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道想了想,点点头,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子矜可愿意做朕的皇后?”

子矜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忽而冷冷一笑道:“既然心不诚,又何必问?”

李明道噎了一下,呐呐地说:“朕待你如何你应该清楚。只是你进宫时间太短,身后又没有助力,朕不敢冒险将你置于高位…”

子矜轻轻一笑,不以为然地说:“你知道我不在乎的。又何必多此一问?更何况,我终究是要离开这里的…”

“你要离开?去哪儿?”李明道大惊。

子矜诧异地看着他:“我进宫本就是为了避难,如今既然杜氏已经覆灭,我自然是要离开皇宫回江南的。”

“杜堇峰父子都逃脱了,他们会放过你吗?你怀着孩子还能去哪儿?”李明道激动地抓住她的双肩,慌乱而急切地低吼道,“留在宫里,让朕来照顾你不好吗?”

子矜暗自叹气。就是因为知道他对她的感情,所以她才要走啊!

“你准备让谁当皇后?”她忽然问道。

“容妃。她…已经有了身孕。”说到这里,李明道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启口,仿佛自己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一样。事实上,他的确隐瞒了她。

子矜忽然又是一声冷笑。

“你以为我和我的孩子稀罕那个位置么?”难怪他那样迟疑呢!她要是做了皇后,她的孩子就是嫡子,自然应该册封为太子的。可是他帮她养个儿子也就罢了,怎么可能甘心让别人的儿子当太子?相容早就有了身孕,上次他却说那些话,这不是摆明了欺骗她么?

“不是的,子矜,你误会了,朕真的是…其实朕也不想立容妃为后的。可是她性情单纯善良,背后又有凌大将军手握重兵撑着,不管是她还是朕,压力都要小一些。更重要的是,朕要改革,要打击士族,扶持庶族寒门,朝政必然会发生动荡,因此特别需要军方的支持。子矜,你能理解朕吗?”

子矜白了他一眼:“直接跟我说实话不好么?”

李明道忐忑地心情立即变得晴朗,他忽然紧紧拥抱着子矜,激动地说:“子矜,你真好,我会慢慢试着跟你坦诚的。只是这么多年习惯了隐藏自己,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子矜推开他,认真地说:“你说过,我是你最心爱的妹妹。既然是兄妹,就不要动不动就抱我。还有,我不喜欢与你的嫔妃们打交道,你最好跟你的新皇后说清楚,再给我一道旨意,不要让不相干的人来打扰我。”

怀中一空,李明道怅然若失。只是兄妹?怎么可能?他们又不是亲兄妹。

不着急,慢慢来,洪飞扬再好也已经死了。他是皇帝,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封后大典准备在明年六月孩子生下来以后举行,但封后的圣旨已经下发到后宫。馨怡宫正式解禁,怀孕七个月的凌想容以胜利者的姿态再次出现在人前。

如今的凌想容早不是三年前的纯真少女。她宽厚大度,对后宫嫔妃一视同仁,很快就赢得了后宫嫔妃及所有宫女太监们的一致称赞。——至少表明是如此的。

自皇帝的圣旨下来,后宫所有的嫔妃每天都到馨怡宫请安,除了披香殿的柳嫔。(封后大典以前,凌想容不准备搬进凤仪宫。)

凌想容从德妃、丽妃等人的口中打探到一点点关于柳嫔的消息,毕竟她们也只是见过柳嫔一面而已。但听起来,那个女人的身份似乎破不一般呢!而且相当有胆识。她对那个柳嫔越来越好奇了。

除夕宴,后宫所有人都到了,但柳嫔依然没有现身。凌想容忍不住向身边的皇帝问了一句:“今日家宴,柳妹妹还是不来么?后宫很多姐妹可都想见见她呢!”

