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他近乎发誓地低吼着,然后不容她拒绝地吻上她的双唇,辗转吮吸,又顶开她的牙齿,探入她口中,追寻她的丁香小舌,势必要得到她一如从前的回应。

子矜想起自己对他的承诺,留着泪抱紧了他。

凌夏心中又酸又痛,此刻却又夹杂着一丝兴奋和喜悦,呼吸越发急切粗浊起来。他的手不再满足于捧着她的脸亲吻,而是慢慢往下探索,有些急切地摸索到她胸前。

子矜无助而震惊地躲开他的唇舌,慌乱地低唤道:“凌夏?”

凌夏趴在她的肩头急促地呼吸,双手也停止了侵略。

子矜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许久才怯声道:“凌夏,我们睡了吧?”

凌夏撑起身体,却依旧将她搂在怀里,一如从前般轻轻抚拍着她的背,哑声道:“睡吧!”

子矜靠在他怀中,不敢乱动,心情烦乱,却不可讳言地对这个怀抱感到安心。她知道凌夏会保护自己,知道自己在这世界上还有一个可以依靠,这感觉非常奇妙。但同时她心中又感到非常愧疚,她觉得自己愧对凌夏,愧对飞扬,一颗心被生生撕成两半,已经无法正常思考。

凌夏慢慢平静下来,不觉收紧了手臂,将她搂得更紧。如此,他才觉得自己心中的伤口被填满,开始愈合。云桥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女人,不管经历了什么,不管过去了多久,永远都是!他不会把她让给别人,谁都不让。她迷了路,丢了心,他就帮她找回来!哪怕此刻她只有半颗心,总有一天,他会从洪飞扬那里把她另外半颗心夺回来的。

这个夜晚实在太安静了,凌夏几乎能听到外间沙漏的声音,以及子矜的心跳声。她同样没有睡着,他知道。他轻轻抚拍着她的背,又低头在她额上亲吻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说。

子矜在他胸口蹭了一下,更深地偎依在他怀中。他的动作一如往昔的温柔,让她忍不住想哭。

“睡不着?”凌夏轻声问。

“嗯…”

“想什么?”不习惯他的亲吻,难道连他的怀抱也不习惯了么?凌夏的心忍不住又是一阵患得患失。

“凌夏,我…我们真的还可以从心开始么?我们还能找回曾经的幸福么?”她终于明明白白问了出来。她不想一个人暗自沉思,不分白天黑夜地纠缠,如果还有可能,她会努力补偿他和孩子的,如果不能,还不如断得干脆一些。

“为什么不可以?”

凌夏抬起她的下巴,紧紧锁住她的目光,曲起食指轻轻刮着她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泪水。

子矜吞了吞口水,忽然拉住他的手放到自己小腹上,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的眼睛。

凌夏一怔,随即便将目光转到她小腹上。里面有一个孩子,洪飞扬的孩子。他早就知道的,可是每次想到这个就心痛,所以他总是选择忽略。

子矜看着他的眼睛,静静地等待着。

凌夏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小腹,回想起她怀雨辰的时候,自己雀跃期待的心情,回想起回京路上听闻的洪飞扬和少夫人的事迹,回想起自己听到那两个太监的话,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再次看向她的目光却带了更多的怜惜。

“我会保护她的。洪飞扬已经不在了,我就是她的父亲。”

子矜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可是那泪水却怎么都止不住。她再次扑到凌夏怀中,抓着他的衣襟,纵情地流泪。

凌夏抱紧了她,轻轻抚拍着她的背脊,心中不是没有酸涩的。可是,还是已经有了,他总不能残忍地让她打掉吧?想起自己从前对雨辰的期待,可想而知,洪飞扬也是期盼这个孩子的吧!洪飞扬都已经死了,他还容不下一个孩子么?

雨辰有一个“飞扬爹爹”,说明云儿把他的事情都告诉了洪飞扬,洪飞扬也接受了他的孩子,如今反过来,他难道就不能接纳洪飞扬的孩子么?

“云儿,可以说说你和洪飞扬的事情吗?”那是他心里一根刺,每次想起来总是隐隐作痛的,可是除了她,谁都拔不出来。

子矜轻轻“嗯”了一声,从她带着雨辰离开将军府说起。她没有说带着孩子走那么远的路有多么辛苦,但凌夏也是在江湖上跑过的人,如何不清楚?

