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鑫听过凌家靖北军的,对这支抵抗了突厥铁蹄的队伍也是极有好感的,连带着,对凌氏父子也极为尊敬。然而,对桑陌弹劾彻查水师都督王澈的建议,他却不敢苟同。如此拖拉,即便王澈腾出位置来,只怕杜相也准备好人手去接管了。如今他们必须打杜相一个措手不及才能夺得这份兵权。

他略有些迟疑的说:“其实要让王都督把位置腾出来,还有更简单,更见效的办法…”

五月,洪飞扬与子矜到达洛阳。

二月初从苏州出发,走了三个月才到洛阳,子矜有些心急了。

“飞扬,我们加快速度吧!也不要带那么多人了,带几个护卫就好,让五管家代替我们巡查吧!”

飞扬轻轻叹息一声道:“我只是怕你太累了。”

“不累,不累。”只要想到很快就能看到辰儿,她浑身就充满无穷无尽的力量。她的孩子,她的心肝宝贝…

“洛阳牡丹甲天下,要不要看看牡丹再走?”不知为何,越往北走,飞扬心里越发不安。只想走慢一点,再慢一点。他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多想,但很多时候心都是无法控制的。只有得到之后才更加恐惧失去,他现在真的好舍不得子矜。可如果子矜见了孩子舍不下要离开他,他能怎么办?

留下看牡丹?子矜皱眉道:“家里就有,何必非要到这里来看?”所谓甲天下,不过就是品种和数量多一些而已。她前世在花卉园里,什么样的花没看过?

“好像也对啊…那就赶路吧!”飞扬轻轻摇起折扇为她扇风,体贴地说,“要是累了,一定要告诉我。”子矜的心思已经飞到她的孩子身上去了吧?真希望她也能给他生一个孩子。

“好。我知道的,飞扬,你不要担心。”子矜点点头,隐隐也察觉到他的担忧,不禁温柔地抱着他的一条手臂道:“飞扬,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不会离开你的。”她的确舍不得孩子,所以才要回去看看的。但也只是看看罢了,难不成还真的能将孩子偷走?

飞扬一怔,诧异她竟然如此敏感,继而便感动地笑了。他将扇子丢到一边,轻轻揽着她的腰,低头就开始吻她。

子矜,是他的妻子,的的确确是他的妻子啊!

然而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前面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子矜脑子里闪过从前遇到强盗打劫的经历,不禁有些紧张。

宁静的天地中隐隐传来五管家与对方的交涉,只是双方的声音都不大,听得不是很清楚。

“什么?”猛然听得五管家的声音突然拔高,而后便打马向他们跑来。

“少爷,少爷,少夫人…”

“何事如此惊慌?”飞扬掀开窗帘探出半个头去。

“少爷,是圣旨!皇上给您的圣旨!少爷您快下来,公公还等着给您宣旨呢!”五管家一脸兴奋与喜悦。刚才他一锭银子出手,就知道是好消息,皇上要给他们家少爷封侯呢!

“接旨?在这里?怕是不敬吧!这里上哪儿去摆香案?”洪飞扬脸色巨变,暗自恼怒皇帝不讲信用,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拉着子矜下马车。

“皇上知道您和夫人在外视察,说一切从权,不必拘于礼节。”马车下,一个年轻的太监满脸堆笑地说,“洪公子不必疑虑,就在此接旨便好。”

洪飞扬与子矜对视一眼,心情都有些沉重。但愿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所有人都在原地跪下来,出了宣旨的太监。

子矜没注意前面那一长串虚伪空洞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她只注意凝听最关键的那句话,而后就完全愣住了。

——“…册封洪氏家主洪飞扬为三等忠义伯,即刻进京谢恩…”

——第二卷完——

只应离合是悲欢 第一章 皇室密辛

洪飞扬心中很是不安。

难道他们的善举真的让皇帝猜忌了么?竟然一下子将他封为忠义伯,是要将他软禁在京?还是皇上不守信,要召他们进京主持官职改革的事情?

子矜感到很愤怒。

如此一来,她要去兴庆看孩子只怕就难了。李明道那个小人!皇帝是叫李明道吧?还说什么君无戏言一言九鼎呢?他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他们把改革方案写得那么详细了,他还想怎样?

