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惊诧之余,他觉得很失落。因为,看上去她没有半丝羞怯,更对他没有半点‘想法’。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既是我夫君,身体究竟如何我自然有权知晓,今日你若瞒我,那你往后,什么也不用再与我说。”墨瑶倚在墙边,淡淡睇着桶内诱人的‘春光’,语气闲适而利落。

这样的裴煜,说实话,很是‘秀色可餐’。当然,除了他苍白的脸色,还有几乎毫无血色的嘴唇。她绝不相信,这样的他,会是他所说的那般轻松,在‘沐浴’。

裴煜缓缓吐出一口气,双手紧紧地抓着桶内的扶手,好一会,才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迎上她探寻的眸光,“娘子,你把为夫看光了,可是要负责的。”

“哦?你要我负责?”墨瑶微微一笑,缓步移到桶边,毫不客气地将手伸到了水里,顺手撩起他的一撂发丝,“我的好夫君,你忍到现在,够痛的吧?若是再不说实话,不如,我进来陪你如何?”

裴煜身子一僵,紧紧盯着墨瑶的眼眸,却见她并不像是在玩笑,心中一紧,嘴上却并未放松,“为夫倒是盼着娘子进来,不如一起?”

墨瑶眸光一冷,伸手抓住桶沿,身子一倾,作势就要进去,腰身却被裴煜紧紧揽住,“娘子,你可想好了?进来了,可就不能后悔了?”

那新婚之夜,她用满身吻痕阻拦他的亲近,如今,却又为何能如此毫无介蒂地与他共浴?

墨瑶冷笑,动作并未有半点迟疑。

“哎哟哟,两个小冤家,别再犟了,再犟下去,我的宝贝可就要死了。”两人正僵持之时,角落里一道黑色身影迅速地窜到了桶边,“少夫人哪,将军爷虽然是瞒着你们,却是不想让你们担心,你们这又是何苦呢?不过是五成把握,他也是想要早些治好腿,不是吗?”

“治腿?五成把握?”墨瑶身形一僵,这才注意到似乎之前一直坐在角落的黑衣人,尖细的下巴,灰色的眉毛,长长的胡子也是灰色,说得不客气点,像是一只活的成形老鼠……

“你是谁?”墨瑶眯起了眸子,语调轻缓却隐有怒意,这好半天了,她竟然没注意这里还有个人。

“瑶儿!”裴煜像是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却被她浑身的冰冷气息以及凉寒如冰的眼神给生生地咽了下去,心底叹息一声,也罢,她知道就知道罢。腿上那噬心的痛,实在让他无法再支持。

“鼠医。”黑衣人瞅了墨瑶一眼,挥手抡起袖子,将两只手伸进了浴桶。

“鼠医?”墨瑶紧紧盯着他的动作,这个名号,她倒是听到过,在大绵国,此人绝对是大有来头,听说此人医术高超,却偏生爱养老鼠,且为人高傲,仅听命于当今天子。那么说,就是皇帝舅舅派来的人了?

墨瑶尚未来得及细问,却见那鼠医突然从裴煜身下的浴桶中抓出了两只肥硕无比的大老鼠,竟是全身银色的皮毛,白色的须发,极为罕见的品种。

那两只老鼠鼻翼轻颤,嘴边的皮毛上,粘满了鲜红的血迹,圆溜溜的小眼睛里,射出四道极为凶残的光芒,吓得墨瑶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正常的老鼠也就罢了,可如此凶悍的怪鼠,再加上这奇特的鼠医,相形之下,这情形,实在是太诡异。

“这是我的宝贝银子神,剧毒。”鼠医得瑟地将两只老鼠在墨瑶眼前晃了晃,细长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你夫君的腿,不仅是摔伤,而且中了盅毒,若不用我的宝贝,这腿,怕是十年也难复原,我早两年要帮他治,他不肯,这回,可是他求我来的。”

“夫君?”墨瑶征询的眼光看向裴煜,却见他极为虚弱地靠在桶沿,双眸半阖,有气无力,“瑶儿莫怕,他说的没错,鼠医前辈,莫要吓着我娘子。”

“啧啧,”鼠医一脸敬佩地看向裴煜,对墨瑶挤眉弄眼,“传闻裴少将军毅力过人,果然名不虚传,银子神毒齿剧痛噬心入骨,常人必定晕厥一天一夜,还能这样好好说话的,鼠某还是第一次见到。”

只是这般剧痛而已吗?如果只是这样,裴煜又何必瞒了这么多的人?仅仅是怕叫痛被人看到没了面子?

