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李明道走了,太皇太后这才扶着子矜坐下,又传宫女送热水进来,亲自带着子矜擦脸,柔声道:“傻孩子,你跟皇上硬碰硬做什么呢?他心里有你,你只要顺着他的心意,把声音稍微放软一点,他不就什么都听你的了么?你明知道他不会放你离开,又何必提起,平白的惹怒了他…”

“可是,可是我真的想出宫啊!飞扬还没有入土为安,我怎么能…”子矜侧过头去,刚刚擦干的眼泪又滚落下来。

“外婆都明白的。孩子,可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你也只能尽力顺着他了。好在你身怀有孕,只要不激怒他,拖到孩子生下来应该不成问题的。其实你皇帝哥哥不坏,他对你是真的好,你用心去体会,他何曾对一个女人这般温柔迁就过?他也就是太爱你了,担心你离开,所以才会这么激动的。你别惹怒了他,他应该不会强迫你的…”

太皇太后轻轻拍着子矜的手,带着些无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她原本想着既然皇帝爱慕子矜,让他们表兄妹在一起相互扶助也是好的,没想到子衿突然醒悟过来要出宫,这可怎么办才好?子矜出宫去她不放心不说,皇帝肯定会心痛愤怒的啊!

说来说去,还是要她妥协?子矜心中一痛,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哽咽道:“子矜知道了。外婆不要担心,您年纪大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太皇太后点点头,起身往外走。子矜将太皇太后送到寝殿大门口,看着她坐上步辇,慢慢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一颗心越来越凉。她下令关宫门,而后独自呆在寝殿里,不允许任何人打搅。

宫女们知道她需要时间恢复,一个个都乖巧地呆在外殿里,什么话都不说。

子矜回到寝殿,看着飞扬的画像,伸出手细细描绘他的眉眼,最后实在忍不住泪如雨下。迷蒙的双眼看不清飞扬的温柔和笑容,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她只感到恐惧和后怕。她心里明白,飞扬已经走了,再也不能保护她了。现在,连太皇太后都不能保护她了。

想起皇上狰狞愤怒势在必得的脸,子矜忍不住缓缓滑坐到画像下面的地毯上,曲起双膝,埋下头无声地哭泣。

忽然,她敏感地感觉到空气的波动,抬起头来,泪眼朦胧中看到一个黑衣人正缓缓向自己走来。她怔怔地望着他,虽然眼中泪水太多看不清对方的容貌和表情,但只需一眼她就知道是谁。

她怔怔地望着他,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凌夏看着她迷蒙的发红的双眼,看着她脸上乱七八糟的一道道泪痕,看着她凌乱的长发和衣襟,是那样的可怜,那样的伤痛无助,不觉心中又酸又痛。

曾经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竟然被人这样欺负,心如何能不酸?如何能不痛?就在刚才,他好几次都差点跳出来救她了。好在他熟悉她的性子,知道她敢这样与皇帝正面对抗,肯定是有所依持的。果然,她的身后还有太皇太后,虽然令他吃惊,但现在他眼中只有她的楚楚可怜无所依持,哪里还记得其他?

凌夏缓缓向她走了过去,最后在她跟前蹲下来,伸出手,轻轻将她抱在怀中。

“别怕,我来了,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就算是皇帝也不行…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我们想办法离开这里,永远离开他…”

“呜呜呜…”子矜深深地将头埋在他怀里,再次哭出声来,同时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腰,哽咽地叫了一声又一声,“凌夏,凌夏,我好害怕…”

“别怕,别怕,有我在,我在你身边,我会保护你的…”凌夏搂紧了她,干涸的心田仿佛在霎那间被她的泪水浸润,虽然不是甘霖,虽然有那么多的酸涩,那么多的痛楚,却让他空虚的心一下子变得充盈起来。他总算又将她抱在怀里了。