子矜特别提了自己跟着镖队在襄阳城外遇到贼人的事情,引出了洛无尘和自己的父亲,然后说到她在江南安家落户住下来。这一段,子矜的情绪是比较平静的。

而后就不可避免说道穆甘的强暴,说到失去孩子的焦急,说到这一段的是很,不但子矜情绪不稳频频落泪,连凌夏也愤怒心痛不已。

而后说到她为了寻找孩子来到江南,与洪飞扬相遇。子矜没有隐瞒,她最初对洪飞扬的怜惜,到后来的感动,到最后的倾心,一直说到洪飞扬逝世前的遗言。

不可讳言,凌夏听到自己的妻子与别的男人相知相爱,那心里面酸涩和痛楚是少不了的。但因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在酸涩痛楚之余,他感受到她当时绝望的心境,感受到了洪飞扬至纯至善的爱。最初的洪飞扬对她而言,也就是一根救命稻草吧!如果没有洪飞扬,她不知道该有多痛苦,不知道如今又会流落到何方,遭受到什么样的危险和伤害…

洪老夫人有意的隐瞒令人憎恨,但洪飞扬却让他有些敬佩。洪飞扬心理只爱云桥一个人,其他的什么都不在乎,这样的男子,世间难寻啊!他不但爱云桥,还爱她的孩子,愿意陪着妻子去探望与前夫的孩子,这样的胸襟不是什么男人都有的。再联想起他才华横溢,姿容无双,也难怪云儿倾心了。

那样一个风华无双的男子,竟然死在皇帝的阴谋之下,凌夏不得不感叹上苍的无情。

“凌夏…”

“嗯?”

“你都听到了么?”

“嗯。”

“那…这样一个不完整的我,你还要么?”

是啊,的确跟从前不一样了。从前,她心里只有他一个,可是现在…

凌夏叹息了一声,心里颇不是滋味儿。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他除了接受还能怎么办呢?要让他彻底放开她的手,看她被皇上欺负,他是决计做不到的。

“凌夏,对不起…如果你接受不了…”

“我什么时候说我过我接受不了了?”凌夏打断她的话,气呼呼地瞪着她。“我承认我心里很不舒服,可是…”洪飞扬都已经死了,难道他要为了一个死人而放弃到手的幸福么?怎么可能?

我得感谢他,感谢他在你最伤心的时候陪在你身边,给你安慰和保护。即便是有错,也是我们两个人的错,跟他有什么关系?跟他的孩子更没有关系。所以…“凌夏灼灼地盯着她的眼睛道:”你不要想太多了,虽然以后看着孩子难免就会想起他,但我会将这个孩子当成是自己亲生的。我会跟你一起怀念他,但我希望只是怀念一个逝去的朋友,好么?就当作了一场梦吧,其实我们从来都没有分开过…“

子矜含着泪点点头。凌夏的宽容令她感激不已。

“云儿,还有一件事情你没有告诉我。是不方便说么?”

子矜摇摇头,反握住他的手,带着几分紧张与忧虑看着他的眼睛,说:“这件事情跟你有关。我怕你听了激动,作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凌夏皱眉,跟他有关?

“我的母亲,才是真正的永乐公主。”子矜缓缓道出实情。

“怎么回事?”凌夏并没有子矜意料之中的激动。因为他和父亲早就怀疑了。母亲与皇帝并不亲近,而与杜氏走那么近,怎么不引人怀疑?只是,谁都不敢把这份怀疑诉诸于口,更没敢明着调查。

“当年,先帝的赐婚圣旨已下,我爹爹进宫为我娘治病,结果我爹爹就把我娘拐跑了…”

子矜将自己听来的故事告诉凌夏,虽然不知道是否完全属实,但应该没有太大的出入吧!

凌夏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道:“难怪那一年河南沧州柳氏一族被灭门…”

“柳氏一族被灭门?”子矜还是第一次听说。

凌夏轻轻叹息了一声,轻轻抚摸她的脸,道:“你爹爹带着公主私奔其实就应该知道这个结果吧!难道他因为此时迁怒于我父亲,所以阻挠我们再一起?”

子矜想不明白,只是黯然地叹息一声。想着耿直的凌青云,子矜不禁担心地说道:“爹爹知道了肯定会愤怒的吧?”