想起子矜,李明道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她心情不好,随她吧!”除夕夜,她自然不会陪着他与众多的女人一起“家宴”。她早就回洪氏别院跟洪飞扬的棺材团聚去了。想到这里李明道心里就不舒服。

凌想容点点头,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情。

新年第一天,众嫔妃一大早就向皇后请安,当然,依旧不包括柳嫔。皇帝说柳嫔身体不适,所以免了她所有的晋见,也不允许后宫嫔妃去披香殿打扰。

然而当日下午,凌想容就带着十二名宫女来到披香殿。

没有皇帝的圣旨,披香殿是谁也不让进的,皇后也不例外,所以驻守的侍卫将她拦了下来。

凌想容心里自然是有些不舒服的,可是她已经很会隐藏自己了。但她能忍住,并不表示她身边的宫女能忍住。

“谁给你们的胆子,竟然连皇后娘娘也敢拦?”

守门的侍卫实在很为难,他们可都是凌少将军亲手训练出来的。皇后是凌少将军的亲妹子,他们不能不给面子,可是皇上又下令谁都不放行。他们实在为难。

然而就在这时,只见一个小宫女跑过来,微微喘着气道:“我们娘娘请皇后娘娘进去。”

凌想容微微一笑,对柳嫔及宫女的失礼并不放在心上,今日她所见识到的这一切都说明人家有那个本事。如果这位柳嫔娘娘不是身份特殊的话,就是皇上真的动心了。

其实她早就怀疑这位柳嫔就是洪氏的少夫人,之前不是说那个才女又相当有胆识吗?还帮着皇上制定改革方案,后来得罪了杜氏,皇上为了保护她,所以才接到宫里来的吧!

进入大殿,一切的布置都表明她的猜测是正确的,可是她仍然没有见到主人。

“皇后娘娘,”一个管事宫女迎过来,恭敬地行礼道,“我家娘娘请您进去。”

凌想容诧异地发现披香殿的管事姑姑竟然是长寿宫太皇太后身边的贴身宫女。

她心下更无怀疑,皇上最信任最依赖的就是太皇太后了,这样机密的事情,太皇太后也有参加吧!这位柳嫔不就是太皇太后赐给皇上的人么?

凌想容让自己的宫女都等在外面,一个人走进内殿。

掀开最后一道珠帘,迎面是一副巨大的画像,如真人般大小,身形高挑俊秀,容貌异常俊美,有如朗月出云,眉间唇角都带着浓郁的温柔和深深的爱意。

在画像下面坐着一个小小的白色的人影。只见她手中捧着一个小画板,正侧头望着画像上的男子,一身缟素,头戴白花,分明是一身孝服。可是,她怎么那么像一个人呢?

只应离合是悲欢 第二十二章节 悔痛交加

凌想空又往前走了两步,心越发紧张起来。为什么这个身影那么像云桥?可是,云桥怎么可能在后宫?

这时,她看到那个人影动了。

子矜缓缓转过头去,眼中盛满了泪水与哀伤,盈盈泪光中,还隐隐有一份关切。她静静地望着相容大方华贵的妆容,看着她满脸的震惊,轻轻地说:“想容,我等你很久了…”

她不能主动提出去看望相容,她不想让皇帝知道她的过去。相信皇上也不愿意她与想容多接近吧!毕竟一个是真表妹,一个是假表妹,而目前他两个都想抓住。子矜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把想容引过来,她们才能相认,才能好好说说话,才不会被别人窥探到她们的秘密。

“云桥?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想容震惊而激动地扑了过去,云桥起身接住她,两个人便紧紧拥抱在一起。

想容颤抖地摸关子矜的脸,拉着她温热的手,是真的!真的是云桥,她不是在做梦!