“子矜,不要担心,一切有我。”飞扬牵着她的手,轻轻将她带入怀中。

子矜靠在他胸口,努力呼吸着他身上淡淡的竹叶的清香,烦躁不安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但一种强烈的怨恨和不甘却浮了出来。

“飞扬,我们去不成兴庆了。”去不成兴庆,也就是说看不到孩子了。她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眼看都走了一半了,皇上竟然要阻拦她的脚步吗?

“皇上难道还能将我们一辈子软禁在京城不成?大不了我留下给他当人质,你一个人去西北,只是要多带些人跟着,路上小心些…”飞扬轻轻抚拍着她的背脊,暗自叹了口气。他不喜欢她难过的样子。他一定要想个办法让他们母子见上一面才好,不然她心里总惦记着,怎么能开心呢?

“子矜,你把地址告诉我,我找人帮你把孩子带过来吧!”

子矜摇摇头,眼眶却开始发烫。她紧紧抱着他,深刻感受到他就是自己心灵中最后的依靠。飞扬上辈子一定欠了自己吧,不然他怎么会对她这样好呢?她这个平凡的丫头,哪里配得上他的学识、风华、家世?

“飞扬…”她轻轻在他胸口唤了一声。

“恩?”飞扬轻轻抚拍着她的背,仿佛安慰年幼的孩子。

“你真好。”她轻轻叹息道,简简单单三个字却承载着太多的感激和感动。

“…你是我的妻子。夫妻本是一体,你难过我也会难过,你高兴我也就高兴了。我其实就是想让自己高兴而已。子矜,其实我也很自私的。”他轻抚着她柔顺的长发,又将她搂紧了些。其实他真的害怕她离开自己,但是相比之下,他更痛心她伤心难过。

“飞扬,我想让你见见我的孩子,他真的好聪明好聪明啊!我想你一定会喜欢他的。”想起孩子,子矜的心一下子变得极软,却又带着些无法释怀的酸楚。

“当然,你是我的妻子,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其实早在看到画像的时候就喜欢他了。”飞扬回想起子矜的画像,孩子的容貌立即浮现在脑海中,是那样的聪明可爱。如果他们也有一个这样可爱的孩子,那该有多好啊!

“我知道。”她早就知道他会爱她的孩子,在她还是“男子”的时候就知道了。

“你知道?”诧异中,飞扬感受更多的还是惊喜和感动。子矜是那样的信任他啊!

“我知道,我的飞扬是天底下最好的丈夫,最好的父亲…”子矜紧紧抱住他,闭上眼睛感受这份温柔宁静的甜蜜和幸福。

好一阵两个人都只是静静地拥抱着没有说话,但两颗心却完全融在了一起。

子矜在心中感激地对他道:飞扬,有你真好,我会爱你一辈子的。以后我们也会有像我等的辰儿那样可爱的孩子,一定会有的…

飞扬也在心中对她讲:子矜,只要是你的心愿我都会竭尽全力为你达成的。不要难过,一切有我…

到了长安,飞扬将子矜留在洪氏的别院中,独自去皇宫谢恩。

李明道听太监禀报说新晋忠义伯洪氏家主洪飞扬候见谢恩,心里立即冒出子矜的容颜,惊喜中又有些淡淡的酸涩。

“传——”

太监领旨退下,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这才将人带进御书房。

“臣忠义伯洪飞扬叩见皇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洪飞扬不敢如江南那般无礼,规规矩矩地跪下叩头等待着。先前在外面,太监已经将觐见皇上的礼仪给他讲过了。

李明道放下手中的折子,冷漠而带着几分忌恨地看着那个向自己卑微叩拜的身影,心中的怨恨稍减,然怒意仍在。

书房中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龙案对面的沙漏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却衬得整个书房更加静谧。洪飞扬几乎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那样的激烈而不安。直到如今他也不清楚皇上为什么会册封自己,是因为官制改革,还是洪氏的在民间的义举。

李明道抬起手来轻轻一摆,来福就带着所有的宫女太监退了下去。他这才开口道:“平身吧!”