这一刻,凌夏想起他们第一次在客栈里遇到穆甘,回到房间后他曾这样紧紧拥抱她,万分的愤怒与愧疚;他想起他们婚后,她为了救想容被毒蛇咬,他曾这样紧紧拥抱她,心疼而感激;他想起她被母亲打了耳光昏迷过去,他也是这样紧紧抱着她,愤怒、心疼却又惊喜…

恍惚间,他们仿佛从未分离过,他只是去了一趟军营,他只是来了一趟长安,他们还在将军府,她依然是他的妻子,是他心心念念最心爱的妻子…

凌夏小心地将她抱到床上,替她脱去靴子,脱去外袍,取下头上歪斜的绢花和珍珠,而后起身准备弄一盆热水来帮她洗脸。不想她竟然紧紧抓着他的手,惊恐地望着他。

凌夏一怔,随即反握住她的手,又坐在床边。这一刻,他的心还有那么多的酸涩,但她的信任和依赖却仿佛一道甘泉,缓缓流进心里,将那些酸涩和疼痛冲的七零八落。

“我不走,我只是想出去打点水给你洗个脸。”他拂开她脸上被泪水打湿的乱发,声音是那样的轻柔。

子矜眨了眨眼睛,晶莹的泪水再次滑落。

“凌夏…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凌夏心中一震,激动地跳上床将她紧紧抱住,眼中同样闪动着滚烫的泪水。

“你心里感到愧疚么?”他闷声问道。

“凌夏,是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个好女人,我自私又冲动,我…”

“如果真的感到愧疚,就好好补偿我吧!以后,用更多的爱和信任来补偿我,补偿我们的孩子…”

“呜呜呜…”子矜忍不住紧紧抱住他再次痛哭起来,“凌夏…你这样好,我…我觉得现在的自己真的配不上你…”

“不要紧,我还配得上你就行。”凌夏忽然笑了笑。这一刻,他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幸福的喜悦。他觉得,他的妻子,还跟从前一样。

“可是我现在,我…”她嫁给了飞扬,还怀了飞扬的孩子,他也可以不计较么?他们还能回到从前么?

“云儿,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凌夏忽然幽幽叹道,“你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现在好了,我终于把你找回来了…”

子矜只觉得心中无限酸楚。她不清楚他究竟吃了多少苦,但她明白,他吃过的苦,他心里的伤,绝对不比自己少。如今靠在他怀中回想往事,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凌夏是这样好,这样爱她,当初,她怎么就会离开他呢?

“凌夏…”她轻轻叫了他一声,忽然又有些害怕,那些想问的话全都堵在喉咙里。

只应离合是悲欢 第三十一章 心之阻拦

“你想问什么?”

凌夏撑起头来,拨开她被泪水打湿的一缕缕乱发,温柔地抚摸她的脸,细细地看她。很久很久没有看到她了,感觉却一如从前。

“我…”子矜又迟疑了。她能问什么呢?问他是否真的不介意她和飞扬的过去?不介意她肚子里的孩子?

“先洗个脸,给伤口上点药,我们再慢慢说话不迟。不要着急,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凌夏的手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脸,打算出去要一盆热水进来。

“你别去,我去!”子矜挣扎着要起身。

凌夏不容拒绝地牢牢将她摁在床上,轻轻叹息道:“我找你那个管事姑姑云琳就是,她是你的心腹,我不会让她出去乱说的。”

子矜含泪点点头。凌夏连云琳的名字都知道,显然之前就一直关注着自己,可是她却始终不肯相信他,不肯主动迈出那一步。但是,飞扬尚未入土为安,她怎么能转身投入别人的怀抱?可是,凌夏不是别人啊…

凌夏下床,抬起头就看到洪飞扬那幅巨大的画像,那脉脉含情的目光仿佛正看着床上的云桥。

凌夏动作滞了一下,但随即便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洪飞扬,洪飞扬…

原来没有变的只是自己,等在原地的也只是自己,而她的心早就将他埋葬,鲜活的只有一个洪飞扬而已。

她…如今她心里究竟是爱他多一点,还是洪飞扬的分量更重一些?她只是因为皇上的逼迫才抓住他的吗?还是她心里依然有他,只是因为愧疚、因为怯懦所以不敢主动向他伸出手来?