“想容…”子矜眼中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奔涌而出。她再次抱紧想容,失声痛哭。自从进宫以后,她就一直期待着与想容相见,毕竟想容是她唯一的朋友。她那么渴望能听到雨辰的消息,还有二哥和爹爹(凌青云),还有…记忆深处不敢轻易碰触的凌夏…

“云桥,云桥,你…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想容泪眼迷蒙地望着子矜,看着她从前那双明亮自信的眼睛里如今无心的哀伤,心痛不已。

“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对不对?告诉我,我和哥哥为你报仇!云桥,你知道吗?辰儿和哥哥好想你。现在好了,总算找到你了,我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

子矜胡乱地摇着头,飞杨死了,她怎么会她?听想容提到辰儿,她心中又是一番酸楚。这段时间她只想着飞扬的死,竟然把儿子都抛到脑后了,她真的不是个好母亲。

“辰儿他好不好?我,我不是个好妈妈,我对不起他…”

“辰儿很好,很乖,很懂事,就是天天都念着你…云桥,你怎么这样狠心…”想容用手抹去子矜脸上的泪水,可是却怎么都抹不干净。旧的被抹去了,新的又涌了出来。

子矜想像着儿子如今的面容,想像着他有多么聪明懂事,心虽然酸涩难受,但到底是一番安慰。她还有辰儿,有肚子里的孩子,她不是孤独的…

想起孩子,子矜这才意识到想容七个月的身孕。她小心地扶着想容坐到暖榻上,立即拉着她的手腕帮她把脉。“想容,对不起,我忘记你怀孕了,刚才抱你抱得那样紧…”

“不要紧的,云桥你不要着急。快告诉我,你怎么会进宫的?”想容紧紧抓住子矜的手,心里更着急知道她的事情。她怎么会在宫里?她离开哥哥之后空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对了,那幅画像,那幅画像是谁?“云桥,那是谁的画像?”

子矜顺着想容的手指再次望向飞扬的画像。恍然觉得他那双温柔而深情的眼睛一直在看着自己,默默地给她安慰和勇气。

“飞扬,那是我丈夫,飞扬…”

说到飞扬,子矜刚刚忍下去的泪水又冒了出来。她的飞扬,那个将她捧在手心儿里的温润高洁如玉的男子,已经死了,她已经永远失去他了…

“洪飞扬?”凌想容震惊地站起身来,难以置信地盯着妇矜,最后愤怒地指着她叫道,“你真的是洪家的少夫人?哥哥为你发疯,为了你云漠北、下江南,差点连命都丢在突厥,你竟然抛下哥哥嫁给了别人?云桥,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对得起哥哥和雨辰?”

子矜缓缓回头,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她都说了些什么。

“你说什么?凌夏他不是不要我了吗?他不是把我送给穆甘了么…”说到这里,她忽然失声住房口,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她猛然想起无尘大哥的话。救走辰儿的根本就不是凌夏,而是爹爹!凌夏哪里表示过不要她了?

“你在说什么?”想容震惊、愤怒、心痛、酸楚。天呐,云桥究竟误会了什么?她怎么会以为哥哥不要她了呢?“哥哥那么爱你,他怎么会不要你?他对你的爱那样深沉那样强烈,连我们都感受得到,你怎么能这样误解他?”

“我…离开以后,我就一直期望着他将我们母子追回去,可是一直都没有;后来,我被穆甘挟持,辰儿失踪,我以为是他救走了孩子,却将我留给穆甘。而且,他…他不是已经将玉梅扶正了吗?”

想容刚才说什么?凌夏为了她发疯?为了她下江南、云漠北,还差点没命?子矜双眸呆滞,努力消化着想容的话。忽然,她震惊地抬起头来,急切地问道:“你说什么?凌夏在找我吗?他在突厥受伤了?伤到哪儿了?很严重吗?是谁伤了他?”

这一刻,她方寸大乱。只觉眼前一片血红,恍然看到凌夏一个人在白雪皑皑的漠北与穆甘带着一队突厥人激战。他愤怒的脸,浓浓的眉,还有身上不断渗血的伤口都是那样清晰…那些伤口伤在凌夏身上,此刻却痛在自己心里,他是去漠北找她?他竟然为了她去漠北找穆甘,穆甘一直都知道他的身份,这不是去送死么?