“谢皇上!”飞扬朗声谢恩,起身,微微颔首站立,不敢直视君王面。

李明道看着洪飞扬挺直的身影,一时间竟然有些恍然。今天洪飞扬按照品级穿了一袭紫色袍服,绣着威武的麒麟,然而他的风华气度一如往昔。李明道眼前又浮现出去年画舫上他一身月白锦袍如清风皓月般高洁的身影,还有他身边那个同样风神俊朗的柳子矜。

“子矜还好么?”李明道终于开口,却问得有些随意,让洪飞扬大大一怔,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哼!”李明道冷哼一声道,“到了今日你还想欺骗朕么?”

“臣不敢!”洪飞扬心中一紧,不知道皇帝究竟知道了多少,但他却立即明白过来,皇上不会追究此事。他现在紧张的是,难道皇上竟然是为了子矜才册封他的?难道皇上对子矜的心意到现在还没有改?等今日回去以后,他是不是就要带着子矜远走高飞呢?

“今晚带子矜进宫来,朕会安排好的。”李明道口气虽淡淡的,其实心里充满了期待。不知道子矜换上女装会是这样的风华绝代?

“皇上,”洪飞扬抬起头来,蹙眉怒视着李明道,“就算你是皇上,也不能强抢臣妻吧?难道你以为赐臣一个爵位,就要臣将妻子双手奉上?”

“砰!”明道脸色一变,一掌重重地拍在龙案上,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吼:“你以为朕是什么人?”

洪飞扬一怔,难道自己想错了?可是,皇上让他半夜将妻子带来皇宫,还能有什么好事?

听到巨大的声响,太监的侍卫们不经传唤便迅速跑了进来,一副惊恐紧张的护驾摸样,一面将洪飞扬团团围住,一面挡在皇帝面前,一面紧张地表明衷心

——“皇上,可是忠义伯欲行不轨?可要臣立即将其带下去?”

李明道喷火的目光从洪飞扬疑惑而倔强的目光中扫过,满心的怒火逐渐沉寂下来。他想起自己先前的话,好像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谁让你们进来的,都出去!没有朕的传召,任何人不许入内!”李明道沉着脸将一脸疑惑担忧的太监和侍卫都赶了出去,这才恼怒地瞪着洪飞扬道:“子矜没有跟你说?”

洪飞扬一怔,神态恭敬了不少:“不知皇上所指为何?”

李明道看他不像作假,心里的怒火这才消散开来。想起子矜,李明道声音也柔和不少。他紧盯着洪飞扬的眼睛道:“子矜是朕的表妹,她的母亲是朕的姑母,她没跟你说吗?”

“什么?子矜它,怎么可能?”洪飞扬瞳孔陡然放大,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可是她说自幼隐居山谷…”也是,如果身上没有背负秘密,她父亲又怎么会隐居?还远离中原?可是子矜和公主…

“子矜的身份涉及一桩皇室秘辛,她没有告诉你也不奇怪。皇祖母要见她。可是现在还不能恢复她的身份,所以只能委屈她秘密进宫。”李明道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皇上确定吗?”听说子矜出身高贵,洪飞扬其实一点喜色都没有。跟皇室扯上关系哪有什么好事?还涉及皇家秘辛不能外传,以后若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依然是替罪羊吧?

“自然!朕找她已经找了很久了。”李明道自嘲地笑笑,眼底隐隐有些苦涩。“难怪当初第一次相见朕就觉得她面善,原来是因为她跟姑姑那般相像。”

“只怕子矜她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世。”洪飞扬一面审视皇帝的神情,一面迅速清理自己所知的皇帝档案。现在的太皇太后是先皇生母,似乎只有一个亲生女儿,就是嫁入凌氏的永乐公主。难道子矜竟然是永乐公主的女儿?

李明道一怔,这才迟疑地说道:“子矜的父母…可是都不在人世了?”

“臣曾经听她说起过,说岳母大人是在生她的时候过世的。岳父大人失踪好几年了,但应该尚在人世。”洪飞扬想,既然岳父母都不在,谁能证明子矜就是永乐公主飞女儿?

李明道也曾经想到过这个结果,但他从未跟太皇太后提及,就是怕她伤心难过。子矜若是父母健在,她一个女子,又怎么会女扮男装在江湖上漂泊?