凌夏沉默了一下才道:“不管她是不是公主,始终是我娘,所以我和想容都不会太激动。可是我爹…唉,我大哥和二姨娘实在是死得冤枉啊!”

“凌夏,我们现在怎么办?”既然他还要她,既然他们还能从新开始,她就更得早点离开这里了。辰儿就要到了,她好想他啊!

“不要担心,一切有我。”凌夏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累了就睡吧!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说话。我以后不会胡乱生起,也不会再离开你了。”

难怪想容要他接下禁卫军统领一职呢!如今整个京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要将云儿弄出去,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子矜靠在凌夏怀中,终于安心地睡了。凌夏却抱着她久久睡不着。他们这算是破镜重圆了么?低头看着她恬静的睡容,他忍不住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他绝不会放开她的手,她是他的!永远都是!谁也不能觊觎,哪怕是皇上!

李明道已经几日未到披香殿了,不是他不想去,只是不敢去。得到太皇太后的消息,知道子矜已经打消了离开的念头,他也就没那么焦急了。但是,有些事情却拖延不得,他秘密下令,让洪氏五管家秘密带着洪飞扬的灵柩会江南。他要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凌夏并没有将自己与云桥和好的事情告诉想容,所以想容依旧在馨怡宫烦躁不已。宫女太监们以为皇后娘娘即将生产,所以情绪不稳定,一个个都加班小心地伺候着。

桑雨烟这几日天天进宫,可惜再也没“偶遇”过凌夏,不由得很是失落。婉转向兄长提起,桑陌一口应承下来,说一定为他们安排机会。

桑陌是李明道的心腹,知道这几日皇上正因为柳妃的事情心情不好,于是贴心地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三月初六,御花园中桃园里桃花开得正艳,皇帝设宴款待几位心腹臣子,顺便将他们宫中的姐妹也叫过来小聚一番。虽然男女同席视为失礼,但特殊情况,从权处理。若男女分开,他要怎么跟子矜见面?

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皇帝找到了桑陌、凌夏,又将周鑫也叫来了,

如今周鑫是中书舍人,虽然是个五品小官,但得皇帝重用,尚书省很多三四品官都要看他脸色呢!如今三省还在筹备中,周鑫资历不够,不然李明道本属意让他去尚书省主持具体事务实施的,不过中书省属官都是皇帝亲信,周鑫本人对皇上的这份信任与重用已经非常感激了。

如此,周鑫和凌夏都是独自一人赴宴,桑陌却带上了自家的妹子桑雨烟,美其名曰趁此机会进宫看看自己的姐姐。

皇帝老早就通知了桑嫔过来,又跟皇后说他和柳妃有带你误会,让她带着柳妃一起赴宴。

凌想容心中自然是不乐意的,可是她是贤淑大度的皇后,自然不能驳了皇帝的面子,所以便带着子矜一起来到桃园。

当她们互相搀扶着步入桃林中,远远地看到皇帝和几个外臣都在,特别是桑雨烟和凌夏都在,让她们很是震惊。

凌想容侧头看了子矜一眼,小声叮嘱道:“绝对不能让皇上看出你和哥哥的关系!”

只应离合是悲欢 第三十三章 怒火滔天

自矜暗自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对皇帝的恐惧和愤怒,轻轻点头,又反问了一句:“他知道么?”

凌想容自然知道云桥是什么意思。她轻轻嗯了一声,洪飞扬的事情哥哥是知道的,只是瞒着云桥罢了。

她原本以为今天设宴只是皇上为了与云桥和解而特意安排的,如今看来似乎不止于此。

见皇后过来了,其他人都跪下接驾。

子矜扶着想容,向皇帝略欠了欠身,皇帝已经赶过来搀扶她们两个孕妇。子矜见皇帝过来,便放开想容躲到一边。

李明道本来预留了两个位置,一左一右紧挨着自己。却不想子矜径直走到皇后身边坐下,看都不看他一眼。李明道无奈地瞪了她一样,她心中惊恐,紧紧挽住想容的胳膊,低着头靠在她的肩头。李明道心中一痛,立即收敛了怒色,担心再吓到她。