墨瑶走到裴煜身边,眸光由柔转冷,半晌,语气冷诮地开口,“鼠医前辈,还请实话实说。”

裴煜眼睫一颤,抓着桶沿边发白的指骨愈显苍然,墨瑶淡淡瞥他一眼,伸手轻轻盖在他手上,眼神静静地凝向鼠医。

鼠医眼珠一转,脸上笑意顿敛,征询地看向裴煜,见他微微颌首,面上神色才渐转严肃,“少夫人,少将军这盅毒已拖了些时日,若不用这银子神,盅毒必不能除,若是用了,却要受每月噬心之痛,而且,即使用了,却也未必能痊愈。”

也就是说五成把握?墨瑶心底莫名的一寒,手上却是一暖。

裴煜依旧闭着眼睛,手掌却反转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温润的触感顺着指尖流入,竟让她莫名的有些心安。

“瑶儿,为夫真的要沐浴了,你去劝劝娘亲,免得她担心,方才我不过是疼晕了一会,才将她们赶了出去,吩咐她们不要告诉你的,”一波剧痛袭来,裴煜生生忍住,声音脆弱得如同微风般轻轻划过。

吩咐她们瞒着她?墨瑶怔怔地看着他,只觉得心中一道细细的暖意正在悄然滋长,忍不住轻柔地开口,“夫君,你要不要紧?还痛不痛?”

“没事,”裴煜无力的阖上了眼眸,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记得,你要对我负责。”

“夫君既是如此痛苦,我们就不治了罢,”墨瑶凝着他额上细密的汗珠,垂睫轻叹一声,声音竟是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温柔。

她从没想过,裴煜竟会是中了盅毒,能让他这样隐忍的人痛成这样,那是怎样的折磨?更何况,这每月忍受噬心之痛,却并不知道能否痊愈,这样的牺牲,是否值得?

“不,瑶儿,我只想,能真正的抱你一次。”裴煜微微仰起了头,唇边漾起一抹淡如水迹的笑意。

第二十五章(入V公告)

六月中旬,时已入夏,空气中春意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干燥火热的烈阳。

墨瑶趴在树荫下的软榻上很无聊地眯眼打盹,脚下的小溪里,几条锦鲤里正自由自在的游弋着,时而相互眉目传情,又时不时的,向旁边的主人投来同情的一瞥。

最近裴煜闭关了。自从那日他说吐出一句,“我只想真正的抱你一次”后,就没从莫离居里出来过。

可是,虽然他没从那里出来过,墨瑶却并未由此清闲,反而比以前更累。

每日裴煜的膳食,包括换药,起居,他指定了要她这个娘子亲手打理,理由是,她已经把他最狼狈的样子给看光了,所以,要负责。

墨瑶当然没有想到,他所说的负责,居然是这种负责,这些日子,她已经沦为保姆。当保姆她倒也认了,但让她最为意外的却是,她竟成了除侍卫外唯一进入莫离居的人……

这一点,让她很恼火,裴煜对她这般的‘大度’,已经超出了她能想象的极限,不仅鼓励她无聊时可在他书房里找些闲书看,更是有意无意地将那副军机图撂在她面前,请君品阅。他竟然以这种方式来试她么?她竟是那般肤浅?

忍无可忍之后,她火大地当着他的面仔细地看了那幅地图,最终得出结论,“画工有些粗糙,笔墨不太均匀,这距离怕是也有偏差,根本就是一张废纸。”

裴煜一听这话,当场发飙,硬是把墨瑶给赶了出来,不许她再过去。

墨瑶冷冷一笑,她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这么个破东西,墨非凡当块宝,她还真当块破布了,自然,她也是明确告诉裴煜,她看不上这块东西。别一天到晚拿块破布来勾引她出卖裴家,讨好墨非凡,为这么个东西,不值。

她虽未爱上裴煜,可至少,裴夫人可是用心良苦的才保全了她这么多年,又待她如同已出,她又怎会轻易放弃?她还非和裴煜杠上了。

什么臭男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前面还说想真正的抱她一次,让她莫名的怦然心跳,这后一刻,居然就把她给撵出了门,等着吧,不求她,她才不理他。