凌夏激动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那些被洪飞扬勾起的酸涩又涌了出来,很快将他淹没。他是那样一心一意的爱她,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对婚姻的承诺。可是她呢?误会解开了,她还是他的妻子吗?她还是从前那个深爱着自己的云桥吗?她要求爱情的专一,可是她还能给自己专一的爱情么?洪飞扬已经死了,她又怀了他的孩子,只怕永远都不能了吧!

他们,还能回到最初的幸福吗?

凌夏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心情很是沉重。

今夜出了这样的事情,披香殿的宫女太监们都没有睡,虽然柳妃娘娘说了不要他们伺候,也不让他们进内殿,他们还是在管事姑姑云琳和管事太监德福德带领下,全都在外面守着。

云琳是太皇太后派过来的人,今年不过二十二岁,再有三年就可以出宫了。德福是皇帝派过来的人,也不过二十来岁,相当伶俐。但因为子矜不喜欢太监近身服侍,所以披香殿的宫女太监一直以云琳为首。

凌夏隔着一道锦帘看着外面,在灯火的照应下,外颠几个人的影子清晰可见。他没有出去,也没有出声,只是抓住一串珠帘摇动了一下。

云琳听到珠帘的碰撞声音,以为是子矜出来了,连忙迎进去,小声道:“夫人,可是要热水?”

凌夏没有作声。

云琳心中有些奇怪,掀开帘子进去,却并未看到人。她正要继续往前走,忽然觉得颈侧一麻,就被人点了哑穴。她惊恐地回头,便看到一身夜行衣的凌夏站在自己身后。

凌夏冲她点点头,便掀开帘子往内殿而去。云琳怔了一下,赶紧跟上去。

到了内殿,凌夏才沉声道:“准备热水给夫人洗漱,放在外间就好,不要让任何一个人进来,知道么?”

云琳惊恐地点点头,心中疑惑到极点。凌统领怎么会在内殿?是皇后派过来的还是皇上派过来打探消息的?

凌夏没有立即解开她的穴道,反而继续说道:“你大哥云麾从军,如今在江南水师;你弟弟运沛在扬州一家洪氏粮米店里做工,你可知道?”

云琳震惊地望着凌夏,这些事情凌统领怎么知道?她还是在去年的是很认识了夫人,托夫人打听到的。

凌夏这才放心地解开她的穴道,退后两步道:“我知道你是太皇太后的人,但从此刻起,你的主子只有一个,就是柳妃娘娘。你要听她的话,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你心中要有数,知道么?”

云琳心中又是一震,立即蹲身行礼道:“奴婢知道了!”

凌夏点点头,满意地说:“只要你忠心,将来我和夫人都不会亏待你和你们云家的。现在准备热水吧!”

云琳告退,凌夏回到床边坐下,子矜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云琳的事情?”

凌夏侧坐在床边,静静地望着洪飞扬的画像看了一会儿,之后才低着头道:“想容告诉我的。”

子矜明白,想容一直在为他们牵线搭桥,想必是做足了功夫的。然而见了凌夏的表情,看他望着飞扬的画像沉思,她的心也跟着沉重起来。

他们之间不仅仅是误会这么简单,如果只是误会,他早就过了找她了吧!她嫁给了飞扬,还怀了飞扬的孩子,凌夏怎么可能完全不在意呢?

换做是自己,如果凌夏真的在她离开以后娶了别的女人,她是决计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吧。

她早就知道,他们回不到从前了。先前的拥抱只是源于怜惜吧!凌夏向来宽厚,他们曾经那样相爱过,又有一个孩子,他怎么忍心看自己被人欺负?

可是现在静下来了,才发现问题依然存在。她背弃了他们的婚姻和爱情嫁给了别人,他又怎么能当做没有发生过?

云琳很快带着几个宫女端来几盆热水放在外间,然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下去。凌夏绞了毛巾帮子矜擦了脸上的泪痕,由帮她擦去伤口的血迹,然后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帮她上药。

伤口并不深,子矜自己是大夫,所以避开了颈动脉,她本来也就是吓唬吓唬李明道而已。她怀着孩子,才不想死呢!