这一刻,她又惊又喜,悔痛又愧疚…

原来凌夏一直都没有放弃她,原来凌夏一直都在找她…

“他伤得很重吗?现在好了没有?他…”

“你…”凌想容看着子矜这个样子,怒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觉得心酸又心痛。她忽然上前两步抱住子矜,为她和哥哥的误会以及各自受到的伤害而感到心痛不已。“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你们,为什么?”

“想容,想容,你告诉我,我离开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有,辰儿是怎么回去的?”子矜的心一片混乱,她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也不敢想自己做错了多少,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坚持、自己所受苦难都是自己自找的,都是自作自受!

“辰儿是自己突然出现在军营的啊!我们都海产究竟是谁送他回去的。还想过是不是你…那个时候,我哥得了失心疯,幸好辰儿回来了,他才清醒过来…”想起可怜的哥哥,想容就觉得心酸。

“辰儿自己回去的?那就一定是他做的了。真的是他…”确认了是父亲,子矜更是心痛难忍,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父亲?还害她误会凌夏。对了,凌夏!“凌夏他…得了失心疯?”他没有去找她是因为承受不了自己离开的事实得了失心疯?

老天,她到底误会了什么啊?子矜大受打击,不由得踉踉跄跄后退几步,差点摔倒。她心如始乱刀绞,泪如雨下,无尽的悔痛紧紧攫住她的心。

“云桥!”想容赶紧上前几步扶着她。“你不要这样,哥哥不会怪你的。可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和哥哥好好的,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和兴飞扬…你真的忘了我哥嫁了别人吗?”

“想容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以为凌夏不要我了,还把我条块丢给穆甘,孩子也要不回来了,我心里有多么痛苦绝望…飞扬向我求婚,他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我嫁过人,不在乎我生过孩子,甚至不在乎我…也不在乎我有没有心、能不能爱人,我心中感动,就答应了…”

子矜抽泣了几声,又继续说道:“可是,嫁给飞扬,人从来没有后悔过,直到他被我害死…”她再次望向飞扬的画像,神色是那样的温柔、怀念而忧伤。她喃喃地说:“想容,你不知道,飞扬他有多好…”

“我是不知道洪飞扬有多好!我只知道我哥哥从灰烬里刨出一具尸体的时候,他心痛得吐血昏迷!我只知道当他发现墙壁上鲜血写成的休书,当他看到墙壁上蚂蚁汇集成的字,他悔恨得几乎杀了他自己!我哥哥是那样坚强的一个人,也承受不了你这样的打击,所以他得了失心疯。他一直幻想着你还在,他不肯面对现实,他就是靠着这么一点执念才坚持下来的…”想容又痛又怒,她可怜的哥哥!

随着想容的诉说,凌夏的伤和痛便在子矜脑子里不断闪现。不管凌夏与玉梅有过什么,这一刻,她的心都是愧疚的。

“直到辰儿回来,哥哥才清醒过来,之后便一路追查你的踪迹到了江南,后来知道你被穆甘带走,他就追云了草原。在最寒冷的冬季穿越被大雪覆盖的茫茫草原,手脚都严重冻伤…可是为了把你救回来,他什么都不顾,最后差点被穆甘积压乱箭射死…你有没有想过,当你有了新人,将他彻底忘记的时候,他却差点为了你拼却了性命!云桥,你扪心自问,你怎么对得起我哥?”

“我…”子矜紧紧捂着自己的胸口,泪眼迷蒙中仿佛看到穆甘五箭向凌夏射云。她踉跄地后退两步,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角,狼狈地摔倒在地。她没有立即爬起来,反而顺势趴在地上嘤嘤哭泣。她现在才知道什么是悔痛。她现在才明白,最心痛的不是背叛,而是后悔…

想容紧紧咬着唇,泪流满面地望着趴在地上哭泣的子矜,吸了吸鼻子,又继续说道:“哥哥被送回将军府的时候浑身都是伤,已经昏迷了两个多朋,爹爹都差点以为他活不过来了…可是他醒了之后却告诉爹爹他要云江南,他说你在江南,他感觉到了…”说到这里,想起云桥已经另嫁他人,她再也说不下去。

每次想起哥哥为云桥所受的苦,她就会心痛一次。但她一直坚信,哥哥这样痴心,一定能把云桥找回来的。可是,现在的云桥还是以前的那个云桥吗?