李明道也算是相当有亲和力的一个皇帝吧,平时与亲近的人在一起时架子也不大,这一次为了与子矜和好,可说是费劲了心思。

他让人布置了一张大圆桌,君臣妃子男男女女竟然坐在一起。若是让礼官看到了只怕又要啰嗦进谏了。所以,这次他没有找太多人,在此的几个都是心腹。

桑嫔也是知道子矜身份的人,她偷偷看着坐在皇后身边的子矜,心中颇不是滋味。虽说柳妃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皇上的,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对柳妃有多好。但桑氏向来与杜氏走得近,如今还能完好如初,多亏了堂弟桑陌,如今她还能有这份地位,心里还是知道好歹的。不是自己的,她已经不敢妄想了。

如今离开席还有一点时间,桌子上放着水果和点心,几个人围坐在一起不过说说闲话。

李明道看子矜丝毫不看自己,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一点都不像平时的她。他骂也不是,怒也不是,心中烦躁不已,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让她不再惧怕子矜。他发现自己还是喜欢那个敢对着他吵对着他叫的柳子矜。

直到子矜取了一块酥软的桃仁千层饼吃起来,李明道才找到献殷勤的方向。他放眼看去,只见桌子上有子矜喜欢吃的蜜水荔枝,(就是将新鲜的荔枝剥壳去核,放在坛子里用蜂蜜腌起来,这个时候取出来食用。)便盛了一盏,越过皇后,亲手给她递了过去。

只见白玉盏中盛着白的荔枝肉和浅黄的蜂蜜水,其中一个白玉勺子,只看着便赏心悦目。

子矜淡淡地瞥了一眼,没有动作。

李明道只好尴尬地冲皇后笑笑,说:“皇后想吃什么?”

见此,子矜才算有了底气,忍不住冷哼一声,挽着想容的胳膊道:“假心假意,皇后姐姐,咱们不理他!”

皇帝面上讪讪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然而心里却一下子高兴多了。他知道子矜肯对自己耍脾气,还是想自己哄着她吧?如此看来,皇祖母真的没有骗自己,她真的没有离开的心了。想到这里,李明道不禁有几分得意,同时也忍不住感叹。想他李明道贵为当朝天子,如此低声下气、耐心宽容地对她,她如何能不动心?

只是这丫头也当真可恶,非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自己下不来台么?正在为难,就见坐在子矜身边的凌夏将那盘蜜水荔枝端了开去,自然地说道:“孕妇还是少吃蜂蜜的好。”

原本按照李明道的设想,皇后下面是凌夏的座位,没想到子矜坐在了皇后下面,如此,倒成了子矜与凌夏坐在一处了。对这样的座次,李明道本来极其不舒坦,然而此刻凌夏不以为然地一句话算是替他解了围,为此,他不禁对凌夏投去感激的一瞥。

凌夏面上力图镇定淡然,然而内心极其紧张。在皇帝面前,这个分寸极其不好掌握。他大部分时候都看着子矜面前的桌子,就担心自己情不自禁将目光落到子矜身上去。

子矜担心皇帝看出异样,继续挑刺道:“知道孕妇不适合吃,却偏偏端给我,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李明道难得主动服侍人,却得到这个结果,兀自气怒不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正要发作,却见她抬头状似无意地瞥了他一眼,眼中依稀有两分得意之色。李明道满腔怒火一下子就消散了去,暗道:罢了,只要能让她高兴,自己丢点面子有什么要紧?反正在此的都不是外人。

凌夏见此,越发担心起来。皇上对云桥的忍耐令他震惊,足见他心里有多么爱她,对她是多么的势在必得。于此,他再次出声道:“臣妻怀孕的时候曾经说过,孕妇吃多了蜂蜜,胎儿受激素刺激,可能会长得特别重,导致生产的时候难产。皇上日理万机,哪里在意过这等小事?二位娘娘不要错怪了皇上一番好意才是。”

李明道闻言,立即喜笑颜开,连连点头道:“安之所言甚是。朕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

子矜轻轻哼了一声,算是放过李明道了。

李明道感激地望着凌夏,这大舅哥好!

凌想容心里也很紧张。她平时很少看到云桥与皇上相处,见她对皇上冷嘲热讽,着急得半死,却想不到皇上竟然如此偏宠云桥,心里难免有些泛酸。哪个女人不想得到夫君的宠爱呢?她以前那样冷静本以为李明道作为太子不会爱人,如此才明白他不是不会,只是不会给自己而已。

但如今的凌想容早已经不是几年前天真单纯的凌想容,她很快就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引开话题道:“桑小姐才貌双全,平日里倒是难得一见,今日不知道能否有幸一见?”