然而看到她的伤口,凌夏却又忍不住想起之前李明道的逼迫,想起她的愤怒和决不妥协的倔强,心中充满了无限的疼惜,以及熊熊的怒火。皇上!

子矜看着凌夏眼中的温柔与疼惜,轻轻一眨眼睛,忍不住又是一串泪珠滚落,两排又长又翘的睫毛微微颤抖。果然是疼惜啊!只是疼惜么?疼惜是爱么?

回想起刚才的拥抱,她的心还是感动的。凌夏真的很好啊,可是他越好,她越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怎么了?还疼么?”

子矜摇摇头,没有说话。

帮她处理好了伤口,凌夏又将水端出去,然后缓缓踱来坐到床边,半天都没有说话。

寝殿里安静极了,但他们都知道对方没有睡着,只是在沉思。

“凌夏…”

“嗯?”

“今天谢谢你…”

“…”

“很晚了,你回去睡吧!”

凌夏猛然回头,几乎是愤恨地等着她。然而看着她的伤感和疲惫,他的怒容缓缓收敛,带着几分沉思看了看对面洪飞扬的画像,起身离去,只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情可以派人过来找我…”

子矜紧紧咬着嘴唇,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决然离去,再也无法开口说一个字。她能挽留他么?她那里还有脸挽留他?她又能以怎样的心情挽留他?

她后悔自己的冲动,可是,她从来没有后悔过爱上飞扬。这样一个没有坚守的柳子矜,连自己都怨恨自己,还有什么脸面乞求他的原谅?她已经没有一颗完整的心给他,又怎么能自私的用怜惜将他困在自己身边?

罢了,还是想办法先出宫去吧!

第二天,太皇太后一大早就过来探望,发现子矜眼睛又红又肿,不由得又是一番劝慰,然而劝来劝去,还是希望她忘记飞扬,好好跟皇帝过日子。

子矜心中难过,却并不流露半分,反而一片感激之意,仿佛真的听进去了一般,见此,太皇太后才满意地离开。

太皇太后刚刚离去,皇后又坐着凤撵来了。子矜心情烦乱,尚未来得及骂想容不听话,想容已经指着对面洪飞扬的画像骂道:“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让你收起来么?你就不能少刺激他一下么?你知不知道他心里有多痛?”

“对不起,想容…”

“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究竟说开了没有?”想容都急死了。今早得到消息,作业皇上对柳妃用强,柳妃坚决不从,最后以死相逼,幸而太皇太后及时赶到,皇上才满脸怒气地离开。后来凌夏过来和她说他们见过面了,她心里立即就生起了无限希望。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洪飞扬的画像还好好地挂在那里,难怪哥哥心里不舒坦呢!

“想容,谢谢你…”

“我不要你谢,你要是真的想谢我,就想想办法让我哥哥高兴高兴吧!”想容打断子矜的话,跟凌夏内敛的性格真是一点都不像。

“凌夏很好,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他,是我…配不上他…”子矜闭上双眼,想起凌夏坐在床边那份沉默,心中何尝不痛?可是她还能怎样?难道要她欺骗他说自己从来没有爱过飞扬么?可是,她爱飞扬,到底有什么不对?她就是爱飞扬啊,飞扬都死了,难道自己还要否认他们的爱情么?

可是凌夏…她也是爱着凌夏的吧?不然不会在伤心无助地时候抱住他。那一刻,仿佛他们从来都没有分开过一般,她受了委屈,自然应该投入他的怀抱寻求保护和安慰…

“你又说这种话!”想容愤怒地打断她,“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那就应该改啊!你知道自己对不起我哥哥,难道不应该补偿她么?你就不能忘了洪飞扬跟我哥哥好好过日子么?”

凌想容原本没有这么暴躁的,但自从怀孕以后,她似乎越来越沉不住气了。特别是面对凌夏和云桥这两个人。

要忘记一个曾经刻骨铭心爱过的人,哪里是这么容易的?