“呜…”子矜一手捂着胸口,趴在另一只手臂上压抑地哭泣。凌夏…

“不知道你从哪里知道哥哥另娶了别人,那个玉梅,在你离开前哥哥就将她打伤赶出了将军府。至于碧荷,她只是哥哥昏迷的时候照顾他而已。自从你离开之后,他便一门心思只想把你找回来,我娘说了你几句不是,就被他和爹爹幽禁起来。他马不停蹄四处奔波地找你,就是担心你被人欺负,担心你在哪里吃苦。他哪有半点对不起你?可是你却另嫁他人…云桥,你怎么对得起我哥哥这一片真心?”

——“云桥,你怎么对得起我哥哥这一片真心?”

想容的质问不断在子矜耳边回响,她不住地摇着头,悔痛万分地哭泣着:“…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可是,当初他和玉梅不是都有孩子了么?”

“你真是…我哥哥对你如何你不知道吗?当初我娘那么逼他纳妾他都不肯,又怎么背着你有别的女人?他不过中了人家的计而已,他根本就没有碰过玉梅,那个玉梅也根本就没有怀孕…”想容越说越心酸,就为了这么一件事情,云桥就那么决绝的离开,结果造就了后面这么多的痛苦。

“只是中计了?”子矜想起他从京城回到兴庆那一夜,他头发湿漉漉的回来神情很不正常…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只要他说实话,我怎么会怪他?”

这一刻,子矜真觉得自己没有脸见想容。天啊,原来当初令她痛不欲生的背叛只是人家的计谋,所有的一切都是误会!都怪她,全都是好的错!她怎么就那么冲动呢?她为什么不能对凌夏多一点信心?她明明知道凌夏是爱她的啊,为什么不能给他一次机会?回想起离开凌夏那双深情悔痛的双眼,她心中大恸,为什么当时就能狠得下心以那样决绝的方式的离开呢?

原来所有的悲剧都是自己造成的,凌夏没有背叛过她,至始至终都没有背叛过她,更没有不要她。如果她在离开穆甘的时候就回去找他,当即就能与孩子团聚了;如果在得知孩子在凌夏身边的时候她再回去看看,问问清楚,误会也能解开,可是她没有。她胆怯,她虚荣,她害怕自己一个人落魄的回去却看到凌夏已经有了新人,已经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害怕看到凌夏对别的女人呵护备至,害怕看到他一家人亲密幸福的生活。所以她答应飞扬的求婚,她想带着飞扬一起回去,这样的话,即便伤心也有人可以依靠,有人可以安慰。

她原来就是这样自私的一个女人,她自以为坚强,其实懦弱胆怯;她以为自己很伟大,为了孩子忍辱负重,却原来一切都是自作自受。原来她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爱孩子,否则,她应该不顾一切回去找辰儿的。原来她是那样的自私、虚伪,她根本就不值得他们爱…

从前她总以为凌夏有了别的女人,已经配不上自己纯洁的感情,现在她才知道,真正软弱虚伪的是自己。凌夏一直都坚守着当初的承诺,轻言背弃的正是自己。她口口声声说着爱情,自私地对凌夏提出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婚姻诺言,可是她自己却背弃了婚姻神圣的誓言。她为什么不相信他?她为什么不能多给他一些信任,她的心为什么不能多一些宽容?