“能不能让子矜跟太皇太后说…就说她的母亲身体不太好,所以隐居在一个小山谷里休养,不能来京城…”

洪飞扬诧异地看了皇帝一眼,倒是想不到一向冷血的皇帝也有温情的一面。皇上是担心太皇太后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他是否打定了主意,不管子矜是不是永乐公主的女儿,他都要让这个错误变成事实,只为了安慰太皇太后思女之心?

“皇上,子矜如今父母都不在,如何能肯定她就是您要找的人?只凭着相似的容貌吗?”莫不要到今后纸包不住火的时候,皇家又不肯承认子矜的身份,就冤枉子矜欺君与皇室攀亲吧?他们可不想跟皇家攀亲戚。

“你在怀疑朕的能力吗?”李明道冷冷地说。

“臣不敢!”洪飞扬立即低下头来,然而心中总是不太甘心的。

“你在心里想什么以为朕不知道?你当朕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胡乱跟你攀亲戚?”

“臣惶恐…”洪飞扬立即跪下来。不管心中惶恐不惶恐,都得给人家面子不是?谁让人家是皇帝呢?唉!为什么要出这种事情呢?若他们跟皇家、跟官家没有丝毫关系,整天跟子矜自由自在的,想怎么过久怎么过,多好啊!

“好了,你也不必装了,回去跟子矜好好说说,晚上朕会派人来接你们的。”李明道挥挥手,有些恼怒地将洪飞扬打发出去,然而心到底静不下来了。

子矜已经到京城了呢!可惜,已经嫁人了…

洪飞扬郁闷地回到别院,抱着子矜好一阵都没说话。

“怎么了?皇上说什么?”子矜轻轻推着他,心里越发着急起来。

飞扬将皇上的话复述了一遍,子矜也愣了。

她以为穿越定律在她身上失效了,所以她重生为一个隐居山谷的孤女,原来不是么?可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她对自己的出身、对父亲的疏离都已经坦然接受了,它都已经加嫁人了没有利用价值了,怎么还会冒出皇家认亲的戏码来呢?

“子矜,你觉得皇上的话可信么?他会不会找错人了?”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了,但飞扬还是这么期待着。

子矜摇摇头,长叹一声靠在他怀中,叹息道:“只怕多半是真的…”

其实她早就怀疑爹爹或者娘亲的身份有问题。

爹爹为什么要隐居山谷?既然他们是汉人。又为何不会中原?而且,娘亲姓李,她一直都是知道的,不过没有引起重视罢了。李姓本来就是一个大姓,谁能想到娘亲会跟皇家有关系?还有爹爹身上那块玉佩,与凌夏的那一块很相像。爹爹说那是娘亲给他的信物,而凌夏也说那是先皇赐予他母亲的。其实她心里早有些怀疑爹爹或娘亲跟皇家有关系了,只是因为她不在乎这个,所以才没有深究而已。

子矜疑惑的只有一点。

——如果她的母亲真的是永乐公主,那凌夏的母亲又是谁?

她是亲眼看着母亲死去的,她知道自己的母亲绝对不是她之前的那个恶毒的婆婆。她飞凌夏应该没有任何关系。皇上说是皇家秘辛,又不能正式承认她的身份,也就是说现在的永乐公主是冒牌货,皇家是知道的,只是一直瞒着爹爹。虽然她已经离开凌夏了,但凌青云在她心里,依然是最好的父亲。

难怪那个永乐公主一点皇家气度都没有,还跟杜氏走那么近呢!

想起来还真是可笑呢!那个冒牌公主婆婆竟然嫌弃她的身份…

“子矜,你想到什么了?”飞扬看着她又露出自嘲的笑容,有些不安地问道。

“我很好,飞扬,我只是…唉!”子矜游长叹一声,“我真不想跟皇家牵扯上关系…”前世看了那么多的书,她只知道跟皇家扯上关系准没平静日子过。

飞扬路出一个苦笑,温柔地抱着她,心底同样是一声叹息。他们是真正的知己,对人对事的心意看法总是惊人的相似。

当晚亥时,别院的詹管家敲响他们的房门,说皇上派了人过来,正在后门等候。

飞扬和子矜换上一件深色的衣服,跟着詹管家穿过小花园,径直来到后门口,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遇到。飞扬冲詹管家点点头,暗赞他做得好,然后便扶着子矜上了马车。