“少夫人,”厨房管事裘娘走进锦秋苑,对墨瑶恭敬地弯身行礼。

“裘管事,有事吗?”青花对袭娘使了个眼色,示她轻声些,手里拿了条细毯给墨瑶盖上。

袭娘轻手轻脚地走近,细声道,“青花姑娘,爷那边侍卫来传话,说今个晚上说是没胃口,不让备膳,我正琢磨着,要不要问问少夫人的意思。”

“不吃就不吃呗。”青花嘀咕一句,看看身边好不容易睡熟的小姐,有些不平,一个大男人,不吃一顿饭有什么?

“哎哎,”裘娘尴尬地应了声,她其实也不想跑这一趟,还不是夫人的意思?这年头,做下人,也真是不容易。

“不让备膳?”墨瑶懒懒地翻了个身,睁开眼睛,“裘管事,是娘让你来的吧?”她一向浅眠,都说了这么多话,又怎可能没听到?

袭娘弯腰点点头,抬袖擦了擦额上的汗,“回少夫人,是的。”

“那么说,也不是侍卫传话没胃口,是不?”墨瑶闲闲地睨了她一眼。

“回少夫人,这个……奴婢不知。”

“不知啊,那就并非不是了,”墨瑶弯了弯嘴角,转头对青花吩咐,“这时鲜的蚕豆不错,让她们多备些,今天晚上,我们包饺子吃。”既然裴夫人已经忍不住了,她总要给她老人家一点面子吧?

“包饺子?”青花张了张嘴,又点点头,不容易啊,当年,小姐可是八百年才指导她一回厨艺,这回裴夫人这么一出,小姐就出马了?

“你包,又不是我包,我要睡觉。”墨瑶瞪她一眼,摇摇团扇,又转身躺了回去。想让她亲手做羹汤?裴煜,现在怕是还没那个待遇。

“啊?”青花可怜兮兮地看了一眼小姐,天知道这小姐对饺子的要求有多高,皮有多薄,有多韧,馅有多少汁,汁有多少浓,好吧,她今天这一下午,都有活干了。

晚膳时,裴煜坐在莫离居里心情畅快无比,这般清香可口的饺子,确实让他很有胃口,当然,东西倒并非是多么的好吃,他也是尝过珍禽海味之人,……最重要的,不就是这番心意么?那可是他的小娘子亲手为他做的。

难道说,这小女人肯对他不计前仇,原谅他了?裴煜唇角笑意越来越深,只觉得胃口大开,直吃了两盘,这才放下了筷子。

“裴十,去请少夫人过来。”裴煜意犹未尽地吃完盘中最后一个,抬头对门口的裴十吩咐,“就说让她来给我换药。”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了,这几天,他确实是食不知味。

裴十直等裴煜把最后一口咽尽了,这才慢吞吞地应了一句,“爷,少夫人让属下等您吃完了,给您带句话,说是这饺子,是她让青花做给夫人吃的,顺道,给爷捎点来尝尝。”

不是为他做的?搞了半天,这小女人还是记仇着呢?裴煜一口茶含在嘴里,上不上下不下,直觉得一股气憋得慌,怒从心起,“什么叫给娘做的?敢情不是她亲手做的?你先前送来的时候,不是说是她亲手做的吗?”

裴十身子一抖,连忙跪下,“前先那话,是夫人让属下说的,这爷吃完了再说的话,却是少夫人吩咐让说的,属下只是遵命带到,请爷息怒。”两位夫人的话,他可都得罪不了。

裴煜黑眸一眯,冷冷地凝着面前空空的盘子,恼羞成怒,“去,把她给我叫来,今天,爷还非要她给爷换药了!”自他撵她出去后,她就再也没理过他,换药也成了裴九裴十的事,今天这一出,想必是娘亲又在做和事佬。那天……他不过是看到她指尖红红的全是针泡,气她帮墨洵绣了那十二生肖的香囊而已,原以为至少会顺带帮他绣一个的,结果她竟是一根线也没给他准备。

他是个男人,看着自己的娘子为别的男人绣东西绣到指尖通红也就算了,偏偏那小女人还指着他画了大半个月的军机图,说是粗糙,不均匀,破布!不能行军打仗他忍了,可现在连画个军机图都被笑,他哪里还憋得住这口气?