如果当初她不那么决绝,就不会有后面的痛苦,不会被穆甘强暴,不会遇到飞扬,更不会割害死他…

她就是这样一个自私又愚蠢的坏女人,她差点害死了凌夏,又害死了飞扬…

子矜缓缓从地上爬起来,颤抖地抓住想容的手,哽咽道:“对不起,想容,你赶紧告诉凌夏,不要找我了,告诉他,我不值得他这样…”

“好了,云桥,不要哭了,别说这些丧气话,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现在告诉我,你们还有什么误会?”想容擦云子矜脸上的泪水,再次拥抱了她。

子矜摇摇头,哽咽道:“我在墙壁上留下休书,原来就是想告诉凌夏我没有死,只是带着孩子离开了。我以为凌夏会追上来的,可是一起都没有,我没想到火场中会出现一具尸体。后来被穆甘挟持,孩子失踪,听了鸠摩罗什大法师的话,我以为是凌夏救走了孩子却丢下我…后来飞扬被刺我才知道不是他…”

原来,都是爹爹在误导凌夏,误导她。可是,爹爹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因为凌夏的父亲是娘亲名义上的丈夫?

“既然误会都说开了,那我就去告诉皇上,让你出宫回哥哥身边去吧!”看着子矜的悔痛,想着她虽然有错,但也吃了那么多苦,想容同样心痛。但总要向前看的,云桥和哥哥分开了那么久,辰儿盼母亲盼了那么久,他们一家人总算可以团聚了。

“不,想容,你不要云…”子矜立即拉住她。

“怎么了?误会不都说开了么?你之所以进宫,是皇上想保护你吧?你放心,杜氏已经垮了,哥哥也能保护你的。”在宫中几年,现在的凌想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天真单纯的少女了。知道了子矜的身份,她立即就肯定了她进宫的真实原因。

子矜摇摇头,迷蒙的再次抽象到画像上,低泣道:“想容,我和凌夏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凌想容随着子矜的目光转向洪飞扬的画像,疑惑地说:“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想容…”子矜转身,一面流泪一面哽咽地说道:“你是真的不明白吗?若我和凌夏只是误会,那也没什么,可是…我们中间隔了一个飞扬啊!是我没有经受住考验,是我背弃了婚姻的誓言,我已经配不上他了,你明白么?”

想容瞪大眼睛望着云桥,忽而紧紧咬着唇扑过去抱住了她。她认定了,现在的云桥还是那个云桥,是以前的云桥!

“想容,我不求凌夏的原谅,让他看清我虚伪怎么的真面目,重新寻找幸福吧!如果可以的话,让辰儿进宫好不好?由你这个姑姑抚养,我也可以时常见见他…”至于好,孤独、寂寞、痛苦,都是自找的。好在,飞扬留了一个孩子给她。她想,靠着飞扬留下的温暖,有一个孩子在身边,她还是能坚强的活下去的。

“云桥…”想容听着她这样伤感的话,想起她和哥哥从前的恩爱,不住地摇摇头。“不,云桥,你不要这样。谁都有做错的时候,哥哥不会怪你的,你们和好吧!你欠了哥哥的幸福,以后好好弥补她就是了。就算是为了辰儿,你不知道他有多想你…”

子矜只是不住地摇头,心中一团乱麻。她觉得愧对凌夏,愧对雨辰,又心痛飞扬的死,对未来很是伤感,但想到孩子她又告诉自己必须坚强。她知道自己做错了,却不知道以后该怎样选择都是正确的…

但无论如何,与飞扬相遇,嫁给他,她永远都不会。即便从此后她孤寂一生,只要回想起飞扬的情意,她就能从加快中提取温暖和幸福,甚至凌夏的坚持,也能给她安慰。她曾经以为爱情背弃了她,原来是自己背弃了爱情。但无论如何,她都应该感激他们,给了她那么多幸福快乐的回忆…

“你,你爱上了洪飞扬?你现在还爱他?你不爱哥哥了?”想容忽然震惊地问道。

她终于醒悟过来,为什么云桥会觉得自己配一上哥哥了?因为她不只是误会了哥哥,更重要的是她背弃了他们的爱情。她曾经以为云桥只是在伤心之下选择了洪飞扬。她认为一个女人遭受了那样的打击之后,贪恋身边的温暖,寻求生活下去的勇气另外嫁人都是可以理解的。可实际上云桥却在后来的相片中爱上了洪飞扬,是这样吗?