来接他们的算是他们的老熟人了,皇帝身边飞亲信小太监来福。

为安全计,京城是有宵禁的。每天晚上一更两点(大约晚上七点四十八分)就雷响闭门鼓关闭城门,城市街道中实行宵禁,禁止普通百姓出行,要到五更三点(约清晨六点十二分)敲过开门鼓才开城门,解除宵禁。如今都二更了,街道上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影都没有,一路上只碰到几次打更的更夫以及巡逻的城卫军士兵。

子矜和飞扬坐在马车里,轻轻掀开窗帘,只见来福公公根本就没有出面,一个随行的侍卫亮了一块令牌,对方就恭敬地送他们离开了。

皇帝一早就让人打点好了,他们的马车从南墙的西安门进去,然后下车步行,绕过前朝,直往御花园西南角的长寿宫而去。然而,足足走了两刻钟,子矜才看到长寿宫朦胧的灯光。

洪飞扬紧紧拉着子矜的手,心里早把皇帝骂了七八十遍。这么远的路,走得这样快,又不让他背着子矜走,子矜一个女子怎么受得了?弄个肩辇不行吗?子矜会轻功,也修炼内功,飞扬不是不知道,但在他心里,子矜就是个需要人爱护的柔弱女子。

子矜的心情其实有些激动。她自幼没有母亲疼爱,父亲又不亲近,其实还是很想有亲人关爱的,只是如果她的外祖母不是皇家的人就好了。

如果单纯只是外婆,那该多好啊!就像自己前世的外婆,是那样的温和慈爱。

李明道一直候在长寿宫,得到消息知道他们到了,竟然亲自出来将他们迎了进去,连子矜的礼都免了。

然而,他却没有直接带他们去见太皇太后,而是先将他们带至偏殿坐下。

他首先询问子矜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世。子矜摇头。而后他又问子矜母亲可还在世?子矜再次摇摇头,并补充说母亲在生她的时候就去世了。果然跟洪飞扬说的一样,李明道脸色很难看。倒不是他对自己的姑姑有多么深厚的情意,主要还是担心祖母难受罢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灵归宿,他能从中汲取生命的动力、信心和勇气。李明道的心灵归宿就是祖母的疼爱,在他二十多年的生命历程中,他只找的到这么一个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的人。

他沉思了一下,与子矜商量道:“可否暂时不将姑母过世的消息告诉皇祖母?朕担心她老人家承受不住。”

“皇上如何能肯定子矜的母亲就是您的姑母?”子矜不答反问。

李明道看着子矜轻轻地笑了笑,说:“你的容貌与姑母十分相似。”也只有子矜才会质疑皇家认亲吧,若是换了别人,还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还有呢?”

子矜对李明道的态度一如以往,心中并没有因为他是皇帝而多几分敬畏,这个是前世平等的人生观使然。从前的小心也是因为防备,而不是敬畏。对此飞扬本有些担心的,都说伴君如伴虎,对于这位传闻中只好女色的皇帝,他一直都知道那只是假象。皇帝就是皇帝,哪怕他如今没有完全掌握实权,也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然而飞扬不知道,李明道见到子矜如此对他,心里有多么高兴。在子矜身上,他找到一种亲人的感觉。如果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如何能这样亲切自然地跟他说话?

“你的父亲姓柳,是位名医,对吧?”李明道笑问,这才开始求证。其实他心里早就认定了子矜是自己的表妹。

子矜点点头。

“他祖籍在河南沧州?”李明道又问。

“是。”子矜蹙眉,这样就能肯定她是公主的女儿?

李明道点点头:“如此就更不会弄错了。”他轻轻一声叹息,将一件皇室秘辛缓缓道来。

“朕的姑姑永乐公主是皇宫里最尊贵的公主,只是她自幼身体不好,所以皇祖母找了很多大夫为她调理身体。二十五年前,先皇将姑姑赐婚给如今的护国大将军,靖北军统帅凌青云。可是,婚礼前夕,她却留下一封书信,跟宫中一位姓柳的御医私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