说是将她赶了出去,倒不说是掩饰他的羞恼。

裴十见裴煜面色不善,无比迅速地闪身前往锦秋苑。

“扛,你也要把她给爷扛过来!”裴煜冷冷的声音从身后飘来,裴十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他要真扛了,这手,还保得住吗?这年头,侍卫,真不好当哪。

半盏茶之后,裴十就一阵风似的回到了裴煜面前。

“爷,少夫人说,她就过来,不过,她上次被人请了出去,心里不痛快着,脚上也没力气,没力气,所以走得慢,希望爷耐心候着。”裴十低着头,一口气说完,悄悄地用眼角打探着爷的脸色。这不算他没完成任务吧?

裴煜面色阴沉,手中茶盏晃得当当响,咬牙切齿,“这个记仇的小女人!你再去和她说,我在院子门口接她。”要不是鼠医嘱咐他不能离开莫离居,他早就亲自去把那小女人揪过来了,这几日里,他还真是不习惯她不在身边,感觉不到她轻轻的呼吸,闻不到她淡淡的馨香,最想念的,还是她给他换药时轻柔怜爱的眼神。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果然,在感情这一步上,如李沐辰所说,他失算了。那么,他就两者皆得,有何不可?

裴十眼角跳了跳,好吧,他就再跑一次。

墨瑶悠哉悠哉地迈着小碎步来到莫离居的门外的时候,裴煜已经坐在那里候着,看样子,倒像是等了有一会。

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长袍,依然还是那么冷酷俊贵,高高在上。

怎地,这种态度想让她低头?墨瑶在门边站住,浅浅一笑,却并未开口。

“见过爷。”青花几个丫头恭顺地行完礼,站到一边,大气也不敢出。谁都知道,这几天爷和少夫人在闹别扭,僵着呢。

裴煜定定地看了墨瑶半晌,见她丝毫没有再迈进一步的打算,只好无奈地唤了一声,“瑶儿,过来。”

“哦。”墨瑶淡淡地瞅他一眼,乖顺地走到他面前,依旧沉默未语。

“那个,进去帮我换药吧。”裴煜瞥了一眼几个丫头看似垂着头,实则等戏看的样子,颇有些不自在。

墨瑶抬了抬眸,淡然拒绝,“回爷,瑶儿不去。”说完不着痕变地退后一步,声音轻柔委婉,“爷事务繁忙,书房重地,岂是瑶儿这等闲人能进的?要是再笨手笨脚的伤了爷,又要被爷给撵出来了,上回是瑶儿未轻分寸,爷已经手下留情了,这一回,要再说错了话,说不得就没了命了。”

裴煜怔住,她倒是把他上回说她的话给记得一字不差着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难不成还要他给她赔礼?可是,他若是真这般放她走了,岂不是更没面子?还真是只狡猾的小狐狸,居然将他一军。

不过,他一个大男人,才不和她计较。

“乖,上回是我不对,不会了,以后都不会再让你出去,这莫离居里,你随时都能进得,”裴煜紧紧握着椅背,尽量将声音放柔,他得把她哄进去了再说。

墨瑶挑了挑眉,自然是见好就收,她本来,就打算来和他摊牌,但同时她在这府里的面子,却还是要从他这里找回来的。

“爷,这话可是你说的,以后若是爷忘了呢?”墨瑶水眸盈亮,俏然而视。

裴煜叹了口气,沉默一会,缓缓开口,“叫我夫君,”顿了一顿,又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莫离居内。

裴煜躺在床上,颇为享受地眯起了眼睛,果然,还是自家娘子换药的手法舒服,那小手,柔柔嫩嫩的划过肌肤,多么让人心痒难耐。

墨瑶好笑地看着他一副被捋顺了毛的狗一样的神情,非常不合时宜地提起了另外一件事,“夫君,你不必再试我会否拿那副军机图,”见他没有反应,指尖很不客气地微一用力,戳了戳他腿上的伤口,如愿听到了一声轻轻的抽气声,“瑶儿,你要谋杀亲夫?”

“我不想做寡妇。”墨瑶闲闲地瞥他一眼,转身在床边坐下,将他的小腿搁在身上,熟练地拿起块湿帕擦拭着伤口,“你不用和我装傻,墨非凡要想什么,你比我更清楚。”

闻言,裴煜缓缓睁开了眼,黑眸蓦地变得幽深,良久,一把抓住她正忙碌的手,“瑶儿,你是想告诉我,你不管那个傻……墨洵了?”