凌想容再次望向洪飞扬的画像。如此俊美出尘的人,又是江南第一才子,又对云桥一片深情,她会动心也是自然的吧?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宫女慌乱地跑了过来,在门帘外面低唤道:“夫人,皇上往这边来了!”

只应离合是悲欢 第二十三章 惊喜若狂(凌夏)

听说皇上来了,子矜迅速的擦去眼泪,对想容道:“我们的事情不能让他知道,不然你和凌夏可能都有危险!现在走是来不及了,你就说是过来探望我的,看到殿中的情况心中不满,说了我两句,但我桀骜不驯,反倒把你气哭了。明白了吗?”

想容点点头,后退几步与子矜拉开距离,立即正了正神色,大声道:“柳嫔,你是皇上的嫔妃,怎么能在宫中摆放其他男子的画像?本宫身为皇后,乃是后宫之主,还管不了你吗?你不要仗着皇上的宠爱就如此放肆…”

“皇上驾到——”

太监刚刚唱完,李明道就已经掀开了帘子走了进来。

只见子矜自在地躺在暖榻上,皇后远远地站着,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指着子矜,面上神情很是愤怒。

“皇上,”见皇上来了,凌想容立即迎了过去,万分委屈地说,“您宠爱新人,臣妾身为皇后原本也无话可说,但是您看看柳嫔——她对臣妾不够尊重那也就罢了,可是她怎么能在寝宫里摆放其他男子的画像呢?臣妾身为皇后,难道不该管、不能管么?”

李明道听到消息说皇后去了披香殿就立即赶了过来。披香殿虽然有守卫,但未必能阻挡皇后的脚步。他就担心两个女人正面相抗。果不其然,两个人谁也不肯让步,一番争吵下来,竟然都成了兔子眼睛。

子矜他自然是舍不得责备的,但是皇后身怀有孕,又站理,他自然更不能责备了。所以,他只能半真半假地哄皇后。

李明道一面小心地搂着想容,一面小心地解释道:“柳嫔她。她其实就是洪氏的少夫人,因为朕的事情,杜氏丧心病狂地刺杀了忠义伯,朕将少夫人接进宫,也是想保护她而已。她刚刚失去丈夫,皇后就多多体谅她吧,不过一张画像罢了,只要不外传,没有人知道便没事了。”

凌想容是个温和大度的皇后,通情达理,自然不会揪着这件事情不放。她只是疑惑地望着皇帝道:“原来柳嫔不是皇上的嫔妃哦,那就难怪了。只是,她怎么不告诉臣妾呢?臣妾像是这么不讲理的人么?”

李明道又看了子矜一眼,看着她眼中似笑非笑的神情,立即搂着皇后小声道:“此事本是机密,朕特意嘱咐了她不要外传的,是以未经朕允许,她不敢跟你说实话的。她这脾气就这样,心里又责怪朕连累了她的夫君球球,平时连朕都是不放在眼中的,皇后向来宽和大度,就别跟她计较!”

凌想容乖巧地点点头,回头对子矜道:“原来如此!妹妹怎么不早说。本宫身子重,不便常来,妹妹也不要整日地闷在房里,有空不妨去馨怡宫与姐姐说说话。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么大的画像摆在殿中不好,要不然放到偏殿去吧?皇上你看呢?”看着子矜怀念洪飞扬,想容心里就不舒服。

听皇后这么说,李明道没有丝毫怀疑,反而心中暗喜,于是跟着点点头,对子矜道:“皇后所言极是,夫人还是将画像收到偏殿去吧!”

子矜冷哼一声,极其傲慢地说:“我的地方我做主!皇上要是不高兴,让我出宫便是!我们洪家再不济,总不至于连我这个寡妇的住处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