?看众人的神情分明是相信了穆甘的话,这样下去不会有人来救她的。云桥一关键,凌雨辰也紧张起来,瘪着小嘴就要哭。

“夫人——”穆甘似乎也怒了,“你再这样刁蛮任性不认夫君我可要生气了!看看你,把儿子都吓哭了!乖儿子不哭啊,你放心,有爹爹在,没人敢欺负你们母子的!来爹爹抱抱!”他转而又去哄孩子,怎么看都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凌雨辰发觉这位叔叔似乎对自己并没有恶意,反而笑得很温和,跟洛叔叔给他的感觉一样,因此他立即跟着牙牙学语道:“爹爹,抱抱!”

楼上楼下众人一听,纷纷摇头叹息。这什么世道啊!女人都无法无天了。连儿子都认了老子了,这女人竟然还不肯认丈夫!话说,那男人看着挺威武的样子,没想到竟然惧内,唉呀!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云桥又羞又怒,转而对着儿子吼道:“谁说他是你爹爹的?不许乱叫知不知道?”

凌雨辰从来没被母亲凶过,心里一委屈,立即就放声哭起来。

穆甘趁此机会一把将孩子抢了过来,然后温柔地哄道:“乖儿子不哭噢,娘亲只是跟爹爹生气,不是真的想骂你哦…”

说来也怪,凌雨辰这小不点也不知道是太聪明了还是怎么的,他似乎能轻易分辨出人家对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所以穆甘温柔一哄,他就不哭了。

穆甘乐得不行,立即哈哈大笑:“我儿子就是聪明啊!以后跟着爹爹战场杀敌去!”

“你给我闭嘴!我儿子才不会跟你上战场呢!”去桥气得不行。还想让她的儿子上战场杀敌?杀谁?杀他亲爹亲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