宝儿么?墨瑶动作一顿,轻叹了口气,“他是墨非凡的儿子,他都不管自己的儿子,我又凭什么去管?他若真以为我会以此受他威胁,那他也太看轻了我。”果然,那个簪子里的字条,还是没有瞒过裴煜的眼线,她就知道,他肯定对她的一举一动非常清楚。那么,她今天之举,就是非常明智了。

“那你忘了他了?”裴煜定定地凝着她,似要看到她的心底。

墨瑶长睫颤了颤,半晌,抬起眼帘直视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有力,“夫君,我与他,确实青梅竹马,也曾以为会伴他一世,可是如今,我已嫁做人妇,他也将为人夫……我并未打算孤独终老,一世无爱,请问夫君,你要怎样的回答,才满意?”

“那就是说,你是真心要和我过日子?”裴煜猛地将她拉到了怀里,一转身,覆上了她的身侧。

墨瑶身子微微一僵,缓缓垂下眼睫,“夫君,难道你那日说的,要与我好好过日子,并非真心话?”

“自然是真心话!”裴煜毫不犹豫地搂紧了她,恨恨地在她肩上轻咬一口,“那你告诉我,你新婚之夜,那满身吻痕,又是从何而来?”

“那个……”‘吻痕’么?墨瑶窘迫地撇开了头,好一会,轻哼一声,“夫君,你又怎知,那是吻痕?”

裴煜一愣,忽而轻笑,黑眸懒懒地眯起,“好,从今日起,我不再计较以前之事,但是,我绝不允许你心里再存有别人!”

“那么,夫君能否保证不再当我是墨家之女,也不再逼我做不愿之事?”墨瑶定定地迎上他的眸光,淡淡地勾了勾唇。他若是真心,她定不相负,她也需要一个温暖的家,一个真正的爱人,可是,他若假意,那她也将不再回头。

“瑶儿,我答应你,自今日里,你只是我的妻。”裴煜缓缓低下头,狠狠地咬住她的唇。只要她愿意交出她的心,那么,以后的事情,他一定会给她一个交待。

墨瑶闭上眼帘,微微扬起了嘴角,伸手回揽住他轻轻地回应,缱绻而缠绵。

“少夫人!”一条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地闪现,完全对两人之间的热烈拥吻视若无物。

“唔……”墨瑶尴尬地推开裴煜,转头看向床边,“轻扬,什么事?”

裴煜眼角睨了一眼轻扬,继续埋头将唇滑向她的耳畔,语带哄劝,“娘子,为夫饿了,不管什么事,都要先喂饱为夫。”

“回少夫人,是齐云山庄的齐公子来访。”清扬继续禀公回报。这个齐家,可是主子特地嘱咐过了的,所以,将军爷,还是等等的好。

“你认识齐家?齐公子?”裴煜询问地看向墨瑶。她从不出府,何时认识的齐公子?怎地又是一个男人?再看她的神情,竟像是很兴奋?

“不许去!”裴煜冷声摁住她,语气酸酸的,“都过了晚膳时间了,让他明天再来!”

墨瑶伸手推开他,淡然一笑,“夫君,你也知道我是墨家养女,齐家才是我真正的娘家人,怎么,不许我见娘家人么?”

裴煜讶然,困惑无比。

“夫君,为妻先去招呼,你的伤,还得好好养着,可不能乱动,就是要喂你,也得等你养好了伤才是。”临走前,墨瑶帮他包好伤口,笑眯眯地扔下一句话。

第二十六章

承华苑。

“瑶儿,你来了。”

墨瑶尚未进门,就听到裴夫人轻和柔婉的声音。抬眸看去,只见那宽敞明亮的大厅里,裴夫人端雅坐在上首,在她右首下方,坐着一位陌生的青衣男子,眉目俊朗,身姿优雅,举手投足间,一派谦和优雅的君子之风。