她明白,皇上今日将桑雨烟一起叫来,多半就是要给哥哥指婚的吧?她得想个办法破坏掉,同时刺激一下云桥也好。她哥哥可是有很多名门闺秀争着想嫁的。

“谢皇后娘娘夸赞,如此,雨烟就献丑了。”桑雨烟早知道皇后娘娘对桑凌两家的联姻似乎有些意见,她猜测着多半是因为自己的堂姐之前与皇后有些恩怨。如果能趁此机会消除皇后娘娘对自己的成见,有了她的支持,自己要嫁入凌氏就容易多了。

“好,好!”李明道抚掌道,“朕听子暮(桑陌的字)提起过,这个妹妹可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闺阁才女,今日正好见识见识。”

对皇后引开话题免除自己的尴尬,李明道不由得对她另眼相看,暗自庆幸自己这个皇后选得好,这样的大度、机智、明事理。

桑雨烟向帝后蹲身行礼,然后便从宫女手中拿来自己独特的乐器。

子矜一见,不由得也睁大了眼睛——竟然是有五十弦的瑟!

古语有琴瑟和鸣,琴她倒是常见,瑟却从未见过。

李明道偷偷看了看子矜,发现她眼中颇有兴趣,心里也有几分得意。让桑雨烟趁此机会展现才艺,这可都是他和桑陌商量好了的。

桑雨烟弹奏的曲子名为《玉堂春》,子矜从未听过,但确实动听,仿佛描绘了一片繁花似锦的暮春景象。瑟比起琴音域更广,高音清脆,低音雄浑,将一首曲子演绎得淋漓尽致。

一曲完毕,人人赞好。

桑雨烟羞涩地半敛面,再次向帝后蹲身行了一个常礼,道:“常听哥哥说,柳妃娘娘乃是当世第一才女,不知雨烟能否请柳妃娘娘指教一二?”

李明道微微一怔,面上有些紧张。之前并没有商议过有这一出,他实在担心子矜生气。

子矜也怔了怔,心里好生诧异桑雨烟的敏感。

刚才桑雨烟弹奏的时候,她趁着大家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匆匆和凌夏对视了两眼,难道竟被桑雨烟看到了?

周鑫隐隐明白皇帝的心思,也跟着附和道:“柳妃娘娘的才华皇上和臣都是亲眼见识过的,当初那一阙《沁园春》几乎让臣等惊为天人!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得见娘娘妙笔?”

桑陌也不知道妹妹在搞什么,可是如今骑虎难下,他也只能跟着妹妹的意思到:“子暮不才,平生颇为自负,但对柳妃娘娘却是心悦诚服的。不知今日能否有幸见识见识娘娘的惊世才华?”

子矜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淡淡地说:“准备笔墨吧!”

李明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立即有太监送上文房四宝,很快就研好了墨。

子矜站起身来,不假思索提笔就写,洋洋洒洒就是一首诗: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拉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天生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桑雨烟震惊地念了一遍又一遍,望着子矜的目光已经彻底变作了崇敬。之前,她心中对皇上如此看重一个寡妇一直无法理解,特别是自己崇拜的哥哥也那样推崇这个女子,让她心里颇不服气。待到刚才亲自见识了这位娘娘的狂妄,连皇上也不放在眼中,她心里立即起了一争高下的念头。但如今,她心服口服。

“今日雨烟才明白何为才女!娘娘的才华让雨烟心悦诚服!‘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这样的句子,雨烟终其一生也写不出来。”这样的才华气度,难怪皇上倾心呢!

桑陌和周鑫甚至李明道都以为子矜是想起了洪飞扬有感而作,只有凌夏听出些特别的意味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是说她回一直怀念洪飞扬,但心中对过去的选择也有些后悔的吧!

其实,子矜不过是看到瑟,忽然想起这首诗罢了,远没有其他人以为的那么多想法和感叹。

李明道默念这首诗,心中颇不是滋味儿,但却对她的才华佩服不已。想着这个才华横溢的女子是自己的妃子,他心里就情不自禁涌起一种满足得意之情。

“写得好!赏!”他高声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