子矜长长地叹息一声道:“我会慢慢习惯没有飞扬在身边的日子。”其实飞扬在她心里,看不看画像又有什么不同呢?但要她彻底忘记飞扬,那怎么可能?

只应离合是悲欢 第三十二章 破镜重圆

这天晚上,子矜早早就上床休息了。难道今天没有在飞扬的画像前回忆往昔,因为她的心已经乱了一天一夜了,全是凌夏沉默伤痛的侧影,还有他满是怜惜与心疼地将她从地上抱起来的温柔安心。

越想,她就越觉得自己对不起凌夏。凌夏说如果觉得愧疚,就用更多的爱和信任补偿他,可是她的心已经不完整了,她的爱,他还要么?

“凌夏…”

子矜轻轻一声叹息,又翻了个身。

却不想这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却真的招来了凌夏。

凌夏已经过来很久了,但他一直隐在床后面没有现身。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但心里又实在想她,所以来了却不现身。

他看得出她心情很烦躁,洪飞扬的画像也用锦缎遮起来了,他听到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原本还有些猜疑她想的究竟是自己还是洪飞扬,直到她那一声轻轻地叹息。

原来,她是在想他么?不管怎么说,她心里还是有他的吧?不然也不会如此困扰她了。

凌夏轻轻掀开床帐坐在床边,静静地望着她,轻声道:“睡不着?”

子矜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凌夏忽而一笑道:“我听到你叫我,就来了。”

自己面上一红,自然往里面挪了一点。

凌夏心中一颤,脱了靴子就上床躺倒她身边。

子矜咬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心里万分迟疑犹豫。

凌夏侧身看着她,略有些迟疑地伸出手捧着她的脸,拇指的指腹不断刮着她的脸蛋,其间的流连不舍溢于言表。

“云儿,你心里还有我对吗?”

“嗯…”

凌夏低头,离她很近,拇指指腹一遍遍地摸着她的双唇,他悄然吞了一下口水,终于忍不住低头吻了下去。

子矜心中一乱,侧头躲过,让这个轻柔而炙热的吻落到了脸侧。

凌夏全身一僵,一下子躺了回去,兀自生气。

子矜咬唇,低声道:“凌夏,对不起,我…我一时间还不太习惯…”她也不知怎么回事,他的怀抱分明是那样的安心而熟悉,可是当他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当他的吻落下来的是很,他不由自主地就躲开了。凌夏和飞扬是性格全然不同的两个人,飞扬的吻,带着万分的羞涩与珍惜,与凌夏是完全不同的。

不习惯?不习惯?凌夏想着这三个字背后的含义,心如刀绞。他的妻子,他的女人,却跟别的男人亲热成了习惯,反而他想亲她一下却变成了不习惯…这一刻,他愤怒得想杀人!可是,他无法发泄,无法责怪她,最后,他实在忍受不住,掀开被子跳下床跑了出去。

子矜看着他飞速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抱着被子无声地哭泣。她不是有意拒绝他的,她明白凌夏没有嫌弃自己,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可是,她真的做不到啊…

那一刻,她的心还是一团乱麻,她的身体却已经做出了躲避的动作,她…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难道这样的煎熬要伴随他们一生么?若是如此,又哪里还有半分幸福可言?她没有幸福也是咎由自取,可凌夏是个正常的男人,他为她守了这么久,想要亲近一些也是在情理之中,同时也体现出了他的宽容。她原本没有理由拒绝,更没有资格要求他继续为自己守下去…

难怪想容怨她,的确是她不好。她的冲动和自以为是不但毁了自己,还毁了凌夏和孩子的幸福,甚至让整个凌家都为她担心难过。

子矜还在自责中,忽然听到一丝细微的声音,只见床帐猛然被人掀起,凌夏又跑了回来。

子矜怔怔地望着他。凌夏依旧脱掉靴子就跳上床,却伸出手坚定地将她搂进怀中,紧紧地拥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