“齐公子,这位就是我儿媳妇,可是你要寻的人?”裴夫人美眸中锐光闪闪,毫不掩饰对这齐公子的探寻之色。

齐衍见墨瑶进来,眼眸一亮,起身拱手一揖,语调轻缓温润,“墨四小姐。”转身又对裴夫人,“夫人,不知能否容在下与四小姐单独相谈?”这般相似的容貌,他自然不会认错。

“怕是于理不合罢?”裴夫人蹙眉上下打量了一番齐衍,看上去也是个懂事之人,可为何这天色已晚才贸然到访,竟还提出要和媳妇单独相处?难道竟不知这避嫌二字?此事若是被儿子知道,怕是非从那莫离居里冲出来不可。

齐云山庄,她曾听人说过,不过是皇都东边的一处风景秀丽之处,听说此庄之人风雅清高,以字画为媒,结交了不少名人异士。这般的一个地方,怎地会来找瑶儿?难道说,她的小狐狸媳妇,对她还瞒了不少事情?

齐衍并无半点尴尬之色,只微笑看向墨瑶,“不知四小姐意下如何?”

墨瑶淡淡一笑,走到裴夫人身边坐定,“齐公子,娘亲不是外人,我这里,没有什么不能让娘知道的,”

“还有,还是唤我裴少夫人罢。”

齐衍面色微微一变,很快却又恢复,从袖中取出一幅装裱极为精美的画卷递了过来,“四……少夫人,还请先看看这幅画。”

墨瑶示意青花接过,细细打开,只见那卷轴的四周圆润发亮,轴上丝绢上却依旧色泽明丽,一看便是精心保养之作。画中女子闲倚榻上,手中团扇轻摇,明眸含情,乌发如瀑,衣袂嫣然,端的是雍容倾城,风华无双,只是那眉目间蕴藏的一抹轻愁,却为其平添了几份伤感之色。

墨瑶怔怔地凝着画面,握着卷轴的手指有些发疼,眼底酸涩无比,胸口一股涌动的情绪更是无法宣泄,只能紧紧咬住嘴唇,直至眼前一片模糊,再也看不清。

裴夫人正端茶轻抿,见墨瑶神情不对,侧过身来一看,全身蓦地僵住,眼光凝在画上一动不动,那女子,不正是失踪多年的永宁公主么?墨瑶原本就与公主有七分相像,此时水眸盈泪,与公主的容貌气质却更是相似了几分。

裴夫人无比震惊地站起身,抬袖轻拭眼角,语气哽咽,“请问齐公子可知这画上之人下落?”

齐衍对裴夫人微微颌首,随即静静注视着墨瑶,“少夫人,此画是我家主人心爱之物,已收藏多年,画中之人,他苦苦寻找多年仍未找到,此次命在下前来,是希望能对少夫人说声抱歉,毕竟,他常年不在庄中,让少夫人受苦了。”

墨瑶眼睫轻颤,珠泪沁入手中丝卷,一片湿润,良久,她抬眸冷冷开口,“他既是要说抱歉,为何要你来?连亲自来的这点诚意都没有了么?”当年,萍姨留下了的信笺中,曾经提到了齐云山庄,说是庄中之财,便是她娘家之财,却又嘱咐她万万不可去投奔齐家,原因是她生父身份未明,若要安身保命,必须先寻墨家。

原先,她并不明白萍姨究竟是何等想法,此时,却已几乎全然明了。这庄中之主,想必就是她的亲生父亲,而萍姨,却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不让她去寻找,想必也是记恨了此人掳走公主,强 暴生女却不管不顾的行为,更是生怕她年纪尚幼,再遇到什么不测。

那么,此人也就是她的亲生父亲,拿来这副画帛,是想认回她这个女儿,还是别有所图?想必,是后者了。她绝不认为,一个抛妻弃女之人,会做出什么好事。

“少夫人,主人身体不好,已经病了多年,还请少夫人见谅,”齐衍眉宇间有些凝重,却又是有些释然,“想必主人见到少夫人如今时日幸福,亦感怀安慰,这画,主人多年来从未离身,想必少夫人也该明白,主人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墨瑶眼眸半眯,嘴角弯起一个讥诮的弧度,“那请问齐公子,他如今可有妻妾?可有子女?”

“这个……”齐衍似是没有料到她的问题,有些尴尬,“有三子一女。”

“他当年做的是什么事情?你是否知道?他揽着别的女人左拥右抱,生儿育女,却又常年拿着这副画像不舍离身,是在以此行动昭告他的长情,他的执着吗?简直是笑话!”墨瑶越说越气,水眸清亮而冷盈,直将齐衍看得浑身都不自在。